良夜何其 上——顾思乱

有的表情。

“看什么呢，晚上做出来不就知道了么。”我说。

他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眼睛轻轻地眨动，一？那他就像月光一样沉静。

我看了眼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你在看什么？”他没有回头。

“没什么。”我说。

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向我走来，我反射后退。

他疾步上前夺过我手中的袋子，身体与我保持着距离，嘴角依旧是那份笑容，可是他眼睛里的笑意却不多：“怎么，帮你提个袋

子你就做出一副兔子见到狼的表情？”我僵硬地笑：“没有。”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有沉默在僵持。

“上去吧，”我说，“下面冷。”他单只是扫了我眼便冷淡地与我擦身而过。

电梯里，我好几次都想要开口，但是每次一张口，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声音说：“慢一点，等回到了苏羽的地方，等吃好了饭，等

大家都可以将心情平复下来。慢一点，慢一点……”就在我几次三番都没有成功的时候，苏羽开口了：“那个是你的女朋友么？

”嗯？什么女友？

我不解。

他就在站在我身边，眼睛直直地看着冰冷泛着金属色的电梯门，人一动也不动。声音的调子也跟他的人一样几乎没有曲折。

“谁？”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电梯门开了，进来了一个女人。我眼见着那个女人见着苏羽的时候脸红了一轮，低头而娇羞地走

到了电梯里侧。苏羽略显嫌弃地朝我挪位，我也不动声色地向另一边避开。

顿时，电梯里笼罩着诡异的氛围。

苏羽不屑地嗤笑出声。我愕然看他，他撇撇嘴。

最后当电梯在7楼停下的时候，门刚开，苏羽就率先摔下我大步走开。我惊愕跟上。房门被他踢开，他将手中的东西扔在了沙发

上，罐头滚了下来，滴溜溜地转动。他捡也不捡，自顾自开了电视，面无表情地看。

平时绽满了笑容的脸孔一旦板起来，效果简直比捅你几刀还要狠。

这个时候，让我对他说搬家，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尽管我已经迫不及待，但是我不想要最后弄得撕破脸皮。说实在，与苏羽做朋

友还是可以的，但是让我与他同居实在是不可能的了。

我无奈矮身捡起那些罐头，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放好，随即就准备饭菜。

客厅里的电视节目以高频率速度切换，最后听到遥控器摔在茶几上的声音。我走出厨房将第一份菜搬上餐桌。客厅里一片安静，

我看到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

苏羽，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当时的表现真的激怒他了？

静默片刻的我回身继续做菜。

然后原本信誓旦旦要做的事情就这么被拖了下去。

苏羽之后不见踪影。

我以为接下去的剧情不是我在他不见身影的日子里默默搬出去就是在某一个日子里我见到他告诉他然后再搬出去住。

但是事情往往跟想象的有出入，而且是很大的出入。

李墨书找上了我。

一张支票开在了我面前。

二十万，他开口。

“这样你总可以离开他了吧。”他眉宇之间颇有恼怒，看我的眼神之中除了冰冷还有不屑以及淡淡的讥讽，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些

隐忍。

我挺直背脊：“你什么意思？” “离开苏羽，二十万，够么？”他说。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袖口上的字母很低调。

感觉好似被人狠狠地给揍了一顿，我原本就疼的脑袋更加受不了了。

“你在说笑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离开苏羽？” “就是让你搬走。” “我明日就会离开。”不过，此前我还要欠苏

羽一声再见和谢谢。真心想要感谢他。

“不，今日。而且我要你永远不见苏羽。”他语气里的不耐越来越明显。

“你在开玩笑么？”我的笑容也冷下来。

他皱眉看我，嘴角是不屑的鄙夷：“我向来不开玩笑。”我看了看那桌子上的二十万支票。这是有诱惑么？是的，是一个小小的

诱惑，但是同时更是一大大的鄙夷。这是耻辱，是污蔑，是鄙视。而我的回礼是漠视。

“二十万确实比我作为一个老师的年薪多，但是我不缺，又何必强求。”眼见着他的眼神变冷，变阴，眉也皱的愈发深。

我又开口：“李先生，将这份钱给苏羽吧，算我欠他的。”想了想，我对他说：“其实我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知道你和苏羽是同

性恋者，但是我不是。原本我对你们群体不了解所以也不做任何评论，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是你，你真是让我想要唾弃。”我站

起身，他原本挺靠在沙发中的背也直了起来，眼神阴狠如同鹰鹫。

就在我经过他的时候他叫住了我，我转过头俯视他。

他没有表示，我礼貌示笑就要离开他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口，我被生生地拉下去。如果不是我突然撑住他沙发上的靠背

，恐怕此刻我已经趴到身上去了。

他低着声音，恶狠狠吐露：“就是笑，就是微笑。你这个伪善的人，凭什么时不时的摆出一副好人的模样对着任何的人都可以笑

得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苏羽他——”说到这里他“哼”了一声甩开我。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waitress小步跑来，紧张地看着我们。

我松了松领口，低下头露出第一个嘲讽的笑：“笑容，伪善，那么李墨书李先生你是什么样的人，请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大好人

。这恐怕是我今生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还有，请你记住什么是礼仪。不要用二十万来侮辱我，也不要用更多的钱来侮辱任何人

。最后，苏羽不是货物，他不能够用任何钱来衡量。如果你不确定你们的感情也不要扯上无关的人来增加你的砝码。”忽然觉得

很累，这样子聚精会神地骂人我真的不适合。而且，我觉得我说的根本就没有火力。如果孔绮上马，她肯定先集中精力将对方的

软肋戳出再毫不留情劈头盖脸一顿。我总是教导她做一个淑女，但是她却知道在生活中如何可以让自己更加爽快，哪怕是在吵架

的时候。

也许，有时候我应该向孔绮学习。

当我推开那扇门时回头却发现某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那个人与我一起居住了将近一个月，我为他做饭烧菜当保洁员将近一

个月。

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居住下去呢，尽管他有时候很可恶，像一个调皮捣蛋到了极点的坏蛋，但是有时候他却又那么的无辜慵懒用最

最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你……

不不不，不可以，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虽然回忆很美好，可以让我之后有一段时间内念念不忘，但是，我不可以和他再居住在

一起。

孔言，这不行。

我告诉自己。

莫名的，思维跳跃到了两年前。那时候我还在上学，还是一个学校内的学生。那时候孔绮遇到了一个漂亮的男生。男生一直在追

孔绮，而孔绮一直没有答应。看到平时那么疯狂的孔绮这时候终于表现出一些文静的性质的时候我打趣问她，为什么不答应。她

回答，他其实又漫不经心又花心，而且，我玩不起呀。

玩不起。那是孔绮让我心惊的话。

但是这时候却回荡在了我的耳边，而为什么会回荡，我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苏羽那张漂亮的脸蛋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事。

迅速回到家里——不，应该是苏羽的房子里，我立刻整理起行李。来的时候带了这么些东西，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些东西。

看到了书桌上的一张相册，是我的少量照片里拍的最豪爽的。那口亮白的牙齿在绚烂的阳光下也带给人无边的好心情。那是我在

大学的时候，孔绮初中的时候，某一年全家一起去三亚的时候拍的。照片上还有孔绮的字：哥哥，好心情！

每每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情嘴巴总是不由自主地咧开。

该留下来给他么，让他也可以有一个好心情。

正思忖着，门突然被甩开发出？啷一声巨响。我猛然回神，看向门口。苏羽涨红着脸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拍在门上。

“苏羽，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我要搬走了。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了，我也不一直麻烦你了。我找到房子了。”我笑着起身。

他慢慢走来，面无表情，突然脚步越来越快，就在我以为他要撞上我的？那又瞬间停止下来。我被他吓得坐在了床上。

“苏羽？”我轻轻地唤他。

“为什么要走？”他低头看我。这样子的对话实在很费力，他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抬头仰着脖子高看他。也真不知道刚抬

头与我说话的李墨书骇人的气势是如何练就的。

“因为找到了新房子呀，苏羽。”我笑着说。

“为什么——难道我待你不好？” “苏羽，你待我很好。但是毕竟每天来去也不方便，所以干脆住校了——你一定要这么跟我

说话么？”说到后来，他嘴角讽刺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那你一定要这么骗我吗？”他说。我静默，他也不开口。

就在我以为要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苏羽，我喜欢女人。”原来是我说的。

“所以呢？”他似不可置信地呵了一声。

“而你，苏羽，你喜欢的是男人。苏羽，你是同性恋者，你是GAY.”我抬头看他。

他猛地推我，我慌张地倒在了床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羽就压了上来。艳红的嘴唇下一秒就从眼睛湿吻到嘴角，手还不安

分地钻进了我的衣服里，游走在我的皮肤上。

我呆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死命地拽他，推他。但是我有几分力道他也有相应的反作用力。我一拳打上了他的脸颊上，他“啊”

了一声翻倒在我身侧，我猛地起身不再攻击。他瘫倒在床上，胸腔上下起伏剧烈，脸颊上青红一块，碎乱的头发遮掩了几分眼睛

显得他颇为颓废。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我戒备，他放松。

这些都来得那么突然，我这是难以接受。脑袋里哄哄的，乱成一片。苏羽他到底在做什么！

“呵、呵呵……孔言，这是不是就是你要搬走的理由？”他转过头看我，头发顺着线条流了下去，露出精致的脸蛋，而精致的脸

蛋上的眼睛不再那么明亮，更甚至，脸颊上青紫一块。

我没有说话。

“可是，我有么？”他喃喃地说，“难道我喜欢男人就会喜欢全天下的男人吗？那么孔言，你喜欢女人，那么全天下的女人你难

道见一个爱一个吗？”我还是没有回答，手揩过嘴角，擦去一片湿润。

“孔言，你反同性恋吗？”苏羽问我。

我别过头：“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是也不支持。” “可是你却主动远离一个同性恋者，你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么？” “什么？

” “一种下意识的歧视或者说，你内心深处的排斥。”他说。

“苏羽，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而我喜欢的是女人，你喜欢的是男人。”我无奈地说。

“所以说，你在我们同居中扮演了一个女人的角色么，你在害怕在担心这个男人会随时向你施暴吗？”苏羽无力笑了一声，“孔

言，你高看自己了。” “我没有。”我迅速回答，声音是出离平静的高。

就在他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平静了下心情打断他的劝说：“苏羽，这些天真的感谢你的收留。我不会忘记是你在我伤心难过甚

至走投无路的时候帮助了我，但是苏羽，哪怕再怎么感谢你，我仍然是要搬家的。”我尽量将自己的口气说得既婉转又坚决，这

可真让人伤脑筋，我几乎是盯着他的面部表情来说话的。

哪怕他一个细微的皱眉动作我都会在脑海里高速翻一遍自己刚才的语气和表情，有没有伤到人，有没有刺激他。

我真的不想要伤害他，如果可以，我想要两个人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说话。然后我自己整理行李，或者他帮我一起整

理行李。这样以后大家都可以聚一聚，聊聊天，说说话。

现下这种局面真的不是我想要面对的，真的真的。

现在轮到他没有话说了。

我呆了一会儿，上前默默地将折迭好的衣服放入行李箱。

一件一件，一件一件。再多的衣服也有整理完毕的时刻。我正好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苏羽弱弱地开口了：“孔言，我没有病。”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

转头看向他，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透澈的眼球被遮掩，留下一剪翘长的睫毛阴影，弯弯的眼睛此刻是下弦月，像戏文里被描过了

的勾长眼角愈发显得形状姣好。

“我没有奇怪的毛病。”他说。

“苏羽，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无奈地坐下。伸手正想要揉揉他的脑袋，他的眼睛却猛地睁开，墨黑的眼珠子此刻爆发出凌

厉的光芒，他缓缓起身推开我的手：“没有嫌弃？那么你为什么哪怕睡沙发也不要跟我睡，你为什么我一靠近你你就会防备起来

，为什么现在还要搬走！孔言，你真是世界上最会扯谎的一个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说着就挺身起来要

走。

看着他面色惨白，怒火三升的模样，我也不知是哪个脑子搭错了神经，一手扯去他的手。他挣脱不得转头恶狠狠问我：“做什么

！放手！” “你去哪里？”他现在这个状态如果上了马路只恐怕会被车子当做马路压。

“我去哪里？！孔言，这个时候怎么又拿出你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了，假惺惺关心我。是不是想要表现一下什么叫做不嫌弃，是

不是想让我对你的照顾感恩戴德，是不是想要借着温柔将我套住让我不能够离开！那么我告诉你，孔言，你做到了！”我愣住，

他在说些什么？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担心我这个同性恋对你这个假道学有什么非分之想么，那么你担心对了，我就是对你想入非非！孔言，我不

喜欢逃避，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别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我就是喜欢你。对，我这个同性恋喜欢上了你。你这个鸵鸟

就小心翼翼地逃避去吧，过了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情么！” “苏羽……” “你是不是想要自我催眠，刚才

的一切都是你的梦对不对。孔言，假如可以后悔，我真的不想要选择你。你让我觉得自己恶心。”他说着说着，眼眶和鼻子都红

了起来，像个无辜而可怜的孩子。

震惊太大，我完全没有一一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满脑子都是他说的什么，他喜欢我。

第十三章

当我混混沌沌地走到楼下时，李墨书阴冷的眼神给了我当头一棒。

“你的承诺真是让人不屑。”他开口。

我没有任何响应，因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半响，他先离开了。而我还滞留在原地。

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是我于孔绮离开当晚拍的照片，那是张说不出感觉的画，画的名字是《诱惑》。

下午急匆匆出来，而现在却要慢悠悠回去，可是已经放学了，我能够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