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你也多保重,”乔立山斜身靠在沙发里看着我:“好好照顾自己……”想说什么话欲言又止,我这个急,你倒是想说什么?
站起身又在找烟,抽出一根点上,喷着缭绕的烟雾:“浩子,我一直怕那一次影响你,好奇害死猫,别上杆子过河湿鞋,到时在沾满脚泥,想洗都洗不净,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你说什么?”我皱眉问。
“你知道我说什么,别因为那次改变性情,以后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成家生子,团团圆圆的过日子……”
这话让我愤懑之极,悲悯的想我在他眼里算是个什么?还没等他说完我冲上前去质问:“你给我闭嘴,你是我什么人?我用得着你安排我的人生吗?我什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乔立山看着我:“你是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是就远离,你不知它的深浅,到时候痛苦都来不及,我不想让你这样,你可以过得更快活,更常人,如果是我影响了你,我道歉……”
“住嘴!我不需要!不需要!你不是说你从来就不会道歉吗,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说过,你现在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愤懑又变为极度的沮丧,闷在心里憋得难受,不知如何宣泄,忍不住上去给他肩膀一拳。
“你来不来的又要打。”他瞪起眼。
“对,我跟你没别的,第一次见你我们就是打架开始的,现在再干一场做为结束。”
猛然狠推他一把,他撞在身后的桌子上碰倒了百日草,百日草忽悠悠落在地上粉身碎骨,这最后一盆百日草又碎了,就像砸碎了我最后的希望,怒喊:“我的百日草!是我送你的,全让你砸碎了,你存的什么心?”
“你他妈还讲不讲理,是谁砸碎的?我天天跟菩萨似的供着它,养得枝繁叶茂的……是你推的我才摔碎的,你怪得着我吗?”
“是你……就是你,你向来不把我送的东西当回事,你压根就当它不存在,你混蛋,你这个混蛋!百日草可是代表想念啊,你他妈从来就不在乎……”说着上去又给他一拳。
他怒吼:“你又犯浑,想干仗是吗?行,临了我成全你,”说着冲上前来挥手回我一拳:“你不是想干仗吗,今儿不干死一个就不算数。”
这一拳打得我趔趄着往后倒,好悬没摔倒,站稳了毫不示弱的迎上去,勇猛的抱着他,纠缠在一起,两个身体捆在一起滚在地上,翻转、交错、扭打、撕扯……
我像个前进的巴格达,即使是无耻混蛋也期求美丽人生,也要通过光荣之路到达桂河大桥,再奋勇争搏属于我们的特诺伊战争,用我勇敢的心变成一只火鸟出击,穿过风暴之门冲入云霄,从炫黑的天空黑鹰坠落,只为了能占领那最后不属于自己的末日帝国,甘愿为他流出第一滴血,做一个最后的武士,祈求在黎明战事中看到炫亮的天空,然后流下一滴太阳之泪……
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刺响爆裂的声响是玻璃玉翠般的殒命,是肉体与泥墙瓦砾的碰撞,是铿然有力的生命存在……是我的力量在发出声音……凄悯又完美的声音。
喘息,在纠结中喘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他,只有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安慰自己……
他翻过身把我压在身下,喘息着,连喉结和脖颈的青筋都在抖动,牢牢的把我按住,我狠命翻腾着也动弹不得,他瞪着眼大喊:“浩子,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想在我要走的时候还是跟你打架。”
“除了和你打架我不知该做什么……除了和你打架我不知该怎么靠近你……”
在他松懈力量的时候我大喊着翻身而起,反身又把它按在身下,抬起拳头就要砸,拳头停在空中……他的眼睛和喘息让我没了力量,嘟囔一句:“的确,不应该再打了,到此为止,结束!”
沮丧的站起身喘息着,一言不发的准备离去,乔立山也爬起来,背对着我又点起一支烟,我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凄悯的垂下眼帘,扭头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句:“以后我要是想练练筋骨还真不知道找谁练去。”
这句话又把我的牵了回来,回转过身,他背对着我不停的吸烟,我不想和他这样分开,我不想记忆力只留下他的背影,忍不住,冲上前去抱住他的后背,把头贴在他的背上,不放手,这是我最后的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不想放手,不想有遗憾。
就那么抱着他一动不动,他身体颤了一下。
“我要是呢!如果我就是呢……”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却知道他明白我在说什么。
他不动,仍旧背对着我,轻声问一句:“你喜欢我?”
头贴在他的后背,那么温暖,从来没有给我的温顺,这是我自己上杆子贴上去的,闭上眼睛就当是他给我的温存。
喃喃自语:“别动……别动……给我一分钟……就一分钟……属于我的一分钟,和你去北极、去月球、去荧惑星的黑洞,去深山老林隐居,去无人区的沙漠渴死,一起跳进阿根廷伊瓜苏大瀑布淹死,去基拉韦厄火山跳进岩浆池里烫死……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别说让我忘记,就这一分钟,我会记一辈子。”
静静的靠在他的后背,安静,从没有过的安慰,就这样我已经满足了,在他就要走的时候,我用这种方式安慰了自己,没有遗憾。
一分钟到了,那么快,快得都来不及呼吸,快得没机会眨眼睛,快得穿过时空到达六百万光年以外的未知星系……我把这一分钟看做一生无憾的永恒,结束。
率然的放开手,转身离去,毫无遗憾的离去,就在我一转身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胳膊。
回头,乔立山抓着我凝神的看着我,来不及想的瞬间,拉着我拥入怀抱……抱紧……
温暖,像做梦,是梦还是现实?我忽然分不清。
第四十六章
在沉醉梦境的时候,他放开我,纠结难言的表情。
“浩子,我不喜欢你,我等了他三年,想了他三年,我怎么能喜欢你呢……我怎么会喜欢你……怎么会……怎么会……你走吧……别再来了……”
从旋飞的梦境跌落到冰川谷底,虽说早有防备,但还是被摔得粉身碎骨,被冻得心缩成一块化不开的冰疙瘩。
“那……那什么……乔立山,你……你别多想,别有负担,我没想怎么着,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你去哪儿,这世上有个叫张浩的人想着你,惦记着你……”说不下去,强忍着说出最后一句:“我不会来了,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你好好的……”
终于说完,赶紧转身冲出那道门,冲进昏黑的夜色,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也许只有在没人看见的黑暗里才可以宣泄,才可以暴泄心底最脆弱的那一面,我竟然哭了,我坚强的张浩为一个人丧失了钢铁般的意志,只因那个酷刑太惨烈,直接用锥子扎穿心脏的疼,这疼估计谁也受不了,除了圣人,我他妈张浩不是圣人,只是个不起眼干活的骡子,平凡的只剩下那么点儿真诚挚爱,像个孩子,只留有人之初的本质,那让我脆弱一回又有什么不可!
抬头看天,湛黑纯净的像深不见底的幽谷深潭,忽然心胸开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最后给的我不是背影,是个正面的拥抱,挺好!就这样吧!
在黑夜里游荡,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看见一家小饭馆的灯光,一头扎进去,要了一堆足够让自己醉倒的酒,我想醉,在这孤独失意的夜晚醉得没有思维没有知觉,不省人事的做为解脱。
在半醉的时候,手机铃响起,这是谁?打扰了我醉生梦死的进程。
是老幺,我笑,今儿我没砸他的门,没有到他那个精神慰藉集中营求得安慰,可他自己却上杆子找来。
“浩子,在哪?”
“在喝酒。”
“跟谁喝呢?怎么声音都变了,是不是喝多了。”
我苦笑:“自己喝呢!今儿就想自己醉一回。”
“你……你想喝告我一声,我陪你喝……”
“不用,老幺,我总打扰你,我总打扰别人,以后我不想在打扰别人了……”
老幺大喊:“你在哪儿?快说,在哪儿?”
“我在……”我蒙晕的看看周围,才确定了方向位置。
“你等着……”老幺最后一声,瞬间挂断电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急火火的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了?来,我陪你喝。”二话不说拿起酒就喝。
“老幺,你真他妈贱,今儿我可没砸你门,你自己却上杆子找不自在。”
“我不是说过吗,什么时候你郁闷了来找我,也是没忘了有我这个哥们儿,一个人喝,越喝越闷,哪有两个人来的痛快。”
我笑,咯咯乐的不停,也不知笑什么,老幺也跟着我一起傻乐。
“好吧,那咱俩人喝。”
半醉半醒之间老幺突然来一句:“今儿心里又不痛快了?”
“啊?”蒙晕的看着老幺笑,搁在往常我会隐藏,可今儿我不想,乐着回答:“是,不痛快,有点儿伤。”
“你终于说了句实话。”
“即使我不说实话,我也没骗过你老幺呀,也只有你受得住我,没皮没脸的和我耗在一起。”
“浩子,你今儿是怎么了?从来没看见你这样。”
“我浩子是不是很能装,我装了多少年,直到我碰见一个人,我想卸下伪装,我不想装了,太累!”
“还是因为那个乔立山?”
“啊?”我呵呵一笑:“对,就是因为他,但从今儿后,就不为了,都结束了,我浩子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浩子,你要是喜欢他,就去找他呀,干嘛这样……”
“老幺,不能找,再不能去了,他要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苦笑:“我浩子从不拿感情开玩笑,我什么都可以做为身外之物大度的奉送给别人,唯有感情,我不会轻易儿戏的抛出去,但这得有人接应,这得有前提,知道吗,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他不喜欢我,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今天彻底醒了,唯有一点安慰,只要他明白我的心就够了……”郁闷的喝了口杯中酒。
老幺一声不吭的看着我。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你老幺就知道他妈的天天跟换衣服似的换女人,你也真心去爱一个试试,你也体会体会那种滋味,每天上班能见到这个人心里就觉得舒服,这一天都觉得有干劲儿,有活头,从我和他干仗那天开始,那种感觉就缠绕着我挥之不去,我浩子是不是很丢人,我没想这样,可他妈就偏偏让我这样,就跟受了魔咒似的,一直到现在,还折磨着我……”
能贫的老幺今天却沉默不语,纠结着表情,一言不发。
“老幺,如果这样一个人忽然要走了,在你眼前消失,就再也看不见了,那是什么滋味,那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落了一个大洞,想补也补不上,没着没落的……”
“我懂!”半天沉默的老幺发出一句。
我懵懂,醉眼朦胧的看着他。
“浩子,我懂那感觉,我也有,我从中学那会儿就看着一个人,一直看着他,和他摸打滚爬在现在,他只要招呼一声,我就奔了命的跟他跑,不管去什么地方我都愿意,他一郁闷就哐哐的砸我的门,我喜欢听这声音,我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他来了,这声音是我最想听到的,就像一个欣喜的暗语,一听到我就高兴,我甚至希望他要是总不快乐是不是就可以破门而入再也不走了……可今天他郁闷的时候却没来砸这扇门,我心里挺难受。”
我愣愣的看着老幺,忽然意识到什么,酒醒了一半。
“浩子,他每次砸完门后还是走了,不知多少次,我想让他留下来,但我抓不住他,我想直接告诉他,又怕伤了我们多年的情份,我怕他再也不来了……浩子……我……我……我想告诉他……”
意外、惊讶、惊醒……紧忙用手堵住老幺的嘴:“老幺,别说……别说……求你了,不要说出来……”
老幺闭上嘴,沉默,只有那双眼睛期盼忧郁的看着我。
一把将他拥抱在怀里,安慰:“老幺,我们是哥们儿,是好哥们儿,是兄弟……不是吗!别说……就这样……永远都是……永远……”
抬起头,看见老幺眼睛里一层泪光,转过脸擦了一把,随后又笑:“那什么……喝酒!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端起酒,一饮而尽。
今天是怎么了?这世界怎么了?别人把我抛到冰川谷底,我又毫无防备的把别人抛到了冰川谷底,我不是有意的,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原谅我!忽然意识,爱不可刻意,不可期求,不可用意识完结它的存在,感情的付出是自己的甘愿,与他人无关,这个过程有些苦涩,但很享受,豁然开朗,一下轻松,只留下期许的美好,永远都在,留在每个人的心里,完美!
不再说什么,谁也不再提及心底的那一块,端起酒一杯杯的畅饮,把悲凄变成快乐,把忧郁变成美好,把渴望变成理解……就这样和老幺没完没了的闲扯淡贫的逗闷子,越说越乐呵,越说越荒诞,对视着,傻子一样的笑。直到酩酊大醉,相互搀扶着,勾肩搭背的走在斑斓的夜色里,在绚烂的街市里蹒跚,扯开嗓子高叫呼喊……
永生永世的爱恋总是那么遥远沉重不变的轮回之中生命变得渺小又伟大曾经遥远漫长的幻想为何始终不能实现……
那夜我和老幺都醉了,我不知倒在何处睡去,朦胧中像在梦境里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你丫要是个女的多好,你要是女的,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追你,穿上你那套衣服,绝不再换……”
回到家里,我的家现在在半空的七楼,它已不再是低矮青石的瓦房,透过窗户看到高原的天空,离地远了,离天近了,一切在意识之外瞬息万变。
我想休息,彻底的休息一回,自从来到亚合除了那次腿被砸断休息了几个月,我张浩从来就没有请过假,在执行部加班加点儿累计了十多天的换休,今天我却想休息,给郝主管打电话申请休息,把我累计的换休都用了,做为彻底的释放。
郝主管在电话里喊:“浩子,你他妈怎么突然休息?我告你,现在公司正变动着呢,据说乔总要走人了,人心惶惶的不知怎么回事,你他妈倒有心睡大天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