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声音稍微轻了些,趁着这时机,司仪放大声音进行下一个步骤。
这话一落下,原本哄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将目光投到上面两人的身上。
礼仪人员小心地递上两把锋利的小刀,被二人各自接过。
刀落,血出,新鲜的红色液体从手腕上慢慢淌下,一滴滴滑到纯白的琉璃杯中,也不管那淌血的手腕,高大的男子将装了自己一半血液的杯子递到面前的男人手上。
似是犹豫了会儿,偏瘦的男子也划破了自己的手臂,随着血液落入杯中,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开来,萦绕在高大男人的鼻尖。
高大男子的手中的琉璃杯轻轻一颤,黑色的面具遮住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着面前的男人,高大男子举起那杯血,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遵照着仪式将那新鲜血液一饮而尽的时候,变故突生。
“小心——”
喑哑而嘶厉的声音由远及近,举众哗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集中到了声音的发源地。
而礼台上的形势也有了突变,两名男子中较为瘦小的哪一个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枪,朝着高大男人的胸口猛地扣下扳机!
然而那畅离像是早就想到了有这么一遭似的,在他举枪对上的瞬间将手中的血直直扑向了他的眼睛!
两人都戴了面具,但眼睛却是面具怎么也无法遮挡的,瘦小男子急急躲开,想要再次开枪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先机。
“砰——”
响亮的枪声响起,在这广场上格外清晰,被方才的声音吸引去注意力的民众们再次把目光投向台上,顿时又是一片唏嘘尖叫。
方才卓然而立的两名新人只剩下了畅离还站着,另一个却倒在了地上,手脚颤抖,而畅离手上那把犹自握着的枪已经很好地向所有人证明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
“鹰少爷怎么了?元帅怎么会朝他开枪?”
……
一时间,广场上的声音响成一片,皆是无法理解畅离的举动,虽有质疑却又没有人敢冲上来抓住他质问。
李伽在下面看得眼睛都红了,眼看着就要冲上台去,脚边却是一痒,低下头一看,异兽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身边!
心脏骤然停止一拍,李伽连忙朝附近看了看,还好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小角落里发生的事。
异兽倒也低调,往身上盖了块大大的黑布,趴在李伽脚边的样子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张长长的矮桌。
莫宇和李伽站得近,又是和异兽见过的,自然认识它,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既给一人一兽留下交流的空间,又帮忙遮挡住旁人的视线。
李伽稍稍放心,趁着周围人都慌乱的时候悄悄弯下身子,从异兽口中把自己的裤脚挽救出来。
“不是他。”
正要起身,异兽把脑袋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呜咽了声。
什么意思?
李伽正疑惑着它的意思,台上一下子又有了动静。
只见元帅大人一把扯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隐匿多时的面容一下子露入了所有人的眼里,引得台下一阵惊呼赞叹。
没有顾忌台下的无数民众,畅离一脚踢开肩膀中了一枪,正瘫在地上的男人,几个跨越就跳到了台下,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他的这个举动着实让人好奇,底下的公民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让尊贵的元帅大人顺利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顺便探着脑袋等接下去的发展。
随着畅离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多人都发现有些不对了,他走去的方向竟然就是刚刚打断婚礼的那一声音来源!
刚才由于台上的动静,很多人还没见着那胆大包天打断婚礼的人,就急忙把目光挪回去了,现在畅离的这一举动,可是把所有人的心都吸引到了那说话者的身上。
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成一片,可竟没有人愿意退开一些,虽然敬怕元帅的威严,但好奇心谁都有,八卦心更是人的天性,更何况现在可是末日元帅的婚礼现场,这些稀奇的事一辈子说不定也就见到一次,不好好把握住机会,那可太对不起自己了。
李伽也踮起了脚尖往那里瞧,但人实在太多,又凑在一起,没有身高优势的他除了黑压压的人几乎看不到什么。
但也仅仅他没怎么看到罢了,靠得近的那些人可都见着了元帅要见的人。
那张脸如此苍白虚弱,即使在黑夜的掩饰下也依旧憔悴,但即便如此,那俊美帅气的容颜也依旧遮掩不住。
眼尖的人都看出来了,那人是鹰狡,元帅的儿子鹰少爷,今天大婚的主角之一。
然后这些人茫然了,鹰少爷在这里,那刚刚被一枪打倒在台上的人是谁?
没有给他们疑惑的时间,畅离已经大步走上前,一把将那个虚弱相的男人搂在怀里:
“鹰儿……”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又带着一种明显的欣喜欢悦,听在鹰狡耳边一阵昏昏然。
男人的力气越来越大,被紧紧抱住的鹰狡痛了,唔了一声。
畅离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小心将人放开,鹰狡却像是失去了气力一般一下子软了下去,差点倒在地上。
望着他的脸色,畅离神色一凛,就在这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地摸了摸他的身体,顿时脸色一黑,低低的声音带着狂躁的怒气:
“谁把你伤成这样?”
这语气,简直要把人挫骨扬灰一般,离他们稍近的人群心理不自觉一颤,都默默地往后面退了好些距离。
鹰狡显然是伤得不轻了,刚刚那一声呼喊几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被关着折磨了这么些日子,他就是再有傲气再有不甘也给磨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无力地倒在畅离身上被牢牢抱紧,也没有反抗。
他的呼吸有些虚弱,畅离黑着脸抚摸他的眉眼,心下也不管这进行到一半的婚礼了,抱着人就要离开。
“畅离!你给我站住!”
正在这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又是把所有人的心震得一颤。
寻常人都是不知道元帅真名的,但眼下这形势情景,任凭白痴也猜得出那“畅离”是指谁了,只是即便是知道,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一个个吓得和石头似的大气也不敢喘。
“……李应?”
眯了眯眼,畅离将鹰狡整个儿侧抱着,随意瞥了那说话的人一眼。
“畅离,我们好久不见了。”李应还是和以前那样,看不出什么特别老的样子,只是头上的白发看来更多了。
原本被湮没在人群中的李伽浑身一僵,这个声音他是认得的,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毕竟不是白来的,他红了红眼,最终没有上前,只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刚刚人群后退一些,给前面的畅离等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却也把李伽挤得更往后了,异兽很自觉地弯下脑袋,让李伽踩着它的身子远眺,这种时候也不好别扭,李伽摸了摸它的头顺顺毛,也就踩上去了。
即使有了异兽做踏脚石,李伽的身影还是被埋没在人群中,但那里的情景总归还是都看见了。
“不好奇我为什么站出来吗?”
对于李应的话,畅离的回答是抱着人往前走了两步:
“你的目的,我没兴趣知道。”
“如果和你儿子有关呢?”
畅离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李应却是笑起来,笑得有些沧桑而阴狠:
“小伽,过来。”
畅离怀里的男人身子一僵,原本虚弱的好像要昏过去的眼睛颤抖着打开一条缝。
把这些对话都听在耳朵里的李伽也是震惊不已,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另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经来到了李应的身边。
是方才台上的另一个男人。
瞳孔皱缩,李伽看见那个男人伸出手,揭下脸上的面具,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那不是李伽的脸,却是李怀的脸!
这下子别说李伽,就是畅离都有皱起了眉,只有鹰狡的眼皮跳动了下。
“怎么?都不认识吗?”
李应笑得更大声了,一下子把在场所有的民众都吓了个唏嘘声不断。
似乎是嫌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畅离挥了挥手,一群白衣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将那些尖叫着的公民们都赶了出去,期间喧闹的环境更给了人一种不安的心绪。
李伽自然是不想被一起赶出去的,今天原计划还要救人,只得一把将莫宇推了进人群,自己小心弯身,与异兽一起窝在了广场宴席的酒桌下。
白衣人出手的速度很快,有些人为了看戏不肯离开,被直接一枪崩了,其他的民众更是吓得不用人赶,直接转身就跑。
觉着人清得差不多了,畅离不知做了些什么,周围忽然升腾起一层水晶状的透明膜层,将方圆百米内的广场范围都圈了起来。
李伽藏身的那处酒桌也被圈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终于,畅离先开口了,止住他的笑声,只是那神情看来有些不耐烦。
“我干什么?”李应的笑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大了,
“我只是,让你们父子兄弟一家团聚而已!”
第七十二章:最终真相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畅离可从来只有鹰儿一个儿子。”
“的确。”李应竟然点了点头,
“你的儿子,的确只剩下一个了。”
言下之意,李伽已经死了?
藏身于酒桌底下的李伽屏住呼吸,心跳非一般的快,按捺住想要冲出去问个清楚的心,窝在原地,旁边的异兽舔了舔他的脸,伴着他一起倾听外面的动静。
而畅离怀中的鹰狡竟也是挣扎着睁开了眼,颤抖着身子,脸涨得通红。
“那小子死了?也好,省了我一番力气。”畅离却是冷冷地应了句,目光若有若无地瞥过李伽藏身那处酒桌,又转向李应,
“你既然明白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么他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捉了鹰儿,让这么个复制品来闹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话也正是李伽所想要问的,他抱紧身子,将外面人的话一字不漏带进耳朵。
李应似乎对他的话一点不在意,只是笑笑,然那笑却带了点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的确是个复制品,但那张脸……”
稍作停顿,他脸上的笑加大,看得畅离微皱起眉:
“却是你儿子的!”
李伽浑身一僵 ,脑子里瞬间拧成一团浆糊,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中混乱交错,最后凝聚成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什么蠢话,那么一张女人的脸与我何干!”
畅离有些怀疑这老头脑子出了问题,只要是个人都见得出那张脸是女非男,怎会与他扯上的关系。
“呵呵……”李怀也不解释,转而看向那个勉力睁大眼的鹰狡,
“我的意思,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懂的吧?那张脸,可是你亲手给换上的!”
“小伽……”鹰狡张了张嘴,无声地对出口型。
“小伽从来都不是你的亲弟弟。”
李应闭上眼,终于是说出了那句话。
大脑砰地一声炸开,藏身酒桌下的李伽终究是耐不住了,一把从下面钻了出来,瞪大了眼朝几人吼了出来:
“不可能!如果我们没有关系,那血……我的血怎么可能打开那盒子!”
好不容易被灌输进脑子的思想彻底被颠覆,李伽几欲疯狂,原以为的兄弟再次成了陌生人,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喊到最后,他几乎就是嘶吼了。
鹰狡瞳孔倏地放大,似乎没有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苍白的唇颤了颤,还是没能发出声来。
李应却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自他进入帝都以来,所有的行动他都看在眼里,似是叹了口气,他道:
“小伽,你的确不是鹰狡的兄弟,但也并非和他们没有关系,你是……他的兄弟……”
李伽僵硬着头转过去,看到了李应所指的方向——畅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畅离额上的青筋在抖动,但还是按捺下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望着李应一字一句地说:
“你,把话说清楚。”
“呵呵……”李应笑起来,中年人的脸露出些许沧桑悲怆之色,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那个生你的女人,那个因为你的出生而死掉的女人?”
眼睛微眯,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畅离的脸色黑得可以与夜色媲美。
李应自然是瞧见了他的样子,笑容愈发来得凄凉,隐隐透出一股疯狂之色:
“她,是我的女儿!”
一言既出,在场皆惊!
因着他的话诧异一会儿,畅离上下将他看了个通透,冷哼一声:
“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女人?你的年纪看来并不比我大许多,要说那女人真是你的种,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李应摇摇头,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些不屑:
“畅离啊畅离,你真是太过小看末日的技术了,纵然现在还没有不死药那种东西,不老药却是早就已经有了,也是,你何曾仔细关注过科研院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么些个好东西。”
畅离的脸更黑了,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能忍受这样轻蔑的鄙夷。
李应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盯起了早就呈呆滞状的李伽:
“小伽,你是我的外孙,真正的外孙,当日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就失踪了,几年后当我找到她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父亲也随你母亲走了,只剩下了几岁的你,我找了人将你封锁在停殖箱里,遏制住所有的细胞成长,一直过了好几十年,直到某一天,你的身体由于太久的血液循环停滞而出现坏死现象。”
说到这里,他忽地瞥了眼仿佛就要昏死过去的鹰狡,
“正好那时候,鹰狡抱了个小娃娃过来,威胁我好好养着……真是好笑,几岁的小孩子居然威胁起我来了,但那也的确是个契机,我就顺便把那小娃娃身上的骨髓血液和你身上即将坏死的身体物件给换了个通透……”
“……够了……”鹰狡终于张开嘴,苍白的脸上一双胀红的眼格外醒目。
然而李应却是没有搭理他,径自说了下去:
“效果不错,也许是都有你母亲血脉的缘故,你的身体没有一点排斥的反应,实验很成功,未免其他人起疑,我让人给那娃娃做了变性手术,对外面说这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又把你重新封印,几年后慢慢替换上……从此,我李家就有了个大小姐李怀,又有了个小少爷李伽……”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面前的中年男人还在自顾自地笑说着,李伽全身升腾起一股寒气,忙不迭地退后几步,目光也有些涣散茫然,即便李应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但他依旧无法抑制内心那一股胆寒的感觉。
一直小心藏身在不远处酒桌下的异兽也终于忍不住了,冲上来将他揽在后头。
看见忽然冲出来一副戒备状的异兽,李应皱了皱眉,目光有些狠戾:
“当初只想多一个能帮忙的东西,没想到这么没用,早知道就不把小伽送去给那帮家伙做母体了……”
“你说什么?”
原本被拦在异兽身后的李伽浑身一震,脑中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似要炸开来,他瞠目走上前,朝着他怔愣般喃喃问,
“是你,自愿把我送过去……”
“小伽,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要明白,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大,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