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慢慢埋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天下要乱了,漳州是个是非之地,他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可千万不要让我没得等啊……“
“三思,你醉了吗?“颜楚凰缓声问道。
苏三思把脸埋在衣袖中,嘿嘿笑着:“醉了醉了,永平王府的酒真烈,我一年前就醉了。”
颜楚凰轻轻抚了抚苏三思的头发,道:‘你怎么知道我和皓生互不期满,三思,你把我和他想得太过完美了。”
几日下来相安无事,苏三思自从那日醉了后也在没向颜楚凰讨过酒喝,只是常常拎着不知名的补药来看颜楚凰,而颜楚凰几日下来,武功内力恢复完全,试试拳脚,竟然比半年前更好了些。
薛昊却卧病不起了。
明月当空。
离靖安城十里之外有一对三百轻骑直奔玄武门,乘着月色正好,似一指箭,直扎向目的地,带头之人身形飒爽,手中断章长剑紧紧握在手中,一手不断抽打马匹,只听马匹吃痛嘶叫一声,惊起前方林中栖息的飞鸟四下逃散。
这带头之人正是不久之前奉命驻守漳州的项皓生,他身作锁子甲,月影照在他身上,冷冷泛着银光,反射进他的双眼。
五百骑兵射进前方树林。
“有杀气!“他大吼一身,一踢马肚踩着马背越高三尺,一阵凌厉的刀气直射而来,霎时马匹便被劈成两半。
项皓生在空中一翻下身来,快速抽出断章剑,四周一望,竟然被三百黑衣人保卫,他的五百轻骑的马匹也差不多被这三百黑衣人劈成了七零八落,马的肉块散落了一地血四处喷洒。
一阵风吹过来,血腥气漫了整个树林,项皓生皱了皱鼻头,一把普通长剑刺了过来,顿时双方厮杀声,血溅出声,弥漫了夜空。
双方人厮杀了半个时辰不到,项皓生一回头,见自己轻骑居然从三百减少到四五人,而黑衣人也只剩了十人,心中一寒:“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杀手集团。”
手臂渐渐疲惫,酸痛不堪,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项皓生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杀手,他与那些人着装一样,却是个高手,却远差自己,方才见他五步杀一人十步杀一双,却丝毫不喘气,若是两人对决,胜的一定是自己,不料,来人是如此多,对方用的车轮战术让他耗尽体力,精疲力竭已然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项皓生狠狠摇了摇头额上的汗水浸到眼中扎得生疼也不敢眨眼,挽了个剑花向面前之人迎上去。不料另外几个杀手也卷了进来,顿时五人齐上,项皓生开始感到一阵疲惫之感涌上心头,渐渐被逼到一棵树下,露出空档,那杀手高人见缝插针的一剑向胸口心脉刺过去。
项皓生心中一阵大吼不好,迅速聚集内力护住心脉,但见一把细长的剑轻轻挑开那剑,正好,项皓生大气一出,挥剑斩杀,剑气四袭,顿时便斩杀了剩下四人,回头一望,见另一黑衣人与那杀手厮杀起来,那黑衣人剑法刁钻灵活,剑剑把杀手往绝路上逼,那杀手似乎是让着黑衣人只是躲闪,落叶卷着真气重重跌落在地上。
二人招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黑衣人杀气更胜,气势更胜那杀手一筹,招式更是狠毒绝辣。
那黑衣人抬手一掌打去,杀手身形一闪,避开绵密的掌风,跳出战圈。
只见那黑衣人转过头,望着项皓生,竟然双眼弯弯的笑了,虽然蒙着脸,但眼角的那颗红痣……
山风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项皓生皱了眉,忽地又展颜一笑,抬头望向天空,满目霄汉。
“你!“那杀手一剑指向黑衣人,”我要杀他,你让开!“
那人轻哼了一声,也不转身看那杀手只是微微侧头:“谁让你杀他的?“
黑衣人依然盯着项皓生的双眼,笑得弯弯的:“要杀也也是我来杀,你,没有资格!”说着扔掉手中细剑,身形一闪,项皓生顿感胸膛一阵冰寒,似是灌了满心的冰雪,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几天前送出去的紫索短剑,那温热的红色血液顺着剑身上血槽涌出来,漫到那人雪白似玉的手上。
项皓生不可思议的望向眼前那双离自己短短不过三寸的眼睛,这次是比什么时候都看得清楚,那是双怎样的眼睛,里面尽是悲怆痛心,那剑又向里刺进了几分,项皓生不禁痛得倒吸了口气微微呻吟一声,顺着那人向前的剑势几步退后抵上身后的树,顿时那剑刺穿胸膛钉到树上,灵魂似乎随着体内血液也流失一点一滴的抽离,心中却想起那人那日说的话,似乎是在耳边大声怒吼“皓生!留一人,不如二人同逝!!”
都是笑话吗?
一阵风吹来,带着更浓重的杀气和血腥气,项皓生不敢眨眼,眼眸中尽是不舍和痛惜。
见那人也缓缓落了泪,心中一颤,不禁抖着伸了手去拭,手不禁触到蒙着脸的黑巾,不料那黑巾系得很是松散,被那风一撩便和着落叶吹了开去。
可能这一生就葬送在他手上了吧,有有何关系?项皓生心中一片苦楚绝望。
不会!他怎么会杀我!不会!他狠闭了眼,不想去看眼前之人。
项皓生顿感干裂的唇一阵湿润,惊讶着睁眼看眼前人一手搂着自己的腰覆上自己的唇,那睫毛颤抖着,在洁净的脸上投下月牙般的黑影。
忽觉脸上温热,是那人的眼泪。
项皓生也在不多想伸手扣住颜楚凰的后脑,疯狂的吻了上去,撕咬,吮吸,似乎是要把眼前人吸到身体里一般,缠绵温柔,他身受重伤被颜楚凰刺了一剑,渐渐脱力,颜楚凰更是趁机而入疯狂得近似野兽一般,忽觉一颗药丸顺着颜楚凰疯狂的吻缓缓推入他的口中,顿时痛楚减轻不少,顿时疲累之感如潮水般涌上来。
颜楚凰缓缓离开他的唇,侧着头轻轻在他耳边说道:“还记得么,心脉下三寸。“他的发随着风吹到项皓生的脸上,他顿时一阵激灵,瞪大双眼,眼中透出喜悦。
颜楚凰慢慢拔出紫索短剑,急封他身上几处大脉,一手扶着他靠着身后的树缓缓滑下靠着,又掂掂他的头枕在树干上。
“颜楚凰,你玩什么花样!“那杀手看着颜楚凰的背影,狠狠道,“大皇子叫我杀他!”“
“你敢!!”颜楚凰缓缓坐下,柔声说道,一手轻轻拂上项皓生睡熟的脸,细细端详着,“我先杀你!”
“就凭你?哈哈哈,”杀手似乎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不禁笑得前俯后仰,“你的武功是我教你的,你杀不了我!”
颜楚凰哼了一声,杀手顿感脖颈一阵热,伸手抹了上去,尽然是血,再一看,竟有一把剑插在自己喉咙上,仔细一看,剑身上小小的写了“断章”二字,不知何时颜楚凰从项皓生手中抽出断章,也不知何时把剑射过来,也不知何时射中了自己的脖颈,也不知颜楚凰杀他时又没有转过身。
颜楚凰依然对着项皓生坐着柔声说到:“冷贝齐,你嚣张太久了,现下你毕生绝学也被我尽数学了去,朗国不需要你也容不得你了。“冷贝齐轰然倒地,死不瞑目。颜楚凰缓缓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为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解了穴,说道:”你来看,我把项皓生杀了,项皓生把冷贝齐杀了,剩下的除了你我都死光了。“那杀手点点头,见颜楚凰也不看自己只是自顾自的看着那个靠着树干躺着的男人,心中恐惧之情漫得满胸腔都是,却也不敢怠慢了这次任务,只马马虎虎伸手扣住项皓生命门一探,果然心脉全无,拱手一拜顿时消失在黑夜中。
颜楚凰见那人走远,拿起紫索短剑,割开项皓生伤口处的衣物,见那刀伤狭窄并未出太多的血,不禁呼出一口气,又从怀中取出一胭脂盒,轻轻为他上了药:“皓生,这次你认出我来没有还手杀我我很是高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他为项皓生上好药,轻轻抚着那伤口,垂下眼睑,一手又拉过他手,看向项皓生沉睡,“你说过相信我的,我便信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一人去死,我会保你性命,若要取我命,我拱手让你。”他正还想说些什么,定耳一听,忽觉树林南面传来军队呼啸声,也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从那人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回头再深望了那人一眼,身形变换眨眼隐在了慢慢树林黑夜中。
谢雨黎深夜接了薛昊的密信,便疾风一般打马奔出了城外,命令全军备战,召集了自己带的三千人的兵员,留两千守在了靖安城墙外,自已又带了一千精兵快速进了靖安城团团守住了皇城。
皇城内,王子义颤巍巍的端着手中的药碗进了宣德殿,只见薛昊不断咳嗽着,手中还在案上写着什么,不禁心中一紧,尖声呼出来:“皇上!“一手扶薛昊起来,一手端起药碗,”皇上,该吃药了!“薛昊咳嗽着挥挥手,王子义不得不放下药碗为他顺气。
“把……把这两条密旨给太子和老四送过去!”
颜楚凰从城外打马感到靖安城外时心中不禁一吓:“难道迟了一步?”只见守城的一将军模样的拱手拜道:“颜大人!”颜楚凰也不得不停下来问道:“怎么回事?”那将军模样的人答道:“谢将军说项家要造反,近几日就会攻靖安,派我们守着呢。”
颜楚凰看看嘿嘿的天,道:“原来如此,我出城办案,回来晚了,可否……”
“当然,颜大人请!”
颜楚凰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勒马头,转身进了一巷口,选了一条捷径直奔皇城。
远远能望见皇城,就见太子薛龙意与薛崇明正趾高气昂的骑着汗血宝马和谢雨黎在说些什么,但见谢雨黎一脸的愁容,在与薛崇明激励争辩,再看薛龙意,那一脸的得意,手中握着一虎符,一眼也不看谢雨黎。
颜楚凰看不得二人得意嘴脸,一脚狠踢马肚,那马儿吃痛嘶叫一声,避开没看清来人便要上前斩杀他的精兵,向薛龙意二人撞过来,薛龙意几人听见马儿嘶鸣声回头一望,见是颜楚凰,薛龙意脸上腾的升起一股恐惧,便大叫起来,摔下马去。
眼看那马的蹄子就向薛龙意脸上招呼过去,薛龙意吓得双腿颤抖的如筛子一般,在地上胡乱蹬了几下,没站起来,伸手一挡,那蹄儿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原来是颜楚凰及时勒转了马头,那双蹄子狠狠朝薛龙意声旁一踏,便踏碎了青石铺的地砖。
“颜……颜楚凰,你……你竟然敢……”薛龙意一抬头见颜楚凰高高的骑在马背上,满眼寒光的直盯自己,剩下的话也影咽了回去。
颜楚凰轻蔑一哼,紫索短剑削金如铁,只听风声呼啸而过,吹起一阵血雾,薛龙意和薛崇明二人的脑袋已经滚落在地,血似扇子一般,在地上兀自散开来。
谢雨黎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颜楚凰从怀中掏出布来搽干净剑上的血渍,再慢慢还剑入鞘。
“颜楚凰!你好大的胆!”谢雨黎马侧抽出倒指着颜楚凰,一刀劈了过去,颜楚凰却不闪躲,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谢雨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一阵刀风刮到颜楚凰面前,扬起几缕发丝,那把刀生生在颜楚凰面门停下。
顿时寂静无声。
见谢雨黎对自己怒目而视,而四周也被谢雨黎的一千精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抽出刀剑直指自己,脸上的笑意更胜。
颜楚凰从怀中掏出一把书信纸条狠掷到地上,在寂静的夜空中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响声。
谢雨黎身旁一人捡起那一叠书信交到谢雨黎手中,谢雨黎才放下手中的刀,打开第一封书信眼中一阵震惊,看完后拿着那信纸想了许久,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打开另一封,越是看到后面,眉头越是皱的紧,看着看着眼中竟然流下泪来,一手紧捂了胸口,大笑三声:“原来是世人皆醒我独醉!“胯下的马儿也跟着悲鸣一声,他手一松,那信纸随着夜风乱飞开去,马下几人见自家将军看了那些信魂不守舍,也经不住捡起那信看了起来。
此时皇城大门打开,一太监模样的人凑了头出来,人太多,没有见到地上躺着的太子和四皇子,只是看见高高骑在马上的颜楚凰和项皓生,便奇怪的咦了一声:“皇上宣颜大人进殿,没想到颜大人尽然就在城门,正好,奴才我呀也不用走远路了,颜大人,请了!”说完便把头缩了回去。
见谢雨黎迟迟回不过神来,一勒马头,那马慢慢向谢雨黎跺过来,颜楚凰垂下眼睑,道:“谢二哥,杀是不杀,看你的!”
说完颜楚凰一把夺过身旁一骑兵手中的长枪,轻轻一挑,薛龙意和薛崇明的人头被高高挑起,随手一抓从身后一身手中拔下长袍便裹了那人头,扔掉长枪,夹紧马肚,掉转马头转身奔进了皇城。
颜楚凰心中一阵血潮澎湃,薛昊,今日便是你交待之时,现在我让你心肠寸断,生不如死,再送你下黄泉,你害我父子二人二十几年,今日加倍偿还,让你尝尽丧子之痛,亡国之恨,我要你的朝代在你手上断绝,让你受历史唾骂!
王子义见到颜楚凰时,看见颜楚凰手中拎着个大包,里面似乎是两个球一般的东西,湿湿哒哒的滴着水,还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心中略感不安,满脸堆了笑,问道:“颜大人,你这……带的是是什么?让奴才瞧瞧。”说着伸了手便要去拿,颜楚凰一抬手,拨开王子义,冷冷道:“王大人,这是皇上吩咐我给他找的东西,他说要亲自打开的。”说完推开宣德殿的门,重重的跨了进去。
王子义见他如此也无奈的摇摇头,朝着身边的锦衣卫和小太监吩咐道:“圣上说他见颜大人时让我们走,我们就暂且退下吧。”说完望了望隔了一扇红木大门的宣德殿,轻叹了一口气,也退下了。
颜楚凰虽然重重的跨进大门,却没有惊醒薛昊,见他不醒,颜楚凰也不及,直直的站在门边,微笑着看着躺在龙榻上的薛昊,嘴边勾起的是最毒最狠的笑。
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太久了!!
第二十二章
有一种笑声缓缓的在宣德殿中弥漫开来,怨毒,深恨,疯狂,嗜血,薛昊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梦中有浴血的完颜真,有被桎梏住的自己,有血流漂杵的皇城,有黄风吹白骨的荒漠,那笑声就像鬼魂一般,一圈一圈的绕住自己,无能为力。
他挣扎了许久,满头大汗,终于醒了过来,眼睛悠悠像门口一瞟,心中一个激灵,那人,白衣灼灼,还是那样年轻,笑得那样好看,不禁伸出手去,想要触及到他。
遥不可及……
只见他慈爱怜悯的微笑看着自己,手一抖,有两个圆圆的东西咕噜噜的滚到自己榻下,薛昊望那两个球型的东西望去,顿时觉得昏天黑地,再仔细一看,切切实实是自家太子和老四,耳边那笑声变得更刺耳,更嘲讽,更疯狂,更嗜血。
抬头望去,那人的白衣不知何时已然变得血迹斑斑,尽然沾染到了他的眼角。
不!那不是血!
那是一颗红痣!
薛昊回过神来,那不是完颜真,而是——
颜楚凰!!!
“愚不可及!!”
只听殿中一阵冷若冰霜夹杂着讽刺的斥责之声,颜楚凰已经更加放声的狂笑起来:“薛昊,你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你太过于执着所谓的国家大义,和你的那些梦一样,愚不可及!!”说着又笑了开去。
在尖锐的笑声中薛昊紧闭了眼眼中不禁闪现出那场雪,那件白氅,和那个微笑,渐渐理他远去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塌下的两颗人头,二人都睁大了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他,他心中一阵血气翻腾,喷出一口血雾来。
“薛昊,你是我最大的仇人,我要亲眼看你悲痛欲绝,肝肠寸断。”颜楚凰似乎是见了这世上对好笑的一幕,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盈眶,“真的是,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