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完美,渴望自由,无论是剑谱还是人生,你们明白吗?
白衣黑衣对视一眼,双双说道:“你看来,我们只比划一次!”
白衣黑衣眼前闪动,剑招越来越快,行云流水飘逸自如,虚虚实实变幻多端,最后化为太极双鱼,一黑一白混沌初开。
完美,一次,就足够了!
香逸雪把玉佩交给阿兰,本来还想告诉他,这块玉佩能从通兑银庄取银子,想想还是没说,淡淡地道:“留个纪念吧!”
阿兰不是爱钱之人,香逸雪没想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但也知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虽然相处时间短了一点,但山中相逢也是一
种缘分,玉佩留与他做个念想吧!
再次醒来,香逸雪脸上冰凉,胸口的疼,舒缓不少。
阿兰居然找到大夫,替他解开瘴气之毒,香逸雪一声叹息,那又能延续多久呢?
阿兰煞有介事地替他上药,说他的眼睛很快就能好,动作轻柔到极致。
有那么一刻,香逸雪忘记自己的眼睛,并不是被瘴气毒瞎,也跟着阿兰一齐期待,纱布解开看见景致的那一刻。
很快,他又会反应过来,自我解嘲地一笑。毕竟,只要是人,对光明都会有所期待!
下雪了,叶影抱着手臂站在雪里,身后是一个长得很像蝶儿的雪人,神情不悦地道:“剑呢?我的剑呢?”
剑?你要剑做什么?我又不需要你保护我!
叶影道:“我的命是你的,我是你的死士!”
错了,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天下没有一个生灵,能够拥有另一个生灵,掌控得了肉身,掌控不了灵魂!
雪人变成一只大蝴蝶,噗嗤噗嗤扇动蝶翼,边飞边道:“我等你……十年……”
一年一季,化蛹成蝶,循环往复,俗世轮回。
自由,自由,是什么?是不是拥有一双翅膀,就可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白湘水坐在树上,晃动着两条腿,道:“我不要做蝴蝶,那种脆弱的东西,我要做老鹰!”
梅风依在树下,一条腿踩在树干上,道:“白痴,会飞就是自由,那苍蝇、蚊子、蚂蚱算不算?”
当然不算,低等的、仓皇的,四处逃命的小东西……
梅风笑道:“那就是了,自由是能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翻手是云覆手是雨!”
天大地大,任我遨游!遨游,不是拥有一双翅膀,而是拥有畅通无阻的能力!
就像豹子在丛林,就像老虎在山头,就像鳄鱼在水底!
梅风笑道:“你终于明白了,不再执着于一对翅膀,你该谢谢我——你的知己!”
谢谢你,就等于谢我自己,不是吗?
“你在看什么?”耳边响起阿兰的声音,随后是披到身上的衣服。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赏雪!”
“你的眼睛?”阿兰奇怪地问,他的眼睛还蒙着纱布呢!
“赏雪,不一定要用眼睛,你听……”
香逸雪把他拉到窗前,一起听雪落地的声音,听着听着就到床上去了。
雪停了,阿兰才从门口出去,香令艾就进来了!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香令艾责备道:“你该用你有限的生命,去完成属于你的历程!”
我,一个走火入魔的瞎子,还能有什么历程?
香令艾道:“去找神医吧,也许他能治好你的病!”
岁无情,听说他早就去了关外,要如何找到他呢?
眨眼之间,香令艾又变成上官素,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让我跟师祖们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是吗,如果你有办法,当年就不会亲手杀掉你的师弟伊寒海。他练功走火入魔,你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最后还不是无能为力!
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死得如此喧嚣,更不想当华山弟子的借鉴!
上官素伤感地道:“他是我心头之痛,要不是他杀人成狂,我也不会下此狠手!”
得了吧,你早该做个了断,是你的仁慈害了他,让他一步一步沉沦下去,最终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上官素道:“这附近有人,看,那边有个木屋!”
嗯?什么意思?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上官素道:“嘘,外边有人,你听脚步声,三个、五个……”
“有人吗?”有人在门外拍门,道:“我们问个路!”
上官素不见了,香逸雪恍惚一下,口齿清晰地道:“进来!”
“雪球?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呀?”梅风尖叫着扑上来,随即又沈下声音,道:“你的眼睛怎么啦?”
“少主,少主?”叶影的声音耳边响起,道:“您没事吧?眼睛怎么啦?”
“别乱动……”蝶儿的声音传来,镇定地道:“让我看看……”
还有三位轻功高手,都是神踪山庄的人追踪高手,这一次他失踪的太久,香令艾是真的着急了,一次请出三位追踪高手。
为了确定不是幻觉,香逸雪给了梅风一拳,随即腿上挨了梅风一脚。
狗熊似的扭打一团,两人一齐倒在床上,你骑在我身上,我压在你身上,一直到梅风不小心撞到香逸雪的胸口,后者捂着胸口哎
哟一声,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梅风凑到香逸雪耳边,讲大师兄的倒霉艳遇,听得香逸雪捧腹大笑。
香逸雪也告诉梅风,自己这段时间的艳遇,得意地告诉梅风,他已经开荤了!
虽然还没想明白,但是只要阿兰不反对,先把他带回落梅院吧!阿兰的伯伯爹爹,也可跟着一起来,以后不用过平穷生活。
香令艾从来不管他,估计也不会反对这事,只要他愿意就行了。
就算反对也无用,他已经长大了,能够自食其力!
随即,叶影消逝门边,蝶儿查看四周,告诉他一个惊人消息,阿兰居然懂武功!
香逸雪迷糊一下,以为自己还在幻境,仔细想想又觉可疑!
不懂武功之人,又怎知道运功会加重毒患?山民都是见闻博广吗?
一日一趟来回,又身挑百斤重担,山民都是健步如飞吗?
大雪封山,到处是沟壑积雪,山民能够如履平地吗?
为什么要骗他?他到底想隐瞒什么?
叶影回来了,带来阿兰跳崖的消息,香逸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对方轻功卓越,蝶儿认定对方在使金蝉脱壳之计,阿兰身份很可疑!
香逸雪虽然不信,并且坚持亲下山崖,山崖底下被他们翻了个遍,果然没有找到尸体!
跟着雪地上的血迹,他们来到一个山洞,神踪山庄的人心细如发,在石壁下边找到一堆闪烁的绿砂。
绿砂旁边,一根红绳子,结着漂亮的如意,一端垂下两根穗子。
蝶儿认得那带穗子的红绳,那可是少主从不离身的宝贝。梅风也认出那是什么,甚至连木讷的叶影也认出来了。
三人一齐沉默着,香逸雪象是感应到什么,蒙着纱布的眼睛,转向他们的方向。
蝶儿从地上捻起绿砂,拉起香逸雪的手,放了一些在他掌心。
沈甸甸的……冰凉冰凉……
摸着碎片,香逸雪反应过来,心也跟着冰凉。娘亲的玉佩,被那人砸得粉碎!
第一次送出玉佩,三个月之后,又被蓉莲又送了回来!说是不配收,其实不屑一顾,连同少年人的感情。
第二次送出玉佩,本想留个念想,哪知道情况更糟,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究竟是怎样的怨恨?让他毁掉这无辜的玉佩?
幻觉吗?或者那个叫阿兰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也许,玉佩只是自己扔下山崖,或是自己发疯将它砸碎,不就是一块玉嘛!
一块玉,毕竟不是莫水云,戏台子上唱着‘见玉如见某某某’,那只是自己骗自己!
回到香世山庄,很快就收到万香镇的飞鸽传书,当地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阿兰的人,也没有兰氏族民!
“我家中有爹爹,还有大伯……他们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阿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淡淡的兰草气息,淡淡的宣纸之
香!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早就知道他的名字是假,后来为什么还是相信了呢?
舅舅坐在屋里画画,还是一幅幅春宫图,图上只有一个男人,摆出各种姿态,看上去滑稽可笑,道:“幻境,从来就没有阿兰,
他只是你的幻觉!”
就象雪月无垠和雪之狐,世上从来就没这两人,不过是墓碑上的两个名字!
是的,从来就没有过阿兰,那只是我的幻想!我明白了,谢谢你,舅舅!
(中)
时隔半年,回到香世山庄,香令艾正送客人出门,看见他问了一句:回来啦?
云淡风轻,好似他早上出门,晚上又回来了。香逸雪嗯了一声,叫声爹爹,站在一旁等候介绍。
以前不会超过三句对白,自从香逸雪打理庄务以来,父子交谈多了一些,但也仅限于讨论庄务商谈生意。
香令艾道:“你干爹在雅阁,这位是白云茶庄的郭老板,郭老板?郭老板?”
打自看到少年的脸,郭老板的眼珠就生锈了,此刻在香令艾的叫唤中,又猛然醒过神来,慌乱地道:“嗯?香老板?”
香令艾淡淡地道:“犬子逸雪!”
香逸雪笑容满面,甜甜地道:“郭老板,逸雪初出茅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郭老板忙不迭地道:“幸会,幸会,香少爷真是客气了,我上回去苏州绣坊,就听绣娘们提起小少爷的名号,还有洛阳酒庄的钱
掌柜……”
郭老板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位小少爷的名号,在丝绸、皮毛、香料、酒茶圈内颇有名气,不仅生意手腕厉害,而且人还长得俊美
。
郭老板今日撞见,只觉他比传闻中还要神逸。
一双漆黑纯净的眼眸,精致神韵的五官,修长飘逸的身材。老天爷真是偏爱少年,给他一副完美模样儿,让他来人世蛊惑众生!
香逸雪彬彬有礼笑容可掬,陪同爹爹送客人往门口走去,时不时应答一两句。
客人似对他很感兴趣,站在门口聊了半天,等得轿夫们又放下轿子,坐到地上打盹儿。
虽然眼睛看不见,香逸雪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到一些别的心思。不见得是恶意,他也不以为然,让人喜欢总比让人厌恶要好!
终于,郭老板肯上轿子了,临了还把头伸出来,一双眼睛盯着少年。
客人离开了,香令艾回过头来,盯着儿子的眼睛,道:“你的眼睛怎么啦?”
哈,两年了,总算被你发现了!
香令艾冰冷的声音传来,道:“为什么不说话?蝶儿叶影,这是怎么回事?”
“少主中了万香谷的瘴气之毒,当地人说……”
天空飘着毛毛春雨,一位红衣公子走上湿漉漉的台阶,头上插着翠绿羽毛,眼中现出妩媚和刚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身上散发
着青草芳香和浓郁脂香。
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告诉我如何能做到?
红衣公子回头一笑,既冷漠高傲,又楚楚可怜,道:“你应该先问,我是谁……”
你是谁?看过的某个名字?听过的某个故事?或是风中的某个影子?某种味道?
红衣公子怒目金刚,却更显媚惑,道:“我就是梅公子!”
梅公子,那只血红鹦鹉吗?恭喜你,终于修炼成人形了!
红衣公子道:“是谁执着于世间众相?是谁看不清事物面目?香逸雪呀香逸雪,你跟旺财一样笨!”
“谁说我笨?”一位黄衣公子走来,唬着脸道:“我能吃你,难道不比你厉害吗?”
红衣公子道:“什么厉害?不过是相生相克,人死之后还被蛆吞呢!”
黄衣公子垂涎三尺:“我想吃你,闻着很香呀!”
“不给!”红衣公子一口拒绝。
“就尝一口嘛……”黄衣公子蹲下身子撒娇,用头蹭着红衣公子的腿,又咬咬人家裤脚。
“不行!”
“让我尝尝嘛,我保证不弄疼你……”
这声音越来越暧昧,怎么象……我自己的声音?
“先带他去馨雅阁……”
香令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红衣公子又不见了,黄衣公子化身成一条狗,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旺财,乖乖听话,别让爹爹发现你!
进了馨雅阁,皇甫玉听说他失明了,声音有些打颤儿,低声安慰香令艾。
干爹,为什么要安慰他,瞎的人是我呀!
有人走进来,香令艾低声说着香逸雪的病况。
皇甫玉柔声道:“雪球,大夫来了,把手伸出来!”
香逸雪乖乖地伸出手,脉搏上被手指压住,鼻子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很寻常的味道,不陌生,不在意,似天天用的东西,往往就在你身边,却没有留下深刻印象。
你是谁?为什么背对着我?让我看看你的脸!
人影慢慢转过身来,老管家哭丧着脸道:“小少爷,我伺候了你十几年,你怎么把我给忘记了?”
老管家,你怎么变成大夫啦?你什么时候会医术呀?
老管家眨眨眼睛,道:“这里是馨雅阁,这里有很多秘密,等你长大了,揭开楼中秘密!”
老管家,你错了,我已经长大了,馨雅阁的秘密,我不再感兴趣了!
馨雅阁就是馨雅阁,爹爹和干爹的地盘,不管里面有什么,都与我这个外人无关!
隔了一天,老管家抱着瓶瓶罐罐来到落梅院,里面放的是各种名贵香料。
香逸雪闻闻味道,挑出几个瓶子,让他告诉大掌柜,今年就进这几种香料。
晚上再去馨雅阁,果然在大夫身上,闻到那种残留的香气!
香逸雪微笑,果然是你呀,老管家!
老关家回过头来,凝重地道:“你说过不问馨雅阁之事,你撒谎了,撒谎不是好孩子!”
对,老管家,我不是好孩子,以后都不会是!
半个月之后,毫无起色的香逸雪,感觉到大夫的气味变了!
哈哈,老管家束手无策,看来他的医术也并不高明。
香世山庄少主突然失明,香令艾贴出告示重金寻医,大夫换得越来越快,有时候一天换掉三个!
大夫们自告奋勇地上门,诊疗一番毫无效果,额头冒汗尴尬无比。香家父子倒是相当镇定,前者神色漠然,后者神情安然,有时
还会好言安慰,莫急莫急慢慢来!
垂柳依依,荷花娉婷,槐树下一张躺椅,香逸雪躺在上面,悠闲地摇扇纳凉。
二十个仆人散在周围,耳朵里塞着棉花,拿着书卷大声朗读。你读你的遁甲符应经,我读我的华南经,他读他的西山群仙会真记
,乱哄哄的热闹喧嚣,好似走进私塾课堂。
不知何时,喧嚣停止,万籁俱静。
香逸雪迷惑地睁开眼睛,蝶儿附耳过来:“庄主来了,还有太守大人和三小姐……”
“怎么回事?”
“小少爷正叫人念书给他听。”
“胡闹,这么多人,哪里是在读书,简直就是鹅塘!”
怎么会是鹅堂呢?这里有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二个我,一个人听一本还多两个,你看那两个我没事做,一个蹲在树
下挖蚂蚁,另一个在树上捉天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