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哼着一首古老的民谣,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景象里。
杜菲拿着手里羊皮纸,告诉她,“艾尔莎,我有一百个理由可以除掉你。不过,我现在手里的这个东西,足以让你安静的消失。
”
“哦?魔王的手谕?”艾尔莎灵巧的摆动着身体,在空中舞了一圈之后,稳稳落在地板上。
在血族的世界里,戒律是每个血族都必须遵守的准则。杀害同类,是被禁止的。发出猎杀令的权利,只有亲王具有。之前的几百
上千年里,几乎没有人在‘谋杀’了同族之后,还未受到戒律的惩罚。
柯尔死亡的消息几乎被封锁,而后长老院的沉默,这些,早就说明了他的身份,必然是凌驾于普通族人之上的。只是自己所了解
的,杜菲在斯托克家族里受到的尊贵待遇,足够将他显赫的身份遮盖得完美。是得利于斯托克几位大人的巧妙安排,还是,因为
执着的想要达到某个目标而使得自己疏忽了这一点?
“真可惜,我早该想到,你的蓝色火焰,和魔族……甚至是那位伟大的黑暗之父,都断不开联系……”她眼睛里的光微微闪动,
“我可真后悔。”
如果不是柯尔那颗愚蠢的脑袋,将一次绝好的机会葬送,那么,她就得能如愿得到那个位子,也不会有随后冗长又乏味的故事。
她千方百计的想要这个人从此消失,不但多次被那个该死的人类破坏了计划,如今连卑微躲藏的权利都被一张简单的羊皮纸剥夺
干净。
“你知道吗?”她说,“您这样的人,真的很令人生厌。对于活在黑暗里的我们一族,其实就是一只吸附在人类身上的巨大虫子
,虽然具有美丽的外壳,内里却充满了自私、贪婪和邪恶。惧怕佛晓,害怕一切光明的东西,只能在阴暗的遮盖下活着,而身为
其中一员的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摆出如此高傲的姿态?你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哈哈哈,就因为和魔王大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真是可笑。”
这是她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而进行的发泄。女人的嫉妒心,不单是面对同性挑衅的时候而变得明显,她们的善妒,针对一切美好
的事物。
杜菲完美的相貌,在族群里的众星拱月,还有强大的家族背景,现在,甚至还和魔王有着无法逃脱的联系。
只有他是特殊的。
“所以,面对这样‘完美’您,谁不想破坏呢?就好比一只名贵的瓷器,如果摆在同一个地方观赏了几百年,难道你不觉得乏味
?不想要打碎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独一无二,享受众人的赞誉和爱惜?”
这个女人的心理,简直变态到了极点。不能得到的美好,难道就只有毁坏吗?
相反的,在某些方面,人类对美好事物的珍爱之心让人敬佩。有人会拍下价值不菲的画作捐献给博物馆,让所有的人都得以欣赏
;有人会费尽千辛万苦,将遗失海外的国宝,带回祖国的怀抱。对于这些珍贵的物品,他们不单有欣赏,还有分享。
这时候,他们脆弱的身体里,包裹着的是一个发光的灵魂。因为,人类懂得珍惜。
虽然生命短暂,却是华美。
“艾尔莎,你已经忘记作为一个人类时候的感觉了吧?可以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奔跑,所有的感触都是真实的,有温暖,有心跳
。可以让脚掌踩在炽热的地板上,感受着微烫,你还会开心的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因为疼痛而尖叫。热,那才是生命的温度吧
?相反的,在黑暗里呆得太久的你除了一个外壳,里面的每一寸都腐烂了吧?所以,你后悔了,想要摧毁,想要毁灭。因为,如
果你不做点什么,那腐化不堪的骨头,会撑不住你那副虚假的皮囊。”
“不得不承认,您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您的某些优点,不得不让人钦佩。像一个人类一样去体会这个世界,把一切丑陋都披上
金色的光芒,然后再去欣赏和享受它的美丽。这难道就是众人都喜爱您的原因,包括那个人类?”
“不。”杜菲露出了一个微笑,难以言喻,像是回味着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你猜错了,恰恰相反。”这些感知,都是他传递给
我的,独一无二。
五彩斑斓的感情或是黯然失色的生命。
黑白,爱恨。只有人类,才能将它们表达的如此真切。
依恋、亲近,以及无私专一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感情。它不但包括亲密、情欲,最重要的,还有‘承诺’的属性。
有时候,它甚至不是一句誓言,也不是一个信物,而是那个明明很脆弱却还要为你遮风挡雨的背影。
人类的世界里,并不缺少险恶的人心和黑暗的部分,在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里,所幸他遇见的是沈池。现在,只要稍微的想到那
个人,心里就会觉得安宁。
温和亲近的杜菲,大概很少有人见过。
艾尔莎甚至错觉,眼前的这个人,站在的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身边的微风和鸟鸣都出现了,她因此还闻到了蕙花的香气。
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两个敌人,竟然会有如此和谐相处的时刻。
爱情,从来都是一个神秘的词语。互相的吸引,无形的羁绊,到之后的付出、保护、占有和让其更好的存在。它让你无论在哪里
,在什么时候,都能想到那个人。它会改变你,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甚至,有点羡慕了。”单纯的作为欣赏和仰慕,喜爱这样纯粹的感情。
“是吗?”他以为,这个女人除了觊觎权利和威望,对别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她居然也会羡慕这样的感情?所以,对于她的毁
坏,是越发不可原谅的!杜菲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所以,你是不可饶恕的。”
“恩,我似乎,有些明白您的执着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要知道,你和克莱普顿家族,即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是我的回报,和附加的一点点利息。”
即将打破的平衡,极有可能给血液凝剂的进一步研究带来风险,但是,他不能为了这点,就原谅这个女人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如
果不连根拔除,她在任何时候,都是隐患。
杜菲说,“最后一次,让你完成这支舞。”
艾尔莎提着裙摆向他行礼,“感谢您的慷慨。”
艳色的裙摆在空中形成了波浪,她像一只逆风飞翔的海燕,在水面上翱翔,而不是一个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又即将死去的可怜
女人。
自由的燕子,在空中连连翻腾,画出了美丽的红色圆圈。
如果没有敌人这一层身份摆在他们面前,杜菲并不会吝啬这一句,精彩。只是这颗邪恶种子开出的血红花朵,虽然有着美丽外表
,但关于它的任何称赞,都是多余的。
她体会着自由,感受着海风划过身体的微凉,肆意的在空中起舞,旋转。
她的舞步,终于进入了最后阶段。
海燕突然遇到了海上的风暴,迅猛得令人难以置信,海浪翻腾,浪浪相击,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来,整个世界都跟着它摇撼……
杜菲的掌心在此刻燃起微蓝的火光,他对她说,“女人,为你的末日,歌颂吧!”
蓝色的火舌舔上了艾尔莎的裙摆,短短的几秒钟内,熊熊的火光包围了她,像咆哮着张开大口的蓝色海浪,将她一口吞入进去。
火光碰到的部份在空气里渐渐消失,就像微风带走灰尘一样简单。
身体,脖颈,然后是脸。
在最后的时刻,艾尔莎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如果不是明白自己火焰的威力,杜菲甚至想要怀疑,刚刚烧去的,只是她制造的幻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凭什么如此高兴,
像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所以说,只有女人的心理最难以琢磨。
残留的火星融化在空气中,杜菲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
“少爷。”颀长的身影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子,几百年来始终如一。
对于仆人的突然出现,杜菲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告之对方,“我们回去。”不知道沈池现在如何了。对于那个人的死,他肯定
很自责。
文生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犹如平常一般,轻揉按捏,“少爷,您需要按摩来缓解压力。”
杜菲习惯性的放松全身,放软身体将自己交给背后的人。
“少爷,我们回家。”为我的精心准备,而期望得到您的喝彩。
他正在疑惑着,今天的文生似乎有些反常,还来不及细想,颈侧的血管突然被对方的犬牙咬住。
血液被吸食着,他才开始后悔。
如愿的除掉了艾尔莎,将最后的危险移除。却完全没有预料,这个一直忠心耿耿跟着自己几百年的仆人,会是那个最大的隐患,
然后在这种时刻,背叛自己。
比之无尽的生命,血族的忠诚,是有期限的。
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在陷入昏迷前想起了艾尔莎死前的笑容,还有她无声吐出的几个字——文生,你来了。
该死!怎么会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的示好,选择轻而易举的被自己除掉,是为了换取之后的放松,然后让自己信任的仆人,送上
最致命的一击。
她可以在上一秒表现出单纯的钦慕,也能在下一秒露出毒蛇的獠牙。
女人,永远是最不能轻视的动物。
第41章:Begin with love
杜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因为体内的血液流失,他浑身绵软。
屋子四周的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咒文。他在心里嘲笑那个人的多此一举,以自己现在虚弱的状态,没有这些符号,他也不可
能轻易的逃出去。血族身体里的血液和人类身体里的水份一样,虽然不会因为遗失一部分就死亡,却能引起虚弱而阻碍行动。
男人从外面进来,站在离他不远的阴影里,整个人自然的犹如往常,“少爷,稍后,我会把热牛奶送过来。”他甚至忘记了,他
把人囚在了这里。
“文生,把我囚禁在这里,是了为什么?”是因为和艾尔莎形成了同盟?“那个女人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哈哈哈。少爷,世界上一切罪恶的滋生,都是由那个字开始的。”他的回答,让人感到了答非所问。他继续说,“为了一个人
类,您失去了理智,为他改变,为他付出,甚至还去了魔界……少爷,您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杜菲沉默。如此说来,就一切都有了原因。
“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回答了吧?对于您的问题,还有我建造的这片天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杜菲抬头看像屋顶,那里有一个窗户,白天的时候阳光会照进来。“文生,你要知道,背叛是会受到惩罚的。”被曝晒在正午的
强光里,接受一寸寸的灼烧,最后化为灰烬。
“是啊,正因为不想如此简单的离开您,所以……”咬破您的喉咙,吸食您的血液,“少爷,难道您忘记了吗?血液服从血液—
—这条戒律,已经对我失效了。”
男人从阴暗里走了出来。
骇人的丑恶姿态,与平时姿容俊美的完美男人相比,巨大的反差让杜菲忍不住心里的反感,“滚!离我远点,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
文生慢慢的靠近,干枯粗糙的手掌摸上了杜菲的脸颊,“少爷,您别忘了,被禁锢的是您,不要再这么张牙舞爪。您为什么就不
能稍微温顺乖巧一点呢?像在那个人类身边一样,我比较爱那样的你。”
杜菲记得,这个男人向自己屈膝的时候,他虔诚的誓言——我会永远侍奉您的左右,绝不背叛。而现在他却以‘爱’的名义,用
这个丑陋的躯体,将自己禁锢在这里。
他有什么资格说爱?
杜菲冷笑着回答他,“听着,我从来不相信爱情。我只相信性,进出就可以获得最大的快乐,直接、有效。爱情?是人类为了满
足淫欲而想让自己相信的东西。最后,他们还会在互相伤害中结束,因为这一切最开始就是建立在谎言上的。”
文生怒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相信?!
他有力的手指捏着杜菲的腕骨,杜菲听到了里面裂开的声音,碎裂的疼痛和骨头自我愈合的疼痛交织着,让他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
“少爷,在您为那个人类做了那么多事情以后,您认为,我还会相信您刚刚说的吗?我伤害您,是因为怕您永远不知道我的痛苦
!我比他爱你千万倍!跟在您身边几百年,到头来,竟然不如一个卑微的人类?您说,这怎么不让我生气和妒忌?我不明白,他
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卑微的是你,文生。因为得不到而采取囚禁的方法,还不够卑微?你没有资格指责别人,就算他只是一个人类。起码他得到了
我的青睐,而你,没有……”
“你说的对!”文生的手指离开了杜菲的腕骨,一拳打在厚重的墙体上。
将心中呼之欲出的怪兽压制住,他拉开了一个矮柜,将里面的小瓶子拿了出来,然后如愿的看到了杜菲惊恐的脸色。
“少爷,您猜的没错。”他摇晃着手里的瓶子,脸上透露着骄傲,“如你所愿,有了这个粉色的小液体,我想,您会求着爱上我
的。我保证,你非常了解它的作用,是吗?”
Rosa seven,那种曾经让自己失去理智的液体!
如果被注射,自己会变成一只依附着对方,最低等,最下贱的狗。除了整天祈求对方的施舍和抚摸,他的脑袋里不会再有别的念
头。而文生,竟然要这样对待自己,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男人,不,应该称之为怪物的手里,那冒着液体的针尖,杜菲真正的感觉到了恐惧,“文生!你不能这样!他
们会马上找到这里,然后,你将会被撕成碎片!”
回答他的,只有男人渐渐逼近的扭曲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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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贴讣告,设置灵堂,举行葬礼。沈池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如果不是警局强烈要求,他并不想举办告别仪式。
那些前来哀悼的人们,每一个人的哀痛和一句‘节哀’,都会为自己和父母带来重复的伤痛。一次次的提醒着他们,这个人生前
究竟有多优秀,他的离去又是多么的令人惋惜。
如果可能,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为弟弟准备的一场向世间最后的告别,可以让他了无牵挂的离去,而不是一场折磨生人的酷
刑。
只愿这最后的告别,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
沈池将最后一朵红色的玫瑰放在黑色的棺面上,这是让里面躺着的人能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着他。
棺木渐渐下降,落在深褐色的土里,像一只小船,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最后驶进了宁静的港湾。
下葬的仪式,沈池并没有让父母跟来,白发人和黑发人的离别,是最残酷的仪式。最后一程,让他这个当哥哥的送他就好了。
天空再次渐渐落下细雨,一层薄雾笼罩在这片墓地里。
几个打着黑色的大伞的人,出现在沈池背后,当中一个人对他说,“节哀。”
这一阵,沈池常常感到无比生气,就好像他们才是害沈啸云死去的人,所以态度并不和善。他转过去告诉对方,“你们不必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