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难不住周琦,立刻就给电信里的朋友打电话查这两个号码的住址,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到了李医生家门口。
李医生住的是普通小区,进出都没人问,到了门口东方良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个男人把门拉开一条缝:“谁?”
“您是李良臣医生吧?”东方良笑容可掬,“是含明诊所的医生是吗?”
男人立刻就想关门:“我现在不干了。”
邵靖眼疾手快地把住门:“现在不干,诊所被烧的当天你还在干吧?”
“你们想干什么?”男人没有邵靖力气大,眼看着门被拽开,四个陌生男人直接就进了门,急得直叫,“我要报警了,你们怎么乱闯别人家!”
周琦嘿嘿一笑:“报警好啊,顺便还能说说你们强行给病人做流产手术的事呗?”
李良臣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别胡说,不是我做的!”
周琦本来就是诈他一下,果然一诈就中,真有这么回事,当即笑了一声:“不是你?不是你是谁?你们诊所就你这么一个技术大拿,这么重要的手术,你不做谁做?”
李良臣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麦看看邵靖三人。这三人都算是世家子弟了,邵靖冷峻,东方良斯文,周琦则是痞兮兮的,但都有那么股劲儿,身上的衣服明眼人一看更是非富即贵,换了他是李良臣,也非得被唬住不可。
周琦嘿嘿笑了一声,摸出支烟点上,抽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草菅人命这事,最后结果怎么样,得看你背后的靠山硬不硬。”
李良臣盯着他手里那支烟上的外文标志,心里更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周琦悠然地说:“我们是什么人,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麻烦更大。”
李良臣勉强镇定:“别唬我了,那姑娘就是一个普通人,她能有什么靠山?”
周琦对付这种人那是太知道怎么办了,吐了个烟圈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谁管她怎么回事,只要是她死了就行,我们就要这个证据。”
李良臣脸色更加难看,那表情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周琦对旁边三人使了个眼色:“行了,看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了,咱们可以走了。”
邵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李良臣再也维持不住冷静,赶紧一把抓住周琦:“等等!那手术不是我做的啊!”
周琦漫不经心地把手抽出来:“我们不管谁做的手术。”
他越说不管,李良臣越害怕,拉得更紧:“真不是我做的手术!我在这诊所里也干了两三年了,但是那来的都是自愿的,我从来没强迫给人做过这种手术,那太缺德了,我也不能干啊!”
周琦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东方良适时开了口:“不是你做的,那是谁?”
李良臣犹豫了一下:“是小郑,郑文桥,他做的。”
“他知道这手术是怎么回事吗?”
李良臣叹着气:“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他来得晚,才半年,这里头的事知道得也少。其实,其实真知道这事的是诊所里的麻醉师胡通。我估计吧,那姑娘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肯定已经麻醉了,小郑很有可能只知道做手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麻醉这个事,有时候用量多一点就……我是稍微知道一点,所以找个借口给推了。正好那天有个女的来流产,大出血,我就去做那个手术了。”
小麦一愣:“怎么?不是大出血的那个孕妇死了?”
李良臣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怎么也有好几年的经验了,流产大出血,有些虽然吓人,但手术并不复杂,处理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说到这里忽然回过味来,“怎么,你们以为是那个大出血的产妇?你们——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邵靖冷冷地说:“现在知道了。怎么,难道你还打算把这事一直瞒下去?”
李良臣被诈得连底儿都掉了,脸上阴晴不定,拿不准要不要发火。邵靖抢在他前头说:“这事是瞒不过多久的,你现在说了,算是提供线索,要是事后警察上门再说,那就有包庇的嫌疑了,你打算选哪样?”
邵靖脸一板起来,天生就有种压人的威严,李良臣实在估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话说到这份上想咽回去也没办法了,好在这手术毕竟不是他做的,想来想去觉得就算事捅出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罪,于是还是说了:“我也只是听说的,没证据啊……”
邵靖微一点头:“你说吧,我们既不录音也不打算让你去作证,等我们出了这门,你大可以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大概是他说话听起来就比较可信,李良臣到底还是和盘托出了:“这事我也是进了诊所一年才知道的。这诊所的老板是不是真有后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到这来打胎的女人里有好多都是——怎么说吧,都是拿了分手费来打胎的。一般这种手术,都是胡通安排的。别看他就一麻醉师,其实在这诊所里,他可能比老板知道的事还多呢。我怀疑他才是这里头真正管事的。不过这次,这个姑娘不一样啊,她不肯打胎,说是一定要生下来验DNA。”
“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做多了肯定有人会知道。诊所里头的医生其实只有妇产科我和小郑,还有小郑之前的那个老李,我们是有真本事的,都是从大医院聘过来的,其余的……那才真都是些游医,无照经营!老李走……我怀疑也是不愿意干这个事才离开的,我嘴紧,所以就一直干下来了。其实我也想来着,既然这些姑娘也是为的钱,自愿把孩子拿掉,那我给她们做手术跟在别的医院里做流产手术也没什么两样。可是这次这个不一样,人家不愿意啊!”
“我开始以为就是打个胎,直到火给扑灭了才知道那姑娘死了。对外就说是那个大出血的孕妇死了,还说是因为突然起火,耽搁了治疗。当然新闻上最后把这个事也压下来了,这倒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看来那后台还真是够硬的。”
东方良开口问:“那么你觉得那姑娘是麻醉过量死的?”
李良臣犹豫了一下:“这我可不敢乱说。”
东方良点点头。如果真是麻醉死的,那就是谋杀了,李良臣确实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过他们不是警察,并不要什么证据,知道这些也就足够了。
“那你知道当天来打胎的病人还有多少吗?”
李良臣皱起眉:“大约还有两三个吧,很多都是住在附近的外来务工人员。也有不打胎来孕检的,有些民工夫妇确实没钱,大医院去不了,只能到我们这种诊所来。不过我都是仔细给他们检查的,从来没马虎过。”
东方良点头:“不错,你还有职业道德。那么郑医生和胡通的住址你知道吗?”
“小郑的我知道,胡通就不知道具体情况了,大概是住在明霞路那边。你们,你们可没告诉他是我说的啊。”
“放心,我们今天根本就没来过。”
出了李良臣的家,小麦才能开口:“他们真会把那姑娘弄死了?”
邵靖冷笑:“很有可能!”
“这是蓄意杀人呀!”
“危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杀人算什么?何况他们以为天衣无缝了。估计连这场火也不是什么电线老化,可能是故意纵火。”
“这也太缺德了!”
邵靖微微眯起眼睛:“他们干这种事未必是第一天了。不过他们可能想不到日食的时候鬼门会开,所以再往下事情的发展很有可能就不在他们掌握中了。”
“那我们现在……”
“先去找那个姓郑的。”
郑文桥家很好找,开门出来的是个老太太:“你们找文桥?你们是——”
“我们有事要向郑医生调查。”
老太太被邵靖的冷脸吓住了,一边让他们进来,一边颤巍巍地问:“文桥,文桥犯什么错了?”
小麦赶紧安慰她:“您别担心,郑医生不一定有错,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下。”
老太太这才放了点心:“文桥在屋里呢,这几天他身体一直不好,总发烧……文桥啊,有,有人来找你。”
一个年轻人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邵靖等人:“你们是——”他脸色苍白,眼睛四周有浓重的青黑色,显然是几天都没休息好,神情里还带着遮掩不住的惊慌,跟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
东方良哄着老太太出去了,邵靖关上卧室的门,张口就问:“起火当天的流产手术是你做的吧?”
一句话,郑文桥脸色就大变了:“你们,你们——我也不知道会那样啊!”
邵靖逼视着他:“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郑文桥呆坐了一会,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怎么不会?我好几天都没睡觉,一闭上眼就看见那姑娘直着眼盯着我……我当时真不知道啊,就以为是个流产手术。这种手术我常做,都是自愿的……谁知道这次……”
“她是怎么死的?”
“麻醉剂使用过量……”郑文桥揪着自己的头发,“但是这种事,谁也没证据,顶多是个医疗事故。再说当时起火了,谁都不能证明她是怎么死的。”
小麦同情地看着他:“他们让你说假话是吗?”
郑文桥指了指床头柜:“给了十万块钱算封口费。我还有奶奶要养呢,除了拿钱走人,什么也不敢说。”
“是胡通给你的?”
“对。手术也是他安排的。麻醉剂也是他配的。”
“知道他家在哪吗?”
“这不知道,不过……他给我钱的时候是带我去了个酒吧,我估计那地方他应该是常去的。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倒是你,打算怎么办?”
郑文桥愣了一会:“我,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想把这些钱都捐出去,可是别的,我,我真不能做什么。我也不能去举报,不能作证,别说没证据,就是有……我还有奶奶要养啊。酒吧的地址我写给你们,别的我就真不能做了。”
第七十三章:鬼胎
很走运,郑文桥说的那个酒吧原来属于金碧辉煌,就是以前叶丁呆的那个地方。就连胡通,他也认识。
“……他专门给金碧里新来的人拉生意,还有服务生们。他说那些公子哥有的就是贪新鲜,坐惯了台的他们不喜欢,最好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能卖上价。”
小麦不由得皱眉:“这人是拉皮条的啊!”
叶丁点头:“就是的。我听他们说,他跟省里市里不少官员家的孩子都有关系,背地里大家都叫他‘官倒’。”
小麦听得直摇头。邵靖厌恶地哼了一声:“你既然认识他,今天帮我们去认一下。”
叶丁一向怕他,赶紧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太踏实:“那个,你们找他干什么?他认识的人不少,没人敢得罪他。”
邵靖冷笑了一声:“放心,不用你得罪他,你只要帮我们把他指出来就行了。”
酒吧在金碧辉煌对面,看门头并不十分起眼,七点多了两扇大门还关着。但进去了就发现装修得珠光宝气,中间的大厅里放着轻音乐,一对对男女坐在屏风分隔开的小雅间里,隔桌对望,看起来倒像是矜持守礼的模样,可是二楼传来的重金属音乐关都关不住,还不时夹杂着亢奋的尖叫,不用看都知道上头在群魔乱舞。
门童看见叶丁,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立刻就换上了职业的微笑把几人迎进门,然后捉个空向叶丁挤了挤眼。叶丁脸上红了红,放慢脚步小声问他:“胡官倒来了没有?”
门童也小声说:“在二楼包间呢,又跟勇少在一块。怎么了?你找他干吗?”
叶丁今天要扮演的就是被人包养的少爷,他虽然在金碧辉煌干过,但一直都规规矩矩地当服务生,今天叫他来装这个角色,简直脚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尴尬地红着脸:“那什么,那个——”
门童倒是老资格了,不点都透:“哦,那几个是你金主吧?三个带两个,还少个人?”
叶丁干笑了一声,门童笑起来:“我让领班去给你叫吧,赶紧跟你金主过去,这几个一看就很有钱,你小子算捞着了。那一个是哪来的?眼生。”
叶丁咳了一声:“那个——那个是人家自己带的。”
“噢——”门童做恍然大悟状,“也不怎么漂亮啊,咱们这边比他漂亮的有的是。”
叶丁满头黑线,心想你真是大胆了,要是被那位爷听见你嫌人家的人不漂亮,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他怕惹火上身,赶紧说了一句“别胡说,当心被听见”,就追着邵靖几人过来了。
小麦耳朵好,虽然走出去了几步仍然把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忍不住一眼眼地去看那三个“金主”,心里有点愤愤:凭什么人家一看就觉得他是被包养的啊?邵靖不用说了,虽然穿得随便,可身上那股又冷又桀骜的劲儿,他不是金主谁是金主?可是周琦那家伙穿一件粉红衬衫,白色真丝长裤,衬衫扣子敞到第三颗,耳朵上带着闪亮的钻石耳夹,嘴角上还叼根细长的烟,怎么看怎么一副骚包相,怎么就没人把他当成少爷呢。还有东方良,宝蓝色衬衫灰长裤,衬得脸越发白得一丝瑕疵都没有,难道就不像被包养的?凭什么就他像啊?这年头,真是人都不长眼了!
周琦耳朵也尖,叶丁和门童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再看小麦那酸溜溜的眼神,登时起了坏心眼,嘿嘿一笑,伸手搭住小麦肩膀:“麦子,你看咱们两个像一对不?”
小麦还没说话呢,邵靖已经一眼扫过来,周琦赶紧缩手:“算了算了,还是不捅这个马蜂窝了。叶子,过来!”
叶丁老老实实过去演他的角色,邵靖没理周琦闹妖,伸手把小麦带到身边:“别乱跑。”
小麦很无奈:“我哪有乱跑……”
周琦嘿嘿笑,老实不客气先捡了张大桌子坐下。东方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跟着坐下:“你想挨靖存一拳是吧?”
周琦笑得狡猾:“放心,有麦子在,我挨不了揍。”说完,换得小麦一个白眼,看得东方良直摇头。
一楼这边陪客人的主要是漂亮小姑娘,虽然年轻,可个个眼神都好得很,一看就知道这三位是不要姑娘的,来的不是自己的买卖,也就没人上来碰壁。领班听了门童转述叶丁的话,看看这三位,忍不住嘀咕:“现在这年头是怎么了?生意都让你们男人做完了。金碧那边,这几个月最红的都是那些双插卡,男人不找女人,都找起男人来了,这生意没法做了。”
门童笑着说:“别发牢骚了,这几个一看就是新客,笼络住了没准还会带客人来,到时候肯定有你们的生意做。再说你也赚得不少了。”
领班白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拿起对讲机,叫楼上的人去找胡通。谁知道过了二十分钟还没人下来,领班倒诧异了:“官倒今天是怎么了,放着钱不赚了?往常一说有生意,他跑得比谁都快,今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