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把赵宝宝护在身后:“你们都不弄清楚事就接委托吗?宝宝没有害人,你们凭什么收他?”
一个年轻人喝斥:“阴魂不散,留在阳间就是害,自然要收!”
“别胡扯了!”小麦一步不退,“宝宝是因为他爸爸想留下他,而且他们有契约,怎么叫阴魂不散?”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什么人?这事不是你们普通人能管的!无主阴魂必须收去。走开!”说着上前就要动手,两个年轻人也包夹上来。
小麦火了:“谁说宝宝是无主阴魂?他明明是跟他爸爸有契约的,我刚才说过了,你们耳朵不好使吗?”
男人冷冷地说:“我们到他家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契约。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们知道,如果真有契约,我们在捉他的时候能感觉到。它分明是无主的。”
小麦转头看赵宝宝:“宝宝,你爸爸呢?”
赵宝宝半透明的脸上流下两道泪水:“爸爸不想要我了,所以契约……没有了……”
第九十四章:养个儿子
天色渐暗,宝宝的身体也渐渐清晰起来。中年男人有些焦躁:“不要再说了,把它带走!”
小麦两手一张,挡住两个年轻男人:“等等!宝宝没有害人,你们不能收他!”
中年男人不耐烦起来:“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是有委托的,必须对委托人负责,你快点让开。”
小麦冷笑了一下:“对委托人负责?你能保证你这个委托人就是正确的?就没有一点私心?就没有冤枉宝宝?你以为你们是警察吗?随随便便就可以上门抓人?就算是警察,你们有逮捕证吗?你说你们是游猎者,游猎者应该从天师协会接任务,那才算是名正言顺,你们这个任务是从天师协会接的吗?要带走宝宝,拿证明来!”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而且居然还知道游猎者和天师协会的规矩,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片刻,还是中年男人开口:“你是什么人?麻烦把证件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小麦怔了一下:“证件?什么证件?”
中年男人一听就放了心,对两个年轻男人打了个眼色:“既然你不是天师协会的人,那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让开让开,别耽误我们工作。这小鬼在我们委托人家里闹事,这就算害人了,别废话,赶紧让开!”
小麦急了,正满身摸索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对付他们,赵宝宝忽然从他背后探出头,大声说:“那不是她家,那是我家,我和爸爸的家!”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懒得辩驳,一挥手,两个年轻男人抢上前来,夹住小麦就往一边拖。中年男人则抬手把一张符纸拍在豆豆天灵处,豆豆眼睛一闭就倒了下去,被中年男人接住放到一边地上。赵宝宝尖声叫起来,尖锐的声音扎着隔膜像针一样。小麦挣扎着回头一看,赵宝宝圆圆的小脸上浮起一层黑气,眼神也狰狞起来,模样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尤其是那两排小白牙,居然变得尖尖的,实在有点吓人。中年男人倒退了一步:“魔化?”
小麦没听明白中年男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宝宝这样子不对劲,真要让他这样下去,恐怕这些人更有理由带走他了。趁着两个年轻人一愣神的工夫,小麦用力把左边那个一推,挣出手臂来一拳打在右边人的脸上,趁他踉跄后退的时候抽身出来,冲过去抱住宝宝:“宝宝,宝宝,镇定,镇定!”
宝宝像只被激怒的小狼一样在小麦怀里踢腾,呲着一嘴小白牙冲着几个男人尖叫。中年男人大声吼道:“快,快布符阵!”
一个年轻男人指着小麦:“这,还有这个人呢?符阵对生灵伤害太大——”
中年男人手忙脚乱地往外摸符咒:“人?你看他居然能抱住阴魂,他还是人吗?”
小麦一看两个年轻男人已经摸出一把符纸往地上洒,轻飘飘的符纸一落到地上就不再移动,像被胶水牢牢粘在地上似的,转眼就布出大半个圆圈,中年男人站在圆圈的缺口处,手里握着几张血红的符纸,一扬手,符纸就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盘旋下降,眼看只要这几张符纸落到地上,就会形成一个完整的圆,把小麦和宝宝圈在里面。
小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震动穿过身体,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难受,宝宝更是在他怀里萎顿了下来,嘶叫声却更高起来,充满了痛苦。小麦一手搂着他,一手本能地在口袋里乱摸,忽然指尖一凉,触到了轩辕镜。这时候也顾不上到底有没有用,小麦摸出轩辕镜,翻过镜面对着身周的符纸就是一照,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地上那几张血红的符纸呼地就烧了起来,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化作了片片纸灰,被风吹得满天乱飘。
这几张符纸一烧掉,小麦顿时就觉得清醒了,刚才那难受的感觉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他随手把轩辕镜一转,满地的黄色符纸顿时褪了色,像一张张用旧了的糊窗纸似的,粘在地上显得肮脏不堪。
三个男人全都愣住了,中年男人倒退一步,伸手指着小麦:“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麦正想说话,道路拐角的地方跑过两个人来,隔着老远就喊:“麦子,出什么事了?”
小麦抬头一瞧,是沈固和钟乐岑,这下子像捞到了救命稻草:“沈哥,钟少!你们快来!”
沈固几步就冲到眼前,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那三个男人:“麦子,怎么回事?”
小麦搂着宝宝:“他们要把宝宝收了。”
“宝宝?”沈固有点糊涂,上下打量了宝宝几眼,“这,这是个小鬼吧?”
“对,就是个小鬼!”中年男人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是个什么来头,但沈固身上那气压逼人,显然不是个善茬子,“你有阴阳眼,想必也知道一点这里头的规矩,我们是游猎者,这样的小鬼不能放它在人间,我们要把它收走。”
钟乐岑跟着走过来:“你们说的规矩指的是什么?”
中年男人瞥他一眼,觉得他身上毫无灵气,跟那个煞气逼人的男人简直没法比,说话也就有点轻慢:“当然是天师收鬼的规矩。”
钟乐岑淡淡地说:“天师收鬼也有很多规矩,并不是逢鬼必收。”他一指地上的符纸,“你们随随便便就使用收灵阵,不知道这会对生人也造成伤害吗?”
中年男人没想到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用的符阵,不由得心里一紧,强辩说:“他能抱住阴魂,普通人怎么能做得到?”
钟乐岑一扬眉:“普通人做不到,他做到了,那只能说明他不是普通人,却不能说他不是生人!天师行业安全法规定不得对凡人动道术,你们身为游猎者,居然不遵守吗?”
天师行业安全法的大帽子一扣下来,三个男人都有点变色,一个年轻人指着小麦大声说:“他有阴阳眼,还用一面镜子就毁了我们的符阵,怎么会是凡人?”
钟乐岑哼了一声:“凡人的定义是什么?是从未受过道术的训练,并不是有没有阴阳眼。”
中年男人怒道:“你怎么知道他没受过道术的训练?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插手管游猎者的事?”他看钟乐岑身上实在没有一点灵力,怎么也不相信他也是天师行内人。
沈固冷笑了一声,把手一翻,手腕上有东西一闪:“我是滨海特事小组组长,就是天师协会编制内的天师,在滨海闹事我也管得着!麦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麦到这时候才松了口气:“这是赵宝宝,生前是被绑架的。因为他的父亲想要他留在身边,所以邵靖帮他们做了个——我也不是太明白,反正就是让他的父亲能看见他,能把他带在身边……”
钟乐岑点点头:“养小鬼,然后呢?”
“然后……”小麦低下头摸着宝宝细软的头发,“他爸爸离婚之后又结婚了,这几个人就是他的后妈请来收他的。宝宝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收他!”
钟乐岑皱眉看看那三个男人:“你们的游猎者编号是多少?随便就接这种委托,事前连情况也不调查清楚吗?”
中年男人实在受不了一个年轻人这样教训他,忍不住说:“那你又是什么人?这位是特事小组组长,勉强算是能干涉我们的,你又算什么?”
钟乐岑泰然回答:“我姓钟,终南山钟乐岑。”
两个年轻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小声说:“终南山钟家?”神色里有些敬畏。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却笑了起来:“钟乐岑?哦,你就是钟家那个生出来毫无灵力的长孙吧?你连做天师都没有资格,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
沈固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后面忽然有人冷着声说:“他没有资格,那我呢?”
小麦一回头,见邵靖大步走过来,后面钟恤和周琦一边说话一边往这里走,这下子一口气真的可以松下来了:“邵靖,他们要收宝宝!”
邵靖低头看了一眼赵宝宝,转头冷冷盯着中年男人:“江西龙虎山张靖存。报你的游猎者编号!”
钟乐岑虽然是终南山钟家的长房长孙,可是因为生来没有灵力,没有做天师的资格,在天师行里就等于全无地位,可是张靖存这名字就不一样了,天师行里谁不知道他一出生就身兼佛道两家的灵力,十八岁就通过天师考试,更不用说很多人都认为他就是张家下一任家主的内定人选。别说几个游猎者,就是天师协会里的人,辈分只要不是那么高,也得让他三分。中年男人脸色有点难看:“原来是张少。张少怎么到滨海来了?”
邵靖毫不客气:“少废话,报编号!我要去协会里查查,谁批准你们做游猎者的?”他虽然不能像钟乐岑一样一眼就看出地上的符阵是收灵阵,但从那些符纸上的图案里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当下就怒了。
中年男人当然不敢报编号,更不敢让邵靖去查当初他们的批准人是谁,因为那一牵扯就是一串,批准人要是不敢对张家发火,当然就得把火发到他们身上,到时候就倒霉了。要说这次任务,他们接得是有点冒失,因为去了委托人家里确实发现有个小鬼,就没有再深究什么,直接就拘走了。说实话,当时他们心里也未必没有那种想法,觉得反正是个小鬼,就算拘错了也没人知道。万想不到这个小鬼溜滑得很,更没想到会有个小孩情愿把身体借给这个小鬼,结果这么一弄,居然就被这个小鬼给溜了,还牵扯出这么一大串来,竟然把天师行中的两大世家张家和钟家都扯了出来,实在太出乎他们所料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放软了态度:“张少,我们接这委托是有点不合程序,但这种无主的小鬼是应该收的,而且它刚才还有魔化的趋势,这,这怨鬼无主,最后很容易惹出事来的,这您肯定是知道的吧?”
小麦不知道这鬼怎么算有主没主,但看一眼邵靖和钟乐岑的表情,知道这男人说了个很难辩驳的理由,心里一急,张口就说:“谁说宝宝没主?我养他!”
邵靖一怔,眉头微微一皱:“小麦,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要养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小麦抱住宝宝:“当初也怪我,做了这么件事……我养宝宝,我绝对不会养到一半就不要他了。”
邵靖沉吟着没说话,钟恤走上几步,慢悠悠地说:“孩子,你想好了吗?养小鬼并不是简单的事,要养他,就等于结了契约,如果你半途抛弃他,小鬼也会心存怨恨,何况这一个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就更容易魔化。”
小麦抱紧宝宝:“我不会抛弃他的。”
钟恤点了点头,对中年男人说:“看你用的符阵,是吴家人吧?吴家能出个游猎者也不容易,办事这么不谨慎,又不遵守安全法,吴家的名声想败掉看来是快得很了。”
中年男人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怎么知道——请问您是——”总算他脑子转得快,想到先请教来人的名头。
周琦嗤笑了一声:“这位?这位是你们游猎者的标杆!”
“钟家四爷?”中年男人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还是该喜了,“我,我们真不知道——”邵靖的名头有一半还是靠着张家,但钟恤的游侠名声却是实打实地自己干出来的,这里头是丝毫掺不得水份的。
钟恤看着他:“你的编号。”
中年男人低下头,报了一串数字:“这事都是我的错,这两个是我侄子,请四爷手下留情,别毁了他们的前途。”
钟恤皱了皱眉:“如果他们也像你一样,那前途用不着别人毁。”
“是,是,我明白,他们以后绝不会了。”
钟恤微微吁了口气:“不要以为是天师就可以任意行事,你们走吧,回去之后,把你的游猎者执照交回天师协会,这两个孩子,好好教育。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垂头丧气:“这个是被那小鬼附身的,他父母也委托我们帮他们治好孩子。”
钟恤挥了挥手:“留下孩子父母的地址,我会把孩子送回去。至于委托费用,会让他们按数付给你们。”
中年男人唯唯,带着两个年轻人掉头跑了。钟恤从地上抱起孩子:“我去送孩子,你们自己处理一下吧。”
周琦转转眼珠:“四爷,我跟您去。今天晚上您到我那去住吧?我和良子正好有事向您请教呢。”一边说,一边跟屁虫一样跟着钟恤走了。
小麦透过一口气,摸摸宝宝的头发:“宝宝不怕,没事了。”
邵靖皱眉端详宝宝片刻:“上去说吧。”
钟乐岑略微迟疑了一下:“我们不上去了。本来今天来就是说一声,我们去过胡通家里,打听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自己的父母联系了,济南那边倒是查到过他的行踪,但是在古玩市场里,好像他在找什么东西一样。不过他并没在济南停留太久,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我和沈固打算把这事上报特事科,这样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查找胡通,只是不知道特事科能把这件事列到几等事件,这还要再听消息。那块阴玉……”
邵靖从衣兜里摸出用符纸包着的东西晃了晃:“阴玉在这里,但是我现在暂时不能还给你们,因为太阴在里头。”
钟乐岑啊了一声:“用这块阴玉把太阴收了?”
“对。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我想把这块阴玉再留几天。或者我可能带这东西回江西一趟,能行吗?”
钟乐岑痛快地点了点头:“行啊,不过你要小心,这东西还是挺危险——”没等他说完,沈固已经拉起他的手:“走吧,张少知道轻重。张少,你带着麦子,一切还是小心。”说完,拉着钟乐岑就往外走。钟乐岑拖着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还要说什么啊?都当别人不知道吗?”
“那你还不是说了又说?我也是担心麦子的体质……”
“行了行了,我说了你就别说了,今天乐洋不是要来吗?你不去接他了?”
“……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