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还喜欢A憎恶B,明天的态度就可以来个乾坤大挪移。但在熟悉凌飞的人眼里,他的情绪其实是最好掌握的,或许脸上
没什么表情,可声音的抑扬顿挫再明显不过,开心时上扬,生气时低沉,不耐时冷漠,懵懂时无辜……种类异常齐全。
只可惜,这“熟悉凌飞”的人群,目前可能仅有廖秘书这一位成员。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廖秘书也神清气爽,“春节果然是个好事情。”
难得的,凌飞主动询问对方:“找我干嘛?”
“再确认一下,怎么,真打算在那边过年了?”
“这个事情我跟老头儿说过的。”
“我知道,这不是有人没死心嘛。”
凌飞摸摸胸口,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有点酸,有点甜,有点热:“想我了你就让他过来呗。”
廖秘书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回来?”
凌飞想到了金云海的必杀技:“买不着火车票。”
廖秘书拿着电话差点儿没吐血。
凌飞呵呵乐了好长一会儿,才略微收敛,正色道:“我陪老头子十几年了,这才陪我妈一次,让他别乱吃飞醋。”
廖秘书没接话。
凌飞微微皱眉,正奇怪这不是廖秘书的风格啊,理论上讲那人的反应速度通常在零点零几秒以内,就听电话那头传出了老爹
的声音——
“你个没大没小的!”
凌飞怀疑廖秘书按了免提T T
“嘿嘿,”笑声是化解尴尬的最有力武器,“老头儿,听说你想我啦。”
“想你?我这阵子不知有多清净,连血压都稳定了!”
“咱家血压仪坏了?”
“……”
“淡定,淡定哈,”凌飞翻身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其实老头儿啊,你真应该过这边来住段时间,我觉得比深圳舒服
多了。真的。”
凌老爹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住着舒服就好。”
凌飞垂下眼睛,莫名的有些伤感。
结果凌老头儿完全不给他做文艺青年的机会:“我说,你没在那边找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
凌飞叹口气,为老爹心酸,生生咽下去一个“男”字容易么。
不过想想,好像真的挺长时间没考虑那方面问题了,上一次还要追溯到……算了,没什么可追溯的。
“放心,我现在是带发修行,非常洁身自好。”
“年三十儿就在酒店过吗?”凌老头儿是地道北京人,虽然南方待了这些年,可其实凌飞家过春节还都是北方的一套习俗,
看春晚,吃饺子,当然偶尔凌飞会自己偷偷弄点没营养的洋快餐。
“去一个朋友家。”话一出口,凌飞就愣住了。怎么感觉这话里话外还好像带了点小自豪?你个没出息的>_<
凌老头儿警惕起来:“什么朋友?”
凌飞领会了老爹的精神,于是很囧:“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啦。”
凌老头儿哼了声:“你知道我想什么?”
凌飞也哼了声:“我想什么你就想什么。”要不怎么叫父子连心呢= =
凌老头儿无语。
安抚完寂寞的老爹,凌飞又蚕宝宝似的在床上滚了好一会儿,尽兴时已临近中午,于是蚕宝宝捂上仅剩的厚风衣外出觅食。
填饱肚子,凌飞没返回酒店,而是去了市中心的商业区。既然要去别人家过年,总不好空手,这点礼数凌飞还是懂的。可是
一走进商场,他就有点流连忘返了。尤其是男装,基本叫得上的品牌都要进去看两眼,买不买是后话,反正逛是一定要逛的
。
上大学那会儿凌飞逛街总要考虑两个人,一件衣服必须是既不适合自己也不适合周航,才可以从购物清单上勾掉。后来大学
毕业两个人渐行渐远,凌飞就知道往后只要管好自己便成了,于是逛街也不再想其他。但今儿个莫名其妙就总想到金云海,
可能逛街初衷就是要买见面礼的缘故,所以连带的总想到收礼人。
在一家价格不菲的国际品牌店,凌飞相中一件西装,横看竖看都觉得无论是做工还是剪裁都和金云海超搭,保守估计,就能
把那人的品质抬高两级。凌飞险些就刷卡了,要不是关键时刻被理智悬崖勒马——大过年去人家登门拜访提件西装,好像怪
怪的。
最终,凌飞给自己买了两件羽绒服,一件黑的,一件红的,前者用来见人,后者用来自己HIGH……另外还有一整套比之前丢
在酒吧的更厚实的帽子围巾手套,基本武装好脖子转动都很困难,最后加两条裤子一双鞋,凌飞小盆友圆满了。于是怀着无
比哈皮的心情,他又买了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和上好的茅台酒,这见面礼算是置办齐了。
刚想拦辆车满载而归,手机开始叫唤,拿出来一看,金云海,凌飞忙把手里拎的东西都放到地上,带着微妙的愉悦专心致志
接电话:“喂,金子。”
“怎么乱糟糟的,外面呢?”
“嗯,出来买点东西。”
“买什么啊?”
凌飞低头看看脚边,呃,登门要送的东西现在肯定不能说,于是——
“两件羽绒服两条裤子一双鞋……”
“你就败家吧。”
“……”帽子围巾手套还木有说呢>_<
“对了,明儿你就过来呗。”
凌飞愣住:“不是年三十儿么?”明天才二十九。
“日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啊,”金云海一派理所当然,“反正你搁酒店里没啥事儿,闲着也是闲着。”
“呃,有点早吧。”其实年三十儿过去凌飞都有些不好意思呢,更别提早一天了,非亲非故的,“再说我明天还有其他安排
呢。”
金云海紧追不舍:“什么安排?”
凌飞无语望天:“……”
金云海乐了:“你就抹不开吧,我懂,凌姑娘。”
“去你妈的!”
“啧,恼羞成怒了,得,就这么说好了,明儿一早我过去接你。”
“不……”
“什么就不用,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你找得到吗?”
“我想说的是不要太早……”
“……”
电话结束,出租车停住,一切都莫名的顺溜,以至于凌飞坐进车里不自觉就哼起了校歌,也不知道哪年学的,早忘了,这会
儿忽然又记忆回笼了,怪哉。
凌飞逛了一下午,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已是傍晚,等回到酒店,天彻底黑了。凌飞饿得前胸贴后背,决定第一时间把东西放回
房间就要祭五脏庙。
前台小姑娘看见他回来连忙起身,说:“凌先生,下午有电话打来找你,你不在。”
“找我?”凌飞觉得奇怪,“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摇头:“他没有留下姓名,说是会再打过来。”
“哦,那等他再打过来的时候转到我屋里就行。”凌飞没当回事儿,说完自顾自上楼了。
回到屋里没多久,凌飞正在镜子前面挨个试穿战利品呢,酒店座机响了。凌飞想也没想就接起来,以为那头是酒店前台通知
事情呢:“怎么啦美女?”
“……”电话另一端很安静。
凌飞皱眉:“喂?”
“你心情不错。”
凌飞呼吸一窒。这是今天里第二个人说他心情不错了,但却是好心情的收尾:“周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男人的声音很低,但还算温和:“我说了会找到你的。”
凌飞不屑地切了一声:“我又没躲,再说也没必要打座机故弄玄虚。”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在千里之外,所以“被发现了”
的恐慌几乎不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直接打你手机?”
凌飞不想继续这种毫无建设性的对话:“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挂可以,”那头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但要先给我开个门吧。”
凌飞怔住,好半天,大脑都处于停摆状态。唯独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撞得他胸口疼。
门外和电话里忽然同时传来敲门声,凌飞手一抖,听筒落了下去,挂在桌子边缘晃晃悠悠。敲门声持之以恒,凌飞一动不动
地坐在那里,仿佛外界的干扰与他无关。
周航似乎在外面大声说了什么,但酒店的隔音很棒,凌飞只能听到一点嗡嗡声。
终于,敲门声停歇。
取而代之,手机响了起来。
凌飞回过神儿,其实他不是故意不给周航开门,纯粹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于是这会儿忙拿过手机按下接听,显然,电话那
头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你他妈非逼我发火是不是!”
凌飞的心情有些复杂。大过年的飞过来找自己,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周航的遭遇不可谓不惨,但,他是真没想到那人居然会
来,居然真的来了,这算什么呢?既然给不起他想要的,为什么非要让他心存幻想?
“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大扫除。”话一出口,凌飞才觉出苦。那酸涩从嗓子眼蔓延开来,久久不散。
周航深吸口气,看得出,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你这个时候应该给我开门。”
“然后呢,让你揍我一顿?”略带嘲讽的口吻。
周航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揍你,我保证。”
“算了,你的保证不值钱。”凌飞叹口气,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年关,他是真不想在这么个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跟任何人隔着实木门对骂,没劲。
第33章
周航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成功了,以他对凌飞的了解起码还要耗上个把小时的。可当朝思暮想的人出现,旁的就都靠边站了,
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做出反应,周航直接把凌飞扑到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凌飞甚至没来得及关门就被人压住了,他有几秒的呆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对方擒住了嘴唇。身体永远是最诚实的,尤
其是这么熟悉的两具身体,凌飞甚至来不及抵抗,便要沦陷,全身细胞从里到外的发软,唯独一个地方硬得像枪。
激烈的拥吻中凌飞撞上了柜子,柜面边缘正好磕在他的腰上,神经性的疼痛像根针,刺醒了他的理智。几乎是用尽全力把周
航推开,后者不解,略带困惑地看着他,喘息粗重而浓烈。
凌飞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仿佛看一下,什么就都乱了:“你、你先把门关上……”
周航哭笑不得,但还是乖乖转身,合上了门。吧嗒一声,锁落下来,周航迟疑了下,抬手把链锁也挂了上去。
同一时间,凌飞正在卫生间里拿凉水洗脸,别说,冬天的东北自来水还真有镇定效果,那冰凉一下子就从毛孔直窜大脑,各
路神经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唯独委屈了脸颊,木木的好半天,才重新恢复知觉。
“你干嘛呢?”周航走过来,莫名其妙地问。
“洗把脸,”凌飞走出来,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丢过去,“你怎么找到我的?”
周航有些搞不懂状况,前一秒还天雷地火呢,后一秒就寒冬腊月了:“我以为这不是重点。”
“OK,”凌飞耸耸肩,“那重点是,你过来干嘛?”
周航眯起眼睛:“那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凌飞扯起嘴角:“反正不会是等着你千里追夫。”
周航不自觉笑了:“可我追过来了。”
凌飞不着痕迹退开一步:“那你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
矿泉水很冰,周航拿在手里,感觉它的寒意从指尖传递到身体深处,一同冷下来的还有他的热情。不可否认,来的一路上他
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即将逮到人的开心和对逃跑行径的愤怒旗鼓相当,谁也压不住谁,互相鼓噪,可等真见着人了,愤怒早
被遗忘,取而代之的除了开心,还有后知后觉的思念。但很好,凌飞总有办法瞬间让他的情绪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
“跟你就没办法好好说话。”
下一秒,凌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周航猛地一扯失去平衡,摔到地上。男人随即坐到他的肚子上,开始扒他衣服。
凌飞被压得喘不过气,手脚乱舞就像个肚皮朝天的青蛙,可身上的人就像块巨石,怎么都无法撼动,凌飞真急了,不管三七
二十一抓过对方的手掌狠狠咬了上去,正咬在虎口,刹那间,凌飞就尝到了血腥味。
周航气急败坏地骂了声,抽出胳膊反手就给了凌飞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凌飞只觉得半边脸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先是木,然后火烧一般的疼。那疼从表皮直透肌理,凌飞又急又
怒又委屈,变了调的吼声听起来像要哭:“我操你妈周航,你他妈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过一把强奸瘾?!”
周航俯身下来亲他脖子:“你来东北变粗俗了。”
凌飞不自觉一哆嗦,可脑袋是清醒的,前所未有的清醒,“我哪有你厉害,面儿上看着干干净净,一肚子男盗女娼。”
湿热的吻停住,周航直起身,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又想揍我了是吧,”凌飞笑,觉得哪儿哪儿都疼,“随便,不过麻烦你揍完了就滚回去……”
周航没动,依旧定定看着他,只是眼里有些什么东西燃起,又很快熄灭。
热气拼命地想冲出眼底,凌飞用极大的力气才没让它们失控。
“周航,我不是你老婆。”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可世界并没有静止,沉默蔓延的压抑感让身在其中的人几近窒息。
终于,周航从凌飞身上下来,靠着墙角,点了根烟。
凌飞狼狈地爬起,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呵,挺好。
走过去把刚刚给周航的矿泉水捡起来,拧开,一口气灌进去半瓶。心里难受,冰凉的水进去瞬间就蒸发殆尽,依旧火烧火燎
的疼。
其实他不乐意说狠话,总觉得气头上的口不择言往往比任何其他都还要伤感情,可其实没心没肺起来,有什么感情能伤呢。
就像他在深圳的时候,晚起晚睡,浑浑噩噩,整个人都飘着,飘着飘着就虚无了,就没感觉了。而这会儿,他才真真切切感
觉到那份疼。
什么时候,重又双脚落地了呢。
夜上浓妆,不知何处来的光照亮窗外,莹白色的柔和光影中,细小的雪粒随着风急促地往下落,源源不断。
周航从烟盒里磕出第六根烟时,凌飞没忍住,出了声:“别抽了。”
周航从不是个烟鬼,一包烟他有时候能抽上两个星期。
可这会儿,他却只是抬眼看看凌飞,末了将烟盒里所有的香烟都倒出来,还有五根。
凌飞不再说话,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男人一根接一根,吸光了所有。然后起身推开窗,任由冷风夹着雪粒飞进来,冲散一
室烟味。
“不早了,我让酒店再给你开间房吧。”凌飞说着走到座机旁边,但还是在拨号前回过头来,仿佛征询对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