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演员——阿葱葱

这个人那么专注的弹着吉他，好像不在这个世界，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好像离自己那么远，孟宇觉着好听，乐盲有些自惭形秽。

那种动人心弦的力量，好似光芒万丈，孟宇不由自主的鼓掌。

于啸天差点儿摔吉他，“别烦我成么还没弹完呢。”

“继续啊~”

“给你打断就弹不出了……”

“……啊。”哭丧着脸，没得听了，孟宇走到于啸天跟前儿，有些激动地说，“你弹得真好，”顿了顿又说，“真心的。”

于啸天斜他一眼，“这歌会唱么？”

“会~！崔哥的我都能背下来。”想起什么，于是孟宇说，“那天儿咱俩头回见面儿，你手机铃声就是崔哥的~”

于啸天点点头。

孟宇扔陶醉在方才的和弦中，乐着说，“我真喜欢听你弹吉他，我现在激动得都想亲亲你。”

于啸天错愕一下，于是仰仰脑袋，嘴唇贴上去，按住孟宇后脑勺。

只是一瞬间的触碰，孟宇却完全失了神，有些狼狈地捂着方才被亲吻的嘴巴呆愣愣的问，“你，干，嘛。”

于啸天回答，声音低沉，满是莫名的愉悦，“亲你。”

好嘛，这言简意赅的，用词干净而洗炼，把孟宇弄得更加晕乎，大难临头之感，起一身鸡皮疙瘩，哑着嗓继续追问，“你，你亲我干嘛！”

于啸天还是笑笑，挺无所谓的样子，明亮的眉眼里敛起温柔，低下脑袋继续弹起吉他来，拨弄出几个和弦才慢慢儿开口，没干嘛。

语气理所当然。

孟宇给丫气着，直说有病吧你，这是能瞎亲的么。

于啸天挺诧异的抬眼，冲孟宇逗起闷子，怎么，刚把你初吻拿走了？

孟宇下意识回嘴，怒目而视，“那可不是给你拿走怎么的！还不是今天！”

“我什么时候还亲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疑问，眼神里却满是逗弄的意思。

“昨儿晚上，丫喝醉了就胡来来着！”

于啸天不信，真的？

孟宇一扁嘴，那可不是真的怎么的。好一会儿又继续说，“你把我当成许琛了。”

于啸天一个失神，吉他差点摔落在地上，抬起眼看孟宇，眼神凶狠，血丝密布，像是揍人的前兆，恼火的怒吼“你知道什么？”把吉他放凳子上，走近，一把揪起孟宇，探近，贴着耳朵，居高临下的质问。

孟宇浑身僵硬，心里一咯噔，纹丝不动，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停下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于啸天满眼挫败，舔舔嘴巴，不说话，依旧直勾勾盯着孟宇。

孟宇每个神经都紧绷起来，半晌才说，“你喝醉酒瞎说话罢了，你且说，我且听，反正说都说了，也都过去了，我能当做没听见。”

于啸天闻言顿了顿，终于有了动作，手指摸上孟宇耳廓搓搓，呆滞的玩弄，孟宇倒是难得的乖顺，心里满是忐忑，抽不出功夫拒绝于啸天的动作。

随后被扯入怀里，于啸天叹口气，“哥们儿心情不大好，委屈您一下，给我搂楼。”

孟宇说，你要不要告诉他，老这么憋着，你别憋出病来，是爷们儿就该说出来。

于啸天用右手顺顺怀里人的头发，“我不知道。”

“有什么不知道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看准了那就是他了，管他是谁呢，瞧上了，就不该管对方是谁，绝不放他走，就是死乞白赖，把自己脸皮踩得伤痕累累，也必须要他。”孟宇一揉眉心，语气认真，却笑得吊儿郎当。

丢出关于爱情的认知，瞎说八道也能算豪言壮语，牛逼哄哄的劲儿。

于啸天松松怀抱，笑着打量孟宇，“你是这么想的？”

“是！”

“你爷们儿！”

“废话你！”

“纯爷们儿。”

孟宇洋洋得意，眉眼灿烂，默默接受组织表彰，直说那是那是，铁定是纯的。想想又说，“不管结果如何，你总得试试不是？他愿意接受，那你得偿所愿，谁都快活，他不愿意，你也总算有个充分的理由能让自己彻彻底底放下，给过去大声说句掰掰啊。”

于啸天想了会儿冲天花板吼了一声，成，就这么干，而后如释重负的乐，从眼睛里笑。

彻底放开怀抱，退了几步，抬起吉他，二郎腿翘起来，于啸天拍拍吉他背面，“我再给你弹下棉花，当做感谢。”

方才扯蛋了好一会儿的孟宇同志一下子愣住神，对对方如此回应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沮丧，为的谁而憋屈，这会儿咱谁都不明白，于是孟宇也不去想，甩掉那些情绪，扬起笑脸，“好，能点歌么！”

“说！”豪爽的答应，“不过我不会的，我就不弹哈。”

“《假行僧》。”

“……成！”

孟宇觉着，这歌适合眼前这人，流氓劲儿和那狂劲儿，都适合。

于啸天试着弹了几个单音，忘了调儿，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一本谱。

“这是什么？”

于啸天说这是他的手抄谱，年代悠久，然后玩笑一般盯着孟宇说，“你现在抢走，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我还不稀得要！”

“得~”

于啸天翻开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儿，牛皮封面，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假行僧》，黑色的钢笔墨水儿都褪色，成了墨青色，字迹也有些模糊，拍拍吉他，弹了起来。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人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看我有点儿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儿。”哼到这句时，于啸天抬眼冲孟宇恶意的飞一个眼，流里流气的笑，显然成了一副流氓模样，勾引人的脸笑得意气风发。“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千山和万水，我要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要爱上我你就别怕后悔……”

旋律线在房里飘渺，吉他声一遍一遍扫过孟宇的耳膜和心脏，孟宇感觉自己个儿有那么点儿不能自拔，使劲儿拍了拍脑袋，他觉着自己被勾了，于啸天是个怪物，绝绝对对是个怪物。

唱完了，于啸天拍拍吉他，目光挑衅，流氓劲儿尚未褪下，“傻逼，你知道么，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事儿的人。”

孟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呆滞的回嘴，“你丫才是傻逼呢。”

于啸天走过来，用力揉一把孟宇脑袋，嘴角一挑，仍旧气息危险。

孟宇愣愣地问，干嘛啊，要灭口啊，告诉你这可是市中心，人多着呢。

“我倒是真想，把你给灭了。”

孟宇自信满满，不知廉耻。“你舍不得。”

于啸天倒也不反驳，跟着重复，谁都没个正形儿，“是，我舍不得。”

弹完棉花，下楼买碟。

孟宇压根儿没挑，就一个劲儿找，找了半天儿，拿了几张CD出来。

于啸天坐在柜台和这家店主聊着天，见孟宇走过来，扫了一眼孟宇手中的CD，“你喜欢川子？”

“嗯。”

“噢。”

“这位歌儿都挺不错儿的。”店主插了话，拿过一个袋子装好那几张CD，“拿好啊。”阻止了孟宇掏钱的手，“别给了哈。”

孟宇不解，“那不成啊，不给钱不成我占你便宜了嘛。”

“开玩笑~”店主乐了，“啸天朋友的钱，我敢受么，别给我客气，这儿本来也就不是做生意的。”

“啊？”孟宇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那我就二皮脸一回了哈。”

于啸天白他一眼，“按天算，您犯二皮脸的频率可挺高的啊。”

“滚蛋。”

于啸天还打算回嘴，手机铃声响起来，摸出手机来瞅一眼，冲孟宇晃晃手机，“导儿的，我出去接一下，你再看看有什么想要的CD，别跟二狗客气，使劲儿抢！”

等于啸天走出店门儿，孟宇还是忍不住乐了，“你叫二狗啊，这名儿挺别致啊。”

店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你别听他瞎扯蛋，他打小儿就轮番拿各种贱名安我头上。”

“打小儿？”

“唉，实打实的发小儿，如假包换。”那店主伸出爪子，握了握孟宇，“黎映。”

“孟宇。”

黎映取出一盘儿磁带，打开一盒发黄的外包装包着的磁带丢进去，按下播放。

孟宇听出来了，黑豹啊。

“嗯。”黎映跟着哼上两句，“你和啸天很熟？”

“没，今儿是我跟他认识的第三天。”

黎映有些惊讶，好一会儿才说，“他从不带他朋友来这儿。”

“啊？”孟宇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儿与其说是一家店面，其实就是一开来怀旧的地儿。大学那会儿哥几个跟啸天玩儿独立乐队，虽说没玩儿成，毕业了都各奔东西，可心里边儿还是惦记着那些东西……所以就买了这么一店面，闲来无事，手痒了，弹上两把，过过瘾。”黎映冲门外那说电话的人扬扬下巴，“于啸天他不乐意跟人说这个，身边除了我们大学那伙人，基本就没人知道他爱玩儿这个，就是连许琛，他都没让丫来过这儿。”

孟宇觉得太他妈受宠若惊了，给不出啥反应，于是木木的傻乐。

黎映打量孟宇，从头到脚，没看出眼前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还是说，“他愿意带你来这儿，还冲你弹棉花，是他看重你。”

心里痒痒，闹心劲儿，这会儿巴不得捂上耳朵，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说上两句我不听我不听，是真不愿意再听人说下去，孟宇有点儿害怕这种特殊，认识这么一个哥们儿，是不错，可为什么……突然的就觉得失去不起呢？

所以干脆连要都不想要。

孟宇承认，自己个儿白胆儿。

于啸天回来，看见俩人眼神怪异，直问是不是说我坏话来着呢，怎么眼神儿都那么怪。

黎映说哪儿的话，我敢说少爷您坏话么。

于啸天不屑的笑，“操，打小儿就你揭我短儿最他妈多，一肚子坏水儿。”勾住孟宇脖子，“孟子他刚说什么你都甭信啊，这人话信不得。”

孟子。

什么时候变的称呼？孟宇不想让自己想太多，只得呆愣愣地应声说好。

“咱走吧。”

“啊？”

“啊什么啊？导儿都催了。”于啸天转过脑袋冲黎映摊开掌心，晃悠两下。

黎映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丢进于啸天手里，“我告儿你啊，没多少油了，你回来可得给我去加满。”

“得了，就知道你惦记着我给你出油钱呢，钱抠子您就。”于啸天勾着孟宇脖子就往外走。

“上哪儿啊！”孟宇给人扯着走，大声嚷嚷着问，还不忘冲一脸无奈的黎映挥挥手，“谢谢你的CD了啊，改天儿请你吃饭！回见！”

于啸天从店门口拿起俩安全帽，吼，“带你小丫挺的飙车去。”

被人勾着脖子走，差点儿断气，孟宇边给人牵着走边嚎，“不怕交警啊？！”

“不怕！！！你怕啊！”

“谁怕谁是孙子！！”

此时的北京烈日高空，都吼着，谁气势都牛逼哄哄。

“把安全帽儿带上。”

孟宇盯着眼前那摩托车，“可以啊，这车挺帅的。”

“废话那么多呢。”于啸天拍一把孟宇屁股，是不是无意识的无从得知，“上车！”

孟宇戴上安全帽，一跨腿用力坐上去。

于啸天心疼车，“我靠孟宇你是有多重，你上来有必要那么用力的颠儿您那屁股么？”

“……我错了。”

“搂紧。”

“……”

“让你搂紧，没听见啊。”

“……”

“我告儿你不搂紧待会儿我开着开着你掉大马路上，给人轧死不算我的。”

于是乖顺的环上于啸天腰间，心说你就吹牛逼吧，你能开多快。

踩下油门，风驰电掣，“您坐稳了嘿！”

事实证明人压根儿就没吹牛逼。

大马路上，孟宇傻逼兮兮的跟车上咆哮，“我操，你拿命玩儿啊！”

“哈哈，好玩儿吧！”于啸天眼角都渗出狂劲儿，唇角一勾，倍儿邪乎。

“好玩儿你大爷！慢点儿！！”孟宇冲摩托车后视镜里的于啸天瞪上一眼，“老子不陪你玩儿命！”

“没事儿，人交警叔叔都没意见呢……”

“人就是有意见也拿你没法儿啊！你这车连他妈牌照都没有！”

于啸天佯装不好意思，“啊，给你发现了。”加快速度。

“……我操于啸天！你放我下去。”孟宇气急败坏的冲于啸天耳朵吼，就差没一口咬上去了。

“不用我放，丫只要一放手，绝对下去了。”

“……”

半夜孟宇是给饿醒的，跑到厨房煮泡面，就听见手机铃声跟客厅里边儿响起来。

孟宇一边哼着一边慢慢儿走到客厅，“我们谁也不给面儿，不问价儿，我绝对不掉链儿，噢噢噢~~我天生就这样儿，就这相儿，我耍的就是牌儿，噢噢噢~~”

接起电话，“谁啊？”

电话那头说，是我。

“于啸天？”

“嗯。”

“怎么了？”

“我冲许琛表白了。”

挂了电话，跟人约好了地儿，孟宇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了门儿，一身迷幻，恍恍惚惚的，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更懒得动弹，于是干脆连睡衣都不换，一身儿水蓝色儿的卡通睡衣。

孟宇自认品位没那么差，这衣服是他娘硬是让他穿上的，可当孟宇往于啸天眼前一站时，还是给对方狠狠的嘲笑了一把。

“这衣服简直蠢得石破天惊，惨无人道了！太衬你丫的气质了！”于啸天笑伤掉，举手投降，止不住的乐，蹲到地上，一脸痞气的扬起脸来，手指着孟宇，顺便把食指搭在唇上，骚包的给个飞吻当做招呼。

不明白，于是乐呵呵的问，我有什么气质啊？

照实回答，眉眼认真，二百五气质。

混蛋！孟宇脸黑了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和人字拖，好像这么穿着跟马路牙子上傻杵是有那么点儿傻气了。于是粗声粗气，气得嘿，“我走了！”

于啸天一听这话立马儿跳起来，扯住人，别啊，走什么啊。

你嘲笑我的睡衣。

“没啊。”说着这话，于啸天又上下瞅了一眼孟宇那身儿，“这不挺好看的嘛。”

孟宇瞥开脑袋，伤自尊。

“谁敢伤你自尊啊。”于啸天胳膊一伸，一个收紧，死死搂住孟宇脖子，“不带跟哥们儿计较这么点儿小事儿的哈，走！”

“走就走！放开你的狗爪！别见天儿冲我动手动脚的！”夜色萧条落寞，车流从他俩身边开过，一路向右，正是半夜，俩跟疯子似的撒着欢儿走在大马路上，孟宇冲身边那人的脑袋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