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下——南瑾

“沈易，你不想见欧阳吗？”沈易的笑让朱叶青想到鸣溪跟他道别时的笑，心中的疑惑扩散，难道沈易跟欧阳也已经走到尽头？

葛睿摇着头，说：“我很想见他，但我现在还有事要办。差不了这一时，反正我们明天就能见面了。”

“你……”沈易都这样说了，朱叶青不再多说其他，他点了点头，说，“那明天见。”

说完，朱叶青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西苑。

葛睿目送朱叶青离开，直到朱叶青消失，他还一动不动。

葛铭突然停住脚步，他回头跟欧阳他们说：“西苑到了。”

说话间，一座别院显现在众人面前，一路上的云雾也随之消失，葛家的面目展露出来。

欧阳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中不由得感叹，葛家还如二十年前他来时一般，一点都没变。

范大成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感叹说：“在云里雾里走了这么久，终于能有个歇脚的地方了。”

云春走过来，对葛铭说：“葛铭，谢谢你带我们到这里，我们自己进西苑。”

张霖的笑脸从云春身后露，他笑嘻嘻地说：“葛铭，住的地方你们都安排好了，我们自己来就行。”

云春听到张霖的话，一层不变的脸上有了些许的变化，“葛铭，我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葛铭点着头，说：“是的，茅山张家和云海云家的客房一直没变。”

张霖听到后，笑得更深。云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坏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范大成插话，问：“那我和欧阳住哪儿？”

葛铭礼貌地回应道：“你们被安排在云家客房的隔壁。”

范大成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回头跟欧阳说：“欧阳，我们跟张霖和云春两个人真有缘。”

欧阳只是笑了笑。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个声音，欧阳脸上的笑加深了，他应道：“竹青，我们在这儿。”

不一会儿，朱叶青来到众人面前，他对着张霖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拉欧阳到一边嚼舌根，他小声地说：“欧阳，我见到沈易了。”

欧阳听了，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他现在怎么样了？”

朱叶青拍了拍欧阳的肩，说：“欧阳，你家的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了。”

这话让欧阳的表情柔和下来，他轻笑着说：“我知道早晚要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

范大成见欧阳和朱叶青一直说个没完，他只能干干地着对葛铭他们笑了几声，“他们很久没见面了，难免兴奋了点。”

张霖摩挲着下巴，他抬头看着云春。张霖眼中射出的精光让云春不由得为欧阳他们担心，一个神秘的活死人，一个人形猫神的独眼人，再加一只修炼千年有着两个灵魂的竹妖。

张霖见云春这么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云春的脸，“春，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变心的。”

葛铭见状，立即轻咳几声，云春淡漠地甩开张霖的手，他转向葛铭，说：“葛铭，我们进去休息，明日吉时前我们会到大厅，不许你们来请。”

葛铭点着头，说：“好，我吩咐下去，今晚晚饭过后，不会有人过去打扰你们休息的。”

范大成走过来，他拉住葛铭，问：“朱叶青住哪儿？”

葛铭看了跟欧阳聊天的朱叶青一眼，说：“你们房间的隔壁。”

范大成得到答案后，笑着说：“谢谢了。”

“不客气。”葛铭礼貌地应道。

“不打扰各位休息，在下告辞了。”说完，葛铭转身离开。

欧阳这边，朱叶青跟欧阳聊起了那只名唤黑影的妖，朱叶青谈自己跟那只妖打斗的感觉，说自己对那只妖的印象，以及那只妖对沈易的莫名忠诚。

欧阳边听边点头回应，听到这只黑影妖，欧阳大概知道是什么，他曾在鸣溪身边见过朱叶青口中的黑影妖，只是那时的黑影妖不是一团黑，而是明亮而刺眼的白。

随着葛家而生的黑影妖因葛家一年年的破败而沾染越来越多的邪气，把一身的白染成了浑身黑，葛家在鸣溪离世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纯粹的葛家，各种利益蒙蔽葛家人眼睛，玷污葛家的心，最后将走上毁灭之路。

听朱叶青说沈易的事，欧阳渐渐明了沈易回葛家做族长是因为什么了……

晚饭过后，范大成坐在桌边，翻阅着从柜子上拿下来的书，当他看到书上熟悉的字迹时，他兴奋地对欧阳说：“欧阳，你看二十年前你写的字。”

欧阳环视着他跟范大成住的这间房，这是西苑的东侧，二十几年前他来葛家也是住这里，这里的摆设跟二十年前一点都没变，当他抬头看到木床边的墙上的洞时，欧阳笑了。

范大成见欧阳没反应，他抬头大喊，“欧……阳……”最后一个阳字，范大成几乎含在嘴里，没出声。

范大成不知欧阳在笑什么，他起身走到欧阳身边，顺着欧阳的视线看去，墙上一个小小的洞，那是被匕首戳出来的，范大成疑惑地问：“欧阳，你笑什么呢？”

欧阳回过神看着范大成，他失笑地说：“没什么。”

说完，欧阳转身坐床边。

范大成盯着墙上的洞，问：“这是谁弄的？”

欧阳笑着应道：“沈易。”

范大成恍然大悟，“原来是沈易，难怪你会笑。”

“对了，朱叶青下午时跟你说什么了？”范大成坐到欧阳身边，问。

欧阳轻摇着头，说：“没什么。”

范大成还想继续追问，却被窗外闪现而过的影子吸引，他对着那扇窗，大喊道：“谁在那儿？”

良久都没人回应。

范大成担心地过去查看，被欧阳拉住，欧阳起身，走到窗边，他对窗外说了句，“黑影，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不一会儿，一道黑烟从窗户的缝隙飘了进来，黑烟聚集成一个人形，那人形上没有五官，只能辨清四肢和脑袋。当黑影见到欧阳时，它恭敬地鞠躬，说道：“黑影恭迎买梦人。”

“算起来，我们有些年没见了，说你出来见我的目的。”欧阳对黑影的恭敬没有特别的反应，黑影只对它的主人忠诚，而他只不过是黑影主人的朋友，随时都得提防黑影。

黑影看了欧阳身后的范大成一眼，然后看向欧阳。

欧阳回头给了范大成一个眼神，范大成耸耸肩，转身躺到床上，并用被子把头盖住。

过了好久，黑影才将它的目的说出：“买梦人，吾想跟汝做个交易。”

听到这话，欧阳嘴角扬起一抹笑，他反问道：“交易？”

黑影点着头，说：“是的。”

“什么交易？”欧阳问道。

黑影思索了会儿，回答说：“请汝买那只竹妖的梦，将鸣溪主人的灵魂释放出来。”

欧阳笑着说：“你不是青竹，不能决定他的梦卖与不卖。”

“那怎么样才能让鸣溪主人的灵魂获得自由？”黑影知道欧阳买梦的关键，但它也是没办法才出来找欧阳的，只有欧阳能触及到那只竹妖的梦……

欧阳低下头，脸上的笑加深，“缘分。”

听到这个答应，黑影暴怒了，它化成狰狞的妖，将爪子伸向欧阳，欧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黑影的爪子抓住他的脖子。

“黑影，我说的缘分就快到了，你现在杀了我，就没有人能释放鸣溪被困的灵魂了。”欧阳静静地说。

黑影瞬间恢复原状，它站在欧阳面前，瞪着欧阳，“你说的是真的？”

欧阳点着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黑影后退一步，它打量着欧阳，是的，从它认识欧阳到现在，欧阳都没骗过它，黑影迟疑了会儿，点头说：“好，吾相信你。”

在黑影离去时，欧阳唤住黑影，“黑影，你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黑影回头看了欧阳一眼，回道：“明天是葛家族长的大日子，主人早已休息了。汝有事吗？”

欧阳微笑地摇头，说：“没事，他休息了就好。”

黑影头也不回消失在欧阳面前。

待黑影离开，范大成从被窝里出来，他喘着气说：“欧阳，这个黑影还是这么阴阳怪气。”

欧阳坐在桌边，他倒了一杯茶，说：“如果不是葛家先祖，它现在早已灰飞烟灭。它对它的主人非常忠诚，算起来，小易可以说是它最新一任的主人。”

“沈易是黑影的主人？”范大成被这句吸引了，他坐到欧阳对面等待欧阳的解答。

欧阳笑着说：“葛家的那位先祖的灵魂每隔百年会出现在葛家一次，这一世，他的灵魂跟沈易的灵魂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了，两个不同的灵魂在同一躯体本来是违背天理的事，但葛家的这位先祖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即使躯体死掉，他的灵魂也能独活，而且不会被地府的人追捕。”

范大成知道这种法术，却不知道身怀这种法术的人居然一直在他身边，他一直没发觉，“沈易的身体是他自己的还是会被他那位先祖借去用？”

欧阳听后，笑得更深了，“小易小时候，我不是让他跟一位老前辈学法术吗？”

“嗯，我记得，那位老前辈跟你一样不老不死。”范大成对欧阳请来的那位前辈印象不深，因为那个时候，他追踪到卢青的转世的大概位置，天天在确定卢青转世的具体位置，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于溃，幸好他最后还是遇到卢青的转世——夏津。

“那老前辈早已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但他灵魂方面的法术非常厉害，对付这种附体灵，他非常有一套，我让小易跟他学的主要是对付附体灵的法术。”欧阳说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葛家先祖的事的？”范大成发现问题，立即问。

欧阳看着范大成，说：“鸣溪告诉我的，那年遇到鸣溪，鸣溪还在玄竹道观做道士，他告诉我，有灵魂侵入他体内，怎么都驱逐不了。后来，他回葛家，黑影就出现了。”

……

当欧阳把一连串的事连在一起，范大成对当年那件火烧竹林的事有了新的认识，更加担心朱叶青。

“那黑影为什么会来找你跟你做交易？”范大成继续问。

欧阳为空茶杯倒茶，他笑了笑，说：“因为小易体内那个葛家先祖的灵魂不完整，他的一小部分灵魂和鸣溪的灵魂一起被困在青竹的梦中。”

听到这话，范大成更担忧了，“黑影是想让它的主人完全复活？”

欧阳点着头，说：“大概吧。”

“欧阳，你在想什么？”范大成见欧阳如此镇定，他疑惑地问道。

欧阳饮了口茶，说：“我在想小易明天会穿什么衣服，他可不喜欢唐装。”

欧阳的话让范大成嘴角抽动，“算了，反正葛家这位先祖的事跟我无关，我用不着为这件事烦恼。欧阳你可要看好你家沈易，要是哪天醒来发现枕边人变成另一个人，你就该哭了。”

对此，欧阳只笑不语。

他相信沈易，相信沈易不会把身体让给侵入者的，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先祖。

第77章

天蒙蒙亮，屋外就传来女子的交谈声。欧阳披着外衣走到窗边，轻轻地推开窗，他抬头看着屋外朦胧的景象，听着围墙外的交谈声，从她们的谈论中，他知道新任族长葛睿，也就是他的沈易，丑时二刻起身，寅时一刻在后山子母泉的母泉中净身，卯时二刻从后山回来……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把欧阳的思绪拉回，他拉了拉披着的外衣，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疲惫的朱叶青，欧阳见状，立即让朱叶青进来。

他为朱叶青倒了杯水，关心地问：“青竹，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朱叶青坐在欧阳面前，他愣愣地看着欧阳放在他面前桌上的茶杯，过了许久才回应欧阳，“欧阳，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

欧阳拿茶杯的动作迟疑了下，他慢慢将茶杯放下，静静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朱叶青双手抓着头发，他眉头紧敛，脸上布满不安，“我看了鸣溪留给我的信，我隐约记起了什么，却不太肯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说着，朱叶青伸手抓住欧阳的手，“欧阳，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一些事？”

欧阳轻拍着朱叶青的手，然后起身背对着朱叶青，他轻叹着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记起来那些事的，所以从没想过要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你，可你现在有了对那些事的印象，我也没有权利隐瞒。”

欧阳转身直勾勾地看着朱叶青，“青竹，你还记得鸣溪是怎么死的吗？”

欧阳的问题让朱叶青直接愣住，他迟疑了下，说：“他在跟清笛斗法时，不小心着了清笛的道，受重伤后不治身亡的。”

朱叶青的回答没有得到欧阳的肯定，朱叶青顿时慌了，在他现有的记忆里，鸣溪确实是死于千年蛇妖清笛之手，难道鸣溪的死另有隐情。

欧阳轻叹着气重新坐到朱叶青对面的座位，他为朱叶青斟满茶水，再为自己填茶，“等小易族长继任仪式结束，我再告诉你，当年你跟鸣溪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阳……”欧阳的躲避让朱叶青急了，他迫切地想知道这段时间困扰了他的那个梦是不是真的。

没等朱叶青话说出口，身后传来范大成的声音，“欧阳，青竹，你们一大早在谈什么？”

欧阳抬头看了下范大成，他笑着说：“没什么。”

范大成耸耸肩，转身走到脸盆架，用盆中的清水洗脸令自己清醒下，然后拿起一旁的杯子牙刷毛巾往里走，这里的客房摆设很古老，但每间客房都配备非常现代化的卫生间，让住在西苑的客人觉得很舒适。

范大成没走几步，他回头看着欧阳，问：“葛家的族长继任仪式几点开始？”

欧阳回应说：“八点半准时开始。”

“那我们不是八点就要出去等了？”范大成听到欧阳的话，立即反应过来。

欧阳点着头，说：“是的。”

朱叶青听着欧阳和范大成的对话，他起身说：“我回去准备下，过会儿再来找你们。”

欧阳起身送朱叶青到门口，他为朱叶青开门，说：“待会见。”

朱叶青刚踏出欧阳他们的房间遇到张霖和云春，他跟张霖、云春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张霖跟朱叶青打完招呼，立即奔向欧阳他们的房间，他一脚踏进去，“欧阳，早上好。”

欧阳后退让张霖和云春进来，“早上好。”

张霖一进来就东瞧瞧西看看，细细地将欧阳他们的屋子观察了个遍。

走在张霖身后的云春跟欧阳打招呼，“欧阳先生，打扰你们了。”

欧阳轻摇着头，说：“没事。”

张霖和云春坐下，张霖开始说昨晚他跟云春的事，还一直埋怨云春太过分，不把床让给他睡，害他睡软榻，一早起来腰酸背痛的。

对此，欧阳只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