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时代 三——爬墙的星红

“痴心妄想！”明家伟伸手从怀里掏枪，这才发现被逼入绝境的人是自己的他，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采取这种难看而又无力的途经做最后的挣扎。但不愧是当年军中的好手，纵然离开军队多年，而且现在心脏的状况并不好，他掏枪的动作却依然迅疾。

枪口指向明辉月……

但是还未扣下扳机，枪管便断为两截。柳生挡在明辉月前面，手中一把太刀归鞘，她之所以能够成为明辉月的秘书随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能够兼任保镖的工作。

“别做太难看了，明家伟……”明辉月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冰冷地说：“总要有些大家族的样子。”

他的话传入明家伟耳中的时候已经完全扭曲了，他企图从口袋里掏出药片，但是却在成功之前失去了意识。

明家伟凄惨的倒在地上，但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表现出担忧。

无论是明辉月，还是明水儿。

空气沉重而且微妙。

“我该说……不愧是明家的女儿吗？”明辉月的眼眸终于移到了明水儿俏丽、苍白，而又冷漠的脸上。

明水儿笑了笑，就算他的亲生父亲此时倒在地上，她也能很自然的笑出来。

“我该说……不愧是明辉月吗？”

“终于不想再装下去了？”

“没有必要了。我输了。仅此而已。”

“很干脆。”

“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只可惜，不是在把你赶出家门之前。”

“哈哈……”明辉月笑出声来，却没有胜利者的骄傲，其中只夹杂了悲哀，“不愧是我的妹妹，不愧是明家伟的女儿，不愧是明家的大小姐……”

三个身份，都代表着高贵的身份和身不由己的悲哀。

明水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默默地用她的眼眸看着明辉月。

“送明家伟去医院，然后……”他对几个管事说道，“送水儿小姐去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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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庞大产业的交接需要很长的时间和人手，虽然这一次也是交到了一个姓明的人手里，但是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听话的人，处理掉。

蠢蠢欲动的人，抹消掉。

就算是同为辉字辈，与他是真真正正堂兄弟关系的那些分家子弟们，能够享有的特别待遇不过是一个比较体面地死法罢了。

这种源自上层的波动无法遮掩，就连一向独立算得上不问世事的研发部，也有些人心惶惶。但是听说明辉月将要执掌家主令，很多学者反而放了心。

之前明辉月打得那么多预防针，起了很大的作用。

整个过程充斥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幕，都隐藏在明家世世代代编织而成的保护网下，在无数人的窥伺下，静静的发生着。

又是一个星期的时间，明辉月来到了雅园，见到了被软禁的明水儿。

进入房间之后，明辉月转动眼眸打量了一下，合金的大门，钢化防弹玻璃的窗户，内夹合金的墙壁，所有的建筑标准都是依照冷家对待一级凶暴生化兽的标准配备。唯一人性化一点的，也就只有四周的墙壁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你急吗？”少女低头看着膝头上的一本旧书，头都没抬地问，也没有等明辉月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如果不急的话，就让我把这几页看完。”

明辉月在明水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捡起地面上的一本书，封面上写的是《嫌疑人X的救赎》，看样子应该是推理小说。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看实体书。”明辉月打开了那本书，指尖拂过书页。

“嗯，这样我比较静得下心。”明水儿用一个粉红色的书签夹住页数，合上书，微笑着问：“家族的整合结束了？”

“算是吧。”

“那些分家的子弟们，以你的心性应该处理的很干净。”明水儿抬起眸子，淡然的笑着，就像是已经失去了一切，看破红尘。

尽管她只有14岁。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所有有隐患的一个没留。”明辉月没有隐瞒，这种事也无需隐瞒。

“家里那些管事呢？”

“之前已经换掉了一半，暂时不想动了。”

“暂时……不愧是明辉月！”

“一次全部换掉，明家会乱，所有剩下那一半还是先留着。”明辉月带着冰冷的微笑。剩下的那些管事，都是因为他有老爷子的遗嘱才听从他的吩咐，所以准确的说，还是忠于老爷子的。

这种人，明辉月是绝对不会留的。

“那么就该轮到我了对吗？”明水儿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我才是威胁最大的那个啊。”

“水儿。”明辉月却不急着回答那个问题，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有一双很灵动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孩子。额前那缕红发听说是天生的，但是水儿却并不是天生的觉醒者。

“我们虽然以兄妹相称了这么多年，但是似乎从来没有像真正地兄妹一样聊过天呢。”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明水儿淡漠地笑笑，“不需要同情我，你既然生在这个家族，你就该明白。”

“既然如此，不妨来聊聊吧。”

明水儿漆黑的眸子望着明辉月，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那你想聊什么？”

第八十八章：明家兄妹

从很小开始，明水儿就知道自己是什么。

明家长房最小的女儿。

这个称谓是什么意思，她很小的时候就从女仆嘴里知道了。

只能依靠“最小”这个位置才能获得一点关注的女儿。

她额前的红发代表着什么，她并不清楚，家里人也并不在意。直到她7岁那一年，她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她比所有同龄的孩子都要……早熟。

因为那一年，她妈妈怀孕了，从医院回来，妈妈笑着对明水儿说：“你要有个弟弟了。”

她很高兴，连晚上睡觉都在期待着她的弟弟什么时候能够出生。但是没过多久，这种兴奋就转变成了……

迷惑和不安。

明水儿突然发现，她在家族里的地位似乎越来越低了。有一天，她听到了两个女仆在议论。

“水儿小姐好可怜啊，如果小少爷出生了，她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啊。”

“那倒也不至于，就算不是最小的孩子，但起码也是唯一的女儿啊。”

“很难说啊，毕竟现在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还年轻呢，真不好说呢。”

那个时候，才7岁的水儿明白一件事，如果弟弟出生了，自己就会不好过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爱就会被夺走了。自然而然的，她心里冒出了不能让弟弟出生的念头……

之后没多久，她母亲就流产了。

原因很简单，是在下楼梯的时候踩到了水儿的玩具，重心不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结果流产了。

虽然后面水儿被家里人骂的很凶，但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意外。

的确是个意外，只不过水儿在所有可能导致她妈妈跌倒的地方都设置了这种意外，不过也没有人认为，才7岁的她会做这么恶毒的事情。

但是她不光做了，还做了更加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往他父亲每天喝的茶里面下药，每一次的剂量都很小，但是长年累月下来，会造成绝育。年龄小成为了她最好的保护色，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还没有橱柜高的小女孩每天都在做什么。

尽管她导致了大房人丁稀落的事实。

“你一点都不意外啊，大哥。”明水儿看着明辉月一脸淡然的模样，忽然不满地扁起嘴，“我还期待着你会露出啥表情呢。”

“我并不意外，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明辉月平淡地说，而他们此时的谈话，一点不漏的在明家私人医院的一间病房里直播着。

插着呼吸管的明家伟听完了明水儿说的话之后，发红的眼睛突出，看上去如同恶鬼，死死地盯着屏幕中的明水儿。

“所以我才说，你比明家伟有当家主的资质。”明辉月的声音像是一把盐一样洒在明家伟的伤口上。

“但是我是女儿，能够动用的资源却不如你，到头来只能利用一个我的父亲。”明水儿自嘲地笑笑，“不过，虽然说太过聪明的棋子不好用，但是太过愚昧的棋子也会坏事啊。我父亲他真的……不太好用。”

“是他的性格问题。”两兄弟谈论的问题非常的冷酷，“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记日记的习惯。”

明水儿马上捕捉到了明辉月这句话的潜在台词，若有所指地问：“那你……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了吗？”

“嗯。十八年前我父亲的死因，我知道了。”明辉月颔首，冷笑，“真是心胸狭窄的男人，不过是爷爷对我父亲溺爱了一些，就按耐不住杀心了。的确是个不怎么好用的人。”

“不过除了他，我也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了。”明水儿叹了一口气，道：“我曾经想过要不要去找个死心塌地的未婚夫，但是觉得这样不靠谱，所以还是算了。而且我没有资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总是无法在家族外建立一个只忠于我的组织。”

“以你的心机，花些时间就能做到，如果你能不止盯着明家内部的话。”明辉月说。

“所以说我不如你，就是这里。”明水儿自嘲的笑笑，道：“你离开了明家，能够过得更好，但我却不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把你赶出了明家就是终结，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翻盘。”

“给爷爷的药里也是你做的手脚？很有天赋啊。”

“那个啊~哪个是爱德纳斯家的少爷告诉我的，只需要往配方里多加一味药，就能导致爷爷昏迷不醒。”明水儿的小腿一晃一晃。

“说起来的确是能延长寿命啊，虽然是处于那种植物人的状态，但是的确能活很久。不过这也让我很惊讶，你是怎么发现的？啊！难道是因为那个东方忆？”明水儿一个劲地说着，表现出来她与同龄人绝不相同的睿智和机敏。

明辉月点了点头，道：“如果不是他，我要达到这个目标，起码还需要十年。”

“果然是他，一直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是我的失误啊……”明水儿见自己猜对了答案，不由得高兴了起来，“你会救醒爷爷吗？”

明辉月没有接话，他的答案就蕴藏在无声当中。

其实明老爷子才是他们攀登这个位置最大的障碍，老爷子在家族里的声望实在是太高，酒醒他只会让明辉月的胜利果实消失。

所以从一开始，明辉月就瞒下了他可以救回老爷子的事实。

“果然不会啊，不愧是明辉月。”明水儿笑了笑，兄妹俩都不再说话了。

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辉煜的死……是你指使的。”

明辉月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早已确定的语气，谈论着最不像名家人的那个少年的死亡。

“辉煜哥……生错的地方。”明水儿脸上笑容丝毫未减，依旧是那副可爱的，灵动地笑容，“他不该出生在明家，因为他上面有一个强势的哥哥，一个严厉的父亲，下面却还有一个满怀野心的妹妹。”

明水儿顿了顿，嗤笑一声道：“对于我来说，他是比你还要巨大的绊脚石，尽管他没什么威胁，但是能够一石二鸟把你们两个同时干掉是最好不过的。我一直养着琉一也是为了这一步。可以说，辉煜哥的死是注定的，不除掉他我无法上位，而你……在得到这个位置之后，也不会放任他这个最大的不安因子存在。”

“辉煜的性格，不适合这种地方。”明辉月对于明水儿的话，没有否定。……

“对吧？所以我让琉一杀了他。”明水儿笑着，泪水却留了下来，“尽管……他是我在明家唯一一个……真的把我当做家人的人。”

病房里的明家伟惊怒交加地瞪着屏幕里的明水儿，吃力地朝着放在床边一米外的屏幕伸出手去，但是却中途脱力，垂了下来，把连接在他身上的生命维持装置扯了下来。

周围那些仪器原本平稳的数据顿时波动了起来，明家伟为了获得更多的氧气，不得不用力的呼气，伸出手去摸呼叫器，但是这才发现呼叫器不知道何时被放到了地上……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不停地挣扎发出了轻轻的声音。但是，仅仅过去了两分钟，房间里就只剩下一个空洞而又无尽的声音……

柳生抱着手臂站在病房外，听到里面代表死亡的声音，冷冷的嘴角也勾起一个笑容，这才放任早就察觉异常的护士进去。

……

雅园里，这一对异常的兄妹也沉默了下来。

“差不多了……”

明水儿细白的手指轻轻拂过放在膝头那本旧书，像是想要拂去上面岁月留下的无情痕迹。

“虽然很可惜不能看到结局，但是也够了。大哥，最后的最后……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明水儿看着明辉月，有一次、发自内心地称呼他为兄长。

“从什么时候……你就开始不相信我了？”

明辉月抿了抿唇，随即露出了些微有些自嘲的笑。

“在明家，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你、明家伟、辉煜、爷爷甚至柳生和肖恩，我都没有相信过。”

“肖恩啊……还真是久远的名字。”明水儿笑了笑。

“对于我来说，是很难忘的名字。”明辉月看着自己的手，“毕竟那是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人，而且还是我曾经相信过的恩师。”

“我们的人生真可悲啊，因为谁也不能相信啊……”

“肖恩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有了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心就仿佛有了归处。所以……在面对险境的时候，总会有退缩的想法，因为还有归处，就算这里失败了，也有人收留我的。这种想法对于我来说是危险的，所以……”

“你不相信任何人，不留任何后路，没有任何软弱的余地，只要失败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明水儿怔愣，几秒钟后露出了和明辉月一模一样地笑容。

“是吗？是这样吗？怪不得我输给了你……”

她翻开了膝头的那本旧书，她一定常看这一页，因为她很准确的就翻到了这里。她低声诵读，带着嘲讽的……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黑夜中的道路上前行。即便四周如白昼一样明亮，也只是不真实的白昼……”

“对此，我们早已认命。”

一股悲凉弥漫在两个人中间，明辉月站起身，道：“雅园的环境很好，很适合你在这里静养。”

“什么意思？”明水儿眉头一皱，“你不杀我吗？”

明辉月摇了摇头，道：“我一开始，就没说要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