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佟兄笑得没气儿了,抹着眼泪,说:平常看你没这么能说啊。
肖蔚笑着吃口肉,大口喝自己的可乐,说:平常有小丁,不用我出马。
小佟兄点点头,说:你们两个和租一套房是吗?
肖蔚点点头。
小佟兄点点头,说:一起住多久了?
肖蔚想想,说:时间太长了,快忘了,快3年了吧。
小佟兄笑着说:跟闺密似的。
肖蔚摇摇头,接着吃他的肉,说:不要这么说。
小佟兄看看肖蔚,喝口可乐,说:我说你可别生气啊,你长得真有点儿像女孩儿。这么说其实也不对,就是把头发剪短了是个男的,留长了就像女孩儿。
肖蔚嚼着肉等自己咽下去,说:你今天是不想放过我了,不会是像你家乡表妹吧。
小佟兄不自然笑了一下,终于放弃了这个话题。
吃晚饭,小佟兄拉肖蔚去溜冰。小佟兄技术非常好,但并不是非常好心。他看着肖蔚一点点儿挪,笨拙的保持平衡,完全没有帮忙的觉悟,只是一圈圈绕着肖蔚滑,偶尔在肖蔚要倒的时候挡一下,肖蔚的鼻子撞在小佟兄的毛衣上,那淡淡的烟草味道窜到自己鼻子里非常舒服。
两人出来,小佟兄要送他回家,肖蔚想自己走走。小佟兄想了想,提议:我们一起走走吧,然后再送你回家。
肖蔚和小佟兄一起走到大桥上看着下面的昆玉河,河提上的路灯太小,萤火虫样照着世界,河面安静的没有波澜,黑黑一片,似乎是另一个空间,与他们的所处繁华深处截然不同。小佟兄摸出打火机点烟,肖蔚伸手捂住小佟兄的手给他挡风,看着小佟兄点起来,说道:给我一根。
小佟兄诧异看着肖蔚,边掏出烟边说:没看出来啊。说着凑过去护着火帮肖蔚把烟点上。
两人安静的抽着烟,肖蔚转过身,随手弹弹烟灰,问道:我到底像你那个表妹。
小佟兄还是看着夜色中的昆玉河,半天,想着什么,说道: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的邻居家的妹妹,后来上学去南方了,大学时还通过书信,本来她想来找我的,可我没同意。
肖蔚侧头看着小佟兄问道:为什么
小佟兄苦笑一下:有点儿自卑,人家又漂亮又聪明,我呢,要学历没学历,要前途没前途。说着狠狠抽口烟。
肖蔚看着小佟兄,低头吸口烟,说:喜欢不就行了,还管那么多。
小佟兄把烟头丢了,顺手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肖蔚系上,说:那怎么行,得对人家负责任。
肖蔚的脖子一暖,闻着小佟兄的烟草味,问:后来呢?
小佟兄在夜色中更加深沉,说:她说等我3年,今年是第二年了。
肖蔚转头看着昆玉河,心思如流水般,若是能爱上小佟兄这样的人或是被这样的人爱着,温暖的爱着,该多好。
和小佟兄分开后,肖蔚又溜达一会儿才往家走,到门口顺手给小丁发短信,小丁被猛子带到酒吧了,可能要玩儿夜场。正发着短信没留神差点儿和对面的人碰上,忙道歉往后退,结果抬头看见于洋,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恶狠狠的问自己: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肖蔚看看于洋,心里咯噔一下,嘴唇一碰:玩儿。说完接着发短信从于洋身边走过去假装不认识。
于洋仍不放弃,幽灵一样跟着肖蔚上楼,一直跟着。
肖蔚实在不想让于洋进屋,挡在门口,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心情很好,你能改天来吗?
于洋被肖蔚说的一愣,嘴角一牵,抽痉儿一样,磕着牙齿咬出话来:见我影响你心情了。
肖蔚没说话,点点头。
于洋还是没走的意思。
肖蔚叹口气开门进去,于洋也紧跟进去,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肖蔚后背,似乎能把他盯碎了,直接磨成芝麻糊喝了。
肖蔚脱了外套,暗暗镇定自己,不想于洋看到自己的慌张。
其实,于洋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肖蔚转过身来,正要说话,冷不防于洋已经一步身前,狠命把他拉进怀里直接吻住,有些死命的劲儿,看来是饿疯了。肖蔚没想到他来这招儿,整个人被他固定在怀里,连呼吸都难,勉力睁半个眼看见于洋红彤彤的耳朵因为在外面冻了半天突然热起来有些冒烟儿,突然很想笑,又找不到笑的可能,心越跳越慢临近停界点,缺氧的绝望来了一股力量终于挣脱的于洋,于洋还是死死抓着肖蔚,还是要命般看着他。
肖蔚艰难犹豫的扶住于洋的手,似乎对这样的触摸有点儿害怕,干涩的问道:于洋,你,到底,在想什么?
于洋死死攥着肖蔚,不知觉眼泪流下来,这把面前人吓坏了,可能真的疯了,终于又一次触摸到他的皮肤哪怕只有现在这么一小寸都充满存在的喜悦,动作突然轻柔起来,缓缓把肖蔚抱在怀里,感到怀里面的人开始发抖,搂得更紧,嘴贴近他的耳朵,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肖蔚想是不是圣诞老人终于发现了苦命的自己,集中一天犒劳他,从精神到肉体,真周到。
于洋本来已经是个淡漠了很久的故事,他不想忘也忘了,可又一次被他按在床上,猛然和那年夏天所有鲜明的回忆重合在一起,死绝了的少年心情突然诈尸般耸立起来,肖蔚整个人开始不可抑制的发抖,他想推开于洋,可朦胧中却看见自己在伸手去解于洋的裤带,伸长胳膊去搂住于洋的脖子,仰脸儿去亲于洋的嘴,让他和自己贴的更近。于洋喘着气,毫无章法的吻着肖蔚,逮哪儿吻哪儿,有时候过于猛了还会碰到肖蔚的牙齿。这身体这人是梦里的那个少年,皮肤一寸寸的记忆,手摩擦过去一阵阵的叹息,熟悉又陌生,温暖又疼痛,带着有些苦恼的成长的痕迹,汗水快把两个人都溶掉了,肖蔚似乎无法坚持到最后,在于洋进入的一刻,他抖得厉害,于洋伸出手轻轻握住肖蔚通红的耳朵,来回缓缓地揉搓,果然奏效了,肖蔚整个人无意识呻吟起来,微侧过头去,搂着于洋的手慢慢垂下去,只闭着眼,摸索到于洋的手微微覆盖住,一根指头缠住于洋的小指,等着或忍受着。
于洋一直在哭,或者说流泪,掉进肖蔚的嘴里咸咸的。肖蔚很想说能不能别哭了,挺高兴的事儿,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才分开,从进门到开始锻炼身体还没时间尴尬,现在可以了。肖蔚有些艰难的起身,回头看着于洋,下决心要问个明白:于洋,你到底在想什么。
于洋还躺着,可喜可贺他终于不哭了,回到人的样子,认真看着肖蔚,清清喉咙,说:想和你道歉,想你能原谅我,想很多。
肖蔚坐在床边儿上,抬头看看天花板,低头忍一下笑,说:我去洗个澡,然后再说。你要洗吗?
于洋似乎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忙说:啊,我,我等会儿,我等你。
肖蔚轻轻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件白衬衫,朝浴室走去。
于洋趁机忙把衣服穿好,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简单收拾一下,一会儿,肖蔚出来,穿着一件白衬衫,只系了下面3个扣子,肩膀处还能看见刚才摩擦过的条纹般痕迹,零碎的头发还有些湿,眼睛黑亮处望过去有股灼热的感觉,嘴唇还是红红的,趁着皮肤更白,人看着虽然疲惫,但明显带着锻炼身体后特有的煽情和轻柔,好心情明显挂在脸上,坐在于洋面前的小凳子上,握着一个六棱高边儿厚底的玻璃杯喝着水,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于洋,柔声问:你为什么道歉?
于洋看着面前的人,傻得脑子抽离,他真得不介意吗?这么善良?
于洋在肖蔚温柔的目光中得到的承认一切的勇气,只要今天他忏悔了,他得到他的原谅,是不是明天的世界会一片光明,是不是以后梦里的人不会让他一身冷汗。
于洋的声音因为下定决心而变得生硬:这些年,我一天都没好过,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对你说对不起,可每次都惊醒。我一定得跟你说……
说到此,于洋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看着肖蔚善解人意点头和鼓励的目光又有了勇气,接着说:当年,如果不是我执意转院,你就不会上不了天南。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我妈说了你的分数后,我,我……
于洋突然被肖蔚瞬间冰冷的目光吓住了,微张着嘴,突然有些手脚发凉。
肖蔚的脸僵在那里,慢慢站起身来,略有些眯起眼,轻声问:你自己决定转院的?
于洋傻愣愣点点头,被肖蔚突然冰冷的态度吓住了。
肖蔚略等一会儿,脑子里面瞬间全是冰砖,一字一句接着问:就因为我比你考的高?
于洋这次只是僵在那里,抬头看着肖蔚和他手里面越来越不稳定的水杯。
突然,毫无先兆,肖蔚手里的玻璃杯嘭一声砸在于洋头上,瞬间碎了一地,于洋啊一声捂住脑袋,血还是快速流下来,眼前瘦长的身影手里还有碎的玻璃渣,仍然冰冷僵硬的站在那里,毫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眼泪流下来。
肖蔚顾不得自己一时间泪流,手已经被碎的玻璃扎出血,于洋头上的血很快流了整个侧脸,床单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心里眼里血红血红的,心里却只有一句话:砸轻了……
第十章
小丁哼着歌儿,看看表已经凌晨2点多了,轻轻开门探头探脑进去,却被眼前的乱七八糟的景象惊呆了,看见肖蔚人躺在沙发上没什么气息,摊开的手上全是血,地上是些零零碎碎地带血的玻璃碴,吓坏了。连忙蹲下去扶肖蔚,急声叫他:肖蔚?肖蔚?这是怎么了?
肖蔚的脸色非常差,惨白惨白的,费力地抬眼看看小丁,却眼泪流下来,还是说不出话来。
小丁马上安抚的拍着他,给他盖上毯子,拿出急救箱,帮他消毒包扎,边安慰着:别哭啊,不问了,乖。怎么弄得?他们两个混蛋到底谁来了?
肖蔚躺着看着小丁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低声说:于洋。
小丁吹吹肖蔚的手,看着他,问道:怎么打起来了?吃亏了吗?
肖蔚摇摇头,深深吸口气,慢慢跟小丁把于洋的事情说了。
小丁默默把箱子收好,扫地上的玻璃碴,轻声问:吃饭了吗?
肖蔚点点头,伸手把电视打开,躺在沙发上不知道看着什么。
小丁嘟囔着:以后这平安夜可怎么过!造孽。
肖蔚噗嗤一声笑了,脸往枕头里面藏藏。
小丁斜眼看看肖蔚,缓缓地说:算了……
肖蔚看着电视没说话,好一会儿,说:不知道……
小丁拿个垃圾袋去肖蔚屋里收拾剩下的东西,一会儿走出来,拎着一条灰色平角内裤,抱怨着说:哎,扔了吧。碰到危险先自己跑了,不护主留着干嘛。
肖蔚抬起头片刻,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躺在沙发上看着小丁把自己屋里的乱七八糟扔掉,又把自己的新床单给肖蔚换上,最后点上熏衣草的熏香。坐在肖蔚旁边调出个电影,和肖蔚一起看。熏香淡淡的香气起了催眠作用,伴着电视里打斗的声音,肖蔚终于睡着了,梦里看见那个篮球场,那人个子高高的轻轻点一下他的头,笑着说:看你什么时候能长过我。肖蔚的头一晕,看不清那人的脸,可那感觉,熟悉又陌生,温暖又疼痛,一丝丝扣在心上,怎么也放不下,多想,再抱一下,问问心里来回好多遍的话:你怎么回来了,我等你多久了。
两人在沙发上睡了不到3个小时,醒来腰酸背痛,小丁让肖蔚休息一天,肖蔚摇摇头,说:算了。正说着鹏宁电话,肖蔚直接关机。
两人凑合吃点儿东西,就往公司跑。
来到大楼门口,正看见鹏宁在门口站着,肖蔚站在那里看着鹏宁,鹏宁强摆个笑脸,走过来问道:手机坏了?
肖蔚看看鹏宁,突然笑了,笑得很厉害,揉揉眼睛,说:嗯,是坏了。
鹏宁没料到肖蔚的反应,看着肖蔚让小丁先上去,轻松的问自己:有事儿吗?
鹏宁想了想,说:下班我来接你。
肖蔚还是笑着,很干脆:滚!
鹏宁正要发火,突然发现肖蔚缠着纱布的手,拿起来问:手怎么了?
肖蔚一甩,嘴唇一碰:没事儿。说完绕过鹏宁。
鹏宁那里肯让,一把拉住他,低声警告着:来劲是吗?
肖蔚没挣扎,看着鹏宁,空着的手拨通手机看着鹏宁说:110,我报警。对,万柳亿城中心,有人抢劫。
鹏宁一把夺过他手机按了,吼他:疯了你!
肖蔚还是一动不动,接着说:137********,你再来找我,我就打这个电话,直接说:赵叔叔,你儿子不去找女朋友,是因为他搞同性恋。我们大学上过床,你要不要看照片。免费!
肖蔚的声音越来越大,早晨人来人往,在公司大门口的保洁阿姨探出头来,鹏宁的脸都紫了,指着肖蔚,半天说不出话了,猛把肖蔚的手机摔出好远,碰到地上分裂的声音很响。狠狠碰过肖蔚的肩膀,朝前走去。
肖蔚突然一阵恍惚,有些心酸,回头喊道:鹏宁。
鹏宁回头眼睛竟然红红的,赖声赖气的说:干嘛!
肖蔚看着他,平静的说:别再来找我,我们分手了。
说完回头去捡自己的手机,重重抹去上面的灰,开机竟然没事儿,还好是旧诺基亚。
回到公司,直接到大董屋里给他看自己的手,把大董吓一跳。
肖蔚简单说玻璃划伤了,有些发炎,想休息两天,大董马上同意了。
回到座位上跟小丁简单说两句,自己回家住两天,小丁连忙把自己的一瓶红药水给他,让他好好休息。
肖蔚离开公司,门口站了一会儿,亿城的楼挨得近,大门像个角落,不远处有个烟酒专卖,走进去买了1条烟,又到7-11去,买了很多咖啡。无目的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处旧的小区前停下来看见招待所的牌子,朝着招待所走过去,问一下地下室50元一天,先交钱。肖蔚交了100,要了热水,走进房间。越往下走空气越混浊,小发廊里面廉价药水的味道,大块大块掉皮潮湿的墙,简陋的门框,一切肖蔚都像没看见一样,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进去直接把门锁上,窗帘拉上,开开小灯,默默点上根烟,冲上咖啡,躺在床上闭着眼慢慢抽着烟,闻着咖啡的味道。
于洋也好,鹏宁也好,他们能不能都没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过,从来没来过,没见过,没说过话,只是陌生人,无关痛痒。
小时候虽然爸爸有些老,总有人问是不是他爷爷,可爸爸还是爱他的。10岁那年,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前天他得到通知说被招到特长班,爸爸高兴坏了,抱着他大咧咧的说:他生了2个女儿,1个儿子,没一个考上大学,偏偏小幺这么聪明。一家三口憧憬着肖蔚4年后考大学才14岁,这是多大的荣耀和轻松。可第二天,幸福的钟就随着爸爸的生命停了。一切太突然,人昏后就再没醒来。肖蔚拿着通知书和上学的东西默默整理着,耳边是妈妈的哭声和大姨的埋怨声:你怎么傻,怎么不领结婚证呢。妈妈抽抽噎噎得说:他说两人感情好,要个证有什么用,反正有肖蔚呢。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他老婆也去世了,他对我们母子也好,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年纪小反应慢,怎么一个晚上,自己就成了私生子,爸爸不是爸爸了。一时间无数人潮涌到家里,是平常冷漠的哥哥姐姐们,看着比他妈妈还大好多的哥哥姐姐们,质问警告控吓,妈妈只是哭,搂着他哭。幸运的是,邻居阿姨看不下去了,过来说了句话:事实婚姻。才让凶恶的人们安静下来。似乎,大哥看出来闹下去没有好处,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肖蔚的妈妈放弃财产分割放弃公司股权分配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他们来提供住处,基本生活费,供肖蔚上学,考上大学可以商量提供部分学费,妈妈同意了。
这样肖蔚和妈妈搬出来,住进了大哥给安排的在大兴的一处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小平房里。
从那天开始,要生活费和要学费就成了肖蔚人生中的大事。
每次都是各家来回推,推到不能推,给点儿,不是全部。妈妈干些零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直到有一天,肖蔚去大哥家要学费,碰到改改,看着改改糟糕的考试卷,随便说了两句引起了大哥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