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一世万花 下——暮砚熙

屋中萧君卿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身上衣服已经全部脱下，身上到处都游走着细小的蛇，看起来极为可怖。

魅曈站在床边，双手举在空中，控制着所有小蛇吸食着萧君卿体内的毒素。煸枭站在一边，眼中有明显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萧君卿身上的小蛇不少已经僵直了身子化成一滩滩黑水，魅曈猛然一晃，额间已经见汗。煸枭迅速扶住已经收了魔力的魅曈，缓步退回桌边。

魅曈休息了半柱香时间，才让煸枭将门打开。门一开，安铭和上官清几乎迫不及待就冲了进来。子鹿跟在后面，进门直接跑到了床边。

“怎么样？”

魅曈仍带着几分虚弱，抬眼看两人：“我已将毒素控制，但想要将体内毒素尽数排出，只能靠他自己。魔气与他体内灵气相斥，我没办法助他排毒。不过……我劝你们也不要动手，虞驳一族毒素会攀附灵力，一旦收力，必然也会将毒带回自己身上。”

安铭眉头皱的死紧：“难道没有办法了么？”

“他身上似乎有什么能助他护住心脉丹田的东西，如若不然，早在薨娅碰到他的第一次，就已经没有可能活下来。接下来，就只能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上官清走到床边看了看问道：“任他自己恢复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魅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少与修仙之人接触，根本不了解。何况他本身就与寻常修仙之人不同，任何后果都难以提前预料。”

煸枭将魅曈扶起来，才对着两人道：“族长已经虚耗过大，两位若是无事，请先让大人休息。”

安铭看着门被合上，走回床边。上官清屡次想抬手，却终是犹豫着放下，最终还是挫败得靠在床边：“堂堂一个丹师，如今连自己兄弟也救不了……”

安铭皱着眉将他拉开：“那边还躺着一个，连你都这样，慕师兄醒来岂不是更难过？”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上官清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只有三年了，想必现在卫天已经知道一切，若是那人兵行险招，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屋中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子鹿才抬头看着他们，清透的眼神中有着满满的挣扎：“还有一个办法……”

两人猛然回头：“什么办法！”

男孩儿黝黑清透的双眼忽然透出璀璨而深邃地奇异光芒：“魔化！”

“什么！”

“虞驳一族毒性属于魔族天生，若单靠师父的灵气排出体外，少说也要十年才能全部除尽。但若是入魔，所有灵气转化为魔气，那么毒性将会与本身灵气融为一体。师父的灵气本就不同于常人，此法，是最合适的。”

上官清盯着他：“莫不是一直以来，你都在等着这一刻？你的目的是什么？”话音一落，手已经稳稳掐在子鹿的脖颈。

子鹿双手下意识掰着握在颈间的手，但眼中却没有半分慌乱：“我不会害师父！”

安铭面色也冷了下来：“你若不会害他，为何还会有此想法？修仙之人一旦入魔，便永生永世不得成仙！”

子鹿艰难地摇了摇头，因为缺氧，脸色泛出一种紫色：“师父……不同……”

上官清下意识松了松手：“什么意思？”

一瞬间，子鹿眸光中的色彩褪去，又染上茫然。沉默了良久，他才抬头：“我说不出来，但是师父一定没事！你们相信我！若是想要师父尽快恢复，继续寻找圣物开启幻月洞府，必须让师傅入魔！”

“听他的。”

安铭和上官清同时回头。门口，慕崇然站在那里，目光如死水般平静，语气也毫无起伏。

“崇然！你疯了么！”

慕崇然缓缓抬头，看向上官清：“他若不能成仙，我便陪他入魔。但，决不能让他等死。”

屋中再度陷入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安铭拉住上官清，缓缓道：“好。子鹿，交给你了。”说完，便拉着上官清走出房间。

子鹿看着留在房中，死死望着萧君卿的慕崇然，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娘……师父会没事的。”

慕崇然目光微微一动，转而落到他身上：“若你当真是害他得，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子鹿摇了摇头，眼中依旧清澈。

混沌之力牵动了萧君卿的混元之气，微微一荡，丹药的药效尽数散去。浓稠的混元之气缓缓在体内流淌，所附之毒素，亦缓缓散开。

慕崇然看着那些毒素如跗骨之蛆缓缓渗透了萧君卿的身体，缓缓闭上了双眼，似是不忍再看。

混沌之力像是为萧君卿的能力开启了一条全新的路，原本缓缓动荡流淌的混元之气轻轻一震，逆向而转。体内毒素像是与混元之气完全融为一体，纯白的灵气渐渐镀染黑色，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彻底融合。

修仙之人入魔，不过两种愿意。一为心境颠覆，心魔掌控神智，偏离正途。二为修习心法不正，一开始便偏离了修仙之道。

然而子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顺利将萧君卿的混元之气直接引入魔道修行。

萧君卿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苍白的面容之上痛苦一闪而逝，紫色万花印记在眉心忽明忽暗。混元之气突然翻腾起来，隐隐泛着黑色在周身盘旋。眉心印记愈加深邃，紫色缓缓化为深紫，慢慢转向黑色。

直到一股精纯的魔气自萧君卿体内蓬勃而发，慕崇然身子一震，坐在椅子上合着双眼，紧握住双拳。周身剑气隐隐泛出一股邪意，让人胆寒。

你若成魔，我便陪你成魔。

第110章：堕魔（温暖向）

“师娘不要！”慕崇然身子一震，猛然被这声稚嫩的喊声惊醒。

回头一看，子鹿手中混沌之气已经稀薄，而萧君卿周身魔气越渐浓郁，甚至隐隐有超过归无境的迹象。再观子鹿自己，因为又分神关注了慕崇然，小脸已经惨白虚弱。

子鹿眼中的急切一览无遗：“师娘！师父不会永坠魔道，你不要！”

慕崇然虽然心智不算坚韧，却到底心境平和，被唤出心魔之境，便再无危险。握成拳的手，紧了又松。良久，起身推门出去。

子鹿缓缓舒了口气，凝神与萧君卿身上。

血月之色渐浓，夜色渐渐褪去，重现天光。

煸枭来的时候，被屋中充斥的魔气惊到，讶异地看向慕崇然几人：“你们……”

上官清眉宇间的烦躁尚未褪去，语带急促：“与其等死，不如兵行险招。”

煸枭仍然木着脸，看着他们道：“大人亦想到这个法子，只是修行不易，执着于仙道的人，多数不愿选择堕魔。”

话音一落，房门便被推开。子鹿脚下明显已经虚软，却还是坚持着走到慕崇然身边，露出个可爱却虚弱至极的笑容：“师娘，我成功了。”

慕崇然完全顾不上这个称呼被上官清等人听到，扶稳子鹿送到安铭怀中，便冲进了房间。

上官清和安铭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抱着子鹿跟随煸枭离开。

屋中依旧有魔气的残存，萧君卿似乎还不能很好的将自身魔气收敛。而苍白的面色却略有好转，眉间印记黑中透紫，无比妖异。

慕崇然像是怕惊醒他，一步步悄然走到他身边落座。握住他冰冷的手，微带颤抖。

“师弟……该醒来了……别再吓我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回应，如果不是胸口仍有起伏，气息仍在流转，慕崇然几近崩溃的情绪就要爆发。

三年之期，无论与魔族人来说，还是对修仙之人来说，都不过转瞬即逝。他们并无太多时间，幸好的是，萧君卿不过半月便醒了过来。而这半个月，有多半的时间，都是在融合适应已化为魔体的力量。

半月后，魅曈才再次出现。

萧君卿倚在床边，握着慕崇然的手：“大人是有事要说？”

魅曈眉间仍存忧虑，犹豫了一下才道：“虞驳一族的事闹得不小，魔君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却迟迟没有召见我。你与那人此番已经彻底对立，即便是在魅蛇族中，也不安全。在你身体恢复之前，最好换一个地方养伤。”

萧君卿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流转的黑气，缓缓点了点头：“师兄他们的身份仍旧招摇，即便那人猜不到我会堕魔，却也会找到师兄他们。换一个地方，也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魅曈大人可有安排？”

魅曈表情轻松了几分，笑道：“既然你是帮我魔族除异，我自然尽力而为。我与魉辛商议过，魅蛇族与冥魉族圣物都会交予你。魔族狱鬼界有一处很少人知道的地方，我与魉辛曾在那里寻到过一处浮屠境。即便那人再神通广大，也不会想到那个地方。”

萧君卿笑了笑：“多谢。”

所谓浮屠境，乃是魔界任何种族都无法管制的地方。那里是真正的强者为尊，没有永远的强者，也没有永远的君王。即便是魔君，也不能让他们永远的臣服。只是那里多数魔族都甘有一身戾气杀意，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否则，魔族的统御者早已不会是魔君，亦不会有现在的平和。

以萧君卿现在的实力，即便不能将那处地方彻底降服，但足够威慑其他魔类不敢靠近他们。何况剑修本身便带有威慑，大化境的剑修，足够让一般魔类畏惧。

魅曈隔天便让煸枭秘密安排人将他们送走，不出三天，便到了那个所谓的浮屠境。

萧君卿的渐渐转好，让其他人的情绪明显也放松下来。

上官清瞧着一地暗沉的褐色血迹，咂舌：“这地方，好大的血腥味。”

煸枭瞧了他一眼，眼中莫名有些温和的笑意：“浮屠境尊崇强者，而强者必然是经历无数厮杀与战斗浴血而出。这里的战斗，从未停止过。虽然残忍，却也更像是魔族该有的。”

上官清挑眉看他：“看来你对魔君现在的治理很不满意？”

煸枭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脸上却仍然还是一副木然的模样：“没有。”

上官清切了一声，单手搭上他的肩膀：“兄弟我告诉你，无论是多强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战斗中，都会疲倦。所以这种强者推选方式，根本是行不通的。真正的强者，不止要有能力，还要有脑子。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在位的是魔君，而不是那什么巨魔。”

安铭冷眼扫了两人一眼，却没说什么。上官清并未发现，还自顾自的调侃着煸枭。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什么情绪都没有的魅蛇有点好玩，呆板的可以。

萧君卿似乎看出了什么，侧目看了一眼扶着他的慕崇然，眼中带着莫测的笑意。

魅曈似乎早有准备，浮屠境深处竟然早就建好了几间矮房，虽然简陋，却已足够。而且周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其他浮屠境魔族不敢靠近。

煸枭略带几分恭敬将萧君卿送入房中，才道：“大人说过，萧大人养伤这段时间，属下随侍在侧。”

萧君卿笑道：“煸枭统领不必客气，在下这里有师兄，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煸枭点点头，也没多客气，还体贴的为他们关上门才走出去。

慕崇然走到桌边帮萧君卿倒了杯水，略带几分好奇：“方才你表情就有些怪异，发现了什么？”

萧君卿抿唇笑了笑：“安铭这次可是有的计较了，这位煸枭统领对上官恐怕起了心思。”

慕崇然目瞪口呆：“他们又没什么接触，怎么可能？”

萧君卿失笑，抬手将他长大的嘴巴合上，才道：“上官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无论到了哪里都老实不了。恐怕我养伤那半个月，早就不知道跟着人家煸枭统领交流了多少次。”

慕崇然面色古怪起来：“那上官自己知道吗？安铭呢？”

萧君卿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才道：“安铭怕是看出来了，方才脸色就不太对。只是上官应该没发现吧，你想想他用了多久才发现自己对安铭的感觉。还指望他能发现别人的情绪？”

瞧着慕崇然还一脸纠结，萧君卿伸手将人拉上床：“师兄，他们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了。师弟还是伤患，你还是多想想我的好。”

慕崇然白他一眼：“越老越贫，以后你若是再吓我，我便也堕魔给你看。”

萧君卿再度失笑：“师兄，你这算是撒娇吗？”

化为堕魔，萧君卿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再如修仙之时那般正气凛然。总是隐隐透着股子邪异，加上本来就有几分腹黑潜质，坏笑起来，格外蛊惑人。

慕崇然瞧着他邪笑，莫名红了脸。心里暗暗恼自己，相伴这么久，竟然还会被蛊惑。

萧君卿看人被他逗得害了羞，便也不再继续闹下去。搂住人在怀里，安静的合眼休憩。

屋中一片安宁，半晌慕崇然才犹豫着开口：“子鹿说你堕魔只是暂时的，可是一旦堕魔，不是就不能再有仙籍，修行成仙了么？”

萧君卿皱了皱眉，道：“事未成定局，一切还说不清楚。我也有种感觉，我不会永远停留在魔道。虽然说不清，但这种感觉很强烈。而且，混元之气不同于其他，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慕崇然靠在他怀中，缓缓道：“我依旧是那句话，若你当真成魔，我便陪你永堕魔道。”

萧君卿手臂紧了紧，望着他的发顶轻声道：“师兄难道不觉得可惜吗？修行百年，却为了我化身成魔……”

再度安静下来。本来也未曾想过要答案，萧君卿并未在意。过了很久，久到萧君卿以为怀中人已经睡着，才听到那人轻声道：“也许会后悔吧，自我入了修仙之道开始，便一心奔着成仙之途而去。可是……若仙魔两隔，便不仅仅是后悔了……”

世人皆说忠义难两全。那……执念与爱呢……

倘若当真成仙之途无你相伴，我又怎么去度过这漫长的时间。

为了与你相伴终生而不懈，若你不在，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说到底，如今你才是我最终修仙的目的。

“说好了的，他日修成仙身，于仙界安宁之处，寻得寸土，与大家一起，同住同欢。”

声音低如喃语，萧君卿却听得明了。

低头落吻于乌黑的发顶，萧君卿笑着拥紧他。

“师兄，我会一直记得答应你的。”

“我会陪着你渡劫成仙，陪着你与大家一同……同住同欢……”

“待得琴空的孩子出世，我们要回去喝他的满月酒，看着他长大。”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师兄……我永远不会留你一个人……”

牵扯的红线，早已锁死彼此。即便你让我放手，我也不会放开。

执念也好，业障也好，你是我的，永远没人能改变……

第111章：意外之人

上官清最近觉得很不对劲，但是让他说哪里不对，他又怎么也想不通。

安铭突然又对他冷言冷语起来，反倒是那位煸枭统领整日和他在一起。两人一个魔一个修真者，竟意外的能聊到一起去。

上官清趴在小院的围栏上看着远处正在打斗的两头魔兽，一脸苦恼：“你说，他为啥就不理我了呢？我又没做错事情，莫名其妙……”

煸枭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你该去多陪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