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少年 上——千溪雪湖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就不用这么客套了。要吃吗，我买的甜甜圈？”米洛斯把食品盒递到凌野面前，微笑道。

他的笑容和此时温暖的阳光一样，一下就照亮了凌野的内心。凌野明明不想再靠近，又忍不住去靠近——他知道自己渴望什么，同时又害怕自己会亲手毁掉。

“不必了，我不需要。”说完，凌野走向他经常睡觉的位置，坐下来。没想到米洛斯跟着就与他并肩坐在一起了。

“你的休息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屋顶睡觉吗？观察了两天，我发现你都没有朋友呢。”米洛斯用大人的口吻关切地问道。

凌野漂亮白皙的脸上没有一星表情：“我不需要朋友。”

米洛斯望向凌野黝黑深邃的眼睛，似乎要连他的灵魂都看穿般带着淡淡的心疼口吻道：“是不需要朋友还是怕会伤害到朋友所以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

凌野眼神中带着震惊。米洛斯到底是如何看穿他真正的想法？让他如同赤裸着全身站在他面前一般，无所遁形。

“我并没有。”凌野冷冷道。

真是个倔强的少年。米洛斯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凌野的头，像是哄得不到人宠爱的动物一样。

明明对他的事情并不了解却总是看透了他，凌野觉得米洛斯果然就是专门来消灭他这样的怪物的英雄。尽管他已经否认过他不是。

米洛斯却在想，这个少年真是非常不可思议。对他们解释的工作，怪物以及消除记忆的手段一点也不好奇，不深究，只是把它们都当成了自己日常的一部分，并没什么值得宣扬的理由。

也可能是，他并没有可以去宣扬，去分享的对象。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特别在知道他的过去时，米洛斯便不能放下他不管。

他无法想像被父母抛弃，被同学排挤，被人惧怕的凌野是怎么生活过来的。但是他见过凌野的眼泪，知道他的“真实”。那样的人，仅仅是个内心纤细的，用冷漠作伪装的软弱少年罢了。

八重优羽说得对，或许他真的不适合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

隔着远远的对面是女生校舍的屋顶，有一群女生拿着一个望远镜看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而这边的人却毫无知觉。

在米洛斯想这些的时候，凌野已经躺下睡着了。在这样的季节，即使是温暖的午后，只穿着短衬衫的凌野还是会感冒。米洛斯脱下他的西装外套盖在凌野的身上，低头温柔地守在他的身旁。

凌野睡着时会褪下所有的冷漠和防备，回复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和朝气。是一张漂亮可爱的睡脸。

如果有可能，他是不希望凌野变成他们这样的存在；同时，他也希望凌野能多依赖自己一些，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一个关心他的长辈。

如果不去数着时间的话，时间其实过得很快。眨眼到了放学时间，凌野背着书包准备回家。之前他一直是在西面废弃仓库的小树林打发时间的，可遇到那种事情之后让他心里有了阴影，也不愿意再去了。

但要说回家，这么早回去那个冷清的“家”里，又该怎么打发时间呢？

凌野从学校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一个老旧的小公园，平时都是一些小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玩耍，一到夕阳下山时就会离开。

今天经过那个小公园时却一个人也没有。凌野隔着马路望向小公园里最引人注意的城堡滑梯，顿了顿脚步，略一思考便走向那个小公园。

刚走进那个小公园，就有一群女生快速跟上前去拦住了他。

凌野被突然截断了去路并未感到太大的愤怒和吃惊，只是淡然地盯着眼前跟自己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等待着她先开口。

“我们看到了！”起头的漂亮女生有着一头乌亮卷发，扎着非常可爱的蝴蝶结。她怒视着凌野，逼近他的面前大声叫道。

凌野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明所以：“什么？”

“你和米洛斯老师是什么关系？”几个女生都怒气冲冲地逼向他。

女生之间总是有这样的共鸣，喜欢着一个大众都喜欢的人物，因为妒忌独占的人所以拉帮结党形成一个小团体。一旦有非团体的人物占有她们所喜欢，想独占却被约束着行动的对象，就会集结在一起讨伐那个出格的对象。

他以为只是女生之间的互相制约，女生之间的战斗，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凌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不急不慢道：“并没有特别的关系。”他只希望她们能尽快远离他。他习惯性不去接近任何人，也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自己。

这样，才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但那些女生却不懂他的心思。见他面无表情，一副冷淡，事不关己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被他小看了。

一个行为粗犷的少女直接上前纠起凌野的衣领道：“不要因为你比较漂亮就随便靠近我们的米洛斯老师。我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在少女触碰到他的时候，凌野心里变得非常慌乱无措：“快放手！”

声音明显是生气了。可他的脸就连生气也是一副无表情的样子，好像脸部的肌肉已经全部僵化般，没有一丝松懈。

少女被他的声音惊到，一种莫名屈辱漫上心头。她皱着眉，大声反驳：“就不放！”说完，另一只手就直接甩向凌野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凌野被那个女生重重推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眼前那个打他的少女，目光既包含着同情又带了愧疚。

女生们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明明那一巴掌是打向凌野的，却硬生生从凌野的脸上略过，飞快地甩回到少女自己的脸上。

少女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手居然不受控制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双方都错愣了好一会儿，女生中有一个人尖叫起来，大家才回过神。她们指着凌野喊了一句：“怎么会这样，你对小媚耍了什么手段？”

凌野把还在颤抖不已的手藏到身后，带着非常诚恳的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打了一巴掌的少女不甘受此污辱，又要提步上前去回敬凌野。凌野连忙后退：“别碰我，不然你们会受伤的！”

女生们闻言，心里顿时害怕了。她们原本也没打算对凌野做什么，只是想知道他和米洛斯的关系而已。再加上刚才奇特的一幕，她们急忙拉回那个少女，要面子般撂下一些狠话就逃开了。

凌野目送她们逃离的背影，最后那句恶毒的话语：“你这个怪物，去死吧！”在脑海循环，久久挥之不去。他难过的想，事情又搞砸了。

零五章：确认

一直悄悄尾随凌野的米洛斯藏在小公园斜对面的一棵梧桐树后，看到所有发生的一切，心情莫名复杂。

刚才他确实看到了那个少女的一巴掌是怎么从凌野脸上被硬生生地拽回打在自己的脸上。那一声清脆在空气中回响，经久不绝。

想必一定很疼吧？这也正说明她是真心想要狠狠打凌野一巴掌。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很难想像那样的女生敢动手。

凌野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走向城堡滑梯旁边的小沙池，把书包垫在沙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米洛斯观察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凌野只是呆呆的在那里坐着，然后……有眼泪从眼眶中滴落下来。他紧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瑟缩着身子，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米洛斯的心底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想要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安慰他。最终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才保持着观察的行动。

有可爱的猫叫声忽然响起。凌野微微抬头，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站着一只三色的小花猫。它盯着自己喵喵喵地叫个不停，身子很瘦，眼睛却是好看的鸳鸯眼。

凌野的眼泪在此时顿住了。

小花猫朝着他走近，停在他的面前，摇着长长的尾巴，张着粉色的小嘴儿叫着，好像在向他撒娇讨东西吃。

凌野犹豫着伸出手去摸它的头。小花猫也一副不怕人的样子，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凌野轻抚着小花猫的脑袋，小花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特别亲近的蹭了蹭凌野，像是在安慰他。

凌野的神色变柔和了：“你在安慰我吗？谢谢你。”他说完，发现小花猫的脖子上没有项圈，又问道：“你是流浪猫吗，也是孤单的一个人吗？”

小花猫像是听懂了一般，长长的叫了一声。

“饿了吗？”凌野问。小花猫又继续叫了几声。

凌野想起自己的书包里有饼干，于是拿起书包翻出饼干丢给小花猫吃：“对不起，我只有这些而已。”

小花猫低头走到那饼干旁边低下头嗅了嗅，忽然朝着另一边的草堆里短促地叫了好几声，凌野就见一个黑影从草丛中蹿了出来，脚步轻盈地跑到小花猫身边。

原来是一只和小花猫差不多大，也差不多瘦的小黑猫。小黑猫站在小花猫旁边嗅了嗅那些饼干，两只猫对着对方叫了一声便低头咬饼干，让人觉得非常温馨和可爱。

凌野看着它们吃饼干的模样，幽幽道：“原来你不是一个人。”

柔弱的少年与一对小猫，显得他非常孤独。米洛斯顿生怜悯。他四处张望了周围的环境，发现没什么店铺之类的地方，颇为失望。不然的话，他可以买些东西上前去跟凌野一起喂那两只小猫咪的。

正在暗自喟叹时，凌野已经拿好书包起身往家的方向走了。米洛斯连忙跟上去。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米洛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买了两份热菜和白饭。

凌野到家换过衣服后坐在地上面向窗口发呆时，就有人来敲门了。

他家的门常年没有人敲，凌野猜想不到会是谁。当他打开门看到来人时，有一瞬的怔愣。

米洛斯提起手中装着饭菜的塑胶袋笑着对凌野说：“一起吃饭吧？”

凌野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用黝黑深邃的眼睛直视着米洛斯问：“……你在监视我吗？”

米洛斯有些惊讶，他发现了吗？他以为自己已经在许多实战中练就了一身隐匿的本事，原来不是吗？

“……如果我说不是呢？”应该不是被发现了，而是自己主动承认了。

凌野沉默。如果不是跟踪监视他，又怎么能在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跟过来对他说一起吃饭呢？

怎么不说话了？在怀疑他吗？米洛斯竟然有些心虚。

“你们不必监视我，你们的事情我不会说。相对的，也请你们别来靠近我。”凌野冷冷地说完便要关门。

米洛斯用手格档了一下，一脸温柔的笑意：“我来不是说这些的。既不是用组织的身份也不是用老师的身份，而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来找你，不可以么？”句末他换上一脸热切的期盼。

米洛斯英俊深刻的五官非常适合他，高大精壮的身体与飞扬的浓眉让他看起来非常干练可靠。明亮温润的眼眸盯着凌野，碧蓝色的瞳孔像是星辰大海，带着神秘与包容。

凌野心想，如果能拒绝他多好呀。可惜自己没能做到，最终还是让米洛斯进了家门。

米洛斯与凌野一同坐下，他把买来的饭菜顺次放到一张小桌上，像是试探般的问凌野：“你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连厨房也没有，你不会肚子饿吗？”

凌野木无表情地看着桌面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外面很多东西买。”

“……这样很没营养，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行。”米洛斯无法想像，凌野怎么能像讲一件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那样呢？这样的事情太不正常了！

“我如何好像与你无关。”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仅仅因为他不小心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就要死缠烂打吗？

那么干脆消除掉他的记忆多好？干脆到，消除掉他全部的记忆。

如果能消除掉的话。

他说得非常正确，米洛斯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对于他们此时的交情来说，确实还不算太熟。

米洛斯苦笑，“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你有些地方和他很像……凌野，你为什么要哭呢？”

米洛斯的问题一经提出，凌野正要把筷子放下的手顿住了，他极为冷漠的开口：“我没有哭。”

倔强的少年。米洛斯知道自己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这时陌生的他还没能到和凌野交心的地步，没资格问那样的问题，“那，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组织吗？”

凌野再次怔住。他眼睛带着疑惑与吃惊，直直地望向米洛斯。

被凌野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米洛斯笑道：“之前我们跟你解释了那个怪物是变异者，但因为你是普通人，所以详情我们没有跟你多作说明。你的话，如果愿意加入我们组织，就能知道更具体的详情。”

“我对你们说的那些怪物，还有你们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米洛斯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并没感到失望，而是继续劝说：“你不想尝试一下，脱离现在这样的生活，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吗？”

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凌野心底蹿出一丝动摇。

他问：“为什么邀请我？”

“因为你跟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你们调查过我？”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要排除不确定因素。”

凌野摇摇头，紧紧握紧了自己的手，“我拒绝。”

米洛斯微笑着，对凌野的回答并不感觉意外：“你不想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什么能力吗？”

凌野语气多了几分自嘲：“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摆脱吗？能帮助别人吗？我甚至都不知道拥有这样的能力，究竟是好是坏？我只会不停的伤害别人，我已经受够了！”说到最后，他几乎要激动得站起身，白皙的脸也因此涨得通红。

“所以我才邀请你进入我们组织呀，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过得那么痛苦了。其实你不用急着告诉我，至少请你再考虑考虑再回复我。”米洛斯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道。他忽然非常心疼面前这个少年。

八重优羽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米洛斯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凌野一眼便按下接听键：“优羽，有事吗？”

“当然有了。C区有变异者出没，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那边人手不足，只好派你和我出马了。”

“可我还在凌野家……”

米洛斯话还没说完，八重优羽就很快截断他的话：“先别管那个男生了，上头有派人来监视他。我现在就过去和你会合。”

米洛斯还想说什么，八重优羽已经在那头挂断了电话。

他望着凌野笑，充满歉意：“我要去执行任务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还有，其实我们也跟你一样。”

米洛斯走后，凌野还在琢磨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我们跟你一样’指的是什么呢？跟他一样拥有讨厌的能力还是跟他一样在不停的伤害别人？

刚才的通话凌野听得很清楚，只是他装作没听见罢了。这个答案，他想，自己应该亲眼去确认才对。

八重优羽穿了一身性感的黑色紧身皮衣，骑了一辆红色重机车到凌野住的小公寓时，米洛斯已经在公寓门口等她了：“不是说了在那男生的家里会合吗？”

米洛斯笑：“特意出来接八重小姐的话，那样八重小姐不是能省很多力气了？”

“……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不敢让我知道？”八重优羽不大相信地问。

“我们已经搭档了这么久，你觉得我会么？”米洛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