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安哲微微拧了眉。
安瑞在手机上摆弄了几下,然后将搜索到的东西放到安哲面前:“严予,国际上都小有名气的脑瘤专家,但是除此之外……他在国外,也是拿过心理学硕士学位的。”
“心理暗示。”安哲明白了安瑞的意思,沉默片刻,轻轻启唇吐出这四个字。
“毕竟对于孩子而言,心理还不健全,运用一定方式的语言引导,可以得到极好的效果。”安瑞看了看手机,定了定神,拨出一个号码。
“……安瑞?”那边的声音有些诧异,继而嘻嘻哈哈地道,“哟,好久没联系了啊,上次我带贺殊真是对不住,只要你解气,我……”
“帮我查一个人。”安瑞却不停那边的人说完,直接淡淡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帮我查一下第一医院那个叫做严予的医生,我需要他详细的资料——这不是雇佣你,只是作为朋友让你帮我一个忙。当然,答不答应随你。”
老k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咋舌道:“你这不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座椅装赔本买卖了么?”
“那你愿意做这桩买卖吗?”安瑞淡淡问。
“当然。”老k在那边大笑道,“谁叫我是个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呢?资料你什么时候要?”
“尽快。”安瑞低声道,“越快越好。”
“收到!”老k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收了电话,老k看了看时间,刚刚过了十二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起身打开电脑,淡淡地笑了起来。
安瑞和安哲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了,两个人冲到安海成的病房,按亮了病房的灯走到病床前,看到安海成的脸色隐隐约约变成了一种青紫的颜色。安哲伸手放在他鼻子前探了探,发现那里早已经没了呼吸。
“瑞瑞……”安哲缓缓地收回手,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安瑞。
安瑞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具已经开始变得冰凉的尸体,面无表情的,缓缓地靠在墙上,然后一点一点地顺着墙壁滑坐了下来。
“……死了?”安瑞轻轻地问着。
安哲走过来半弯了腰,按住安瑞的肩:“瑞瑞,你还好吗?”
安瑞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着安哲的手臂站了起来:“去找人来吧,有些事情,折腾了两辈子。这场闹剧该落幕了。”
安哲点了点头:“那你?”
“让我在这里再待会儿……”安瑞垂着眼,没什么情感起伏地道,“再待会儿。”
安哲深深地看了安瑞一眼,然后微微笑了:“好。我马上就回来。”
“嗯。”安瑞应了一声,等安哲离开了,才重新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安海成已经没有半丝人气的脸,许久,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安瑞喃喃着,“妈妈在下面等了你那么久,该是时候让你下去和她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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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海成的死亡原因很快就查出来了。输液的药物不小心被护士弄错了,以至于在输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安海成便已经死亡了。
负责给安海成输液的陈姓护士被叫过来时,已经哭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我……我……我不知道,”陈护士抽抽噎噎的,“我都是按照平时的程序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怎么会弄错的……不可能的,呜,呜,我每次弄得时候,都会……都会检查一遍的,我确定……那就是普通的葡萄糖……呜……”
安瑞看着那个年岁不大,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护士,突然问道:“白天你和严医生一起查房的?”
陈护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望着安瑞继续哭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
“你准备药剂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安哲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陈护士抹着眼泪,拼命摇头。
“监控录像呢?”安瑞淡淡问。
“摄像头中午的时候就坏了。”一旁匆匆赶来的院长抹着脑袋上的汗,脸色也不大好看,“原本是准备明天早上去修的……”
安瑞和安哲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这件事可能是追查不出什么结果了,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很快,警察便过来将陈护士带走了,安海成的尸体由专门人员看护着,是以安瑞和安哲也暂时先回了家。
安海成死了。这件事不管是对于安家还是对于安氏企业,都会是个不小的冲击。而由此引发出的一系列问题,也将会在日后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天亮后……”安瑞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轻轻出声,“该怎么办呢?”
“至少,我会陪着你。”安哲站在沙发后面,俯身吻了吻安瑞的眼睛,“永远陪着你。”
安瑞的双睫轻轻颤了一下,却难得的没有推开安哲,也没有对他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讽刺他,只是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轻声反问道:“永远吗,听起来可真诱人啊。”
安哲温柔而又温暖地笑起来,伸手握住安瑞的手:“嗯,永远。”
第63章
安海成的葬礼办得很低调,但尽管如此,安氏董事长的死亡消息对于z市来说却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所有的媒体对于这件事争相报道,虽然安老太太动用了全部的关系想要将这件事压下来,但是除了主流媒体之外,一些周边小报和网络流言却还是止不住。
安家的股票持续下跌,本来安海成受伤之后就大受损伤的安氏这次情况就更加严峻了起来。
安海成死后,属于他的股份被分别分到了安瑞以及安老爷子、老太太身上,但是由于安瑞还没有满十八周岁,属于他的股份暂时还由他的监护人代替管理,而安老爷子现在又是已经生活不能自理,所以一切公司上的重担就全部落到了安老太太的头上。
只不过,安老太太本来就不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即使她已经尽可能的想要管理安氏,但是往往许多决断没有办法及时下达,对于公司的事务处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未从唯一的儿子死亡的悲伤和阴影里走出来,马上就进入了几乎没有怎么涉足过的商业领域,高强度的工作令这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越发觉得难以喘息。
安老太太是个精于保养的女人,往日里,明明已经年逾六十,但是整体状态却精致健康的如同四十出头一般。但是这一年来,生活中各种让人难以接受的变动,让安老太太也一点一点加快了她身体的衰老情况。
这一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已经突然陷入昏迷好几天的老爷子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靠在床上,微微偏着头靠着枕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双目有神,神态安详。
“老……老头子!”安老太太一回到家,看着安老爷子的样子,惊呼一声,赶紧几步迎了上来,眼眶微微有些红了,“你、你醒了?”
安老爷子点点头,微微地笑了起来,他望着安老太太,轻声问:“海成呢?”
安老太太坐到安老爷子旁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海成去国外进修啦,要过几年才能回来。”
“啊……是啊。”安老爷子笑了笑,“但是他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我有点想他了。”
安老太太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点,低下头借着帮老爷子盖被子的动作将面上的不自然掩饰了过去:“孩子忙嘛,你要理解。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什么想不想的,羞不羞。”
“想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好羞的。”老爷子笑着道,“我刚才还梦到海成了,他说他也想我,想让我过去啊。”
安老太太整个身体猛地僵住了,抬着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安老爷子:“老、老头子,你胡说什么!”
安老爷子看着安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大方从容的,像是一切都已经知晓了一样:“但是我跟他说啊,我还有些事没有跟你们交代清楚,我还不能走啊,你说是不是,老婆子?”
安老太太定定地看着安老爷子,沉默着、沉默着,眼泪突然间就滚了下来。
“哎,我说你,六十多岁的人了,哭什么。”安老爷子吃力地抬起手帮着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道,“待会儿在孩子们面前,可别这样了,啊?”
安老爷子对着老太太轻轻地道:“去吧,去把瑞瑞他们叫过来……快一点,海成那孩子还在等着我,我没多少时间啦。”
安瑞和安哲接到安老太太打来的电话赶到老宅时,老太太正坐在客厅织着手套,见到他们来了,就冲他们努了努嘴:“你们爷爷在里面,去吧……去吧。”
安瑞抿紧了唇点了点头,同安哲一起走进了屋子。
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反射着耀眼的白色的光芒,看上去纯美而圣洁,像是纯白的天堂一般高贵静谧。
“你们来了。”老爷子朝着他们招了招了手,“我等你们好久了。”
“爷爷。”安瑞走过去伸手拉住安老爷子的一只手,“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安老爷子笑着看了安瑞一样,没有回答,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安哲,将两个人拉倒了一起,仔细地将两个审视了一遍,叹息着道:“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啊。”
“都变成了很好的孩子了啊……”老爷子猛地咳了几声,然后喘了口气,缓了缓,才道,“你们和海成不一样……和他不一样,你们爸爸被我和你们奶奶给宠坏了,他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安瑞和安哲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谁在这个时候否认什么。
“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的,你们是兄弟,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安老爷子抓住两个人胳膊的手突然用力了起来,“答应我,你们两个,以后……咳咳……咳咳咳咳……”
安瑞胸口微微一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那头安哲突然微微笑着开了口。
“放心吧,爷爷。”安哲轻轻说着,“以后瑞瑞继承了安氏,我会在他手下好好帮助他。我们会齐心协力带领安氏走得更远,不会辱没了你的名声的。”
安老爷子侧头看着安瑞,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些东西,像是愧疚、像是欣慰,又像是些别的什么。
“好孩子……好孩子……”安老爷子的咳嗽缓缓止了,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却也像是随着先前的那一阵激烈的咳嗽而一点点地散了出去,“都是好孩子……”
房间的门突然被再次打开,安老太太拿着已经织好的一双手套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安老爷子床边,细心地将手套给老爷子套了起来:“怎么样,好看吗?”
老爷子望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安瑞和安哲,费力地道:“你们……出去吧,让我和奶奶再说一会儿话。”
安瑞和安哲立即明白了安老爷子语气中的诀别意味,安瑞垂在身侧的手牢牢握成了拳头,好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安哲退出了房间。
阳光乍现,为纯白的世界增添了一抹温暖,已经年老的夫妻亲昵的靠在一起,低低地,似乎是在说着他们年轻时的回忆。安瑞缓缓将门关了起来,走到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还有一大团未织完的毛线,孤零零的躺在一侧,显得有些落寞。
“为什么不说?”安瑞拿起毛线团,低声问。
“那你又为什么不说?”安哲反问,“你不说,我会分到安氏的股份。这也没关系吗?”
安瑞低下了头,冷笑一声,阴冷道:“你以为我怕吗?”
安哲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瑞精致的眉眼,然后伸手触碰了一下他柔软的发:“蠢事我做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什么是我承受不起的。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相信我。”
安瑞抬了头看了安哲一眼,然后偏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许久,才淡淡“嗯”了一声当做了回应。
第64章
安老太太打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很平静,她的眼圈微微泛红,但是整个人的情绪却是平和稳定的。
“你们爷爷走了,”安老太太轻轻地说着,“以后,整个安家……就要靠你们两个啦。”
安瑞上前几步走到安老太太面前:“奶奶……”
“我没事、没事。”安老太太拍了拍安瑞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你爷爷走的很安详,这样比起他……比起他这么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受苦要好多啦。只是现在,我有点累了……有点累了。”
安老太太说着,缓缓地将将安瑞和安哲的手握了握,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极慢地走上了楼。
安老爷子的葬礼很快就举行了,在葬礼之后,有一名安氏专门的律师上门来对安老爷子的遗嘱进行了宣读。对于他的遗产,不动产分给安海成三成,安瑞两成,安哲一套一环的房子还有一套三环的别墅,除此之外全部分给了安老太太。而公司的股份,则是除了分给安哲百分之五的股份外,剩下的所有股份都直接赠与安瑞所有。
而由于安海成已经死亡,属于他的那份遗产再次进行分配,虽然安瑞还差两个月才成年,但是在名义上,拥有百分之四十三股份的安瑞已经成了安氏现在实际上的最大股东。
但是尽管如此,安氏内逐渐扩大的危机却也已经到了不得不正视的地步。即使外部看上去尚且还算是光鲜,但是内部那些早在安海成管理时期就存在的问题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整个安氏。
安瑞和安哲再次和老k见面的时候,是在四月初的一个温暖的午后。老k依旧穿的很随意,但是整体看上去却已经有了一点成熟男人的沉稳魅力了。
“我接到消息,昨天晚上的时候,严予曾在机场附近的宾馆出现过。”老k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安哲,这是安瑞第一次主动带着外人来和他这个私人侦探见面,而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安瑞名义上的那个哥哥,那个在安瑞年少时就已经暗自忌惮着的安家养子。
喝了一口咖啡,老k收回自己的眼神,对着他道,“换句话说,老k回来了。”
安瑞猛地抬眼看着老k,压低了声音问:“那现在呢?现在他在哪里?”
老k单手撑着下巴:“我已经叫人过去盯着那家宾馆了,但是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严予都一直没有离开房间,如果没出意外,他现在已经还在那家宾馆里。”
“是吗?”安瑞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正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蓦然在静谧的空间里炸了开来。
“抱歉、抱歉,是我的手机。”老k对着两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从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眼神随意地瞥过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然后眉毛微微挑了挑,伸手按了接通键,“喂?你那边有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