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背处还隐隐有些酸痛感,看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那个男人,确实是出现过。
在经过洗手间到包厢这段路的时间后,王泽生站在包厢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做下一个最坏的决定——如果下一次他还遭遇到对方的任何不妥行为,他就报警,他已经忍受不了被那个陌生的男人肆意侵入自己的私人生活。
王泽生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滑开通话记录看了一眼那串熟悉的号码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塞了回去。
再次进入包厢时,气氛比离开之前要好了很多,薛辰逸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神情自若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牛排已经上来了,开始吃吧,”薛辰逸说,“吃完就回去上课,白白下午没课吧?我送你回家。”
王泽生看了他一眼,故作轻松地“恩”了一声后坐到了里面的位置。
桌前的牛排已经被人细心地切好了,肉块在铁板的热气中透着诱人的光泽。
王泽生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做的,他抬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薛辰逸,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得到了对方点头的回应。
这一餐吃得很安静,一时之间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王泽生刚刚把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王泽生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新的短消息,他的视线落在短信著名处时嘴里咀嚼的动作缓慢了下来——是学长的短信。
王泽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的薛辰逸,发现对方毫无异样的表情后快速地打开了那条信息。
[泽生,对不起。]
王泽生看着这条短信愣了一会儿,对面的薛辰逸却很快发觉了他低着头的姿势,皱着眉问道:“在看什么呢?”
王泽生含糊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便把手机装进兜里,心下却是一头雾水。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是为了今天一天冷落他而道歉吗?
一时之间王泽生就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满脑子都是余时航的那条短信内容,等到一餐吃完薛辰逸起身要送他一起回家的时候,王泽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回家?”薛辰逸皱着眉问他,“你下午不是没课了吗?”
“我……”王泽生用力抿了抿嘴唇,憋了半响才道,“我下午在学校还有事情。”
薛辰逸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那我送你到学校门口。”
“不用了,”王泽生拽了拽旁边周硕的胳膊,给他一个暗示的眼刀,“我和周硕一起回校就行了。”
薛辰逸将视线投向周硕,后者接收到了王泽生的冷眼后自然是连忙应允。
“没错没错,老薛你先回去吧,我和泽生一路走回去就好了。”
薛辰逸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盯了王泽生半响后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先回家了。”
两人目送薛辰逸走出视线后,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回校途中王泽生打算给余时航回一条短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琢磨了半天才发了几个字过去,并且附上了一个算是可爱的表情。
[没关系~~\(≧▽≦)~]
旁边的周硕不小心瞥到了他的回复便咧着嘴乐呵呵地笑开了。
“我说泽生你还真有意思,平常顶着一张闲人勿近的脸怎么短信卖萌就这么顺手啊?”
王泽生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半响等不到短信回复后打开通话记录按住那个熟悉号码就拨了过去。
“嘟嘟嘟——”几声后那头终于接通了,王泽生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学长”。
那头应了一声,继而开口问道:“怎么了?”
对方的声音好像有些疲惫,王泽生一时想要质问的情绪就堵在了心口,握紧了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学长……你还好吗?”
王泽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了这么一句话,话落之后手机那头却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半响后,余时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才在手机里响起。
“我很好。”
随后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要不要……来找我?”
王泽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轻地“恩”了一声。
与周硕匆匆告别后,王泽生便急忙忙地往美术院前面的大操场赶,等他过去的时候正看见余时航低着头倚靠在那颗庞大而粗壮的槐树下,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泽生走过去后很快就引起了余时航的注意,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脸上表现出了放松的表情,还没等王泽生开口之际就伸手抱住了他。
“泽生……”
王泽生乖乖地任由对方抱着自己,那颗悬着的心也稳稳地落了下来。
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之前一股脑的质问和疑惑在这个拥抱之下好像全部都变得不重要了,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感觉到两人紧贴着胸膛的心跳声,之前隐隐的隔阂感就像是融化成水的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时航像是留恋于抱着他的感觉,用唇角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侧脸后才松开了怀抱。
“泽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余时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握紧了他的手,“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王泽生看着他满载柔情的眸子,温顺地点了点头。
余时航带王泽生去的地方好像比较远,两人在学校后门等了一阵子的公交车,到达目的站点后又走了一段路,在这期间余时航都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曾松开过,两人随后又在路边买了一束百合花,随后朝着一个小山坡走去。
实际上王泽生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想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所以当余时航牵着他的手走进墓园且停留在一座墓碑前时,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少诧异。
眼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女人,有着一头蓬松的长卷发,温柔的眉眼和嘴角的亲切笑容都衬得她的气质贤淑大方。
“她是我妈妈。”余时航问,“她漂亮吗?”
“漂亮,”王泽生看着那张照片点点头,“你们长得很像。”
余时航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束百合花放在了碑前,朝王泽生走了几步,将他拥进怀里。
“见过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余时航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墓碑上的女人眉目柔和,“她是我心里最美的一个女人。”
王泽生抬头看了看余时航的侧脸,又看了看面前的墓碑,沉默了。
“只可惜……她漂亮但却做了一生之中最大的蠢事,”余时航搂紧了他的肩膀,语气有些低沉,眼睛紧紧盯着墓碑神情晦涩,“她根本就没有认清自己想要追求的爱情是什么就盲目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王泽生依旧没有插话,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地知道,此时搂着他的这个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倾听对象。
“那个男人富裕了之后经常不回家,甚至光明正大地包养女人,留给我们母子俩的只有钱。她用自己所谓的爱当做借口而一生懦弱着,在车祸的时候用自己的慈悲心放走了自己心爱的人,最后反倒让自己陷入了鬼门关。”
余时航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王泽生的肩膀被他的手掌按得生疼却始终没有叫出声,对方此时故作轻松的悲凉表情让他整颗心都像是揪住了。
“所以,我不会像她一样到死都来不及后悔,”余时航转过头,眯着眼睛伸手慢慢地抚摸过他的眉眼,嘴唇,锁骨直至心脏跳动的地方,叹息一声轻而易举地将他锁进怀里,“对于我爱的人,我只会紧紧抓住不会放手。”
王泽生的心跳因为他的怀抱和直白的告白而骤然加速,他怔怔地任对方抬起自己的下巴,感受对方颤抖着像是蜻蜓点水般在自己的嘴唇上吻过。
“真的好怕失去你,哪怕只是你的一个转身背影都会让我感到恐慌。”
王泽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第一次如此明显的痴迷与不安的情绪,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一阵突如其来的缺氧。正当他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时,余时航却缓缓勾起唇角笑了,柔和了眉目,捧起他的脸用力地吻了吻他的嘴唇,抱紧他的力道让王泽生感到有些疼痛,甚至有些难以呼吸。
“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身边,哪怕用最卑鄙的手段。”
他在王泽生的耳畔含糊地呢喃,带着隐隐的病态占有欲和疯狂的语气让他有些恍惚,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的情绪。
是错觉吗?眼前的学长……和今天出现的那个男人在语气上有惊人的相似感。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就被对方铺天盖地的细吻所眩晕了神智。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恐怕也莫过是自己喜欢的人也恰恰深深喜欢着自己吧。王泽生鼻子有些泛酸,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对方,开始浅浅地回吻,却让余时航红了眼眶。
这是一个细腻的长吻,只是唇瓣上的相叠和点点触碰,让人有些微妙的感觉,却又觉得甜蜜得理所当然。听着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王泽生觉得挡在两人之间那道隐形的隔阂在此时渐渐消融。
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呼吸缠绵,在彼此心里的地位已经一目了然。
时间还早,在经过墓园里余时航的一番告白后便打算离开,一路上的两个人耳鬓厮磨,气氛好不甜蜜,最后的王泽生也没有回家,而是直径就去了余时航的平房里。
换上了两人一起买的熊猫拖鞋后,王泽生整个人显得都很放松自然,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就连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比平时柔和了几分。余时航拿了两杯白开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随后转身坐上沙发,臂膀一伸便将他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王泽生没有乖乖窝在对方的怀里,反而是朝下挪了挪屁股将头搭在余时航的大腿上,舒服地躺了下来,后者看着他这副样子只是低低地笑,带着宠溺的意味。
深一步确定了彼此之间的感情后,两个人的关系比以往更加亲密也更加放松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王泽生很满足,他甚至真正开始从这段恋情中感觉到了以前所没有踏实感,他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最真实的余时航,而不是印象中那个让他觉得完美到无法靠近的学长。
没有了不安,也没有了迷茫,王泽生从来像现在这么清楚地明白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现在想来墓地前的那番告白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依旧能让他心跳加速。
“给你挖耳朵怎么样?”余时航摸着他的头发说,“你怕痒吗?”
王泽生依恋地蹭了蹭对方的手掌,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余时航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微微前倾身子从面前的茶几下拿出一盒棉棒。
“要是弄疼了就和我说,恩?”
王泽生侧过耳朵乖乖地“恩”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余时航的动作很温柔,细腻的呼吸声盘旋在他耳廓上方,时不时喷在他脸边到的温热鼻息让人无比安心。
“我跟辰逸哥说了,”王泽生说,“我们交往的事情。”
余时航拿棉棒的手顿了顿,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道:“他早些知道也好。”
王泽生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泽生,我想和你哥单独见一面。”
余时航这么说着,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听见对方的回复,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上下起伏,放松下来的柔和睡颜与平日那张冷冷淡淡的脸很不一样,却依旧能让他融化了心尖。
余时航停下了动作,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低下吻住他的嘴唇轻柔地碾转,唇齿间满足地溢出一声叹息。
“泽生,你就是我的命。”
第26章:日记
王泽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盖着薄被让他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地蹭了蹭后才打着哈欠坐起了身。
房间不大,但是看起来却很清爽,浅蓝色的窗帘,紧靠床边的白色书桌,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上次一起去超市购买的小肉植物,为整间屋子增添了几分绿色的生机。
看样子他好像是在学长的房间里啊。
王泽生这么想着,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下了床,随意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糟糕,好像是因为太过于放松而睡了很久啊。
王泽生有些懊恼,也不顾头发乱糟糟的邋遢样子就拖着熊猫拖鞋走出了房间。
“学长——”
他在客厅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便皱着眉往厨房走了几步,试探性地在门口又喊了几声“学长”后,王泽生便确定了此时这件房子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王泽生有些茫然,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后回到了刚才的房间里——他记得他的外套被放在床边,而他的手机则是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奇怪,学长会去哪了呢?
王泽生这么琢磨着,掏出手机打算给对方打一个电话。刚刚拨出去没一会儿对方就接通了。
那头“喂”了一声,夹杂着一些嘈杂的贩卖声,一时间听在王泽生的耳朵有些刺耳,他揉着耳朵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
“学长你在哪儿?”
“啊,我在菜市场。”余时航说,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家里没有菜了,看你睡得熟我就自己出来买了,待会回来给你做晚饭,好吗?”
王泽生:“……”
王泽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恩”了一声。
与余时航的通话结束后王泽生又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王母自己不回家吃饭后心里有隐隐的负罪感。
自从和学长交往以来,他好像就很少回家吃饭了啊……
王泽生甩甩头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拿着外套就想往外走却不料小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半截没拉回去的抽屉。
腿上那么一撞像是力道挺猛的,王泽生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他脸色难看地掀开自己的裤腿一看,发现被磕到的那块皮肤已经有了淤青的痕迹。
真倒霉……待会学长回来了问一下有没有药酒擦吧。
王泽生这么想着,弯下身子就想把抽屉推回去,即将闭合的时候眼角随意地瞥却像是看见略微熟悉的什么东西,手上的动作便硬生生地顿住了。他踌躇了一会儿,又把抽屉拉开了一点,带视线落在正面朝上的一张照片上时,瞳孔霎时缩小。
照片上的人像是刚刚出浴的样子,穿着一件松垮的浴袍正擦拭着头发,神情放松而自然,虽然因为拍照距离有些远和朦胧窗帘遮挡的缘故而看不清他的正脸,王泽生却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渐渐发麻。
没有人比他再熟悉照片上的那个人是谁了,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王泽生有些不敢置信地拿起那张照片,在手里翻来覆去的同时视线扫到了那本原本放在照片下的蓝色日记本上。
很眼熟的日记本,王泽生记得上次学长在他家住宿的时候,他曾经看见过一次,是一本比较精致的上锁日记。
再次见到这本日记本时,王泽生的心里却唐突地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它拿起来,却意外地发现日记并没有上锁,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翻开每一页。
王泽生的手指刚刚搭在日记本上,心底便隐约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拼命地制止他,喊着“不要去看”,王泽生略微踌躇了一会儿却还是翻开了那本日记,在他的视线落到第一页的第一行字时,心底的那个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