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是哪个贼人偷入这书房,不想尽是你这‘偷儿’。”
元穆易闻声心中一惊,又听这熟悉口气,出声笑道:“原来这江南才子之首,尽也是御教主你的入幕之宾。”元穆易转过身来,就见御风尧只着了一件外衫,赤 裸精壮的身躯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汗珠。
元穆易两眼微眯,讪笑道:“只怪我日间在街上遇见陈公子一时心急,尽忘了要先查探下这宅院真正底细。”
“教主认识此人?”一名俊秀男子自御风尧身后走出,身上衣衫已是穿戴齐整。只是那面上还未退去娇艳之色,透露出刚刚在这书房内室中的一番涟漪春景。
元穆易将目光移至男子脸上,道:“果真是个清雅可爱之人。”再转回看向御风尧,笑道:“打扰了御教主的雅兴,这便告辞!”话音一落,元穆易已一个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月色之下。
这边御风尧目中光芒一闪即逝,抬步就要去追,衣衫却被身后男子拉住。
“教主还是先将衣衫穿好,再寻也不迟。”男子笑容淡淡,望着御风尧腰间道。
御风尧回头对上男子眉目,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人。
次日,御风尧坐在那厅堂之中与几名教中元老商谈要事。
待到人散之后,雪儿手中抱着几卷字画和一封书信步入厅中。那书信上字迹隽秀洒脱,正是出自昨夜俊秀男子之手。
花街柳巷,莺歌燕舞,身侧佳人入怀,手中提着一只青花酒壶,一身湖蓝色衣袍的元穆易游戏其中。
御风尧看着眼前这一幕已将近一个多时辰,不知这“偷儿”打算佯装到何时?端起面前酒杯轻抿上一口,神色间未见一丝不耐,倒是渐渐多了一分玩味。
自他走进这间厢房内,这“偷儿”就对他视而不见。倒是那些莺莺燕燕一开始还靠过来迎他。只是见他始终无游戏其中的意思,才姗姗退开,再次投入到元穆易的怀中。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元穆易终是站起身来,搂着身侧两位美人就要往一侧的床榻步去。两位美人顿时花容失色,这两个时辰她们早已看出些端儿。那银袍公子不喜女色,且分明是冲着眼前这位蓝袍公子来的,就是不知是来此抓人还是来此寻仇?
元穆易这边搂着美人渐渐僵硬的身子走至榻前,摇晃着身体半靠着床榻坐下。这才慢慢抬起头,对御风尧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御教主有此嗜好,只是这两位美人姐姐似是不喜欢被人瞧着。”
御风尧嘴角一勾,看向立在元穆易身侧不知如何是好的美人,道:“既然两位美人姐姐不喜欢,那换我来陪这位公子如何?”
两位美人闻言如获大赦,纷纷点头称好,急急撩起裙摆步出厢房,留下屋中御风尧与元穆易二人。
次日,待到御风尧自睡梦中醒来,身侧又是空空无人。
“教主!”雪儿走上前,将一封书信递到御风尧面前。
御风尧展开书信扫了一眼,放到手边桌案上,道:“你吩咐下去,让冰儿同灵儿带上五十个影卫,务必在明日日落之前赶到!”
“是!”雪儿躬身领命,随即抬起身换上平日的笑容,道,“教主与那位元公子相处的可好?再过几日我们便要离开京城,不如将此人带回岛上,也好日日陪伴教主左右。”
“不必。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那‘偷儿’也是个游戏人间的性子。”御风尧端起手边香茶,喝上一口道,“否则我也不会同他周旋至今,要是一个缠人的倒是麻烦了。”
“哦?听着倒像是此人不缠着教主,倒让教主您心生不满了。”雪儿低低轻笑道。
“什么时候你也跟冰儿一样刁钻了。”御风尧摇头失笑,道,“不过,此人身上倒还有些趣味……”
“既然是个浪荡子弟,这样便好。毕竟他曾是总教主的同门师兄弟,雪儿只是担心教主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便麻烦了。”
“嗯……我自有分寸。”御风尧将手中茶盅往前一伸,道,“你这丫头!还不快给我添茶!”
御风尧依着身后白墙,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抬头望了望头顶月朗风高的深墨色夜空,想自己与那元穆易也有些时日。这人想要什么东西,就爱翻进人家墙头去偷,这回不知又是要偷个什么?
正想着,又见那一抹熟悉的黑影跃出墙头,那落在自己身上只一闪而过的眼神,露着一丝不耐。御风尧随即在心内轻笑,抬步紧跟了上去。
元穆易一进屋内便是面色阴沉,转身就要关上房门,却又如预料一般被一双手阻了去。
“御教主整日无所事事地跟着我,难道南坛尽是无事,都不用去管了吗?”元穆易双目难得冰冷,嘴角却是依旧擒着笑道。
“我们进屋说话。”御风尧拨开元穆易挡在木门上的手,笑着跨入房中,“今日你又偷了人家什么好宝贝?拿来我瞧瞧。”
“不过是一株无用的草罢了。”元穆易说着自怀中拿出一只锦盒,丢到面前的桌上。
御风尧走上前将锦盒打开,忽地惊呼道:“玉仙草!可解百毒!怎么会是一株无用的草?”
“你要是想要,拿去好了。”元穆易不以为意道,翻身躺倒在了床榻上。可惜纵使能解百毒,也解不了他身上所中之毒。他之前便是听闻这草的名头,故而今日有此一举,不想一见此草,便知这草也是无所用处。
“你究竟练得是何功夫?又是要吸那有毒的人血,又要找解毒之草?”御风尧放下锦盒,步到元穆易这边,却见元穆易故意转了身,不理会他。无奈在心中一笑,又道:“不如你跟我回南坛,魔教中珍奇异草因有尽有,也许有你要找的东西。”
一时间屋中安静无声,御风尧原想元穆易不会答他的话,却不想片刻后元穆易道:“魔教中的确有一种草,可以为我所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御风尧倾身向前,脸上笑得暧昧。
元穆易随即翻过身来,看着头顶上明显笑得不怀好意的人,无奈叹声道:“只不过……此刻更想要那能助人床第间欢好的药草……”元穆易伸手一拉,擒住那上方正笑开的双唇。
皇城戒备森严,但只是对那些武功平平之辈而言。
就像此刻这眼前的二人在这皇城中来去自如,仿佛是入了无人之境一般。
“那玉杯真要还了回去?”御风尧摸上已是空无一物的胸口,面上似有些不舍。
“自家人的东西,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前方的元穆易足下几个轻点,已跃过几重屋檐。
他身后的御风尧自然是知道元穆易这话里头的意思,想起在那日的魔教比武大会上初见到的少年天子,他身边时常跟着的一个青衣俊朗男子,俩人暧昧之情不言而喻,而那男子正是元穆易曾拜下师门的同门师兄弟。
此时正是皇帝早朝的时候,御书房里只有几名宫女太监。元穆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九龙玉杯置于那案桌上,随即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等候在那御书房屋瓦上的御风尧见元穆易人已出了来,又再次飞身紧紧跟上。
“去不去那儿清华池?”御风尧目中意味分明,既然已来了此地自然也要享受下这皇城的好处。所谓清华池,正是皇帝沐浴的地方。
“御教主对这皇城倒也是熟悉的很嘛。”元穆易讥讽道。
“好说好说,天地之大,知己难求,你我同是懂得享受这人间快乐之人。”说罢,御风尧飞身上前,往一处而去,身后的元穆易稍显迟疑了一瞬,随即也跟了上去。
清华池中汤色乳白,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清华池的水是自几百里之外的山中温泉引入,有凝神静气之效。皇帝果真是会享受!”御风尧脱去身上衣物,跨入池水之中。
那御风尧双臂一展靠上池壁,双眼半睁半开,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再望向前方还依旧站立在池壁旁的元穆易,讥笑道:“你这‘偷儿’打算一直站着看我沐浴不成?”
元穆易目中一闪,并未接话。
心中暗道,这御风尧倒也真会享受,若是此人做了皇帝必然是个昏君。一想到此元穆易嘴角不觉哼笑出声,随即也将身上衣物尽数除去步入池中。
元穆易靠上一处池壁,闭目养神。浸泡在这温热的池水中,身体仿佛被托在云端,感觉各处静脉畅通舒畅无比。
御风尧望着另一端的元穆易目色一拧,随即无声无息地悄悄划向元穆易这边。
几乎是要不知不觉睡过去的元穆易,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水波声,目子一睁,就见御风尧一张脸近在眼前。
元穆易惊得一愣,双手推拒在御风尧面前。就见御风尧眼中露出戏谑的意味,元穆易这才回过神来,又换上笑道:“怎么?御教主突然来了雅兴,想与我在这池中欢好?”
“如此良辰美景近在眼前,岂有错过之理?”御风尧欺身上前,胯 下已经挺立的物事抵上元穆易的两腿之间,手也跟着搂上那滑而不腻的腰身。
俩人胸膛贴着胸膛,合着四周袅绕的水气,唇齿相融。
月儿高悬,底下两抹人影一前一后跃过一处高低错落的屋瓦白墙。
“你这‘偷儿’这回又是看中了人家什么宝贝?”御风尧跟在元穆易身后翻身跃入一处屋宅,前方的身影却闪得极快,御风尧索性再不敢多话,急急跟了上去。
元穆易闪入一间书房,从一侧的书案上找到一方墨宝,眼内跟着笑意展开。
就是它了!二师兄定会喜欢!
昨日他游走街市,正经过一家墨宝斋,忽看到店家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方砚台来,那正是二师兄喜欢的端砚。那块端砚就是被这间书房的主人买了去,如今便要到他元穆易的手中了。
一刻之后——
“这块端砚虽好,也不是买不到得稀罕之物,为何偏偏花这般力气?”御风尧跟在元穆易身后,跃入客栈的厢房之内。
“我若是有这么多的银子,又何必费事去偷。”元穆易将那块端砚收好,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银子不也可以用偷得吗?”御风尧不觉好笑起来。
“偷了银子还要自己去买,不是多此一举。”元穆易连着喝下两杯茶水,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转了身对御风尧道:“时候不早,御教主还请自便吧。”
“何必这么麻烦,我们不是可以同榻而眠。”御风尧走到床前径直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今夜我并无兴致。”元穆易面色一暗,道。
御风尧见状,想想也不好太过得寸进尺,只得悻悻然地走出房去。
待御风尧人一走,元穆易目中寒光一闪关上房门,将桌上烛火吹熄,人尽再次跃出窗外。
今日是每月的月圆之日,本想偷了那块端砚后自己立刻找一处僻静之地,不想那御风尧却始终跟着自己,像一只粘人的苍蝇甩也甩不掉。眼见体内毒性就要发作,不得已只好先回到客栈打发了人去。
一轮圆月爬上树梢,元穆易串进一处林子,终是忍不住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一身湿汗早已染遍全身。
御风尧远远地隐在一棵老树之后,看着前方一番情景,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一个时辰之后待元穆易醒来时,人已躺在松软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被褥,那身汗湿的衣物也已脱下换了一身干净的。
元穆易环顾四周,眼中不由光芒闪动,这是他头一次自剧痛中醒来,人却不是在那林间野地或是山洞破庙里……
夕阳西下,高高的屋瓦上一个人影独自坐在一处屋脊上,手中是一坛已喝去大半的酒,在看那眼中却还是清明如常。
元穆易望着脚下热闹街市,来往人群,远处落日渐渐西沉。
巨大的楼船驶向东海,站在船首的人一身华丽银色衣袍随着风浪舞动翻飞。再看那浪头一个个扑向船身,船虽巨大却也被打得颠簸不已,而那船首的人却是纹丝未动。
“教主。”白衣女子上前,手里一袭黑色披风罩到了御风尧的肩上。
“雪儿,你看这茫茫大海似无边无际,尔我等又是何其之渺小。”御风尧站在船首,眼望着前方无尽的大海,感叹道。
“教主今日怎会有如此感叹?”女子轻声低笑,一袭白衣也随着迎面吹来的海风舞动起来。
御风尧转过头,望着眼前柔美的温和女子,自嘲道:“想我御风尧这二十多年来都未曾遇到过真正动心之人,如今却害了相思病。”
“教主说的可是元公子?”女子了然地反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教主才说……”女子话到口边又收了回去,就见眼前的自家教主神色之间已不知飘向何处。
“那‘偷儿’……”第一次见到时,那“偷儿”在他那些师兄弟中并不起眼,他也并未在意。
第二次在京城的酒楼他隔着竹帘暗中观望,那“偷儿”正置身在一场打斗之中,却是一副浑然不受其扰的样子,自得其乐地品着杯中的美酒。
第三次再那烟花红粉之地,却又换了一副游戏人间不学无术的王孙公子模样,只为贪求一时的把酒纵情,如他一般。
于是,他御风尧越发来了兴致。
而这最近一次,在深夜无人的山林之中那“偷儿”因身上剧痛而昏睡过去,脱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也脱去了平日里的洒脱。
那“偷儿”究竟暗藏着什么秘密?又究竟哪个面目才是他?
江南私家的深深宅院里花木吐露新芽,黄嫩的迎春花儿准时地绽放出春日的气息。
一袭白色衣袍的白慕容手摇着一把白纸扇,对着坐于自己对面的一袭青衫的人道:“宰相大人可是想让子婴干脆搬到这儿来?”
张青衣并不答话,只自顾自地喝着手中香茶,偶尔抬头看看院中的春日景致,偶尔又转头看一眼立在窗前的紫衣少年。
那少年的视线时不时与他相对,里面是说不出的缠绵暧昧。
而那白慕容身旁也有位佳人相伴,再往那院中瞧去,也正立着俩人,也是庞诺无人般地融在了这大好春 色之中。
几个人在这精巧幽静的宅院里一派自得其乐,片刻后,一身湖蓝锦缎的元穆易带着朗笑声跨入了这院中。“师兄师弟们倒是在此清闲的很,可让我跑断了腿。”
“师弟今晚又是要带着我们去往什么何处?”白慕容一手不紧不慢地轻摇着手里纸扇,另一只手隐在那衣袖之中与身旁坐着的红衣人十指相扣。
“保管你们满意!”元穆易四下打量,又道:“怎么?三师兄还未到吗?”
“那俩人恐怕要晚些。”张青衣放下手中茶盅,道。
只听“啪——!”地一声响,白慕容将手中纸扇一收,重重敲上身旁桌角,道:“晚上定要罚酒三杯!”
第四章: 药人之谜
客似云来的酒楼后院,独辟蹊径,隐在一处竹海桃林之间。
晴空朗月的回廊下,一盏盏火红的灯笼将此处装点得静怡而明亮。
再穿过一座石桥,跨入前方的月洞门,飞檐彩绘,古雅宁静的一座宅院便跃入眼帘。
“四师弟这阵子是又去哪儿云游了?”只见此人面上有一处刀疤,正停下手中夹菜的筷子转向坐在身旁的元穆易,道,“四师弟向来是我们几人之中最懂得享受之人,不如推荐几个好去处,也好让我们几个师兄弟参考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