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吃瘪,身后是一群张狂的大笑。
“你带着我家孩走!”许玖全力扭身,跳下来,把孩子往哪人手里一塞,决绝地看了那人一眼。
是个黑塔般的陌生汉子,面孔极没辨识度,个子很高,身条瘦长,让他速度极快。
那人瓮声瓮气道:“那不行,丢下你会被他们折磨死。”
“我有办法!你快走!”
许玖急着想让那人走,他还有个空间,打不过还能进去躲着,可这人带着胖胖在这里,他只有拼着命上了!
“你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扔下你。”那人说着放下孩子,从旁边的破屋子上抽两根棍子,一条丢给许玖。
独眼老四一伙人有六七个,也全部在对面停下,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利器。他笑的像一条嗜血的恶狗,一步走上前,指着许玖和快腿豹:“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34章:呵呵
“谁死还不一定!”快腿豹也是个狠主,说话间从许玖身边高高跃起,双腿猛踢,在墙上借力,大棍子呼地向前排的人扫去!棍梢把前面一人带的飞起,那人“嘭”一下撞到墙上,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脑袋就开了花。
白花花的脑浆让气氛陡然激烈,两阵人瞬间都红了眼,搏杀也更加不要命,快腿豹在前面对阵,许玖略一顿足,运足气拿着棍子对一人的脑门抡!
“妈的!”被抡的那人略一偏头,棍子狠狠敲在他肩膀上,他这才正眼看了许玖,下一秒手中的砍刀就向许玖飞去!
“闪!”快腿豹大喝一声,棍子一挡,刀扎在许玖旁边的地上,许玖一脚将刀踢到背后,不要命地拿着棍子继续砸那人脑门!
惨叫迭起,那人抬手抱着脑袋像许玖冲,许玖退也不退用足全身力气对那人猛打。他不敲脑袋了,就敲那人关节腿弯,一棒子敲上去,能清晰地听见骨头破裂的声音,那人惨叫着跪下,这声惨叫太凄厉,全力攻击快腿豹的几人见状,大唾一口向许玖扑来。
许玖把棍子抡的虎虎生风,他打架没个章法,只一味蛮力,第一个人对他掉以轻心让他得了逞,这几个却没那么好对付,在他力竭微慢的那一刻,棍子迅速被人抓在手里,许玖也快,当机立断全身抵在棍子上狠狠朝那人撞去!
“操!”
那人被棍子顶到,后退一步,其他几人开始向许玖抓来!眼前血花飞溅,独眼老四虽不擅跑,但打斗却是一等一的不要命,眼见快腿豹就要护不住许玖,只是忽然——
“快跑!庄园卫队来了!”
众人大惊,打斗的更加迅猛!
街口望风的人还在喊:“庄园卫队来了!快跑啊!”
许玖跟那夺他棍子的人还在僵持,其他人的砍刀已至,快腿豹大叫一声:“松手!”
他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睛,身体瞬间快速腾空!
快腿豹带着他踩在人头上越过了高墙!
许玖血液奔腾,死里逃生的恍惚还没散去,快腿豹已窜过了两个街区。
“胖胖,胖胖还在那里!”
快腿豹拉着他跑,许玖疯了般挣脱,不要命的往回跑。
“不要回去!”那人扯着许玖,许玖在他胳膊上狠咬一口,反手卡着那人双手:“你带我回去!”
男人阴沉着脸:“你这是在威胁我?”
许玖瞪着眼睛双目血红:“求你带我回去,我的孩子在那里。”
快腿豹轻而易举挣脱了他:“我知道他们往哪跑。”
说罢抓着许玖就往另一条街上跑,街上乱糟糟的,到处是声音,许玖却像被放空一样,周围一切如灯影般寂静掠过,脑袋里什么也没有,只觉得前面有根线,拽着他像未知的行程。
要么生,要么死。
二人跟独眼老四一伙迎头对上。
双方都是全身浴血狼狈不堪,许玖扫了那血红一眼,全身血流倒逆:“我的孩子呢?”
“妈的又是你们!”独眼老四一伙折损了三个人,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砍死他们!”
“我的孩子呢!”许玖大吼一声,声音凄厉。
“砍了!我这就送你下去见他!”
许玖脑袋嗡嗡的,像是出现了幻听,所有一切都变得黑白,耀眼的太阳变成黑沉沉的颜色,像棺材上一点点滴落的墨漆。晃得人骤然惊恐,平静,万籁俱寂。
死了?
许玖不记得他发疯一样冲向众人,空手夺下那人的长刀一刀捅了过去,他的皮肉像只口袋一样裂开,喷涌出浓烈的红色,铺天盖地,如河决堤。
他浑身突然剧烈疼痛起来,毫无缘由地失了一切感知,听不见,看不着,只是一个劲地挥动着手里的刀,心里充斥着巨大的绝望。
唯有痛楚清晰冰冷又汹涌澎湃,血脉急速旋转,五脏六腑像有人拿着棍子在搅成一团。他呕了一大口血,胳膊被人捅穿,闷闷一声响,像捅在块朽木上。
“抓住他们!”
“追!”
“别跑!”
“停下!”
影子重重叠叠,好像突然来了许多人,有人在对他大声吼着什么,许玖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握着利刃挥舞。
咔嚓——
一切沉寂了。
“胖胖……”
******
“这就是那伙人?”空旷的审判厅,高高的主座上坐了一个穿黑袍的男人,他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尤其黑,像是一束亮光坠入千年古井,光芒内蕴,无波无澜。
“是大人,刚刚的同伙供出这伙人叫‘天勇’,分布着城内外,每年累计犯案200余起,靠打劫诈骗为生,辖区很多贫民都被诈骗过,性质恶劣,影响严重。”管家在男人身侧站立,边说边呈上案件资料。
男人接了,一页页翻着看。
而主座下方,审判厅内则跪着独眼老四那伙人,与快腿豹。
许玖则在后厅被巫医治疗,在巷子的时候他被护卫队打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他被砍到了手和脊背,身上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十分凄惨。
“怎么样?”
男人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巫医正在给许玖治疗。屋内除了巫医和管家,就剩一个管家的贴身侍从,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
“回大人,伤口养养就好了,只是他到了成年期,病发了,我刚给他用了一颗成年药。”
“哦?”男人点点头,看向病床上凄惨的许玖,“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服了药以后,很快就能醒。”
“嗯。”男人点点头,目光聚集在许玖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许玖,谁也不知道他在许玖被揍成猪头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这伤口太丑了,用药把他抹掉。”
“回大人,我用的是医馆最好的药,对刀伤的伤口有奇效。”
男人点点头,不说话了。
管家领着巫医退出去。
屋内只剩许玖在床上躺着,男人在窗前读着一本书。
“嘶……胖胖……”
巫医说的果然没错,床上的人醒来了。男人听到动静,把轮椅推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是谁?”许玖一只眼睛被揍的青肿,半闭着对着眼前的男人。
这屋里的陈设相当雅致豪华,面前的男人也面容精致,他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醒来又是个异度空间。
男人没说话。
许玖双眼涣散地看着他:“你是谁?”
“你撞过我。”男人如是道。
“我……撞过你?”许玖脑子转的很慢,他几乎能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左脑到右脑的运行轨迹,他看着男人,陡然像得到了天启般,脑内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漂亮的男人我好像见过。
男人很有耐心地和他对视,表情平静无澜。
“我见过你。”许玖如实总结。他说话像个老年痴呆一样,迟缓到干涸的心里忽然注入了一滴活水,这滴水润泽了他焦躁无依的情绪,他开始想,这是哪里,我在哪里见过他呢?
麻乱的线团一旦找到头,一切都可以按图索骥地展开,脑子里涌进许多事,许玖颤抖起来,哭声憋在喉咙里:“胖胖呢?”
“谁是胖胖?”
“就是一个可乖的孩子,我……早上还和我在一起的,我扔下他,自己走了,他呢……”许玖哭的如一条孤独垂危的野兽。他急着下床,固定好的伤口迸出血来。
“你不要动。”男人声线清冷,“是一个孩子?”
“昂?”许玖仰着满脸鼻涕泪惊恐地看着他。
“他没事。”男人垂下头,斜垂的发梢扫在睫毛上,让他的眼睛夺目的诡异。
“没……事?”
“没事。他在管家那里。”
“你没……骗我?”
男人不说话了,只沉着脸看着他。
许玖慌忙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能不能见见他?”
“他还在睡觉。”男人声音带着些微的不耐,“你确定要这样见他?”
许玖又惊又喜,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连连道:“让他睡……让他睡。”
男人又不说话了,修长的手指滑在书脊上,不自觉地吸引着许玖的视线,轻如浮云的黑袍,领口繁复的刺绣,让对方脖子看起来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再往上——一张不辨喜怒的脸。
许玖恍然大悟:“我想起你了!”
男人嘴角抽了一下,眼帘半沉:“哦?”
“你是那个撞了我的人!”许玖的声音铿锵有力。
男人生气地笑了,缓缓绽开的笑靥带着不动声色的威压,他低头看着床上被揍成猪头的人,一字一句道:“我撞了你。”
窗外万物沉静,连大风都不敢跨进这个院落,只有金黄的光束从悬窗透进来,照在男人的黑袍上,墨沉沉的,像死神展开的双翅。
第35章:觉醒
许玖却不敢再重复一句“你撞了我”。
男人低头看他,带着股隔绝人世的凛然意味。许玖混混沌沌的,想睡又不敢睡,只闭着眼悄悄打哈欠。
再睁眼,男人不止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许玖安然地进入睡眠。
“大人。”政务厅旁边的休息隔间,管家看着表情严肃的男人。
“天勇一伙还差多少人没落网?”
“城外打劫的一伙全抓住了,只几个头目还在逃。”
“继续抓。这些人,”男人在名册上一行行划过去,“杀人劫掠,目无法纪,绞刑,人头挂城门示众十天。还有那个救了九的人,”男人沉吟一下,“查。”
“是。”管家应声,“那个人叫豹,人称快腿豹,是食材街卖熟肉的,平时靠去荒原打猎为生,看起来并无疑点。”
男人想了一想:“其他人还盯着吗?”
“是,大人。”
男人拿著名册沉思:“你下去吧。”
庄园并不是个高枕无忧的辖区,杜图庄园以前的领主是一个末流小贵族,辖区还没有现在十分之一大,管理也十分混乱。这里处在东方大陆最偏远荒凉的一带,平民极穷困,茹毛饮血的风俗也跟其他辖地的繁华丰富有极大区别。男人被分到这里,尽管领地不小,其实跟发配无异。
失了法度的地方一旦被重新管理,阻力必然极多,几年前还有人收买仆人混进庄园来刺杀他。但自小在阴谋诡计中生存下来的男人也不弱,庄园内部看似松散,实则严丝合缝,那天,还带着少年模样的庄园主命人将那个骁悍的刺杀者挂在城门上,用钝石刀一点点削下那人的皮肉,接着开始磨骨头,牙酸的声音在城门上整整回荡了十多天,他一边命人治一边把人削的干干净净,直到剩下一具血淋淋残缺的骨架。
在对男人行刑的同时,他从王城带来的亲卫火速捉拿了各个帮派的头目,卫队折损十余人,头目全部归案,他亲自坐在城墙上看着那些人惨叫、死亡,尸体吊在城门正中央,那期间每个进进出出的人都能免费得到几滴头顶滴下的尸油。
“我是你们的领主杜图玄双,以庄园为中心,方圆二千里的领地都归属杜图庄园,愿意留在这里的人就要遵守庄园法度,不愿意的可以走,留者再犯事就会变成他们这样——”那时身形瘦削的男人坐在一排没有人形的尸体间面无表情,“杀无赦。”
或许他当时的震慑太血腥,庄园亲卫也是有真本事的,好几年辖区内都没出现大事故。这两年帮派又在抬头,黑市愈演愈烈,这些人大概已经忘了当初被鲜血浸红的城墙。
他并不喜欢杀人,事实上这些事很让人恶心。男人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梦里都是刀光剑影。
“此人命格不祥。”巫女的一句话自出生就把他打入死地,更是伴随始终的噩梦。
“大人。”男人睡了一会,管家给他盖上毯子,“大人,九想见他。”
“嗯?”男人半睁眼,声音还带点鼻腔,“谁?”
“胖胖。”
“胖胖啊,难为还有人记起。”男人笑了笑,如冰湖绽开了一朵红梅般惊艳,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管家在旁边耐心地站着,动也不动,生怕惊扰了对方睡眠。
很长时间之后,房间出现一个白生生的小孩子,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神情满是不经世事的懵懂,他穿着临走时管家给换的绣花衣裤,露着嫩乎乎的胳膊腿。
“来,乖孩子。”管家如同慈祥的爷爷把小孩抱起,忍不住亲了亲,“爷爷带你出去玩。”
小孩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低头抠手指。
此刻,许玖正在床上疼的哼哼,被砍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真是全身都疼,他正试着把身体的感觉抛下,最好能入定,心不动,一切感觉都不存在。
可是尼玛还是好疼……全身被抽了筋一样疼的密密麻麻,动都没力气动一下,所以那些大英雄不畏严刑谈笑自若是怎么做到的。
管家进来的时候,许玖就是这幅快要挂掉的样子,他艰难地冲胖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胖胖。”
小孩挣扎着下来,小步跑到他床头,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许玖想摸摸小孩的头,可他手上缠满了绷带,只打足精神左看右看:“有没有受伤,嗯?”
小孩摇摇头。
“唉,对不起啊,扔下你了。有没有生气?”
小孩看着他,没表示。
对着小孩的目光,许玖心咯噔一下,随后拔凉拔凉的:“生气了,胖胖?”
小孩摇摇头,小手指戳到他额头上,像小猫爪子挠痒痒,小孩看自己手上的汗珠,迟疑地问:“疼?”
他这一开口,给许玖的是惊喜,管家则是惊吓了:“他!他会说话?”
“……”许玖想翻白眼,“会啊,我家孩子虽然发育慢,其实可聪明,他只是不爱说话。”
其实你当初还以为人家是哑巴吧。
管家双眼冒光地盯着胖胖:“乖孩子,再说一句?”
胖胖极不给面子地没反应,他只是盯着自己手上的汗珠,看它缓缓从指头上坠下去,轻不可闻地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