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快坐下来休息一下。”语气都不自觉放柔了几分,生怕惊到对方似的。
方致不觉得累,端起旁边这位中年大叔(←经理)准备的茶水,礼貌的道谢后,慢慢喝了几口,然后看着经理。
经理眨巴眨巴眼睛回看方致,呆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薪资!囧,都忘了这茬了。
领着少年去了办公室,打了个条,让方致签上字后,不经过财务,直接把日结工资的钱交给了方致。
“如果在原定说好的时间里再加一个小时,我付双倍的钱。”今天的营业额,有目共睹,不懂行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侵氵壬多年,在了解自家餐厅的餐点水平后,明白这有一多半都是因为今日方致的出色弹奏造成的,不是他夸大其词,在他这个位置,懂点音乐了解他们餐厅餐点的人都能看出来。
至于另外一半,可能是他的外貌看起来和平时那些弹奏的人员比起来,过分青涩幼稚,犹显他的俊秀之容,甚至可能会忽略他的演奏,但是这份看起来青涩无比的外貌在用十分专业的演奏中将他们迅速的抽离出来,从而沉浸在音乐中,不再关注长相的问题。
那种反差,令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加上不俗的演奏……$_$。
现在看着方致,他已经直接转换成“业绩”俩字了,可以预料到,明天的回客率,绝对翻一番。
¥¥¥……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好意思。”方致语气谦逊,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他根本没事儿,无业游民的说。
经理遗憾之余,也没有强求,免得惹恼了小财神,一走了之,那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身无分文的出来,但目前来说客观的收入也不至于让方致露宿街头,因为旅馆自备多余的身份证供学生党登记用,方致顺利的开了一间房,美美的睡了一觉。
只需要12半点到2点半之间弹奏的方致,早上和下午都很清闲,住的地方离音乐大学很近,他没事会去里面转转,那里的氛围,让他心生怀念和舒服。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得,颇有点闲云野鹤的味道。
所以说,有真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混得不错呢。
而这时的杜成渊又在做什么呢?
当他怀着错综复杂无法言表的心情回到家后,却发现,屋内早已人去楼空,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不见……
看着方致卧室床上的那把崭新的小提琴,掀开琴盖,丝毫没有被碰触过的痕迹,想到这段时间来,自己对灿烂的态度,杜成渊终于承受不住那些猛烈而至的情绪,眼前一黑,久久后才艰难地稳住身形,一步步走出卧室,看到大厅的三角琴,目光捕捉到琴上放置的一本琴谱。
翻看着那些手写在五线谱上的音符,杜成渊的手像是无法自控般颤抖个不停。
失而复得之后,再次错失,而这次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受得到了自己单方面无缘无故的冷漠?
他忽略了他,故意远离他,伤了他的心。
杜成渊并不担心他会这么一走了之再不回头,因为他了解他,因为他的骄傲,他的不羁,不允许自己欠着别人,他会回来,以一种俯视苍生的凌然无谓的态度出现,然后把觉得欠了自己的,全部如数奉还,两不相欠。
同样的,他也明白,在这之前,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天啊……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就这么让他走了。
简直蠢不可及!
杜成渊撑着钢琴,闭上眼睛,手上紧紧攥着那本谱子,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杜成渊的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冷冽的气息刮过喉间,窜入肺腑,冷意浓烈沉重的袭来。
像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地刺入,重重的抽离。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应该在一开始有所疑惑的时候就去方家求证,这样便可以早日真相大白,知道他的存在。
如今,追悔莫及。
******
音乐学院有一栋花费巨资建造的琴楼,里面有许多放置着乐器的房间,供学生练习,方致凭着直觉,熟门熟路的来到这里,推开一扇门,因为是白天,所以方致在这么畅通无阻,进琴房的学生是不能自带乐器,想当然也不可能在管理员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乐器,房间内有一把公用小提琴,此时房间里没有别人,小提琴却没有被珍重的对待放在琴盒里,而是在窗台上随意的搁置着,可能是之前拿来练习的学生临时有急事离开,琴便被这么丢在这里。
方致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拿起来,心跳悄无声息的加快了几分,他将小提琴架在颈间左锁骨的位置,一上手便拉了个短促的前奏。
方致停下动作,开心的弯起了眉眼,停了停后,又一连几个拉奏,一开始稍显生疏,随后又拉了几次,渐渐步入正轨。
他果然会拉小提琴……意料之中,却也不减惊喜。
因为他很怀念这种感觉。
悦耳的音乐倾泻而出,少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参天大树,闭着眼睛。
这是空白记忆中的方致,第一次碰琴,不,准确的说,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姣云山,杜成渊的书房里,没来得及拉琴,便戈然而止。
虽然是第二次碰触,却是真正的第一次拉琴,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姿势标准如教案书上拷贝下来的样板。
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自然的挺胸收腹,直背,手肘垂挂在琴的下面,头扬起一点,手腕与前臂形成一条直线。
少年的背影如最完美的雕塑,拥有少年人的纤细,却不瘦弱,挺拔而优雅的姿态。
传出的琴音,令人不自觉陶醉其中。
在琴楼里闲逛的庄裴玄不由停在了方致房间外,透过门的一掌宽的缝隙,他侧着耳朵细细的听完了里面的学生一首又一首的不知名谱子的演奏,随后才听到几首著名的小提琴曲,没有照本宣科的练习,而是弹出了自己的风格,别有一番耐人寻味的味道,独树一帜的演奏,令人神心荡漾,庄裴玄露出个赏识的神情,仔细的打量了下屋内少年的背影。
看起来有点小,不像是学校里的学生,更像是高中生,还是刚从初中毕业的那种……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不俗的功底。
不知道是这片区内哪所高中的学生?
惜才之心顿起的庄裴玄,想趁着这个孩子还没考上别的大学之前,生出了拉拢之意,当他的老师,必定会很有成就感,况且,少年的未来,不可估量。
那种得天独厚对音乐的领悟和演奏能力,让他想到了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
然而现在,却只能叹一句,天妒英才。
庄裴玄思及此,眼神染上一抹怅然和可惜。
整理了下情绪,想好接近少年的借口后,庄裴玄在方致停下练习的那一刻,敲了敲门。
——交响乐团缺了个小提琴手,觉得你不错,要不要来试一试啊小盆友?
庄裴玄自觉心里想出的这个借口简直完美。
按说,也不算是借口,是真的缺了个小提琴手,虽然缺人的事儿不需要他去操心……
第56章
杜成渊经过一系列交织在一起的混乱情绪后,迅速冷静下来,他没有忘,这个人是灿烂,虽然对灿烂是方咏棠的这种可能已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扎下了个根,但谨慎如他,不论如何,在没有确定之前,他都不能随随便便的下“方咏棠就是灿烂,灿烂就是方咏棠”这样的定论。
这是对方咏棠和灿烂的尊重,不能够被如此草率对待的事情。
于是,那些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齐齐涌上的激动被他深深压制在心间,残存的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冷静下来的杜成渊也意识到他在用方咏棠生前的性格来推断灿烂的离开,这是一种极不好的下意识认为,他反思了自己的行为,经过慎密的观察和回忆后,滤清思路,他推断,灿烂有一半是因为自己最近的行为而感到不悦才离家出走,另一半则是他早就有了要离开的心思。
他的忙碌和刻意远离,一定是让灿烂误会了,而作为猫的原身一定不允许他去承受这种委屈,就算在自己如何的撒娇和温顺,也无法掩盖猫是一种任性又高傲的生物,加上灿烂拥有的人类强烈的自尊心,多方汇集和碰撞,选择离开,简直不需要任何解释。
因果因果,在他主动远离时,早应该猜到会有这样的果。
因为不想面对灿烂时忆起咏棠而内心煎熬,虽然是出于对灿烂的保护才刻意远离,却忽略了他被自己莫名其妙冷待时会有怎样的心情。
他需要给灿烂一个道歉。
但是却不能立即出现在灿烂的面前,或许灿烂的离开,也是希望彼此都需要缓一缓。
这对他和对灿烂,有益无害。
灿烂是独立的个体,他不属于他杜成渊乃至任何一个人,他做什么选择都是他的权力。
一开始灿烂对他的不同是建立在最开始他对他的收留,以及还未回归的那部分猫的性格,但当他人类的记忆开始恢复后,他作为人的骄傲一定不会忍受一直作为宠物被饲养……
那么,这次的离开,不管自己有没有疏远灿烂,他也一定不会停下脚步,他一定早就做了决定。
不同的地方在于,如果没有自己回凤州后的疏远,他可能会主动和自己提这件事。
所以,是他错过了而已。
他虽然能理解灿烂想要独立的心情,不过,却不会轻易原谅他如此草率的离开,毕竟,他们在饲主关系的前提下,还有一层朋友家人的关系……
加上,灿烂目前还是个黑户……且任性的一分钱都没带,除了身上身上穿的那套,连衣服都没有拿。
呃……
这是要和他断绝关系的意思吗?
果然是任性,看来以前对他太放纵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拥有了成人灵魂,他外表也还是个孩子,且→记忆不全。
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担心吗?
关于灿烂这次的任性出走,杜成渊默默的给打了个差评。
等这件事过去了,一定要好好惩戒一下才行。
不管灿烂的身份究竟是谁,杜成渊都不会对他的离开,坐视不理,不贸然出现,不代表不可以守护。
所以,当方致从一家西餐厅出来的时候,很轻松就获得了离开已经三天的灿烂目前位置的杜成渊坐在车里远远的望着他,少年步伐潇洒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发现灿烂并没有离开自己而有所伤怀,同他相处了这么久的杜成渊却有点小伤感,但更多的是为他高兴。
看来,灿烂,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触这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世界。
是他疏忽了,总想着,灿烂还小,加上记忆的事情,在他眼里,是很脆弱需要保护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有关注他真实的想法,果然是自己太自以为是。
然而……
一眨眼,就从小不点长到了少年,最不能适应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看着灿烂的杜成渊略感慨,眼神里颇有点吾家灿烂初长成的骄傲感。
远远看着的杜成渊,并没有去打扰,确定了他安然无恙,并且有着不错的好心情后,杜成渊就离开了。
******
方致刻意把关于杜成渊的都放在一边,肆无忌惮的爽了三天。
这三天,他吃着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平时会被杜二哥严格控制什么的),弹着自己喜欢的曲子,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连冬天吃冰淇淋都觉得真是爽呆呢。
不由自主哼着歌,额前的刘海被冷风从中间分开,被动性成为中分的方致并不自知刘海的不安分,大多数男生分成中分看着很汉女干,而方致则一脸我英俊无比的走向音乐大学。
还要排练呢,已经从乐团第三席荣升到第一席的方致,春风得意。
虽然那个老头很奇怪,不过看在乐团获奖后奖金丰厚的地步,他也只是勉强决定帮帮忙啦。
等过几天忙完了,就偷偷回去远远看看杜二哥过得怎么样……这样悄无声息离开的自己,总有点白眼狼的即视感。
这个时候才觉得良心不安,为时不晚吧?==
良心不安=冲动的惩罚。
在方致的概念里,杜二哥只是个有点厉害的建筑师建筑公司的头儿,并不知道他的踪迹已经被轻松的掌握在了某人的手里,他这几天的“为所欲为”全被某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为所欲为=各种吃,各种玩,各种熬夜等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呵呵——
方致来到礼堂,礼堂里已经有几个大二大三的学生在摆弄自己的乐器,方致把吃光的冰淇淋的盒扔进垃圾桶后,来到某个胖胖的男孩子面前。
“谢谢^_^”
胖胖的男孩子是团里唯一的大一党,用的乐器是一把大提琴,方致说完谢谢后,接过他帮自己在乐器库拿的公用小提琴。
被道谢的宁子悠,比方致高半个头,他冲方致笑了笑,略显拘谨的点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看向接过小提琴后微微低垂着头摆弄琴弦的方致,侧对着宁子悠的方致,露出的颈脖如精美的瓷器,莹白如剥了壳的煮鸡蛋,不管是那一个方向和角度,就这么看着这个少年,都觉得是是一道赏心悦目,养眼无比的风景。
一开始,交响乐团对于空降的方致都很冷淡,但是这样的环境,其实也是个凭本事说话的地方,方致的优秀在这几天的接触下,有目共睹,除了一开始的第一席和第二席到现在还对方致充满敌意外,别的学生对这个有礼貌且性格开朗的少年的印象都还不错。
但第一席和第二席对方致有敌意也情有可原,毕竟因为方致他们已经变成了第二席和第三席。
方致如今的人气可以说,超级赞哒。
有几个仗着年龄看起来比方致大,老是爱开外表柔和了可爱与英俊的方致玩笑,方致也没表现出不悦来,因为他根本不在意,无所谓啦。
而以前坐在方致现在坐的第一席,如今降到第二席的眼镜男,总是对方致冷嘲热讽,不时说出“不过就是个走后门的,如果不是靠着关系……云云”,但眼镜男技艺不精,不如方致是有目共睹的,除了几个爱煽风点火的,大部分都对他的讽刺不接茬,眼镜男现在也就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蹦跶。
所以,方致没有理过他,只要不面对面挑衅,他都不在乎的,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他可没工夫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方致正沉浸在自由之身可以自由支配的愉快中,多少美食等着他去吃,多少好玩的等着他去体验,简直忙不过来!
呐,赚钱供自己玩乐也很重要。
于是,人来齐之后,方致愉快地跟大家练了起来。
比赛在学期末,还有一个月开始,决赛场地在市中心的人民剧院,参加的交响乐团很多,但只有进入决赛的交响乐团才可以在人民剧院演出,能这么积极的练习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没准练着练着就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呢?
总之,现在的方致,觉得日子充实又快乐,简直乐不思蜀,偶尔才会想起某人,然后小小的良心不安一下下。
练习结束后,方致把琴收好,和宁子悠一起去乐器库放乐器。
方致看着抱着大提琴的宁子悠问道:“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
宁子悠摇摇头:“这点重量,没关系的,再说,我都习惯了。”
方致没有继续坚持,因为宁子悠的身高和体重的确不需要自己的样子,愉快道:“谢谢你今天帮我拿小提琴,一会儿我们去吃火锅吧,我请你。”说完眼神散发着“别拒绝我,快答应!”
简直是不自知的迷惑别人……
看着方致的宁子悠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根本没想过拒绝,回过神就开始骂自己笨,怎么可以让小男神请客,不就是帮忙拿个小提琴,就答应人家的请客,不行,一定要请回来。
不如,吃完饭去看电影?宁子悠心里开心的冒着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