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三三两两遇见各朝中大臣,都行了王侯礼,都以为他是难得一次心情好来上早朝的。没想到却往皇帝批阅奏折的昭阳殿走。
“焱潲?”一衣冠有序的男子见到走在前面的焱潲,欣喜叫道。
焱潲回头,见来人是若醉,笑了笑。
“今天难得有兴致来宫里一趟?”若醉一见焱潲没穿官服就知道,他不是来上朝的,“这次来是找陛下?”
焱潲点头:“有些事想要询问。”
若醉道:“可是关于北国焚尸案件?”
焱潲道:“有点关键。”
若醉明白,点头道:“可是现在皇上正要上朝呢,来这么早也不怕等?”
焱潲失笑,“我们朝廷上做事的人,那是什么都怕就不怕等。”
若醉暗想,确实是这样,不过对于焱潲就不同了,皇帝宠他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哪怕是焱潲一来,宫里头管事的太监便好茶奉着,好生待着,哪敢让他晒到一点太阳?
“话说回来,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改日来我府上,我们不醉不归。”若醉有些抱怨地说道。
焱潲点头:“你我生死之交,以后喝酒的机会还少么?倒是你,别整天想着喝酒,喝多了都是无益的。”
若醉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笑着往大殿那边赶。焱潲也知怕迟了,赶去昭阳殿。果然如若醉猜的那样,那里的掌事公公巴巴地一会是茶一会是点心,都被焱潲婉言拒绝。执意要在外面等候,想那公公也是难办,难逃皇帝一顿责备。
果然,新帝一看到焱潲现在太阳底下晒着就是一顿火,“怎么回事?怎么让炎尚书在这儿?朕看你是多了个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焱潲解围,“陛下稍安勿躁,是臣自己要在这等,不能怪他。”
新帝听言解释,哼了一声,领着焱潲进了殿。那太监吓得两腿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爱卿这次来所谓何事?”新帝难掩久不见焱潲的欣喜,坐在龙椅上问道。
焱潲谢过新帝,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道:“臣这次来,是想问问陛下关于秘术师的事。”
“哦?”新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焱潲看,让他有些不自在。
“臣听说我南疆世代都有皇族秘术师存在,专门研制各种灵异药材,不知是真是假。”得到新帝肯定的答案后,他继续问:“那么陛下知不知道现一任秘术师叫什么名字?身在何方?”
新帝脸上浮现出一种为难的表情,想了挺久才道:“现任秘术师是父皇秘密挑选的,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秘术师任位时间是三十年,三十年一到便重新挑选,名字只有历代君王才知道。现任秘术师是父皇所选,但父皇临终是未曾告诉过朕。具体的,朕也不知晓。”
焱潲暗暗沮丧,心想该如何是好。
“爱卿问这个做什么?”
焱潲毕恭毕敬答道:“臣昨日答应了别人一件事。”
新帝眼中闪着奇怪的光,道,“既然是爱卿所求,那么朕就去父皇的老住处找找,可能会有记载。”
焱潲谢过新帝,二话不说退了出来,阿千在门口等了一会见焱潲出来,问道:“少主问道什么?”
焱潲睨着他,“暂时……还没有。”
第三卷:清风染思(十八)
等到焱潲回到家里,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大人回来了,奴婢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大人现在是要用膳么?”焱潲还没进府,一侍女战战兢兢跑过来低头小声问到。
焱潲摇头,“不必,我现在不饿。对了,少爷用过午膳了么?”
那侍女说话更小声了,生怕焱潲会怪罪,“君少爷也……还没用过午膳,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大人?”
焱潲眼前一亮,“他现在在房里?”
侍女摇头,“在大人房里等候多时了。”
焱潲心里咯噔一声,急急忙忙往房里过去,路还没走出三步回头对她道:“你先去准备午膳,准备完了送到我房间里来。”
侍女哪敢怠慢,连声应好,急忙往厨房那边跑去。
焱潲推开房门,茛觽坐在正对着门的桌前,细细品着手中的苦丁茶,焱潲来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等了多级?”焱潲见到茛觽这反应,打心底有些不爽。
茛觽淡淡道:“两个时辰。”
焱潲听到后怔了怔,感到非常抱歉。一眼瞟到茛觽手上的伤时,心里更是愧疚。“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茛觽似笑非笑,“我不过是客人,等等主人家也是应该的。”
焱潲这才放宽心,把门扣上,在茛觽面前坐下,“不问问我去了哪里么?”
“皇宫。”
“你如何知晓?”
“猜的。”
焱潲黑线,不过马上步入正题,“我是去了宫里面圣,我去问了关于秘术师的事情。不过什么也没有问到,新帝也不是很清楚。”
茛觽冷笑:“如果新帝知道,我就不会在这里折腾,更不会和你打赌。”
焱潲听言只能干笑,尴尬后问到:“你打算怎么办?”
茛觽不说话,只是静静品尝着手里的苦丁茶,焱潲知道他在思考,耐心等着。
片刻后:“死的都是北国人。按身份来看,与南国没有任何关系,来南国经商,死于非命。南国的情况你我是知道的,百姓根本不可能会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
焱潲道:“你怀疑是朝廷干的?”
不错,南国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大部分集中在朝廷重臣上,就好如焱潲这一类,包括王侯。焱潲寻思,朝廷从三品以下的官员,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焱潲的尚书位子也不过从一品,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加上王侯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难道要一个一个查过去?不过,按照茛觽的脑子,不太可能会用这种笨办法。焱潲倒是很想知道,茛觽想怎么个调查法。
“不错。然而朝中大臣众多,我们采取一个一个调查是不和实际的。”茛觽呡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先撒网。”
茛觽唇角微微上翘,抬眼对上焱潲的眼睛。茛觽清澈傲慢的瞳孔映出他的影子,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打算?”
“南国城门附近的无名客栈,是接待外来客人商人的好地方。一般从北国来的商人,都会选择在那里落脚。更何况,你上次去过那里留宿过一晚,那店家早就把那件屋子好好的抬价了,北国来的客人自然是想沾沾南国宠臣的光,去的人自然就多。”茛觽加重了“宠”这个字,盯着焱潲的眼睛继续道:“我让龙帘把那里买了下来,向外宣称说北国清帝南下游玩。”
“然后幕后指控者就一定会……”
茛觽点头:“不错。不过幕后指使者不可能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笨。来的人,肯定不会是他本人。而且,区区清帝不可能引得他的注意,但是如果有人冒充那就不一定了。他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这个时候如果听到有人冒充他们继续制造焚尸案件的话,我就不信他们会无动于衷。”
茛觽坚信,任何人听到自己精心计划的功亏一篑,不会没有任何的动作。那天,只要往无名客栈放一把大火,再加上之前的舆论准备,再怎么失败也一定会有收获。
焱潲脸色变了变:“你那是把自己当成诱饵。你别忘了你还有伤!”
茛觽听了全当没听见,“我这种人,死了也便死了,葬入皇陵也不会有人想着去纪念,生死对于我来说,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他瞄了一眼焱潲脸上精彩的表情,嘲笑道:“放心吧。堂堂清帝不会那么快死的,更何况,还有你在呢。”
第三卷:清风染思(十九)
茛觿看着焱潲脸上短时间内变换了上十种的表情,心里淡淡的。
不错,买下无名客栈,宣称清帝到访是个幌子,要引蛇出洞才是真目的。尽管把自己关在无名客栈里做人质还有被烧死的危险,不过,只要是能够找到谷无忧的办法,他都愿意一试。上次城门上遇到那两黑衣人,身体上都刻有“谷”字,出于他个人高度的警觉,他感觉,这场无理取闹的焚尸案件,多多少少都可能与谷无忧有关系。
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抓到谷无忧的机会!
焱潲沉默了一会,脸色悄悄放缓,“我会派高手保护你。”
茛觿摇头,“不必。龙帘无论在南国还是北国都称的上是顶尖高手,我有他就可以了。更何况,炎尚书若真如此也未必太兴师动众,为我这么一个对于南国来说来路不明的人来说,难免会有流言蜚语。”
“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清帝,何必委屈?”焱潲反问。
茛觿面无表情,淡然道:“既然我有意隐瞒身份,定是为了不引起慌乱,这样更有利于查案。”
想来也是有道理。不过焱潲还是不够放心,毕竟茛觿是清帝,出了什么是谁也担当不起,南北战役难免再次爆发。再者,如果他出事了,他们的赌约谁去履行?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焱潲嘴上说是答应了,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这年头口是心非的人多了去了。
茛觿起身,将茶杯摆回原来的样子,道:“茶不错。”
说完转身走了。打开门的一瞬间,茛觿愣了,立马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静静把门扣上了。
“偷听?”茛觿哭笑不得地看着装作正在庭院赏花的龙帘阿千。
他们两个听到茛觿在背后说的话不由得一僵,干笑了两声:“主公往哪里想啊!我们只是来赏花!”
阿千附和道:“没错,少爷别多想。”
茛觿有心试探:“好吧。今日我有些想吃桂花糕,城门无名客栈的桂花糕确实挺让人回味的,不如阿千走一趟?”
阿千想也没想:“少爷直接让店家送来不就好了,您不是把那什么客栈买下来了么,现在那客栈可是少爷做东。”
茛觿听言笑了。这种事情他还没告诉龙帘呢,龙帘也还没得到命令买下客栈,想吃桂花糕是假,不过用桂花糕来套话,也是极好的。
龙帘听出了阿千的话已经暴露,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个暴栗。阿千也反应过来,急忙抬头看向茛觿的脸色。那边茛觿笑的恰到好处,美的不成样子。
茛觿道:“仅此一次。”准备回房,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等等如果炎焱潲叫我用膳,就说我没有胃口。”
阿千在一边忙点头,等茛觿门内传来扣门声时才放下心。回头就看见龙帘用一脸“你是笨蛋”的眼神看他。
“不能怪我,少爷他套我话!”阿千一脸无辜,没想到龙帘也没怎么在意。
“注意到了么,主公刚才在开玩笑,而且还……笑了。”
这是龙帘头一次看到茛觿在下人面前耍嘴皮,而且还出乎意料的……笑了。看来这尚书府风水挺好,和主公的八字很和,不然这主公也不会在这异国他乡笑的那么灿烂。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喜事?
龙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反正今天看到主公笑了,肯定是心里高兴了。
第三卷:清风染思(二十)
过了几天,龙帘按照茛觹的说法,去把城门那边的无名客栈买下来了。那店家原本不愿意,见龙帘掏出几大沓银票,够他子孙三代挥霍一辈子的了,才欣欣然答应下来。龙帘这才明白,对付这些百姓,有钱就可以。
“从今以后,这客栈我家主子做东。”龙帘见店家满意的收下钱,乐呵呵的笑的开心,提醒道。
店家哪敢怠慢,急忙道:“必须的必须的。”
“过两天我家主子可能回来,收拾好最好的房间候着。”龙帘一丝不苟的吩咐道。
一切都打点完毕后,龙帘早早回了府,来到茛觹房间禀告。
“办妥了?”茛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里的书,语气里听不出他的喜怒。
“是。”
“做得好。”茛觹淡淡赞赏了一句,轻轻将书放下。起身扶起半跪在地上的龙帘,道:“以后你我君臣之间不必行礼。”
龙帘低着头,低声道:“主公,这样会失了礼仪。”
茛觹斜眼看着他:“在北国除了烈儿就属你最贴近我,不必拘束。”他转身将搁在桌上的书拿起,放回书柜中,“况且,按照我对你的理解……你应该不会背叛我。”
是,龙帘永远也不会背叛清帝,永远也不会。龙帘自小生活在茛觹身边,两个人也算是亲了。二人关系也是不简单,就差封侯就真成兄弟了。奈何茛觹性情清冷,更是放不下架子来认龙帘为兄弟,更何况茛觹是君主,与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结拜也不和常理。
“那么,主公真的要按照那天与炎大人说的那样做?”龙帘还是对那天听到的东西耿耿于怀。
茛觹点头,“不错。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只怪自己太笨。”
“主公过谦了。”龙帘道:“计策是好计策。不过,主公的安危,作为臣下龙帘不得不担忧。血溶于水,铁融于火,殿下也是血肉做的,在火海中,怕是受不了。”
茛觿垂下眼帘,不紧不慢道:“我的目的,只是为了逼出黑手。可以付出任何牺牲。”
“连命都可以?”龙帘反问。茛觿的性情他一向知道,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付出金钱,人力,甚至牺牲他人的生命。可见到他这么拼命他还是头一次。
茛觿嘴角挂上轻浮:“你觉得我会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公身份尊贵,不得不担忧。”龙帘蹙眉道。
茛觿冷笑,很好,起码这能证明,龙帘他是认真的。当初看中龙帘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看中他的忠心。到今天算是再一次验证。
前几天看到他与阿千一同偷听,有种想要撮合他们的感觉。老觉得,阿千龙帘挺相配的。
相配?
茛觿一向不喜欢断袖之癖,不过这种事如果花在龙帘阿千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茛觿想到这里不由得恶作剧般地笑了:“呐,我说,龙帘你对阿千……到底是什么感觉的?”
龙帘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如何保护茛觿,根本没有心思思考茛觿的问题,“主公觉得这好玩?”
他转过身看着龙帘充满担忧的脸,道:“不,只是想问问。如果喜欢,撮合了也是一桩美事。”
“再大的事也没有主公的安慰重要。”于是,龙帘非常不和礼数的退下了,没有经过茛觿的同意。
生主子的气是他不对,但是为了茛觿的安危,他怎么也要抗议一次。
第三卷:清风染思(二十一)
原计划定在十二月二十八日,除夕夜的前两天。可不巧的是那天却下起了大雪。原本是等雪停了再实行,可这雪宁是纷纷扬扬下了两天,没办法只能等年后再实行。
焱潲转头看着茛觿的侧脸,问道:“除夕夜你不回去会不会……”
茛觿看着面前几个下人忙的不可开交,一会贴对联,一会准备年夜饭,一会又说哪里坏了要找工匠修补,眼前乱成一片,焱潲的话却一字不差的全都听进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