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潲斜眼看他,恰巧遇到了他的目光,尴尬的收回了眼神,“不知道。”
“……”
然后是一片寂静,远处是不是传来一声狼嗷,月光懒散的打在他们的身上,照在茛觿苍白的脸上,这样的氛围,让人不觉背后一凉。良久,焱潲启唇:“你……认识孤翼侯么?”
茛觿疑惑:“……孤翼侯?”
“恩。”
茛觿回忆,想了好一会才发现并不记得有这个人。
“不知。”
焱潲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忧伤,只知道心底的那条弦不再紧绷。
“你今天是不是背了我一整天?”
“恩。”
“谢谢你。”
焱潲没有说话,听到道谢后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冷哼了一声,再然后,一夜无语。
第一卷:近水楼台(十九)
天一亮,焱潲那双没有眯多久的双眼便睁开了,他站起身子。揉了揉发疼的手臂,转头去叫茛觿起来。
“君茛觿。”
“君茛觿?”
“……恩。”
焱潲无奈,昨天睡了一整天,怎么还睡不够。他看向茛觿微红的脸,暗喜看他的脸色不想前几天那么白,看来伤好的也快。
“你能自己走么?”焱潲平淡问道。
“可以。”茛觿站起,却感到一阵头疼,身体微微有些热。
“我们要快点了,最好今天可以到。”焱潲挪动脚步,快步在前面走着。
等茛觿的头疼稍稍好些,焱潲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他急忙跟上。
头疼,身体热,这不像是手上该有的症状,慢着,他还不会是炎毒发作了吧?他的炎毒一般在月初发作,等到他生辰的那天极为猛烈。这毒折腾了他十几年。每每发作,身体上下便像火烧,五脏六腑绞痛非常,每一次都足以让他痛的昏死过去。
茛觿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他必须快点赶回去,在外面对他没有好处,只有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没有人安静的地方,帮助自己度过这一个晚上。
焱潲见茛觿走的飞快,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一路上他看着茛觿紧锁的眉头,也没有开口过问什么,全当没看见。
终于,在太阳下山之际,二人回到了尚书府。
“少主,你去哪里了,急死我了。”阿千远远的就看到赶回来的两个人,愁绪立马就飘散的无影无踪,急忙迎上来。
“我没事。”焱潲回道,蹙眉看着捂着胸口跑回房的茛觿。
“少爷怎么了?”阿千不解。
“不用管他。”焱潲冷脸。
“对了少主,你上次让我送信的那位客人,他回信说他要提前来这里,过几天就到。”
“我知道了。”焱潲在椅子上坐下,结果阿千递来的茶水。
“还有就是,少主应该遵守租训选夫人了。”
焱潲不说话,心底咒骂这该死的租训,说什么男子十八岁之前必须娶亲,他根本就没有喜欢的女子也不想成亲,也不知道是哪位祖上,他真应该好好去拜一拜他!
“少主请务必在一个月后的十八岁生辰之前找到未来的夫人,可不能让祖上在天之灵不得安息。”阿千替焱潲换完衣服之后就下去了,说是焱潲准备好了就可以用膳了。
焱潲不屑得冷哼一声,难耐自己两天没有进食,也饿得不行,阿千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上。
偌大的正厅,左右都是忙着上菜的侍人。饭桌上升起一缕缕白烟,桌上佳肴看上去道道精细可口,看着就食欲大开,但是焱潲迟迟没有动筷,吓得服侍在旁边的侍人大气也不敢出。
“少爷呢。”他问。
侍人们几双眼睛对视来对视去,没有人敢开口。
“我说,少爷呢?”焱潲微怒,说话重了几分。
一丫鬟哆哆嗦嗦小心开口:“大人,少爷叫过了……可是,可是少爷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
胡说八道,他亲眼看着君茛觿进去,怎么可能没有人!除非,除非是他自己不愿意吃,饿了两天他就不信君茛觿不饿。
“我看他能熬多久。”焱潲恨恨道,低头举筷。
第一卷:近水楼台(二十)
膳后,焱潲不急着休息,坐在书桌前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干坐着。
门吱得开了,小白端了一碗参汤进来了。
“尚书大人,阿千总管说大人劳累了两天,就派厨房做了碗参汤,还请大人趁热喝下。”小白将参汤放在桌上,笑着说。
“你搁着吧,我等下再喝。”
“大人好好休息,月初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小白笑着,由是加重了月初二字。
又是月初,孤翼侯和他说了一样的话,月初有重要的事发生么?月初是一个月的头两天,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小白和孤翼侯什么关系,怎么会说一样的话,他们的话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可是又不知道在提醒什么。
巧合?这几率不大,焱潲不禁怀疑起了小白的身份。这个人身上没有炎府的印记,也没有具体的来历,莫非是朝廷派来监视他的?
“你到底是谁。”焱潲警惕的问道,看向他的眼睛带了份危险。
“大人在说什么呢?”
“少废话,你的全名是什么?”
“大人想知道么?”
“你!”焱潲气极,猛地抽了腰间的长剑对着小白的胸口,逼问:“说!你到底是谁?”
小白笑着伸手将焱潲手里的剑缓缓推开,“大人不要动粗,小白告诉你就是。”
“快说。”
“……骆白。”
骆白?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朝廷上也没有骆氏的官臣,焱潲稍稍送了一口气。
“你来这里想要干什么?”焱潲继续逼问。
“……大人还是去少爷房内看看吧,对于大人来说,少爷应该比我的身份更加重要吧?”
焱潲怔住,“你说什么?”
“少爷现在,应该还在承受炎毒带来的痛苦吧。”
炎毒……骆白的意思是君茛觿他中了炎毒?天呐……这毒不是早就失传了么,君茛觿怎么碰上的!
“你给我等着!”焱潲咬牙丢下一句狠话,匆忙跑去茛觿的房间。
骆白看着眼前的背影融入夜晚的黑色中,默默的退出焱潲的寝屋,关上门。
“侯爷猜的果真没错,尚书大人真的不知道。”骆白轻喃。
“君茛觿!你把们打开!”
“你听见没有!”
敲门声将几近晕厥的茛觿再一次陷入无尽的痛苦,他强行睁开双眼,身上没有力气动也动不了。他怎么会来,已经晚上了不去休息偏偏要到他这里来,自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希望被他看见。
“君茛觿!你没事吧,你开开门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再不出声我就闯进来了你听见没有!”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君茛觿!我闯进来了!”
茛觿模模糊糊听见那人向后退了几步,听着就要破门而入。
“不……”要字还未出口,焱潲便撞开了门冲了进来。
“……君茛觿……”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摊软在地上强忍着痛的茛觿,后悔自己怎么没早一点来,今天一个下午他的状态都不对劲,都是因为炎毒。
“你……回去,不要,管我。”他粗喘着气,胸口大幅度的起伏,今日刚刚有些好转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渗出血来。
“你说什么傻话!你中毒为什么不告诉我?!”焱潲气极,跪坐在他的边上,“我怎么样才能救你,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痛苦?”
茛觿的脸色惨白,双唇止不住的颤抖,“你……救不了我……没有,办法的……”
这一夜,焱潲只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晕厥,又一次一次的陷入痛苦,心一阵抽痛,却什么也做不了。
第一卷:近水楼台(二十一)
窗边透进来一丝光,黎明了。
焱潲送了口气,出门唤了阿千。
“少主有什么吩咐呢?”阿千见焱潲从茛觿的房里出来,疑惑的眯了眯眼。
“去准备清粥,送到君茛觿房里。”焱潲不等回答,独自离开茛觿的房间。
阿千原本还想问问怎么回事,见他离开只好作罢。
焱潲回了寝屋,坐在榻边揉了揉发疼的眼。这君茛觿还真是能忍,疼成那样都没有抱怨什么,还有,怎么小白会知道这件事情,当初发现小白在后门假山鬼鬼祟祟就开始怀疑,现在有说出这样的话,不得不让他起了戒心。
真是折腾了一夜都没睡。
昨日君茛觿的炎毒发作,他在边上什么也做不了,等到他痛楚平息才抱他上榻。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好,明明决心要报复,可为什么总是让他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呢,总是……下不了手。
“殿下?”
茛觿应声回头:“……龙帘?”
龙帘是茛觿在北国的贴身侍卫,无时无刻都会跟在他的身边,那日茛觿消失在无名客栈’让他一阵好找。
“殿下让我好一阵苦寻呢。”龙帘端过桌上的清粥,坐在榻边:“殿下要我喂你么。”
“不,我自己来就好了。”
龙帘蹙了蹙眉,果然是药效的关系么,现在的殿下还真是难以让人适应。
“他们没有对殿下怎么样吧?”
“没有。”
“那殿下的肩伤是怎么来的。”
茛觿无言,接过他手里的清粥,低头喝了一口。
“你……怎么进来的?”茛觿有意别开龙炎的问题,问道。
“炎府的防守对于我来说,要进来轻而易举。”龙帘的脸色一步一步的更加黑暗,深邃的目光想要把茛觿吞噬,“龙帘还是喜欢原来的殿下。”
“……你快点离开吧,被发现了就不好了。”茛觿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殿下……小侯爷不见了。”
瞳孔猛地收紧,身体怔住,僵硬的抬头看住龙帘:“你说什么?”
“殿下……”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住!烈儿要是……”等等!前几天听到了孩子哭声,乍一听十分像烈儿的哭闹,只是那一刻他没有在意。难道说,难道说,是焱潲捉走了烈儿?不行,他一刻也等不下去,掀开被子就要下榻,哪知重心不稳,要不是龙帘扶住,早就跌倒。
“殿下去哪里?身体还这么虚弱,不要随意走动。”
“你……明明知道烈儿对我的重要,他是我表姐的孩子!表姐临死之前我答应过她我会好好照顾烈儿的!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她!”茛觿跪倒在地上,龙帘忙上前扶住,“那年烈儿出生,南国狗贼潜进皇宫,大规模杀人,其中包括表姐。她对我如同亲弟弟一样,她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只是想,完成她最后的愿望,帮她抚养烈儿,可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好呢!”
一滴泪划过,落在地上那样的不起眼,却深深的印在龙帘的眼里。
“殿下……”
“龙帘,你快走吧,等到两个月到期我自会和你回去。”
“可是殿下……”
“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是吗!”
“……是。”
第一卷:近水楼台(二十二)
龙帘不放心的回头瞅了瞅,还是忍心的翻过窗户离开。他不该喂殿下吃下幻灵。
幻灵,是君家皇族的特制药。人是有双面性的,一面是善良纯洁,另一面也是黑暗与邪恶。幻灵则可以把这两种不一样的灵魂更好的显现出来,殿下的本性黑暗邪恶,他没有任何理由的憎恶所有人,从他生出来就开始。要不是为了掩盖身份,他的殿下才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唉……”龙帘叹气,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
“外客为何叹气?”阿千走近,拒他一步之遥停下。
外客?龙帘放松了警惕,敢情是把他当做客人了啊。
“与你无关。”他冷冷答道,细细打量这人。长的倒是机灵秀气,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大,身体看上去挺适合做北国内侍。
“外客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呢,正巧府里今日取了新茶来。”阿千失笑。
“不需要。”龙帘转身欲走。
“外客刚来就要走?”阿千没有拦住的意思,问道。在此之前阿千没有接到任何的指示说会有客人前来,估计这个人是混进来的,不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企图,他一概不知。
阿千握紧了剑柄,随时都准备出剑。
“你这人……”龙帘回头,却发现阿千的剑尖正指着他的眉心。
先是那么一刻的错愕,随后冷笑一声淡然抽出腰间佩剑,“看来我遇上麻烦了。”
声音妩媚妖孽,相貌也是如此,看样子也是个高手,阿千见状就打,不给对方一丝思考的时间。
“说,你来此有何目的!”他趁龙帘回身之际,一剑突的刺去。
龙帘早就料到阿千会这么做,早就做好准备,轻松躲开。
“目的?什么目的,我倒是听说炎府管事叫做阿千?怎么连个正经的名字也没有?与街头流浪无人怜爱的猫狗有何差别?”
“你!”
“你奈我何?”
两人剑法高超,不相上下。龙帘说的话确实是大家一直若疑惑的,堂堂炎府管事,连一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随随便便的取了一个阿千就当名字叫了,而且武功高超相貌也好,没有一个好名字还真是浪费了。
二人你一剑我一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后来龙帘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恋战,一个回旋强行将两个人分开。
“要不是那日刚好被你们撞见,谁会被你们捉走啊!害的我找了殿下好几天!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的都是什么狗屁!告诉你们家尚书,如果殿下伤着了,改日北国就来踏平你们南国!”龙帘收回手中的剑,冷道。
“你说什么?”阿千皱眉,这个人,闯进府邸不说,口气还这么大,当他阿千吃素的啊!他觉得自己气的又少了两年寿命。
“后会无期。”龙帘跃上屋顶,踩着瓦烁还不忘对阿千回头一笑,看到阿千气极败坏的样子不由得打心底的暗爽了一下,才不见了踪影。
“喂!混蛋!千万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就把你五马分尸,把你埋在最繁华的大街上让人踩!我还要……”
“阿千你在和水说话?”焱潲在不远处听到有说话声便过来查看,结果只看到阿千一个人。
“啊……那个,没有啊我在自言自语,少主……有什么吩咐么?”阿千红着脸低头尴尬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