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穿越 一)——春溪笛晓

作者:春溪笛晓  录入:12-21

母子俩聊开后又把李氏找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商量起往后的“分工”。

竟是一派和乐融融。

赐婚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人知道。许多人正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半个多月过去了,谢府根本没传出什么动静,实在令人扼腕!

谢季禹中午开始当值,不少知情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过来探听消息,他一概回以高兴的笑容:“娘子很好,我很喜欢。”

再有人问谢老夫人如何,谢季禹则会兴致勃勃地和他们分享起李氏和谢老夫人学着管家的事,脸上满是愉快:“娘子很好,阿娘也很喜欢。”

又一波人铩羽而归。

谢季禹的回应很快传到了赵英耳里,连带传去的还有谢季禹一到交班就跑了回家的事儿。

赵英本来也正等着看谢府的热闹,没想到谢季禹居然非常满意!

瞧瞧这归心似箭的模样,分明是一心想回去见李氏了。

赵英摇摇头,算是拿谢季禹没辙了。

这家伙总能让他又好气又好笑,连那笼在心头大半个月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他给李氏赐婚给谢季禹,一是知道谢季禹绝对不会有异议,二来则是想给谢谦点难堪。但凡是男人,大多不想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人在一起,谢谦肯定也不例外。

谢季禹喜欢上李氏那就更好了,就谢季禹那一根筋的脾气,肯定会一门心思对李氏好。

依照男人的劣性根来推断,李氏过得越好,谢谦肯定越不舒坦。

长公主自己不提,赵英就不能明着让谢谦这个驸马和她去和离,只能用这种方式给长公主出出气。

他就是要谢谦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

谢谦要敢跳出来说“那是我的妻儿”,那就尽管跳出来好了,他正愁没理由收拾这家伙!

赵英冷笑着想起谢谦的时候,谢谦居然恰好和谢季禹遇上了。

谢季禹有些吃惊,接着他愉快地向谢谦问好:“驸马近来可好?”

谢谦向来是瞧不上谢季禹的,因为谢季禹从小不爱文墨,反倒喜欢和匠人厮混在一起,整天喜欢进山下河、跑南闯北,净做些有辱斯文的事。

潼川谢家的好背景搁在谢季禹身上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偏偏有些人就是好命,书没读几本却还能平步青云。

谢谦眼底掠过一丝阴鸷,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温文有礼:“季禹这是要回去了?”

谢季禹露出了笑容:“对。”

谢谦说:“听说陛下为你定了一门亲事?真是恭喜了。”

谢季禹高兴地说:“谢谢!”

谢谦最看不惯谢季禹这模样。

赵英会把谢季禹放到尚书的位置上,恐怕也是因为谢季禹这么听话吧?有的人就是没点脸皮,当狗还当得那么乐呵!

谢谦有心看谢季禹笑话,故意说:“眼下我没来得及备礼,等得了空我再登门道贺。”

谢季禹愣了愣,摇摇头说:“不行。”

谢谦没想到谢季禹会这么说,不由问:“为什么不行?”

谢季禹说:“颖娘见了你会不高兴。”

谢谦面色大变,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你说什么?”

谢季禹还真当谢谦没听清,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意思再说了一遍:“颖娘肯定不想见到你,所以你不能登门道贺。”

谢谦咬牙说:“谢季禹,你从来没有对颖娘死心是吗?!”

谢季禹说:“是陛下给我指的婚。”他坦然地承认自己当初对李氏的感情,“本来你娶颖娘时我已经死了心,但你又娶了公主。你娶了公主,颖娘就不是你的了——如今她是我的妻。”

谢季禹一点都不隐藏语气里的喜悦,同时还理直气壮地劝告谢谦:“你以后不要再喊颖娘的名字,这不合礼数。”

谢谦气得七窍生烟。

谢季禹走向来接自己的轿子,走出几步后想了想,又回头对谢谦说:“三郎聪明过人,小妹乖巧可爱,我们都很喜欢他们兄妹俩。驸马放心,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儿女了,我一视同仁地待他们好。”

谢季禹的语气诚恳又认真,听在谢谦耳里却是赤裸裸的示威!

谢谦手背青筋暴立,全然忘了是自己先抛妻弃子,只觉得遭了天大的侮辱!

谢季禹、谢季禹——

总有一天他会将这家伙踩在脚底下,让这家伙后悔眼下的嚣张!

第二十四章

谢季禹和谢谦狭路相逢的同时,谢则安也遇到了一点意外。

谢大郎抓到个在他宅院外徘徊的“可疑人物”。

谢大郎显然对上次被燕冲逮住的事耿耿于怀,这回一发现不对就反剪人家的双手把对方给逮进里头,邀功似的带到谢则安面前。

对方涨红了脸,说:“小娃儿,你把我放开。”

谢大郎口不能言,只能无声地看着谢则安。

谢则安觉得谢大郎的意思大概是“人我抓进来了,你自己处理”。

谢则安觉得稀奇:照理说他这宅院没啥特别的地方,就算里面的装潢有点“现代化”,外头的人应该也看不见才是,怎么会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

谢则安打量起对方来,这人大概四十三四岁,衣着看起来是个文生,不过有点不修边幅:衣袖和衣摆都沾着点墨汁,衣领更是有一半没进了里头!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谢则安都想亲手帮他把衣领翻起来了……

谢则安让谢大郎松手,疑惑地问:“你怎么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探头探脑?”

文生揉揉自己的手腕,心有余悸地看着年仅十一二岁却能把自己制住的谢大郎——明明个头还那么小,这一身蛮劲到底哪来的?

秀才遇上兵,果然为难啊!

文生说:“我叫姚鼎言,在集贤院做事,上回休沐经过这边看到你家仆人在外头帮人写信,觉得他们很不一般。今儿得了空特意过来瞧瞧,没想到你家仆人闭门谢客,叨念着‘上课快迟到了’就关上门。我这不是好奇嘛……”

听到“姚鼎言”三个字,谢则安吃了一惊。

为了不做睁眼瞎,谢则安托张大义给自己讲过京城的形势,自己平时也留心探听过,对京城里比较有名的人物都熟记在心。

姚鼎言是个欺人,人家都叫他“三辞先生”,因为他从第一次有资格入馆阁开始就开始推辞,一次又一次远离京城去县里、州里磨砺,偏偏每一次都政绩斐然,以至于不少德高望重的人一再推荐他回京任职。

“馆阁”是天下读书人朝思暮想的地方,它的职务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校书授学、刊修书籍、编修国史,可它的意义却不仅仅体现在它的职务之上。

大庆有句话叫“不入馆阁难为相”!

进馆阁行文事不仅是考校你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把你摆在天子眼前让天子观察观察,要是天子在心里给你打了个勾,很快就会把你下放到重要的职位历练,或者直接在京中找个好职位给你做——这等于是为你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只要能力不差,基本都能在多于过江之鲫的官员中冒尖!

姚鼎言二十岁成了进士,如今四十二岁,二十二年间经历了赵英平乱、登基、亲政的所有时期,在这期间赵英曾经三次下诏命他入馆阁,姚鼎言却再三推辞。直至年前赵英命他修撰《起居注》,姚鼎言才勉强点头入了集贤院。

别看《起居注》这名字不起眼,实际上门道多着呢。

起居起居,谁的起居?赵英的。

修这本书就是长伴君侧,记录赵英的一言一行。这等于是可以第一时间了解赵英的所有决策,并且有着直达天听的便利,有什么事想向赵英建言的话直接说就行了!

这人牛逼啊!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传奇般的人物,谢则安觉得对方脸上的胡渣子都特别有个性。

当然,他不会傻到把激动摆在脸上。

谢则安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这样!”他大大方方地介绍,“您想看看的话,可以跟我来。”

姚鼎言说:“这宅院是你的?”

谢则安答道:“家里的,因为要搬到别的地方去,所以这边改建了一下。义务写信是我让他们去的,字儿练得好的才能在门前当值,他们都练得很认真。”

姚鼎言捻着他那乱糟糟的胡子想了想,马上明白了其中关节,点头说:“那是当然,学到的东西能有用处,谁不认真?”

谢则安笑眯眯。

姚鼎言又问:“谁负责教他们识字和写字?”

谢则安并不隐瞒:“我。”

姚鼎言惊异不已,问:“就你这小娃儿?”

谢则安说:“我也想学以致用嘛。”

谢则安领着姚鼎言走到“教室”那边,门一推开,姚鼎言就彻底挪不动腿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仔细地扫过“教室”里的每一样新奇物件。

姚鼎言是个实干型官员,他推掉馆阁之职去州县历练,对于教化这一块抓得很紧,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修学校——建乡学、修县学、扩州学。本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可看到谢家仆从整整齐齐坐在“教室”里认真上课后,他又觉得自己以前办的学校差了点什么。

正在讲课的是个学得比较快的仆人,他见谢则安领着人过来了,立刻停下来朝谢则安问好:“小官人来了!”

其他穿着相同衣物的仆人齐刷刷地站起来,看向谢则安的目光都带着敬慕,齐声喊道:“小官人!”

官人是时人对男性的称呼,谢则安倒还能坦然接受。他笑着说:“都坐下吧,继续讲课,不用停下来。”

有谢则安盯着,所有人都比刚才更加认真,显然是想在谢则安面前表现自己。

最近“私塾”里还是在教拼音,学得好的带着没学好的一遍遍地念,最差的也已经能掌握个七八成。比较拔尖的一男一女被谢则安带回了谢府那边“加课”,学习进度非常快,常用的字都认完了,平时出去外面帮乡里写信的也是他们俩。

谢则安很满意。

这一切对谢则安来说非常正常,可看在谢大郎和姚鼎言眼里就不同了,尤其是姚鼎言!他看了一会儿,已经被那些字母吸引住了。

姚鼎言见多识广,这种文字他以前也见过几回,不过满朝没几个人会认,他想求教也不知该找谁。没想到谢则安居然会这个,还能把它教给家里的仆从!

姚鼎言听了一会儿,大致了解这些字母到底是怎么用的:这种方法和反切法类似,都是用两个音相切得出最后读音,但它比反切法更简明易学,只需要把什么声母和韵母记牢就好!

姚鼎言两眼放光,更加舍不得挪腿了。

谢则安见姚鼎言和谢大郎都认真“听课”,心里开始琢磨起别的事来。

他看过几篇姚鼎言写的东西,这人是标准的忧国忧民型文人,更难得的是姚鼎言写文章时字里行间透着“移风易俗”的志向,据说他前几年还给赵英写了篇万言书,希望能展开一场全面的改革!那会儿姚鼎言都已经半只脚踏入馆阁,可万言书石沉大海之后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梗着脖子把诏令一推,跑去底下继续当地方官。

这也是姚鼎言看见“拼音”时能立刻接受它的原因,在姚鼎言看来只要有用就成了,甭管它是什么怪东西!

而且瞧姚鼎言以前的“名士”作派,要是想把这个拼音法推广开去的话,应该不是会把功劳独吞才对。

谢则安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他太小,捞到这份功劳也没用,还不如把功劳推给他那便宜老爹谢季禹。谢季禹这几天找谢则安“请教”了很多遍,“父子俩”交流时谢则安惊奇地发现这年头已经陆陆续续有西洋人来到这边,而谢季禹见闻之广连谢则安都有些自叹弗如——比如很多人都没见过的字母和数字这两种新东西,谢季禹居然都接触过,而且还自学过一部分,谢则安稍微一讲他马上就明白了。

有这么个牛逼的便宜老爹,谢则安压力很大。

同时他也看出了谢季禹绝对不是传闻中那种不知变通的人,正相反,他的想法有时候甚至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只不过他把精力都花在钻研新事物上,根本不在意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所以有时候会显得比较“耿直”。

真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啊!

谢季禹本来就经常捣腾出新玩意儿,他以后搞出什么新东西直接往这个便宜老爹头上一栽就是了,多方便!

这年头不是以文治国嘛,那就让谢季禹跟着姚鼎言可着劲刷刷文人的好感度!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谢季禹名声越好、官位越高,他的小日子肯定越舒服!

谢则安拿定了主意,扔下姚鼎言和谢大郎回书房翻找了一会儿,把“拼音教材”和“标点符号教材”都找了出来。想了想,他又把标点符号教材塞了回去,只留了本拼音教材。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是行不通的!

谢则安带着“拼音教材”跑去找姚鼎言。

这时正好是“课间”时间,姚鼎言坐不住了,走过去向仆从们问了许多问题。见识过姚鼎言和谢季禹的“好学”,谢则安不得不承认他们能有如今的地位不是没原因的——天资果然还特别努力,哪有熬不出头的道理?

谢则安将“拼音教材”给了姚鼎言,让姚鼎言拿回去琢磨。

姚鼎言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又把“教室”里的新事物挨个看了个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谢则安和谢大郎一起回府,谢季禹正好也当完值回来了,一家人坐下吃饭。谢季禹瞧见谢大郎挨着谢则安坐下,有些吃味地问:“大郎今天和三郎一起出去了?”

谢大郎点了点头。

谢季禹又问谢则安:“你们都去哪儿玩?”

谢则安说:“我带大郎回了我们入京时买的宅院那边。”

谢则安顺势把姚鼎言来过的事说了出来。

谢季禹有些惊讶。

饭后谢季禹单独把谢则安找到书房,问起姚鼎言的事。

谢则安将另一本“拼音教材”递给谢季禹,说:“姚先生对这个很好奇。”

谢季禹粗略地和谢则安学过一会儿,接过“教材”一看,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他问道:“这是你捣腾出来的?”

谢则安说:“不是,它是您捣腾出来的。”

谢季禹听到这话后呆了呆。

接着他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两圈。

如果是谢则安自己小打小闹地教几个“学生”,这东西根本不算什么,可要是经了姚鼎言的手那可就不一样了。姚鼎言在士林中地位极高,要是经他推行,说不定真能让天下士子都跟着学!

这种有利于天下教化的事真要做成了,无疑会让许多人记住创造它的人。

这有可能是桩好事,又有可能是桩坏事,归根结底得看“始创人”是谁。

名声这东西,有时候也是致命的。

谢则安才十岁,以他这个年纪去扛这种名声,要么会被质疑淹没,要么会被人捧杀,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相较之下他向来喜欢钻研古怪的东西,把这个拼音法套到他头上完全合情合理。

问题是这样一来等于是他占了“儿子”的功劳。

谢季禹说:“三郎啊三郎,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第二十五章

推书 20234-12-22 :清歌留半殇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