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不会就是穿越了吧?
李全澔不禁开始有点庆幸以前没少看言情小说,还知道怎么解释眼前这种状况。但是依然一点帮助都没有啊!他跟着眼前的人来来回回地四处走,慢慢地明白过来。从装束看来,也只能勉强看出是汉服,也许是明……也有可能是宋。他没那么多研究,但却说不上来和他曾经看过的汉服有哪里不同。
以前他读青楼笔记小说的时候,就对这种游手好闲的士人生活羡慕的不得了,真恨自己没生在豪门之家,可以为了一壶泡茶的水讲究的转手便散尽千金。好吧,上辈子只有被人奴役的份,这次穿越了能做富家小公子,也许能继续完成他好逸恶劳的梦想也不一定。
眼前的仆役带他到水井边,打了水替他清洗脑袋上的伤口,用干净的布按住替他止血。只可怜李全澔依然痛的直喊疼。
“还知道喊疼,你爬到树上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喊疼?老爷夫人看到了怪罪下来,倒霉的还不是李伯我。你小子就知道调皮。”李伯说着还狠狠捏了他一把。
“李伯,我都受伤了你还捏我!”掌握到了关键词的李全澔赶紧大声抗议为自己争取权益,他才不要做了公子还要受苦。
“捏你?我还会打你呢!”说着就在他屁股上再添了一记,于是李全澔便彻底安份了,乖乖让李伯替他上药、包扎伤口,“好了,去找你娘吧。”
就这么穿越了,李全澔却没来的及为自己担心什么。或者是说,当获得了新的生命的时候,便像是已经死过了一次,心中的畏惧也没那么强烈。李全澔的适应力还是挺强的。他没担心壳子里换了个人会不会招来什么问题,他才刚摔到头呢,脑震荡啦,暂时性失忆神马的不都很正常吗?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鼓足了气势推开木门,对着里头的妇人甜甜地喊了声,“娘。”
“哎唷,我的心肝宝贝全澔啊,你怎么摔了啊?”
嗯?名字倒是没换啊,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好久没被人这么亲昵的唤着,心里有股暖流悄悄淌过。他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笑得有些稚气,“孩儿刚刚爬上院里的榆树,想看看墙外的景色,一个不小心就给摔了。让娘担心了,是孩儿不孝。”
“想出门跟李伯说一声不就得了,何必这样折腾自己?来,快过来给娘看看。”
李全澔抬起头来,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他唤作娘的少妇,看上去不过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也许和自己上辈子也差不了多少。
“哎,疼不疼啊?”少妇心疼地看着他头上的伤口,好像还渗着血,对儿子的关爱和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有娘呼呼就不疼。”李全澔笑的眼睛都快不见了,马屁谄媚不管在哪个年代哪个年纪都一样适用不是吗?
少妇也开心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小子就这张嘴甜。”
“那是娘教的好。”
“你小子真是……算了,没事就好。”少妇露出了宽慰的微笑,为他理理衣衫,拈去身上的尘埃,“让李伯带你去找夫子吧,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功名,别让你爹失了脸面,在朝廷上助皇上一臂之力,光耀李家门眉。”
李全澔拱手称是,便随李伯出去了。不管在哪个年代,希望孩子力争上游,为家族争口气,不都是一样的天下父母心吗?只是李全澔心不在此罢了。这么想着不禁对这个时代的李家有些愧疚。
李全澔进了书房,见里头没人,便赶紧把门关上,对着一屋子的书翻找起来。他要知道这是哪个朝代,读的是哪些经典,李家又是什么人物?以他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又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
他把架上的书抽了几本出来简单翻过一遍,却绝望地发现这里的经典显然和他过去所熟悉的有所不同,虽然不致于完全看不懂,但就连文字都有些微妙的不同。这就是所谓的平行时空吗?他不禁想起了蝴蝶效应的理论。只要有极微小的变动便会造成极为巨大的改变。他曾经读过一本科幻小说,就是在说主角时光旅行到了侏罗纪时代,却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蝴蝶,于是对后来的世界造成了天翻地覆的影响。若说这是另一个平行时空,那么多少会有些不同也是很合理的。关于平行时空,量子力学是怎么说的来着?
“咳,三公子、三公子。”
李全澔迟迟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回身一看房里只有自己,这才赶紧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灰尘,“先生。”
先生扫了一眼凌乱的书房,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书房弄成这副德行。李家小公子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但也没想到会顽皮成这样。上次他还把砚台绑在池塘边晒着太阳的乌龟背上,说让乌龟去洗砚台不就得了?除此之外还会把青蛙老鼠什么的抓进房里来养着,把一群婢女吓的花容失色。
此时李全澔思索的却是这称呼,表示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也许还有姊姊。李伯叫他小少爷,那应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留意到先生的视线,李全澔赶紧站直了身子,“学生有些问题不知该作何解,便想着也许能从书中找到答案。”
先生只是嗯了一声,他才不相信那个平时不学无术的李家小公子会有什么正经问题,“上次让你背的书呢?”
“全忘了。”李全澔灿烂一笑,指指脑袋上的纱布,“学生方才从树上摔了下来,至今学过的东西全忘了。学生心里惊的慌,这才赶紧翻书看能不能找回一些记忆。”
“那这些字你可都还识得?”
“多少会一些。”
“这上头都写的些什么?”
“回先生的话,是书经二字。”
先生又嗯了一声,徐徐从腰带中抽出戒尺,“跪下,手伸出来。”
李全澔简直吓的脸都白了,小时候他妈说用尺打数学会变差,几乎没怎么打过他。而如今那个万用的穿越借口怎么这时候就不管用了呢?但书中的内容是半点都没印象,只是夫子接下来说的话,倒令他觉得没白挨这几板。
“李家乃是我大盛朝开国元勋李彰旭之后,你身为显国公第五代孙之么子怎么就没半点自觉?浑浑噩噩过日子也该有点限度。你明年立春就满十岁了,你是牙齿还没长齐吗?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这么不懂事?你要你二娘以后依靠谁?”先生边打边骂,李全澔却是上了心,认真地企图从夫子话语中读出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只差没连连点头说先生教训的是。
“我这不是还有哥哥姊姊吗?”他说的一脸带点天真的赌气。
“你还想着靠别人!”说着又是狠狠一抽,“你大哥全昭,二哥全志,各个前途无量,无不上进,怎么就出了你这不成器的么子!全昭不过志学之年便已是秀才,全志才大你两岁,便已能熟记四书五经,就你没出息!就你没出息!你姊姊秀人还没出阁呢,你不成气候给咱李家失了颜面,害你姊姊嫁不进好人家该怎么办?你负的起责任吗?”
哦,原来也是四书五经。他歪着小脑袋,脑中飞快地运作着,对这个世界的雏型有了大致的想法,
思毕,李全澔努力露出了一双发红的双眼,委屈地说,“就要我爹也轮不到你来训我。”
“你还知道你爹!”
李全澔看着自己早已红肿的双手又挨了一棍,也不免觉得有些心疼,但也只能忍着。
“你爹乃是凌阳府从二品布政使,为当朝天子分忧解劳克尽心力日理万机日日早出晚归,早就把管教你的责任都托付给了我纪某,你还不出息!我就打你不出息!”
这一教训就训到了夕阳西斜,总算才算让先生过了瘾。虽说是李全澔有意激他,但未免也打的太狠了些,这哪里还有大盛开国元勋显国公李彰旭之后五世孙凌阳府从二品布政使李展一之么子的半点风范啊?
虽狠是狠,但也让他掌握了大致的信息。包括封号、科举,以及自己的身份。前代能封为国公,可以想见得李家身份之不凡,也无怪乎住的起这么大庭院了。只不过就他印象中,为防范外戚藩王乱政,能有封爵理应不得干政,怎么他爹就做了布政使?若是爵位世袭,他哥哥怎么还得从头开始考科举?还是一如明朝晚期开放了这项限制?抑或是他们的开山祖显国公的爵位不过是终身爵?但总之他关心的都不是这个,就算头衔不得世袭,这李家的财富一传也传了五代,自己即便这辈子不工作也得以衣食无虞,不禁有些偷乐。他的大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吗?
李全澔把红通通的手心浸在井水里消肿,一边乐呵呵地想着。
“我的好弟弟,又挨打啦?”一个少年翩翩而来,摇着扇子一派惬意。看年纪应该是他那二哥,才大他两岁却能熟记四书五经的二哥全志。
“我从树上摔下来,像是脑袋给摔坏了,以前学的怎么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这番话又是换来一阵大笑,不过这笑的爽朗,倒不令人反感,“你真的就这么跟纪夫子说?他怎么没打的你只剩一口气?你怎么不跟他说是受了点风寒,打个喷嚏就全忘了?”
李全澔也只能哀怨地看着他,半点辩解也说不出来。这个死小鬼到底是之前做人多失败?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假的?”李全澔站起身来,挺直背,随手在身上昂贵的丝绸抹了抹他湿答答的小手。
李全志被他这么理直气壮的一问,一时竟也答不上来,“这、这不是一听就知道没可能吗?”
“夫子说你能记四书五经,那我又如何知道你能背四书五经?难道还一句一句背吗?”
“不然你考我吧。”李全志毕竟年纪也还小,很容易就被激了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四书五经是哪四书哪五经啊?”李全澔眨巴眨巴的闪着一双纯净的大眼。
李全志默默走上前,认真看了眼他包扎好的伤口,看着他的眼睛格外同情地说,“弟弟,你被撞坏了,是真的吧?”
又费了番功夫才又从他那神童二哥口中套了话出来,虽然名称略有不同,但四书五经的梗要大致相同,李全澔相信有些道理更是相通的。他虽然是念中文系本科出身,但有些东西终究不如古人透彻,强调的观点也不一样,总之就是要从头再学。
可怜那李全澔,好不容易如愿穿越成了豪门小公子,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每天被关在房里和那先生朝夕相处,不但过去所学的知识半点派不上用场,就连他最得意的书法长材也没机会发挥。只要写歪了或是写了错字,又或是写的这个字不得先生眼缘,就是对着指关节来上那么一棍。李全澔很想搬张椅子坐下来跟老师谈谈孩子成长曲线的问题,依照他这年纪手部肌肉根本就还没发展完全,怎么能要他写出漂亮的字?在写出来之前手都要先给他老人家给打残了。
他试着用这个时代的语言跟先生解释过这件事,然后又挨了一棍子。他当然没敢再继续谈让孩子快乐成长和零体罚爱的教育之类的话题。总结一句,这时代尊师重道的道理显然比道理本身更加重要。
更可恨的是这个时代没有周休二日!于是他就只能和夫子从初一面面相觑到三十!每每想出去玩,先生就只会故作深沉地嗯一声,“等你和你二哥一样四书五经都背全了再出去玩也不迟。”
这孩子甚至还没满十岁啊!李全澔在内心怒吼,但也只敢在心中怒吼。摸摸鼻子,继续写画他那鬼画符去了。
要说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最让他开心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让他娘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吃桂花糕,蓬松软绵绵的口感,夹着芝麻馅,一边嗅着妇人身上淡淡的熏香,还有人会捻起纤纤玉指替他擦去嘴角的碎屑,那是好不惬意。唯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李家四个孩子,就他是庶出,也就是二娘的孩子。再怎么算继承家业也算不到他头上,只求安稳过日子,永远宣称自己会努力考试光耀门楣。至于什么时候才能中举?他耸耸肩,考到七老八十的不也大有人在吗?这心里话要是让纪先生听到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打骂。
“弟弟!走,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去城外放纸鸢去。”他二哥笑的像个孩子一样攀上了他的窗沿,手中还握着一只色彩斑斓的纸鸢。
李全澔只淡淡扫了一眼,“夫子给我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呢,不然你要帮我写吗?”
“哎,我帮你写就是了,快出来。”
李全澔立马扔了手中的笔,喜颜逐开地跟着他二哥放风筝去了。
第6章
真不巧,关于做风筝李全澔还真有点心得。小时候特别喜欢在天上飞的东西,美术课上做的风筝不知为何总是飞不起来,他还费了番功夫研究怎么做风筝。他向二哥要了小刀,蹲在廊下就削起了竹子,三两下一只素色的菱形风筝就做好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朴素起来了?”二哥笑他。
李全澔撇撇嘴不理他,只是顺手又削了一只竹蜻蜓,握在手中一转便朝着蓝天直直飞去。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做?”李全志开心地上前弯腰拾起竹蜻蜓,把玩在手里爱不释手。
“要是你的纸鸢能飞的比我高,那只竹蜻蜓就送你。”
“哦?那我也要加入。”另一个声音兴冲冲地插了进来,原来是他大哥李全昭。
这还是李全澔来这一个多月第一次见到他大哥,听说大哥平常跟在他爹身旁学管事,放在现代还是高中生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沉稳的像个成年人。但看他欢快地跑回房里拿他珍藏的纸鸢,那身影不就还是个孩子吗?
他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他另一个姊姊让婢女搀扶着走了出来,用团扇半遮着脸看着他们乐的直笑。
李伯带了几个婢女,用马车拉上这四个孩子,便浩浩荡荡地往城外驶去。这样想想,这还是李全澔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离开家门。这么宅的生活倒是挺合他的意。
为了让风筝能放的又高又远,李全澔在马车上把风筝线多绕了半圈,又把纸面增加了一半,他很有自信能赢的了他那两个哥哥。要是赢了的话,要不要再把全志那漂亮的风筝给拐过来呢?
刚出了城就是整片的青草地,李全澔乐的扑上去打了两滚。又换来他两个哥哥一阵笑声,“李全澔,你是狗啊?”
“输了的人才是小狗!”他回身做了个鬼脸,拿着刚做好的风筝迎着风奔跑起来。
他看着素白的风筝随着风越飞越高,却有些恍然。和上一世比起来,哪一世过得比较开心呢?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过去的事了,扮演个孩子也很趁手。那为着生活不得不低头的每一日……在公交车上和人挤着,拉着拉环昏昏欲睡,为了赶那一两分钟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过就算是现在也得为了更平稳的将来而认真念书,一样得看夫子的脸色过日子。但这一世,身边有人服侍、家财万贯,还有哥哥姊姊跟爹娘围绕,把他捧在手心里像怕碎了一样。果然还是现在过得比较开心吧?还是因为身为孩子才开心呢?
“李全澔,你发什么呆啊?你线都断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没注意控制力度,风筝被风卷的半天高。看着素白的风筝消逝在天际,手中的线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他却觉得有些羡慕起那风筝了。
“欸,你的竹蜻蜓归我了。”二哥一脸小霸王样的理直气壮。
李全澔还有些愣愣的,从怀里掏出那做好的竹蜻蜓,看着他二哥五颜六色的纸鸢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越飞越高。
“那我的呢?”大哥看上去也有些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