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风景——如石如竹

晚自习一结束，教室里就没有活的生物了，大家都急着回宿舍整理积攒已久的衣物拿回家孝敬老妈。韩索希不急，自己有点小洁癖，平时把自己掌控东西都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明天只要把穿的衣服放入行李箱就可以了。他让蒋法强他们先走，自己想呼吸下夜晚的空气，让三节晚自习等待的急躁缓减一下，可是手里的手机死死的握着。过去三节课，手机一旦有震动，来不及四周顾盼警惕，直接打开，却都是不认识号码发来邀请自己明天一同回去的短信，失望之余还是礼貌的拒绝了。

清新明洁的月光轻轻的伴着韩索希走在铺满鹅卵石的曲径上，手中的手机依然是静悄悄的。韩索希没有放弃等待，也没有把手中的手机放下的意愿。远远的望去，那孤单的背影显得如此单薄，但却不是那么容易摧残的。

简单的一句话，陆睿轩却反反复复斟酌了三节课，却迟迟没有咬牙点发送键。“韩索希，明天放假在行政楼大厅等我，不见不散。”太繁琐，“希，明天大厅等我。”太肉麻。“明天大厅等我！”太强势。

陆睿轩已经被这一句话折磨的快疯了，眼看熄灯铃打响，怕韩索希睡着，匆匆的按了发送键。

当手机振动那刻，韩索希已经躺在了床上，手机依然在手心。手指不听使唤，哆嗦地按了接受键，“大厅，见。”真够符合陆睿轩的风格。韩索希看着短信终于亮出轻松的笑意，非常暖。

“嗞嗞”陆睿轩在手机开始振动的一瞬间，就点了接受，更简介，“好”。不需要多余的修饰，那只会是累赘，简单清晰传达自己的心意更让人悦目。

韩索希一直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屏幕暗了点亮，暗了点亮，困意慢慢的袭来，直到眼皮再也支撑不住，这才放下手中的手机。

想到还要45分钟才能和陆睿轩一同回去，韩索希就觉得凳子太烫了，坐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到最后铃声打响，陈老班合拢教科书，眼神里带着一道厉色瞪住蠢蠢欲动的同学，不怒而威的说道：“根据官方消息，可以证实日前小道上的传言下次回来月考不是空穴来风。希望大家回去好好准备，迎接第一个大浪。”这话好比一个震天雷，一下子让激动不已的同学瞬间偃旗息鼓。

“阿希，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么？”勾着蔡弘泉肩的蒋法强遇到正站在大厅等陆睿轩的韩索希。韩索希招牌式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拜拜。”

手忙脚乱收拾完东西，陆睿轩正欲出教室，迎面被一个匆匆忙忙跑来的女生撞的满怀，陆睿轩面带着嫌恶的往旁边闪了闪。那女生突然停了下来，气有点接不住，但要保持那般淑女，脸部却有点憋屈：“睿……睿轩，秋秋她突然肚子疼，你有自行车，能不能送她去医院啊？”来的正是王淑秋的好姐妹。

陆睿轩犹豫了，那两道带有剑气的浓眉紧紧聚在一起，牙关也不由的咬在一起。看到陆睿轩踌躇，好姐妹拇指和中指摩擦了一下，似乎是想打个响指，想着“快点，拒绝啊，拒绝啊。”可为了装出她的善良，在陆睿轩面前六个好印象，她只能双手合并，焦急写满了脸，朝着陆睿轩说道：“拜托，拜托，她快疼死了！”

眼看也拒绝不了，“哪？”

孙妍璇听到声音懵了一下，以为出现幻听了，“在……在教室。”

陆睿轩无奈拿出自己的手机，想和韩索希解释一下，竟然没电了。而好姐妹双目带着波意看了眼陆睿轩就走出教室，陆睿轩也只能跟了上去。打算先把王淑秋送到附近医院，然后再折回学校，心里有这想法后步伐也不由的加快了。

到了高二C03班，王淑秋正趴在自己位子上，双手捂着肚子，面部痛苦不堪的扭曲在一起，见到陆睿轩进来，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睿轩，我疼……”王淑秋咬着牙，从嘴里蹦出这个几个字后，脸就更扭曲在一起了。

“上来。”陆睿轩说完就弯下身，示意背她，心里想着快点送到医院。

王淑秋似乎在玩欲擒故纵，推托说自己能走，陆睿轩有点不耐烦，回眸瞥了一眼，吓得王淑秋悻悻地扑了上去，那张狰狞的脸转眼就缓和了。姐妹们也随身跟上，却被她狠狠一眼瞪退了，眼见和大帅哥相处的机会擦肩而过，姐妹们不爽地嘲讽道：“不是来个大姨妈么？就她有啊？就她疼啊？就她命重要啊？演的可真够精彩啊。哼！”

陆睿轩载着她，一路飞飙，龙卷风般狂野。王淑秋见她着急的模样，暗暗的窃喜，怯怯的环住他的腰，在同一道风景里怀着不同的梦。陆睿轩心里只计算着时间，也无心去计较王淑秋的小动作。

当陆睿轩从学校的侧道飞出学校的大门时，韩索希虽然表面平静，但心已经“砰砰”直跳，看着熙熙攘攘的大厅慢慢的人去楼空，担忧的往大厅的楼梯口张望，默默期待那身影的出现，却看到王淑秋的好姐妹从楼道下来。当然他们也看到韩索希的目光，生闷气的脸瞬间换成媚笑，弄的韩索希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礼貌性地回了一个微笑。

“天哪！校草候选人朝我们微笑。”好姐妹们激动的差点尖叫出来，勇气也直涌而上，羞答答的有意从韩索希身边走过，快速的从头瞄到脚，“太帅了！”心里暗暗的叫到。已经习惯的韩索希只能把他们当是有颜色的空气。

蛇总是这样，当你向她微笑时，她已经在计划怎么把你吞进肚子里。

虽然十万火急，但陆睿轩还是绅士让王淑秋坐在挂号厅，帮她去挂号，顺便付了医药费。

学校放假的时间阴晴不定，上次是上午上了三节课才放的，而这次是下午才放。同学们都埋怨道：“校长老婆这次肯定扣了校长的零花钱，校长把火气都发到我们放假上了。”

大厅只剩韩索希一个人，却没见他有离开的打算，那股倔不知是好是坏。查楼的保安上来询问怎么还在，“同学，快点回家，大门马上要关了。”韩索希无法，移步到学校门口，还是那么站着，修长身子投下了黑而不暗的影子。

“联系你父母了吗？”帮忙挂完号，看着天色已暗，更是着急。

王淑秋依然捂着肚子，痛苦表情毫无减弱，发丝被风吹的凌乱，虽然狼狈但她不去捋顺，祈求这那丝怜悯，“他们……出差了。”陆睿轩也只能送佛送到西，扶着她去看诊医生那里。

“小姑娘，月事来时要注意饮食，我给你配点药回去。”不出5分钟，医生就诊结束。

走廊上等着的陆睿轩一直盯着手表，即使不到5分钟，但他已经觉得很漫长。见王淑秋出来，立刻站起来，“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去药房吧。”

“你去坐着，我去拿药。”说完就拿过王淑秋手里的单子，跑向药房。见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又是很着急，王淑秋暗自兴奋自己的计划成功，就等着他送自己回家。王淑秋激动得已经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把王淑秋送到他们小区门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陆睿轩已经不抱着韩索希还会等自己的希望，但是还是疯狂的骑着车往学校赶。

校门口那道身影依然还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安静。“喂，小希，你回家了么？为什么我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你在哪里？”母亲万分焦急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来。

“妈，我在同学家。”

“奥，哪个同学？你今天住他家吗？”

“嗯，新同学。”

“那好，那你在同学家要有礼貌，带上礼物。”

“嗯，我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

“嗯，那明天早点回去，会给同学父母添麻烦的。”

“嗯。”

母亲欲言又止，只能说：“那没事，我挂了。”知道电话那边传来“嘟嘟”身，母亲才放下手中的话筒。

16.日落

一声急刹车，陆睿轩真的不敢相信他还站在这里，扔下自行车就跑向那仿佛遗世而独立的人，剩下只有充满深深歉意的话，“对不起。”

因为相信，所以不需要多余的解释。“没事。”笑着向他递去纸巾，面前的人黑亮的双鬓挂着几滴汗水，如露珠晶莹透彻。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那份情愫暗暗地在涌动，却都被压制了。

“我们去吃饭吧。”还是陆睿轩打破两人的沉默。自从开学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少，默默注视对方的背影就更不用说了，可话题还是没有打开，沉默占据两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

“好！”韩索希并没有因为他的迟到而冷下脸色，相反他一直挂着微笑。因为喜欢，所以付出，无怨无悔。

“想吃什么？”韩索希的好脾气慢慢的融化了陆睿轩的歉意，陆睿轩紧绷的心也渐渐的放开。他刚才真的非常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他害怕还未联系就已断开，他接受不了。

“能填饱肚子就行。”听到韩索希的回答，陆睿轩又开始自责起来。

“上车。我载你！”陆睿轩跑过去把躺在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擦了擦后座，牵到韩索希身边。等他上车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但陆睿轩却等的有点急了，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像是要弹出来。也许是天黑，也许是韩索希低头缘故，陆睿轩没发现韩索希因他的邀请白皙的脸泛了红晕。如果看到，心脏能承受的住么？这是爱情的力量么？

坐在后座的韩索希不敢把双手搭在他腰上，大拇指勾在腰间的背包的带子上以求平稳，大长腿只能向上提，时间一长，小腿麻的快失去了知觉，但在路灯光的照耀下，你可以看到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一路无语，没有当初彼此的尴尬和拘束。此刻，晚风徐徐吹来，享受着静夜的美好。身后的韩索希柔和地注视着被牛仔衬衣紧紧包裹的脊背，略略的弯下，长长脊柱愈加的凸出，骨干但不瘦弱，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陆睿轩却又矛盾起来了，他希望目的地越远越好，他不想从这美好中醒来。但他又希望自己能够快点，因为刚才韩索希的言外之意是他饿了，陆睿轩感觉是自己饿了搬。

当韩索希还沉浸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中，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惯性使韩索希想触碰脊背的念头成了真，只是现实不是手而是脸，而且是整张脸。两只手因慌张，条件反射的抱住陆睿轩的腰，好一会才摆脱恐惧感。

“出糗了。”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这三个字。“呃呃，该怎么化解啊？”陆睿轩的心已经歇斯底里疯狂吼叫，再下去他都要崩溃了。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解决尴尬，常人真是难以做到。

“对……对不起，我骑过头了。”陆睿轩真的恨不得直接让车子从自己身上碾过去，好一了百了。

回神过来的韩索希急忙地放下环着腰的手，虽然面前的人看不到，但他还是摆着双手说没事，还是偷偷地在背后揉了揉自己高挺的鼻子，脸上的红热也没因为痛而退减。

这糗似乎像一整盆冷水泼到陆睿轩身上，凉的刺骨，让他彻底迟钝中清醒过来。快到目的地时，陆睿轩已经开始慢慢放缓车速，等到了，车子也刚好停下。

陆睿轩没有找最繁华热闹的餐馆，而是找了一家隐藏在公园角落的小餐馆，甚至招牌都被公园的翠竹遮住，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一个“家”字。韩索希下车放眼一看，瞬间明白了陆睿轩的心意，这样的餐馆在市里已经很难找到，它能在夹缝里生存，必有他的特殊之处。

走进去，果不出韩索希所料。空间并不宽敞，但很深，被店家用一块透明的大玻璃隔成两块儿。里面是厨房，透过玻璃能看的一清二楚，掌勺是位双鬓斑白的爷爷，看上去身板很健朗，握着锅柄和勺子的手非常有力道，炒菜时一丝不苟。菜池旁站着一位老奶奶，虽然双手已满是皱纹，但择菜的技巧非常娴熟，甚于纤细灵巧的手。外面放着八张小桌子，两排并列，摆的非常整齐。现在三桌有客人，大家都安安静静，细嚼慢咽，似乎很享受，没有饭店里的嘈杂与混浊。整个房子都是用白色瓷砖装饰，被擦的铮亮，毫无污点可发现，连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在这里吃饭，韩索希心里只有两字“放心”。

察觉外面有客人来，正在择菜老奶奶放下手里活计，有条不紊地在水池里洗净手，用白色毛巾擦干，笑呵呵的小跑出来。看到是陆睿轩带着朋友来，笑意就更浓了，“睿轩来了啊，好些日子没来喽，今天还带朋友来了啊，来，来，来，快坐。”

“李奶奶，这是我的朋友，小希。”陆睿轩在这里没了那股盛气凌人的霸气，笑容很温和，姿态很谦卑。

“李奶奶好。”韩索希仿佛回到孩童时候，笑得特灿烂向李奶奶打招呼。

“好，好。小希，来，快坐。”老人拉着韩索希的手让他坐下，笑呵呵看着他说：“孩子，长的可真俏，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姑娘。”

坐在对面陆睿轩听到“扑哧”笑了出来。韩索希也见惯了这场面，也不脸红，笑着调侃道：“奶奶有没有像我这样大的孙女啊？给我做做媒。我还愁着娶不到老婆。”这下陆睿轩的笑的比哭还难看，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哈哈，有，有。可是你们现在还上学，不能谈恋爱，要好好学习。等你们大学毕业了，李奶奶给你作介绍。哈哈，来，看看吃什么菜。”李奶奶瞧着韩索希越瞧越喜欢，把菜单递给他。韩索希也不好意思，把菜单又递给陆睿轩，“你吃过，知道什么好吃，你点。”

陆睿轩把菜单推了回去，“李爷爷做的每一道菜都好吃，随便点。”李奶奶也在一边附和道：“对，对，小希，随便点。”

盛情难却，韩索希也只好打开菜单，大致一阅，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价格非常便宜，怀疑他们是否盈利。翻阅着菜单，也不知道陆睿轩喜欢吃什么，问了也不会说，还是点大众欢迎的菜吧，红烧肉，番茄炒蛋，青菜抄豆腐皮，紫菜汤。三菜一汤应该够两人吃了，等王奶奶记下，礼貌的道了谢

“喝什么？”陆睿轩站起来准备去拿饮料。

“冬瓜茶吧。”夏天还是喝这个，消暑。陆睿轩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和以往不同，他没有给自己拿啤酒。顺便拐进厨房，和正在炒菜的李爷爷打了声招呼。

“谢谢”韩索希接过冬瓜茶。

“别这么客气，见外。”陆睿轩不喜欢韩索希对自己这么客气，看上去是礼貌，其实把自己当作外人，这让自己非常不舒服，而且自己为他做每件事都甘之如饴，不需要回报，即使付之东流也不遗憾后悔。喜欢就是喜欢。

韩索希听了一阵甜蜜，他这话意思是对自己不排斥。想起开学那天，他的孤傲令人抖擞，韩索希仿佛自己在冰火之间游走。

“菜来喽！”李奶奶眼里满是笑，“慢慢吃，别烫着。”李奶奶的热情让韩索希鼻子一酸，想起了外婆，以前外婆在时，自己带小伙伴回家时，外婆也是如此亲切，把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分给大家。外婆虽然不知道“分享”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文化用词，但她经常和自己说“要把好的东西分给大家，这样大家都快乐了。”韩索希看着王奶奶走进厨房，这才打住想念。发现陆睿轩正在看自己，似乎在思考，刚才自己应该是失态了。为了避免再次尴尬，拿起筷子，品尝刚出锅的菜。大神果然隐藏在人间最不起眼的地方，虽然是家常小菜，却是如此的爽口，不像山珍海味那种鲜美，而是那种透着淡雅得朴实。韩索希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词，对李爷爷的手艺赞不绝口，同时能带自己来这里“潇洒”的陆睿轩也笑的格外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