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萧这才留意到他伤口处的衣衫已经完全被血浸透,自己抱住他时不小心触到他的伤口,现下手上也是粘稠一片。一个人在一日之内两次失血这般严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晏清萧心里很清楚,“凌玄书,”他拍了拍怀中人的脸,心口竟阵阵发疼,“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凌玄书低咳了两声,勉强睁开眼睛,“我……没事,别……别担心……”
凌玄渊将他背了起来,“先进去为他疗伤再说。”
“等等!”慕非寒脚步轻挪,挡住了凌玄渊的去路,“你去追什么人,他手上可拿着一件雪白色的短衫?”
“够了!”凌玄夜一把将他推开,“你没见我三哥快要撑不住了么?”
慕非寒诧异地看着凌玄夜,他以为敢这样对自己的人早在十年前便已绝迹了。
凌玄夜后知后觉地省起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有些不知所措,“我……”
慕非寒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举步便走,“任远,将柴房里的人也带到这里来,派人看住这个院子,任何人不准离开。其余人随我去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盗宝之人找出来!”
第40章:重伤
待得晏清萧等人为凌玄书处理好伤口换上干净的衣衫时,慕非寒已带人从外头回来。
“如何?”邵煜新靠在门边,待慕非寒走进来时问道,脸上却无半分探究的意思,显是笃定他此行不会有任何收获。
慕非寒冷着的一张脸已说明一切,他没回答邵煜新的话,径直走到凌玄书床前,“他醒了没有?”
晏清萧坐在凌玄书床头,并未看他,“有事么?”
慕非寒道:“我有话要问他。”
“你可还有人性?”晏清萧半抬起头,目光如刀。
“不要吵不要吵,”凌玄夜挡在二人中间,将慕非寒稍稍拉开了些,“有什么话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说?”
凌玄渊道:“慕门主,玄书现在不便开口,请慕门主明日再来吧。”
“我知道你的宝贝珍贵,”凌玄霜道,“可总贵不过人命吧?”
慕非寒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昭然,“那只是在你们眼里。”
“总之慕门主还是请回吧,”凌玄褀为他让出路,“你想让我三哥开口他也开不了口。”
“二哥,玄褀,”凌玄书却开了口,只是声音很是虚弱,“你们让慕门主过来吧。”
“你醒了?”晏清萧并未察觉自己语气中的惊喜。
“伤口重新裂开,药涂上去那么痛,我想不醒也难。”凌玄书睁开眼睛,“可不可以麻烦你扶我起来?”
凌玄霜凑过来,“起来做什么,你躺着便是。”
凌玄书道:“我想喝点水,这样不舒服。”
晏清萧于是托着他的腰将他扶起,担心他会再次碰到伤口,便让他用没受伤的那面肩背靠在自己胸前。
凌玄褀将水递到他唇边,“三哥,慢点。”
凌玄书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示意凌玄褀可以了。又靠着晏清萧歇了片刻,才对慕非寒道:“慕门主,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慕非寒直截了当道:“你追出去后,有没有看清对方是什么人?”
凌玄书眉头皱起。
凌玄夜跟着吞了吞口水,“三哥,痛得很厉害?”
凌玄书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凌玄霜坐在床尾,眼中有着些许焦急。
凌玄渊道:“是火烽?”
凌玄书神色有些复杂,斟酌道:“是,又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他在说什么。
慕非寒道:“此话怎讲?”
凌玄书喘了两口气,道:“他轻功极好,我又有伤在身,若不是他有心与我过招我原是追他不上的。想起他的凶残,我不敢怠慢,一上手便直接用了杀招。当然我并非想取他性命,我的情况不宜久战,只想快些将他擒住。他果然未能躲过我的剑招,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玄铁剑刺到他小腹处,竟是如何也刺他不透。他分明长着和火烽一模一样的脸,可落尘原一役让我十分确定,火烽并不曾练就这般刀枪不入的护体神功,那……这个人又是谁?”
众人看了看慕非寒,谁都没有说话。
慕非寒道:“天蚕雪衣果然还是被他盗了去。”
“天蚕雪衣?”凌玄书疑惑道。
晏清萧见他说了这许多话后额间渗出了不少冷汗,抬袖为他拭了拭汗,道:“据说是件宝衣,也是他刀枪不入的原因。”
凌玄书恍然道:“天蚕雪衣我自是听说过,可我着实没有想到这一茬。”
贝瑾瑜对此兴趣极大,“连玄铁剑都能挡得住,这件衣衫还真是名不虚传。”
凌玄霜瞟了眼慕非寒,“瑾瑜弟媳,这个就算你再喜欢,玄渊也无法弄回来给你。”
凌玄渊不理他无异于挑衅慕非寒的言辞,问凌玄书道:“那你为何又伤得这般厉害?”
“也不算很厉害,”凌玄书惭愧地笑了笑,“都是我因为玄铁剑未能伤到他而晃了神,他趁我讶异之际,在我伤口上打了一掌。”
凌玄褀道:“慕门主,你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可以让我三哥先休息了吧?”
慕非寒转身向外走,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凌玄书在慕非寒走之后没多久便睡下了,这一觉竟是睡到次日傍晚才醒。
经过了一日一夜的休养,他的脸色总算比昨晚好了许多,凌玄霜等人也稍稍放了心。
贝瑾瑜帮着凌玄褀将小桌放到床上,道:“玄书,你是不知道,清萧昨晚守了你一整夜,直到早起玄渊过来,他才回房小睡了片刻。”
晏清萧正为凌玄书搅着滚烫的粥,闻言手颤了颤,险些将粥碗丢到地上,“要不是他的兄弟们一个比一个靠不住,谁想管他?”
凌玄书知道他嘴硬心软,看着他浅笑道:“辛苦你了。”
晏清萧将粥碗放到他面前的小桌上,“吃你的,那么多废话。”
凌玄霜道:“他伤了右手怎么吃?你喂他啊。”
“不是还有左手么?”晏清萧吼。
凌玄书伸出左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虽然稍显吃力,但总归是做到了。可吃得到粥却吃不到菜,努力了三次未果之后,他将目光投向晏清萧。
“你看我做什么!”晏清萧扫视一圈,可恨地发现其余人竟然都装作不知道,扯着身旁的人闲聊了起来。
凌玄书叹了口气,继续和菜奋斗。
“该死!”晏清萧抢过他手中的勺子,任命地一口粥一口菜地喂。
凌玄书享受地眯了眯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有劳你了。”
晏清萧:“……”
吃饱后又休息了一阵,凌玄书道:“我们是不是再次失去了火烽的行迹?”
“没错,”邵煜新道,“我听说慕非寒带人寻了整整一夜,莫说寻到火烽的人,连他往哪个方向去都不知道。”
“他的轻功着实让我佩服,”凌玄褀道,“可这样一来,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
凌玄渊道:“不急,先让玄书养好伤再说。”
凌玄书抱歉地看了看贝瑾瑜,“好不容易得了闲,本该为二嫂疗伤的,可惜我又成了这个样子。”
“疗伤的事不重要,”贝瑾瑜道,“纠正你的想法才比较重要,我和你二哥……”
凌玄渊打断他,“你若想悔婚我并无异议。”
“……”贝瑾瑜道,“谁说不当‘二嫂’就是悔婚了?”
凌玄渊严肃道:“我。”
贝瑾瑜:“……”
“对了,”凌玄书忽然想起,“玄夜呢,为何一直不见他?”
凌玄霜悲痛道:“弟大不中留,此刻的他已经无暇顾及你了。”
“凌四少,您还是先回去吧,”任远站在慕非寒的书房外拦着一直想进去的凌玄夜,“门主说了,他不想见你。”
凌玄夜道:“可我想见他啊!”
任远心说你那叫一厢情愿,面上却好说好商量道:“门主至宝失窃,心情不好,凌四少不如换个时间再来。”
凌玄夜靠在廊柱上,“你是想让我在这里等到你说的那个‘换个时间’?”
任远:“……”
“还是想让我和你动手?”凌玄夜抱臂道,“反正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任远:“……”
不远处传来啊呀一声低呼,童子稽的声音随即响起,“任远,不要那么闲和他动手,我摔了,扶我一下。”
任远依旧守着书房门,“爱起不起!”
童子稽:“……”
凌玄夜啧啧两声,“子稽,他这样欺负你,连我都看不过去,我帮你教训他。”
“别……”
童子稽刚要阻止,书房的门便开了,慕非寒从里头走出来,脸上满是不耐,“闹够了没有?”
任远默默退到他身后。
童子稽向他招手,小声道:“任远,这边!”
任远充耳不闻。
童子稽:“……”
适才的从容尽数不见,凌玄夜莫名有些紧张,“慕门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慕非寒看了看他,转身又进了书房。
凌玄夜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跟了上去。
任远抬臂拦住他。
“你没见门没关么!”凌玄夜对准他的额头便是一巴掌,速度之快,让任远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任远:“……”
“让他进来吧。”慕非寒道。
任远这才退开。
凌玄夜神气地对他抬了抬下颌,大步走了进去。
等书房的门再次关上,任远才摸了摸额头。
童子稽在那边噗地笑出声,“任远,刚刚那一声,真响!”
任远:“……”虽然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法,声音响亮却一点不痛,但是真地很让人窝火啊……
“想说什么?”慕非寒坐在宽大的书案后,好看的眉拧在一处,宣示着他的心烦。
凌玄夜拘谨地站在书案另一侧几步远的地方,道:“昨晚……我并非有意推你,你没有放在心上吧?”
“有。”慕非寒回答得干脆。
凌玄夜:“……”
“如果你想说的只是这个,”慕非寒指了下门,“走。”
凌玄夜忙道:“除了要向你道歉外,我来还是想告诉你,我说会为你将天蚕雪衣找回来的事,是真的。”
慕非寒这才缓缓抬眼看向他,“方法?”
“……还没有。”凌玄夜尴尬抓脸。
慕非寒仅剩的耐心终于被他耗光,懒得再和他废话,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凌玄夜追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但是你昨夜确实有过分的地方,要不要去跟我三哥道个歉?”
慕非寒头也没回,道:“任远,杀了他。”
凌玄夜:“……”
第41章:难搞
任远最终当然还是没能杀了凌玄夜,反被出师不利的凌玄夜揍了一顿。
凌玄夜发泄完毕,拉着任远在书房门口坐了下来,道:“你们门主为什么这么难讨好,你有没有什么妙招相传?”
“……”任远揉着发痛的肋骨,“我刚被你打了一顿,你还指望我告诉你什么?”
凌玄夜友好揽住他的肩,“那不是你真地要杀我我才会反抗的么,作不得数。”
“我杀不了你也会被门主杀,”任远丢开他的手,“总之都是因为你,所以我是不会说的。”
凌玄夜用眼神威逼,“怎么才肯说!”
任远将头转向另一边,“你让我杀了你我就告诉你。”
凌玄夜:“……”
童子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挤到他们二人中间坐下,“任远,放心,我会替你向表哥求情的。”
“别,”任远道,“你求情我死得更快。”
童子稽:“……”
凌玄夜道:“慕门主知道你武功不如我,他那句话明显是开玩笑的,不用这么认真。”
“这你就不知道了,”童子稽道,“表哥从不开玩笑。”
“……”凌玄夜托腮,“他性子为何如此冷漠孤僻?”
说到这个,童子稽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黯然,“舅舅舅母过世得早,表哥少年时接下重担,那时门内许多长者不服,对他明里暗里的残害着实不少,表哥硬是靠着过人的天赋和强硬的手段挺了下来。他受过不少伤,好几次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也因此学会了对人不再手软,变成了今日这样的性子。也就是从那之后,门内人才渐渐凋零,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越来越低了。”
“可他的名声却远胜归雪门。”想起那张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让人永生不忘的面庞,凌玄夜脸上又浮现浅浅的笑容。
任远道:“不要在门主面前提他的相貌。”
“这又是为何?”凌玄夜积极提问,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任远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童子稽叹了口气,“你想想我刚刚说的那个情况,表哥自然是举步维艰,又怎会不需要旁人的帮助?不是没人愿意帮他,只是……那人提出了条件,便是他要表哥……”
凌玄夜心里竟有些堵,“那后来呢?”
“表哥自是不从,”童子稽道,“没过两日,他便将那人杀了。”
凌玄夜看了看幽暗的天空,“他也是个可怜人。”
“我觉得我也挺可怜的,”童子稽伸手在扭伤的脚踝上揉了两下,“看样子又要下雪,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有些冷,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聊?”
“你不说我都忘了,走吧。”凌玄夜站起身,还好心地将童子稽也搀了起来,对任远道,“虽然你没能杀了我,但你尽力了,慕门主不会怪你的,兄弟,去吧!”
任远:“……”
隔日,慕非寒来找凌玄渊。
其时,凌玄渊正在凌玄书房里与他商议火烽的事,听到敲门声都当是晏清萧或贝瑾瑜,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慕非寒。
不等凌玄渊站起,慕非寒已在窗边的椅子上落座,道:“我来是想说,明日我便要动身去饮血教,我走之后归雪门不便留客,你们也请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