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凌家是如何断后的 上——玄玄于书

“正是在下。”男子经由旁边的阶梯缓步走下，“却不知是何方贵客，来此所为何事？”

凌玄书看向凌玄渊。

凌玄渊正要说话，忽听那边凌玄霜大喊道：“哪里，邵煜新在哪里？”

凌家兄弟：“……”

凌小雾非常懂得看眼色，“二少爷，对不住，属下一个不小心大少爷就醒了。如果需要，属下可以让他再次晕过去。”

凌玄霜：“……”

邵煜新先是因他过于耀眼的容貌惊艳了下，随即又觉得他扯着皱巴巴的衣衫打量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在下便是邵煜新，有何指教？”

凌玄霜又盯着他看了一阵，而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走到凌玄书身旁凑到他耳边道：“我觉得这个真不错，你要帮我啊。”

邵煜新内力深厚，将他的话听得清楚，“什么不错？”

“你不错！”凌玄霜挺了挺胸脯，“兄台，你觉得我如何啊？”

邵煜新：“……”

凌玄渊上前一步将凌玄霜挡在身后，“抱歉，我大哥脑子有点问题，不必理他，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凌玄霜：“……”这种话不要乱说啊很影响我追男人的！

邵煜新微微歪了身子又看了凌玄霜一眼，才转过身道：“如此，众位随我来吧。”

凌玄渊率先跟了上去，凌玄书紧随其后。

凌玄夜也正要走，却被凌玄霜一把抓住。

“什么事？”凌玄夜疑惑看他。

凌玄霜满脸兴奋，“他对我笑了，你看没看到他对我笑了！笑起来真好看啊……”

凌玄夜：“……”

凌玄褀默默从二人身旁走过，暗自庆幸被抓住的不是他。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中有很多人被饮血教的毒针打伤了，天底下只有我的内功能帮你们解毒，你们便是为此而来，是吧？”听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堆，邵煜新从中寻到重点。

刘掌门抱拳道：“正是，还请邵原主帮我们这个忙。我儿被饮血教的恶徒所杀，我一定要留着我这条老命去为他报仇啊！”

邵煜新轻轻笑了笑，“你的仇恨，与我何干？”

刘掌门愣住。

其余人也跟着怔了怔。

“邵原主这是何意？”刘掌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邵煜新道：“你儿子非我所杀，你所中之毒非我所下，此事与我半点干系也无，我为何要搅进其中？”

刘掌门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不救？”

邵煜新回答得干脆，“不救。”

众人因他这二字炸开了锅，纷纷骂起他来。

郝帮主道：“救死扶伤乃是我辈当为，你见死不救，算什么好汉？”

万忠道：“自私自利，卑鄙无耻！”

曹义道：“侠义二字当怎么写，你怕是不知道吧？”

只柳娘微微蹙起眉头，没有说话。

凌玄书看着身旁时不时便要笑两声的凌玄霜，奇怪道：“大哥，你在高兴什么？”

“不觉得他说‘不救’的时候非常有男子汉气概么？”凌玄霜道，“要不是我一直在提醒我自己是御剑山庄的人，我差一点就拍手叫好了。”

“……”凌玄书翻了翻眼睛，“你是不是忘了，你也中毒了，不救的人里，也包含了你。”

凌玄霜：“……那还是得让他救啊。”

凌玄渊站起身，示意众人不要再吵，道：“我们来此求人办事，对方答应，我们当心存感激；对方拒绝，自也是无可厚非，断然没有指责他人的道理。天底下没有谁为别人出力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既然是来求助，便该有求人的态度。”

众人心中对他这番言辞很是不以为然，却又反驳不出什么来，都气冲冲地瞪着邵煜新。

邵煜新也不在意，缓缓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汉，自私自利卑鄙无耻我也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中自私卑鄙，你们辛辛苦苦找上我家门，指着我的鼻子一通乱骂，便是在教我这侠义二字当如何写么？”

郝帮主、万忠与曹义闻言不由脸红，都干咳了两声别开脸去。

虽知此事恐难谈成，凌玄渊却仍不想放弃，“这件事或许让邵原主为难了，但关乎许多人性命，还请邵原主再考虑一二。”

适才众人发难之际，只有他为自己说话，邵煜新不免对御剑山庄的印象要好上几分，想法便也不如初时那般坚决了。他稍作斟酌，道：“听你们所说，饮血教弟子似是有意引你们来落尘原找我的，要我为这么多人解毒，内力的耗损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补得回来的，我怎知饮血教此举是否意在对我不利？”

众人一听似有转圜的余地，忙表示起若是落尘原有危险，他们都愿尽心尽力保护邵煜新与落尘原上上下下的弟子与百姓。

邵煜新却不为所动，只看着凌玄渊。

凌玄渊道：“除大哥外，我兄弟四人都未中毒，在邵原主内力恢复之前，愿效犬马之劳；往后邵原主若有吩咐，御剑山庄自当尽力遵从。”

凌玄霜感动道：“玄渊，到了今日我方知你我之间还是有兄弟之情可谈的。”

凌玄渊：“……”

“好吧，凌二少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卖御剑山庄这个人情着实说不过去。”御剑山庄势力极大，即使自己不常外出走动，有御剑山庄欠下自己一份人情，不论怎么看也都是有利无弊的。邵煜新站起身走到凌玄渊面前，有些不知足地继续问，“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好处了？”

凌玄霜蹦跳过去挂在邵煜新的手臂上，露出八颗大白牙对着邵煜新笑得灿烂，“以身相许如何？”

邵煜新：“……”

第14章：流氓

凌玄霜满眼期冀地看着邵煜新，“我不是说假的，很认真的，怎么样？”

凌家兄弟默契地各自背过脸，都表示出此人想法绝对与自己无关的意思。

邵煜新好笑道：“我可娶不了这许多。”

众人慌忙摆手——我们也不是很想嫁。

凌玄霜道：“我一个就好了，其他人不用理。”

凌玄渊忽然道：“身为御剑山庄的人，理应将解毒的机会先让给旁人，所以你说的问题等轮到你的时候再考虑不迟。”

凌玄霜：“……”我知道你又觉得我丢脸，可是说好的兄弟爱呢？

“御剑山庄果然不愧为人人推崇的大派，风度十足。”柳娘赞道。

各派掌门弟子也跟着称赞起来。

“既如此那便依凌二少所说的来吧。”邵煜新道，“我内力有限，只能救得几个算几个，到得后来若是因内力不足而误了谁的性命，须怪不得我。”

凌玄霜：“……”刚刚听说我是最后的那一个……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邵煜新叫弟子帮众人安排房间住下，见他们人人脸上都有疲色，便说好今日先行歇息，从明日开始解毒。

离开前，凌玄书看了眼浑浑噩噩被弟子扶出去的晏清萧，对邵煜新道：“邵原主，不知可否请此间大夫前去为飞羽楼晏楼主瞧一瞧，他抱恙已有几日，不知情况如何了。”

邵煜新一口答允，“小事一桩，我这便叫人去安排，回头让他给凌三少回个话。”

“多谢。”凌玄书对他点了点头，“不过回话却是不必了。”

看着他走出去，邵煜新疑惑道：“不是担心么？”

凌家五兄弟被安排在水楼侧楼的另一栋三层小楼里，听说除了邵煜新所居住的那一栋小楼外，这栋是最宽敞最舒适的了。

凌玄褀举步往楼上走，“我和四哥睡最上头的两间房吧，大哥就睡在楼下好了，年纪大了，上上下下也不方便。”

凌玄夜跟上去，“有道理。”

“……”凌玄霜冲上两步将他们两个都扯下来，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指着他们仰脸望天，“你们难道不知道，美人总是要高居楼上的么？”

凌玄夜、凌玄褀：“……”

“所以我住顶楼，我一个人！”凌玄霜转身往楼上跑，“没有反对的机会，所有意见通通驳回！”

凌玄书叹道：“你们能看得出他是个中了毒的人么？”

凌玄夜凌玄褀摇头，“看不出。”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次日众人在落尘原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只觉心旷神怡。

凌玄夜站在小桥上看着下头清澈如镜的湖水，忍不住道：“人若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久了，心也会变得澄澈吧？”

凌玄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邵原主像是个心灵澄澈之人？”

凌玄夜想起他昨日那绝不肯吃亏的模样，“……不像。”

凌玄褀伸着懒腰走过来，“这里住得久了能让你品行归正倒是真的，最起码没机会流连温柔乡了。”

凌玄夜在他头上拍了下，“没大没小，哪有你说的份！”

“几位起得好早，”柳娘从旁边的木屋中走出来，“可是御剑山庄每日还要练什么晨功么？”

凌玄书对她微一颔首，“并非如此，只是落尘原的景色实在美妙，让人看不够，我们才在此处赏景罢了。”

万忠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凌玄渊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主动道：“凌二少，这次多亏了你才让邵原主应下这件事，万忠在此多谢你了。”

凌玄渊并未将此事看得如何重，“要谢当谢邵原主，我不敢居功。”

“邵原主自是要谢，”柳娘道，“但凌二少的功劳也不小，不可不计。”

凌玄渊不欲再答话，却又觉将柳娘晾在那里有些失礼，正想着还能说些什么，便见两名落尘原的女婢走了过来，正好替他解了围。

女婢走到近前，向众人福了一礼，其中一名道：“几位好，早膳已经备下，我家原主请众位到碧水阁用膳。”

“有劳姑娘。”凌玄夜道。

另一名女婢左右看了看，“怎不见凌大少？”

凌玄褀道：“我大哥尚未起身，我去叫他。”

“这种事情不敢劳烦凌小少，”女婢又福了一礼，“婢子来服侍凌大少梳洗便是，众位请先移步碧水阁吧。”

凌玄书道：“的确不便让邵原主久等，也好，辛苦姑娘了。”

跟着引路的女婢走出几步，凌玄褀又停了下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对了！”凌玄夜回身对着小楼喊道，“姑娘，千万不要掀他的……”

“啊——”

小楼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叫声。

“……被子。”凌玄夜将最后两个字说完，对引路的女婢道，“我们可以走了。”

凌玄霜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鼻子，不解地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婢。

女婢呜咽之余又瞟了一眼过来，而后……

“啊——”

凌玄霜想了好半天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无奈道：“被看光的明明是我，你叫个什么劲儿啊……”

女婢起身往外跑，啐道：“流氓！”

凌玄霜：“……”

凌玄霜穿戴梳洗结束好不容易找到了碧水阁，却发现众人都已用完了膳，只给他留了残羹剩饭。不过鉴于前几日饿肚子的感受太难熬，他还是毫无怨言地吃起了凌玄书递过来的粥。

“听说你把那女婢吓哭了？”凌玄夜翘腿坐在一旁。

“是她不好啊，做什么一声不响地直接掀被子？”凌玄霜埋怨道，“而且你们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小雾或是小雪来叫我？”

凌玄渊道：“御剑山庄的人都被派去到落尘原各处帮忙了，我们身上已经没了钱，不好再白吃白住。”

凌玄霜喝下最后一口粥，愤然丢碗，“那你们不是不清楚情况，好歹提醒她一句啊！”

凌玄褀指尖抵在碗底，轻轻旋了两下，将碗放回桌上，“提醒了，不过提醒得稍稍晚了那么一点点。”

“就不要抱怨了，”凌玄夜拍拍他的肩，“至少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

凌玄霜不领情地拍开他的手，“谁稀罕你们等，邵煜新呢？”

凌玄书道：“带人去他的练功房了。”

“这么快就开始给人解毒了？”凌玄霜感动，“真是个好人啊。”

凌玄褀深感此人已无可救药，“只怕这个好人不觉得你好啊。”

凌玄霜白了他一眼，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慢慢学吧。”

“……”凌玄褀道，“我已经弱冠了！”

凌玄书安慰道：“别在意，他的事，爹到现在也还有许多没弄懂。”

凌玄霜：“……”

“你们看，落尘原弟子的衣衫都这么好看，”凌小霖一边晒草药一边道，“我昨天还摸了摸他们身上的料子，都是值钱货！”

“三少爷要是不这么抠门，我们穿得肯定比他们光鲜！”凌小露抽鼻子，“听说他们吃得也非常好，每一餐都至少有两样荤菜。”

凌小阴也道：“吃穿用度样样比我们好啊，而且分工还特别明确，每个人每日要做的事也不多，做好了就可以练功或是歇着了。”

凌小晴感叹，“真让人羡慕，好想做落尘原的弟子啊……”

“我觉得这件事完全可行。”

凌玄书的声音从四人身后传来，吓得四人一哆嗦，忙转身跪倒。

凌小露这一次是真地要哭出来了，“三少爷，我们……我们就是说说……”

“对对对，三少爷待我们是非常非常好的，”凌小霖赔笑，“我们对御剑山庄那也是绝无二心，日月可鉴，天地……”

“行了，”凌玄书伸出一只手来向上勾了勾，“都起来吧，知道你们对御剑山庄忠心，不怪你们了。”

四人忐忑地站起来，心中还在想这是三少爷么，三少爷没这么好心的……

果然，凌玄书眯着眼睛笑道：“不过你们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为了以示惩戒，就小罚一下，每人扣三个月月钱吧，你们觉得好不好？”

凌小阴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幸福，“好，很好，简直不能更好了。”说不好一定会扣更多……

凌小晴已经不敢抬头，生怕凌玄书看到他眼底的泪花。

凌玄书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愉快地决……”

“手里掐着御剑山庄的财脉，却对下边弟子如此苛刻，”晏清萧坐在对面小桥的栏杆上，看戏看得起劲，“这种事情除了你凌玄书，旁人还真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