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我们去哪里啊?”一个弟子抹了下脸,冲着身后的男子憨憨的笑。而被称为宗主的人,却拿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之后,目光深远的看向了若虚峰的方向。
“我们,当然回家。”说完他将手中的最后一枚灵药分给身后一个弟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该走的都走了,该回来的,也终于回来了。”
第55章
若虚峰战败,阴宗主受了重伤的消息,还未到天亮就穿到了通天峰众弟子的耳中。而这些,却都比不上平直宗又出了一位元婴后期的修士来的震撼。
黄征看着特意来迎接他们回大还峰的弟子,只觉得入耳的每一句话都那么酣畅悦耳,但是心底还存着一丝的不可置信,只是翻来覆去的问着各种问题,直到将阵外的弟子折磨的快要疯掉之时,才终于闭上了嘴。
“所以,你们是提前就得了护体符箓,因此才能诈死,然后准备攻其不备?”看着身后纷纷雀跃但又不敢大声欢呼,极力压制着狂喜的众人,黄征的太阳穴一跳。
来的这个弟子倒是憨憨的,一五一十的道,“是啊!但是等我们去的时候,若虚峰的众人已经伏诛了,后来才知道,这是南行长老的功劳呢!”说道南行谨时,这人的目中透出一股敬佩和向往之前,连话语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黄征点了点头,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之中,微微颔首,“如此,我们现在就领命回峰。”
而随着他的这句话,只见这些疲惫不堪已经瘦的脱形的众弟子,纷纷欢呼雀跃起来。阵外的弟子也憨笑着抓了抓脑袋,跟着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喜悦。
经此一站,宗门之中伤亡无数,阴睿明又重伤在身,因此平直宗的各项事宜,都教给了南行谨。而阴睿明因重伤在身,也在密室之中调养了起来。南行谨将五峰重新分配,从跟着出生入死的众弟子之中,选出了几个心性修为都不错的人,提做了一峰副座。不过是等着资历一长,积累些功绩之后,再提做首座罢了。
叶争流看着对面自从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黄征,只觉得一头雾水,“大师兄,如今你也是大还蜂的大弟子了。这可是副座之下的第一职,有什么不开心的?”大还峰的副座为庞堂平,是一个忠义之士,叶争流虽然自回来后,就没见到南行谨的面。但是从这几人的安排上,也看出自家师父做事果然极其稳妥。
黄征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转身走了看去。走出几步之后,才冲着叶争流一点头,示意后者跟上去。
等一直走到了会仙峰的后身,黄征才揉了揉皱紧的眉头,找了快巨石坐了下来。叶争流看着露出茫然的大师兄,识相的闭上了嘴,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直到半响之后,黄征才轻轻的吁了口气。
“叶师弟,你说,宗主这番安排怎么样?”见叶争流诧异的看过来,黄征微微苦笑,“能够提前半月之久,筹划这次大战,宗主不可谓不苦心积虑。只是,他怎么料定了晁贼一定会在那天谋反?如果,当时业修平师叔没有遇害,而是如约而至并且协助宗主清理门户,却不知道这大阵又是如何?”
“撤了呗!”叶争流毫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见黄征嘴角一动,便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不成?”
“绝杀阵,怎么破?”叹了口气,黄征犹豫半天,终于沉重的说道,“绝杀阵因其残虐暴戾而得名,这阵法一结,只是触发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能撤也不能破。稍微踏错一步,便会引起这大阵的连锁反应。”
说道这里,见叶争流目光渐渐凝重起来,黄征便低声说道,“先不说这些,我这几日,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却是门中弟子和长老,少了许多。”
“不是说在大阵触发之时陨落了吗?”叶争流刚答话,就觉出了哪里不对,猛一抬头,果然见黄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来,“提前半月策划,连门中小弟子都有护体符箓,却不知道,这些长老因何身陨?更何况,都是外峰长老。”这次一战,若虚峰绝大部分的弟子,和朝阳峰平云峰的部分弟子,都被绝杀阵虐杀在了当场。只有大还峰,除了极个别的,却是绝大部分都存活下来。
想到这里,黄征便落寞地说道,“或许,宗主才是那个一直渴望至高权势的人。”阴睿明当年怎么当上的宗主,他们都不清楚。但是这几年冷眼看来,这平直宗并不是铁板一块。先不说图谋不轨的晁显均师徒俩,便是其他几峰的长老,却也有半数以上不听阴睿明的招呼。这也是这多年来,若虚峰如此横行霸道的愿意。
那些长老,一直是一种爱谁谁,别打扰我修炼就行的姿态。而他们门下收的弟子,也慢慢受了这份影响,变得中立起来。而如今,这些长老却是悉数被留在了那大阵之中。黄征心头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这些长老,平日里再冷漠,但是当时在战场之上,可是真心的带着自己的弟子,迎头战在了前面。
跟数年之前的大战一样,不管私底下的恩怨如何,也不管平时是冷漠还是热情,只要宗门一旦有难,他们都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如今,他们却被借机清洗了。
如今的平直宗,简直和谐的不能再和谐,所有的人,都唯宗主马首是瞻。黄征一下一下的按着自己的额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这一次次的冲突,大战,不过是权利的一次次的移交。而在这权利的变更过程中,却不知道多少弟子无辜丧命。宗门情谊,还是输给了权势的诱惑。他带着众弟子躲入通天峰之前的挣扎,那些从心底涌上的对宗主的维护和疼惜,那些对叶争流义正言辞的斥责,还有眼看护法的弟子陨落,心中的悲怆,一时之间,竟然都成了笑话。
他们,也不过是这次大战之中的一步棋。那些因看着会仙峰的大火而怒冲向敌阵,终被斩杀的弟子,若是泉下有知的话,却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
吃惊?悲痛?愤怒?还是失望?
一阵一阵的温风吹过,转到这角落里时,却莫名的多了一份阴寒。叶争流闻着其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一时间也无话说。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甚至很多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缺少点什么。只不过今天的事情,他却是能理解一番的。
平直宗从一个小门小户,乍然跃为金城第二大宗门,靠的却不是数年的积累沉淀,而是金岭庄的帮扶。这样的后果,便是根基不稳,人心不齐。先不管阴睿明之前数年的隐忍是为了什么,但是一宗之主,不容身旁长老心存他心,却是必然的。
哪怕这些长老一直是中立态度,但是当这部分的人数变的难以控制时,就会是另一层面的反抗。
心中暗暗骂自己果然不是好东西,叶争流便又劝解了黄征几句。见他只是心情烦闷,也没别的大事,便陪他坐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回了守道山。
三天之后,便是封位大典。五峰之中新选出的副座和大弟子,将会在封位大典上接受本峰弟子的朝拜和恭贺。守道山除了南行谨就是他,倒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叶争流刚在屋里坐下,就见手边的竹简一阵振动。
伸手一探,就听柳青的声音,叽哩哇啦的传来过来。
“叶师弟,快来!这里有宝贝!”
“快点啊,晚了南行师叔就清查到这边了。地点若虚峰,快点快点!好多灵石!”之后,却又是叽哩哇啦的一阵,似乎在那边和什么人争论。叶争流眼睛一亮,想到这次自己损失的好多灵珠和灵丹,加上日后修炼天伤章需要的众多灵石,顿时嘿笑一声,兴冲冲的驾着青莲台朝若虚峰飞速而去。
他之前一直没来过若虚峰,一直等到了若虚峰的门前,叶争流才忍不住咂了咂舌。好家伙,这个气派,简直要甩大还峰几条街。先前他看会仙峰上,道路两侧种着灵花异草,使得一路之上芳香扑鼻,就已经觉得够浪费了。
如今的若虚峰,两侧竟然错落有致的种满了灵花,被娇翠欲滴的灵草层层隔开,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侧七色彩光一般,其间又有无数的灵蜂蜜蝶辗转起落,忙的不亦乐乎。偶有微风吹过,空中便会有淡淡的花香弥漫,让人心神愉悦。
然而想到柳青口中的宝贝,以及马上要过来清算财物的南行谨,叶争流只是匆匆一瞥,便径直冲柳青的方位而去。那是一处偏殿,建的非常不起眼,只是看起来规模颇大。叶争流疑惑的看了一眼,便从青莲台上落了下来,小心的推门进去。
刚一推门,一股浓重的腥臭气味,竟然扑鼻而来。叶争流刚刚屏息,就见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正站在一堆尸体中间,冲他远远的招手。
“华师弟,快过来!”柳青挥舞着胳膊,兴奋的冲他大叫。见叶争流皱着眉头迟疑的样子,贼笑一声,举起手中一件泛着金光的鎏金锤来,眨着眼道:“要不要?”
而一只金色的胖鸟,也骄傲的站在那锤子顶端,冲着他唧唧叫了两声。只是目中的鄙夷,便是隔着老远,也毫无偏差的传了过来。叶争流脸色一黑,却依旧提了一口灵气,封住了鼻子处的两大穴位,无奈的朝着那尸堆走去。
就在他见这些尸体果然身上揣着各种灵石宝器,心中大喜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瞟见了一道剑痕。
一道极细的剑痕,从这些人的脖颈处横穿而过,显然个个一击毙命。就在叶争流觉得这写剑痕有些熟悉的时候,他身后的灵剑,却是焦急的清鸣一声,自行从剑鞘之中脱身而出,朝那那堆尸体欢快的扑去。
第56章
灵剑自从认主之后,一直很温驯的躺在剑鞘里。如今的这番反常,连叶争流都吓了一跳。见它似乎很贪恋的在那些剑痕上一一扫过,剑身几乎都要扑到那些散发着血腥味的尸体上,叶争流脸色一寒,忙伸手召了回来。
虽然感到难以置信,但是他的心中,却无比确定的认出了这些剑痕,是谁所为。
青锋。虽然猜不准对方是为何出手,但他心中却忍不住淌过一阵暖流。
只是这些天来,一直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听月门的信息,这就叫他心里存了一丝疑惑。莫非?青锋是暗中前来相助,然后又回去的?但是平直宗不是有护宗大阵吗?若没有宗门中的人接应,他怎么能进得来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叶争流,沿着尸堆走了几圈,就听柳青在一边惊恐的喊道:“你该不会想要连尸体都要掳走吧?”见叶争流抬眼看来,柳青便捂着嘴骇然道,“太不是东西了!”
他听说过有种秘法,是收集新死的修士尸体,来炼化傀儡的。不过这等恐怖恶心的事情,他一向都不乐意听,自然也对具体有什么禁忌不甚了解。此刻见叶争流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些尸体一圈圈的看,目中灼热,脸带微笑,竟连平日最爱的储物戒都不管了,柳青瞬间觉得自己貌似真相了一把。
叶争流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刚要恼怒的瞪视过去,让这位师兄好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便见自从他进门后一直勤勤恳恳翻检东西的另一个人,闻声抬起了头,见状害羞的挠了挠大脑袋,随后冲着叶争流憨笑一声,“要不要帮忙?”
“什么?”叶争流一愣。
“这些,你要用的话,我帮你抬着。”这人瓮声瓮气的往前凑了凑,闻了一下尸堆,随后便很老道的指了指,“这两个身子不错,那个却有些弱了,肯定平时过于氵壬乱,被掏空了身体。”
叶争流对这种腥臭的气味极其反感,甫一入此间便封住了穴位。此刻见这人竟然一脸兴趣的在其中闻来闻去,忍不住扭曲了脸看向柳青。而柳青则无奈的摊了下手,一副完全不干我事的欠扁样,默默的扭开了头。
那人却没注意到一旁俩人的眉眼官司,大手一抓,将另一具看起来颇为庞大的身躯扔在一旁,又在这堆尸体中查看半响之后,才苦恼的看向了叶争流,“好料子不多啊!”
好料子……
叶争流一口老血冲到了喉间,见柳青假装没有听到的撇开了头,还默默的往另一侧挪出几步。便忍了忍,将那股拔剑逼问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的冲动压回了身体。抽搐着嘴角,飞速的开始捡起宝贝来。
这些人的身上,好东西倒是真不少。会仙峰一战,原本存于主库之中的应用之物和一干灵石,都被烧了个干净。虽然现在宗门里面无比和谐,一副相亲相爱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模样,但是实际上也是穷的可怜。
柳青是捡的最认真的一个,他之前去交易坊一趟,用掉了身上一半的积蓄。之后几年又不停的买灵丹巩固修为,若不是前几天阴宗主破天荒的给他发了一点,他这会估计早就山穷水尽了。
默默的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柳青便更加卖力的挑拣起来。这些人从衣服上就能看出,品阶地位各不相同。其中那些品阶低的,手里的储物戒里也就放了几棵低阶灵草。还不如这些人手上的法器来的值钱。默默的拎起一个照神灯,往手里的乾坤袋里塞了塞,见还有些空地之后,柳青便对着眼前一个劲儿扑楞着翅膀,专挑好戒指叼的胖鸟哼了一声。
“真是会挑好东西!一点都不像是我华师弟的灵兽。”从鼻子里忿忿的哼了声气,柳青便在那胖鸟斜着豆子眼威胁的看来时,撇了撇嘴,“那些值钱的都让你挑了,我这白装了一堆又占地又破的东西。”
“叽叽叽……”元宝毫不示弱的瞪视回去,见柳青的乾坤袋被撑的左凸一块,右起一块的,便不怀好意的叽叽笑了起来。
叶争流瞟了一眼怒目相视的两个家伙,手下却非常麻利的从这些人身上生拉硬拽的撸下好多东西,像是一个惯匪一般,熟练的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又搓了搓手去收散落在地上的各种法器。
华凌送的那个水系戒指,自从上次替他抵下一击之后,空间便翻了三倍多。此刻叶争流呼呼的往里扔着,丝毫不觉得有压力。就在这几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若虚峰不远处,却正有一人缓缓的踏步而来。
“阿谨,听月门的众人已经安全回到万浦山了。”一个容貌平平,但是穿着一身盔甲的人,跟在南行谨后面缓缓走着。见南行谨面色一松,这人便笑了笑,“如此,我也要回门中复命了。”
“替我谢过夫人!”南行谨冲着这人点了点头,却有些不舍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士忠,这一年多,多亏你和夫人的帮扶。否则别说我恢复修为,便是重拾记忆,都是两说的事情。”他经过那场大阵,心神受挫,却有一小片元神流落在了外面。若不是金岭庄当年恰好收留,怕是他现在依旧是那个时而瑟缩时而癫狂的老头。
他之前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一场大阵,和那个人挥剑救下他的场景。如今记忆恢复,他才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被唤作士忠的人却是爽朗的一笑,欣慰的上下看了南行谨一眼。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当年你分神被破,便是整个成元大陆的修士,都以为你无缘大道了呢。谁知道……”他赞叹的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却满是欢喜,“必定是天道开眼,见阿谨为人心善,看不过去了,才赐了这番造化,让你重塑元婴。”
南行谨但笑不语。如今他在金岭庄夫人的帮助下,重塑元婴之后,又一举突破到了元婴后期。要说没有一丝得意,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重塑元婴是怎么回事。
见徐士忠又叮嘱他几句宗门之中的注意事项之后,就脚踏飞剑而去。南行谨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冷笑。
屁的天道开眼!屁的善有善报!若是真得天道开眼,为什么这数百年来,本界之中都无人飞升?若是善有善报,那为何自己的师父师祖们,都纷纷战陨在了那场大阵之中?而晁显均这帮畜生,却得意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