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褀道:“三哥在房中休息,怎么也不见二哥?”
“在陪着瑾瑜弟媳,”凌玄霜道,“瑾瑜弟媳从昨日开始就不太舒服了。”
夏靖轩道:“我刚刚看到你们在后院来着,忙什么?”
邵煜新拿过两个竹椅,与凌玄霜一同坐下,“玄霜不放心金戈的伤,请白公子给它看看有没有中毒。”
“结果呢?”凌玄褀也很关心那对雪狮。
“没事,它们都非常健康!”凌玄霜高兴道。
邵煜新微笑,“我很开心你渐渐接受了它们两个。”
“还不是因为铁马金戈表现勇猛,”凌玄褀道,“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两个小家伙竟这般顶用。”
夏靖轩感叹,“说到勇猛,那个时候的慕门主还真是厉害,居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向四哥的断剑。他这人平日里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看不出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正要离开去煮粥的凌玄夜闻言身子一顿,道:“你说刺入他肩头的那半截断剑本来是飞向我的?”
夏靖轩点头,“火烽本是想杀了你的。”
凌玄夜瞪大眼睛,这才想起那时火烽说的那句“我要杀他你又为何多管闲事”的意思。呆愣了片刻后,他猛然转身,又噔噔噔跑上了竹楼。
听到推门声,慕非寒动了动,半睁开眼睛。
凌玄夜跑到他床前,微微有些喘,也不知道是因为累,还是因为激动。
慕非寒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横在额头上,懒懒地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
凌玄夜吐出一口气,道:“我当日没看到,靖轩说了我才知道,你受伤都是为了我。可是……可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非寒平静道:“你说过永远也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凌玄夜一头雾水,“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慕非寒缓缓道:“所以你值得我救。”
凌玄夜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他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抓起慕非寒横在额头上的手紧紧握着,“你……你是不是……对我……”
“什么?”即使是这个时候,慕非寒的声音也依旧是凉凉的。
凌玄夜的心情冷却了一半,又小心地将他的手塞到被子底下,“就是……我是说……”
慕非寒不耐道:“你不是去煮粥了么,粥呢?”
凌玄夜:“……”
慕非寒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脸上的失望。
凌玄夜躲开他的目光,又起身打算再次出门,“我这就去煮粥。”
目送他走到门边,慕非寒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凌玄夜转身吼道:“你现在才看出来么!”
慕非寒:“……”
凌玄夜:“……”
慕非寒:“……”
凌玄夜抬起手臂,借着抓头发的姿势半挡着脸,懊悔得几乎想要用头撞门。
慕非寒扶着伤处,慢慢坐了起来,“你想试一试么?”
凌玄夜收拾好一脸凌乱,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试什么?”
“试着和我相处,”慕非寒道,“以你所希望的那种方式。”
凌玄夜双眼再次亮了起来,“这有什么好试的!”
慕非寒半低了头,“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勉强。”
“不是不是,”凌玄夜这次跑到他床边坐下,“我的意思是说,这种事情还需要试么,只要你点头,我自然是千百个愿意。”
慕非寒唇角微弯,“你现下愿意,怕是往后会后悔,我到底不像别人那样好相处,时间久了,你许会厌倦。”
凌玄夜本想脱口说不会,可想起自己从前的作风,倒是有些犹豫了。
慕非寒眼底微冷,又在眨眼的瞬间将冷意压了下去,道:“还是试着吧,若有一日你不再愿意,无须对我隐瞒。”
凌玄夜认真地看着他,“真有那么一天,你就任我去找旁人么?”
慕非寒想了想,道:“我说不定,会杀了那个人。”
凌玄夜笑了,“然后呢?”
慕非寒眯起眼睛,“怎么,你还想让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凌玄夜缩了缩颈子,“你说真的?”
慕非寒摇头,“我不会。”
凌玄夜抚胸口。
“但你如果不想我束缚你,就不要对我太好,”慕非寒道,“否则你我说不定便要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凌玄夜拉过他的手掌在上头轻击了一下,“这样,我们就都不能反悔了。”
慕非寒嗯了一声,“好。那我能喝粥了么?”
“……”凌玄夜嘿嘿笑着往外走,“这就去,这就去。”
“几位都在啊。”
凌玄夜跑上竹楼没多久,便有人不紧不慢走过来,笑呵呵对着凌玄霜等人打招呼。
凌玄霜正一边坐在竹椅上靠着邵煜新晒太阳,一边与凌玄褀夏靖轩闲聊,闻声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面色白皙,容貌俊美的青年浅笑着看着自己等人。
“他是谁啊?”凌玄霜转头问邵煜新。
青年尴尬地笑。
邵煜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颔首道:“高前辈,不嫌弃的话,一起坐吧。”
高手摆手,“‘前辈’二字,再不敢当。”
“什么?”夏靖轩指着高手道,“你说他……他是那个皱巴巴的老头?”
高手:“……”
凌玄褀也是惊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咳了半天才缓过劲,“真的假的?”
高手吸了吸鼻子,“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凌玄霜好奇地看着他的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看着好玩,你什么时候教教我吧。”
高手径自坐了,“凌大少既有吩咐,我莫敢不从。”
“这样出来走动,不要紧了么?”邵煜新问道。
高手道:“白公子听了凌盟主的话,将柳娘单独安排到南边的竹苑了。”
这边正说着话,陶心悦走了过来,道:“老远便听到你们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么?”
凌玄霜拍了拍身边的小椅子,“小师妹快坐,救了你性命的人在这里,你自己问问他伤好了没。”
陶心悦莫名其妙,“问谁?”
凌玄霜指高手,“他啊,他就是高手,你有没有觉得很意外?”
陶心悦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俊秀青年,双颊不由红了起来,撇过头道:“谁……谁意外了……”
高手笑了笑,道:“从前我也给陶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只要姑娘不见怪就好了。”
陶心悦抿了抿唇,“那倒……也没有。”
高手道:“我本来的名字,叫霍思归。”
陶心悦噗嗤一声笑了,“这叫什么名字?死鬼?”
高手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道:“陶姑娘这么快就这般唤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陶心悦:“……”
第79章:火烽这个名字
凌玄霜与夏靖轩笑得坐不稳,凌玄褀也按着胸口轻咳,忍得几乎要流泪。
陶心悦虽然有些江湖人的豪气,可到底还是个女孩子,面皮不免薄了些,被他们这么一笑,脸红得更厉害,瞪了从前的高手现在的霍思归一眼,匆忙跑了。
霍思归扶着伤处站起来,“陶姑娘,等等我!”
邵煜新半抱着笑倒在自己怀里的凌玄霜,调侃道:“霍公子不是来说正事的么?”
霍思归边追陶心悦边道:“终身大事更要紧!”
于是正事就一直被推到了入夜后。
凌玄渊等贝瑾瑜睡着了,才动作轻盈地下了床,穿好衣衫出了房间,离开前不忘让凌小雨好生守在门外,叮嘱他若贝瑾瑜有哪里不舒服了或是睡醒了,便立刻到凌玄书房里去向自己禀报。
正准备睡下的凌玄书无语地看着十分不客气地坐在自己房里正让凌小霖与凌小露去将众人都唤来的凌玄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凌小霖和凌小露出了门,凌玄渊道:“霍公子……就是高手,日间说他有一些关于饮血教和火烽的事想要说与我知晓,正好这会儿我有时间。”
“……”凌玄书无奈笑道,“可是我没时间,你就不能等到明日天亮了再说?”
凌玄渊给自己倒了杯茶,“天亮了我要陪瑾瑜。”
凌玄书道:“可是天黑了我要休息,我也受了伤的。”
凌玄渊道:“你二嫂比较重要。”
凌玄书:“……”我竟无言以对。
等众人陆陆续续都进了门,凑热闹的凌玄霜很有兴致地拉着霍思归,道:“你们快来重新认识一下,他是高手,现在叫霍死鬼!”
霍思归:“……”
一边站着的陶心悦听到这两个字,自觉缩到角落里去了。
“几位高徒可曾见过霍公子这般面容么?”凌玄书问道,一边对着靠站在门边的晏清萧招手。
然后……
站在晏清萧前头的白鉴心便走了过来,坐在了凌玄书床边。
晏清萧:“……”
凌玄书:“……”
“他们也都不知道,”霍思归道,“我打发他们跟着御剑山庄的几位少侠去竹苑看着柳娘和万忠了,所以……”
“好了好了,你的事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凌玄霜挽着邵煜新的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两天忙得都没来得及向你们宣布,那就是煜新已经正式成为你们的大哥夫了!该改口的都给我改口,听到了没?”
众人:“……”这件事真地更重要么?
凌玄渊示意他坐下,“好了,知道了。”
凌玄霜不依不饶,“知道了你还不叫人?”
凌玄渊看向邵煜新,淡定道:“大哥。”
凌玄霜:“……”
凌玄书凌玄夜凌玄褀也很配合地跟着喊道:“大哥。”
凌玄霜不干,“大哥是我,你们都少喊了一个字!”
“一回事。”凌玄书道。
“怎么能是一……”
凌玄霜还要与他们继续争论,嘴巴却被邵煜新堵住了。邵煜新拉着他坐下,安抚道:“好了,反正我们是一家人,叫你叫我还不都一样?”
看着二话不说立马服帖的自家长兄,几兄弟都由衷佩服起邵煜新来。
待众人坐定,凌玄渊很是直接地问霍思归道:“你这般乔装打扮,还要避着柳娘,你与柳娘与饮血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霍思归看陶心悦,“我与柳娘一点关系也没有!”
陶心悦:“……”与我何干!
霍思归受了她一记白眼,身心舒爽,重新正色道:“柳娘的蔽日峡,很早便依附在了饮血教之下,据说她因倾心于饮血教教主,才亲手杀了自己丈夫做了寡妇,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了。”
夏靖轩倒抽一口凉气,“看不出她倒是个心狠手辣的。”
凌玄夜不解,“可火烽看上去比她要小上好多,她怎地竟为了个小朋友痴迷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用了‘据说’,只是传闻,我也不知道真假。”霍思归道,“不过说起火烽的年纪,却又不得不说另一件事了。”
凌玄书接过白鉴心递过来的水,道:“真假火烽?”
坐在门边的晏清萧轻哼了一声。
霍思归道:“倒不能说是假的,因为火烽这个名字,本来就有三个人在用。”
“什么?”凌玄霜惊叫出声,旁人脸上也满是震惊。
霍思归摇头轻笑,“他们是兄弟三人,每个人外出都喜欢称自己是火烽,教内弟子则称呼最为年长的那人为教主,其余两人为‘二爷’、‘三爷’。我亦不清楚火烽到底是他们三个中哪一个的名字,又或者他们三个都不叫这个名字。”
凌玄褀问道:“这次来杀我们的这个是谁?”
“他是三兄弟中的第二个,我们且叫他二火烽好了。”霍思归道,“他的功夫比从前高出了很大一截,我一直都知道他们在练一门很邪门的功夫,看来最近是有所精进了。”
凌玄书沉吟道:“也就是说大火烽的武功还要更厉害了。”
霍思归点了点头,“我还在教中的时候,大火烽便是武功最高的一个,那时他已经是难得一遇的好手了,现在……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说完,感到周遭一片沉寂,抬头见众人都盯着他瞧,怔了怔才回过味,苦笑道:“忘了说,我是从饮血教叛逃出来的,所以才知道这么多有关饮血教的事。”
“你不说我们也猜个七七八八了,”晏清萧道,“你为什么要背叛饮血教?”
霍思归手握成拳,目光变冷,“火烽三兄弟行事暴戾阴狠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我父亲也是教中之人,看不惯他们这般行径,曾试图说劝,却被二火烽杀了,他手下之人竟连我母亲都没有放过。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仗着对地形熟悉,也是拼进了半条命才逃出来。为了躲过饮血教的追杀,我只好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苦苦等待一个能报仇雪恨的机会。最终,我等来了你们。”
陶心悦心生异样,想自己虽和他一样孤苦伶仃,可到底还有师父师兄疼爱,也未曾有过这般家破人亡的经历,总归是比他幸运得多了。看着霍思归泛红的眼,陶心悦于心不忍,竟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凌玄渊道:“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们信你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想必不用我说。”
霍思归坦然与他对视,“我的确抱着利用你们为我父母报仇的心思,你们不信我,我也能理解,毕竟我的身份太值得怀疑了。”
“我信!”陶心悦突然道。
霍思归微怔。
凌玄霜跟着响亮道:“我也信。”
霍思归却没理他,只看着陶心悦笑得温暖:“多谢。”
“说来饮血教似乎是近年才开始慢慢有了名气,”凌玄书转着手上的水杯,“从前倒也没听说他们这么能作恶。”
霍思归道:“听我父亲说,饮血教以前并不叫饮血教,而是叫隐峰教。前教主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一生无伴,晚年时捡到了这与父母亲人失散了的三兄弟,收为义子。他对这兄弟三人疼爱非常,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他们三个,后来他年事越来越高,力不从心,便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大火烽,不久后也就与世长辞了。”
“却没想到好好的一个隐峰教居然被他们兄弟三个糟蹋成了这个样子。”邵煜新道,“那些追杀我们的骷髅面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这些人的武功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