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雨 下——徵羽予绯

所以过了几天之后，这件事也就没人再提。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经过那晚彻夜的谈心，易麟总算把憋在心里的苦闷给宣泄了出来。不再佯装着好心情，也不再夜夜笙歌到处去high。

他依旧认真努力地工作，只是在休息的时候他不再习惯拿着手机。蜕掉了伪装快乐的躯壳，剧组的工作人员常常会看到他抽着烟，失神地吐出烟圈。

他渐渐变回了原来的那个他，脸上常常带着笑容，依旧和煦温暖。

只是，那双总是晴朗的眼睛里常常不经意地流露着一种落寞。那种落寞是他专属的秘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了心底。只有在没人留意的时候，他才会独自在暗处自己舔着伤口。

看着那样的易麟，霍尧忽然觉得他成熟了，不再只是当年初见时的大小孩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易麟回港城举办歌迷见面会的时间。

距离上一次的专辑发布已经有了小半年，唱片业辉煌的年代早就一去不复返。在那个黄金时代里，销量动不动就白金销量，双白金销量。现在已经是天方夜谭。

所以，易麟这次新专辑的成绩，在整个圈里还是令人惊讶的。这其中自然不乏Richard的功劳。

在一开始Richard就给每张专辑设定了一个序列号。当第一轮宣传过后，销量逐渐下滑的时候，他才公布了歌友会的消息。并宣称所有的门票不对外出售，会有易麟亲自抽选号码，凭专辑就可以直接入场。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本来应该持续往下的销量再一次走高。连施琳都不得不对Richard刮目相看。

下了飞机，机场有好多接机的fans。易麟带着墨镜一路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机场。

并非他如今红了耍大牌，而是此刻的易麟心情实在有些复杂。这个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地方，这个曾经让他真的感觉到家的地方。如今却让易麟觉得抗拒。

因为这里太容易让他想起郁卿，太容易了。

他没有和fans做什么互动，而是听着耳机直接上了保姆车。然后把拉下了保姆车的窗帘，把头靠在了车窗上，闭目养神。

夏天的港城到了雷雨的季节，刚刚还好好的天气一下子黑了起来。轰隆一声响雷，瓢泼大雨就那样倾盆而下。

易麟拉开窗帘，看着大雨在玻璃上不断地流淌着，模糊了窗外的灯光，一片迷蒙的景象。记得老师的视力不好，他看到的世界，会不会这么模糊？

他带伞了吗？会淋湿吗？郁sir会不会接他回家？

Richard坐在副驾驶上，准备先送易麟会公寓。可一看司机开的路，他就差点想骂街。郁卿的公寓其实是从机场回易麟公寓的必经之路，Richard在一开始就让司机兜个圈子，别往这条路开，可没想到他竟然给忘了。还好巧不巧地就被卡在了郁卿公寓的路口！

紧闭的车窗把被大雨淋湿的世界隔在了窗外，整个保姆车上很安静，甚至听得到易麟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声。Richard简直觉得度秒如年，他只希望快点换成绿灯，好趁易麟反应过来之前快点离开这里。

雨刮器快速地转动着，只有车前玻璃才看得清车外的街景。

Richard的目光被书店门口挂着的大幅海报吸引了。因为海报上的人正是易麟，那是他歌友会的巨幅宣传海报。因为这张海报，Richard朝书店多看了两眼，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郁卿。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刚走到公寓附近的郁卿来不及躲闪，只能在找一个地方先躲躲雨。等站在了屋檐下，郁卿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易麟的海报旁边。

海报是被挂在书店落地玻璃里的，雨水虽然溅在了玻璃上，但看上去就像落在易麟脸上一样。

郁卿看着易麟的海报，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个大小孩曾经总是自豪地说着自己很红，但郁卿却嘲笑在自己认识他之前，根本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但原来，他真的很红。红到到初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商场的巨幅香水广告，矿泉水上他清澈晴朗的笑容，书报亭里各种封面杂志，就连偶尔经过的公车上，都会看到他的样子。

有时候，郁卿会忽然听到易麟的声音。回头看去，才发现是屏幕上他的广告。他在银幕里笑得那样好看，好看到让人不免为他驻足。

就连走在大街上，都能听到女孩子谈论他的声音。

还有家里两个人一起挑选的家具。牙刷，拖鞋，甚至是杯子是一双一对的，他的衣服还留在衣柜里。只有越来越淡的香水味提醒着郁卿，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郁卿这才发现他虽然离开了，却散落了四周，融在了习惯里。

红灯很快转换成了绿灯，易麟的保姆车从郁卿的面前驶过。在那一个瞬间，如果大雨没有颠倒这座城市。易麟就会看到那个在雨中凝视着自己的郁卿。

只是，没有如果。

只隔着一个玻璃窗的距离，隔开了正在思念着的彼此。

第二天，易麟的歌友会顺利地在体育馆举行。他将专辑里的歌全都现场唱了一遍，几首快歌的舞蹈也都完成的很顺利，一气呵成。

最后的一首歌，是由歌迷投票选出的经典老歌。易麟选出得票最高的一首歌曲来翻唱。这原本是歌友会的最后一首歌，但在易麟唱完之后，他忽然对着台下说道：

“在最后，我想唱一首自己很喜欢的歌。”

说着，易麟忽然把麦克风放在了地上。舞台华丽的灯光变成了简单的照明而已。在没有任何伴奏的情况下，易麟用着自己的声音唱道：

“我情愿裸着我一双手，让它在长夜里渐渐冷透。反正它在许多时候都一无所有。

我会将头发长长的留，把往事一束全都垂在脑后。反正它是无论如何都缠住心头。

全世界我只想你来爱我，除了你之外的人都听说。

我的感觉从来不会骗我，可是这一次它陪我犯错。

全世界我只想你来爱我，我把心情谈的那样坦白。

谁能证明什么事能够天长地久？

我也不想……要你承诺爱过。”

在一开始，fans们激动地欢呼声一次次地把他的声音掩盖下去，但渐渐的，全程逐渐安静下来。会场里的2000多个人，全都静默地听着他动情的歌声。

离开了麦克风，易麟的声音显得那么渺小而无力。用尽全力的演唱让他声音很快变得沙哑起来。他不是专业的歌手，在没有伴奏的清唱下，他的声线有着很多的缺点，甚至因为演唱的动容而有失了音准。

但他，依旧那样清唱着。甚至，唱到最后几乎算是嘶吼着。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曲目，只在港城的这一场才有的曲目。因为，你应该就在台下。

老师，你有听到吗？

第七十三章

易麟最后的那首歌，几乎让一些感性的fans哭成了泪人。在易麟退场之后依旧久久不愿离去，看着空荡荡的舞台，黯然神伤。

到了休息室，Richard给易麟在喉咙喷了喷蒸汽，再逼着他喝了一大杯金银花泡的茶水。见易麟想要抽烟，Richard立刻把他的烟拿了过去，说道：

“你搞什么啊，不用话筒。嗓子都哑了，后面几场不想唱了是吗？还抽烟，你第二张专辑不用出了啊！”

易麟没有和Richard争辩什么，而是直接从他手里把烟盒拿了回来。

“我先走了。”易麟起身说了一句，然后便点起了烟走出了化妆间。

易麟刚刚那一刹那的眼神，让Richard心头一震。那是Richard第一次，发现易麟真的变了。他的身上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味道。不再是以前那个一贯配合工作，甚至显得有些没有脾气的乖乖艺人。

保姆车先行开出，绕过在门口等着的歌迷之后，易麟才自己开车出了会场。

漫无目的地在港城绕着圈子，易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要做什么。无爱可及，却难以忘记。

易麟的车开得很慢，当你想要消磨时间的时候，就连红灯也是让人庆幸的。

握着方向盘，易麟看到右侧的路口有人下了车。那个身影虽然只见过一次，却足以让易麟记得清楚——谭卓。

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也下了车。谭卓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之后，吻了吻女人的面颊。俨然一家三口的甜蜜画面。

女人和孩子挥手向他告别，谭卓直到车子开走之后才准备转身步入大厦。

谭卓的举动让易麟觉得恶心，老师不是和他在一起了吗？他怎么可以再一次地伤害老师！

不顾方向灯，易麟一个急转弯把车停在了大厦门口，堵住了谭卓的去路。

谭卓和身后的保镖显然被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易麟已经下了车。一拳打在谭卓的脸上，力气打得把他整个人都打倒在了地上。

见到老板被打了，谭卓的保镖立刻动起了手。那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易麟的腹部，痛得他不住地不住腹部。一个保镖趁他躬身的时候从身后将他的手反扣住，另一个则是扶起了谭卓，把他护在身后。

谭卓见易麟狠狠吃了几拳之后，才摆了摆手。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易麟，说道：

“要是破相了，就连小明星也做不了了。”

谭卓本以为易麟会紧张害怕，他大可以让保镖打歪他的鼻梁，甚至划伤他的脸。这不就是所有艺人最怕的是么。但此时此刻从易麟的眼睛里，谭卓却看不到一丝担忧。

易麟那双充满锐气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他看着谭卓，说道：

“你要骗他，就骗他一辈子。不要再伤害他。”

谭卓没有想到易麟会这么说，他愣了愣，然后摆了摆手，让保镖放开易麟。

谭卓冷笑一声，说道：“这是我和郁卿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说完，谭卓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近了大厦。

保镖下手很重，肋骨处传来的阵痛让易麟险些直不起身。但比起身体上传来的阵痛，此时此刻的郁卿更让他担心。没有了郁卿的联系方式，甚至没有了关心他的资格。

老师他，还好吗？

时间过得飞快，漫长的暑假一转眼就已经结束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谭卓并没有找过郁卿，但他的消息却一直有人给自己汇报着。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从易麟嘴里说出来让人心情愉悦。

电话打来的时候，郁飞正在郁卿的身边陪他一起吃饭。这段时间郁卿的变化让他有些担心，忽然换了号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而且，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小家伙的影子。

郁飞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抽了很多事情陪在郁卿身边。郁卿接起了电话时候微变的脸色引起了郁飞的注意，之间他听了良久，才说道：

“福利院我已经辞职了，关于这件事你不用再来问我的意见。”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两句，郁卿这次却直接挂上了电话。

“怎么了？”郁飞问道。

“没什么。”

郁卿不想说的事情，郁飞自然不会多问。反正要调查一点事情对他这个阿sir来说，就像吃一碗炒河粉这么简单。只不过，当得知了打给郁卿电话的人是谭卓之后，郁飞的脾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对于谭卓，郁飞只能说人是会变的。如果他最初是现在的那副嘴脸，郁卿怎么也不会看上那样的人。只可惜，当爱情开始之后。即使他变了，却很少有人可以理性地说不爱就不爱。

更何况，是郁卿这样的性格。鼓起勇气的冲头开始，结果却是重蹈覆辙。他给了郁卿对爱情所有的信任与幻想，然后再把一切摧毁殆尽。而现在，竟然还有脸回来找郁卿！

郁飞刚睡下就调了闹钟，黎烬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昨晚才通宵，不多睡一会？”

“去接下我哥。”

“你最近老是往那儿跑，出什么事了吗？”

易麟的绯闻黎烬也是听说过的，但毕竟是郁卿的事。他也不好过多干涉，但看郁飞这般紧张，他还是不得不多问一句。

郁飞拿起车钥匙，说道：“我怕谭卓骚扰他。”

“那个人渣？！”

这是黎烬的第一反应。

谭卓和郁卿之间的事，黎烬是听郁飞提起过的。当时一听说就让他气愤不已，黎烬这种道上混出来的人，最恨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种人往往比真小人还要无耻。

“你再睡一会，我去接他过来吃饭。”

要说郁飞的直接还真是准，自己当年也为此吃过不少苦头。黎烬的车才在学校门口停下没多久，他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奔驰开了过来。车门口打开，下车的人正是谭卓。

在看到郁卿走出校门的时候，黎烬就直接下车朝他走了过去。

黎烬走到离开郁卿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郁卿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问道：“你怎么来了？”

黎烬笑了起来，上前揽住郁卿的肩膀，和他边走边说道：“来接你回去吃饭。”

说话的时候，有几个学生正好追逐着从学校里跑了出来。黎烬立刻侧身替郁卿挡了挡，怕别人冲撞到他。

两人谈笑风生地走出了校门，黎烬让郁卿先上了车。自己则是朝着一直目视着这一切地谭卓看了一眼，才坐上了他的黑色宾利。

后面的几天里，黎烬得空就去接郁卿。但不出意外的，他并没有看到谭卓。因为他知道，他正忙着他公司的事情，没闲工夫来追人。

网络上一时间爆出众多关于谭氏旗下公司的投诉和丑闻，虽然影响不了谭氏的根本，但是在港城他们最主要的产业分布是在几个保健药物和康复器械上。这个行当，建立口碑比负面诋毁要来得困难许多，一旦有了丑闻就很难翻身。

黎烬光看看K线图就知道，谭卓现在有多头疼。

一周后的下午，谭卓接到了秘书转上来的电话。

“谭先生你好，我是黎烬。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喝一杯咖啡？”

黎烬打电话给谭卓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他大厦楼下的咖啡厅里。不一会的功夫，谭卓就坐在了黎烬的对面。

“谭先生最近很忙吧？”黎烬寒暄到。

谭卓是知道黎烬的。虽然彼此没有什么交集，但金字塔的顶端就那么点，转来转去，还不是那么些人。所以，在看到郁卿亲密地上了黎烬的车的时候，谭卓是很惊讶的。

除了那个小明星之外，郁卿什么时候认识的黎烬？

从黎烬最后看自己的眼神，谭卓就知道会有一些麻烦。原本想先下手为强，但就在谭卓想要仔细调查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媒体就爆出了各种公司负面的新闻，其中最主要的几个媒体都是黎烬有着非常大的关系。一瞬间，黎烬就让谭卓处在非常被动的状态里。

“还好，小问题罢了。”谭卓微笑着答道。

真是一副令人讨厌的嘴脸，黎烬喝了口咖啡解解腻，然后悠哉悠哉地说道：

“你儿子快三岁了吧。不过Kevin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建议你可以重新换一个。”

“黎先生想说什么？不用兜圈子。”谭卓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黎烬放下了咖啡杯。面色一变，眼露寒光地说道：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离郁卿远点！如果你在港城再觊觎我的人。后果就不是你现在看到的几千万而已。”

看着谭卓依旧保持着优雅笑容的面孔，黎烬一字一句地说道：

“谭氏，不是只有一个继承人。”

第七十四章

黎烬和谭卓之间的事情，就连郁飞都不知道。对于黎烬来说，郁飞和郁卿就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保护郁卿是一件自然不过的事情，更可况面对的，是谭卓这样的人。

他在当年可以为了钱放弃过郁卿，现在就自然会有第二次。虽然他依然做了不少手脚想要挽回败势，但对于港城他并不熟悉。谁会为了他得罪在这里根深蒂固的黎烬？

总之，在谭氏股票因为丑闻持续下跌了两周左右的时间，直到他回了英国，整个局面才得以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