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雨 下——徵羽予绯

霍尧轻笑一声，把烟叼在嘴里腾出手给易麟倒了杯红酒。袅袅的烟正好熏到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让本就有些狭长的眼睛显得更加迷离好看。

“怎么，怕我英年早逝啊？”霍尧说道。

“行！行！不和你讨论这个。”接过霍尧递过来的红酒，易麟无奈地说道。

霍尧私底下说话虽然毒了点，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易麟虽然口口声声还是叫着他师兄。经过几次的合作和宣传，两个人早已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所以，在闲聊了没多久后。易麟并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接起了郁卿的电话。

霍尧喝着酒看着易麟打电话，那种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和语气虽然有些收敛，但还一目了然的。

就像他身上的香水味出现在这间有着烟味的房间里一样，昭然若揭地弥漫着。

电话那头的郁卿听着易麟说着今天的近况，一听他说自己在霍尧那里。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就收了线，毕竟无视着别人煲电话粥是非常没礼貌的事情。

郁卿挂上了电话，电视里正好播放一条新闻。

“谭氏集团主席谭梁生于近日下午病逝，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

据知情人士透漏，谭梁生在遗嘱中将自己手中谭氏40％股份中的六成给了长子谭卓，其余部分则平分给了次子谭越和刚满2岁的长孙。

如此一来，谭卓将毫无疑问地成为谭氏下一任的主席。谭氏集团长达5年的财产争夺战终于宣告结束。”

郁卿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片段里是谭家人出席各种场合的照片。而谭卓的画面占据了最长的篇幅。画面中的他面色憔悴，神情黯然。在保镖的簇拥下疾步离开住宅。

郁卿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谭卓的父亲，郁卿是见过的。无论最后彼此以什么方式结束，但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离世的消息依然让人有些不舒服。

手机的铃声再次想了起来，郁卿随手接了起来。本以为是易麟回房间的回电，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令人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郁卿，爸爸他不在了……”

郁卿听得到电话里传来他的哭泣声，他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却依旧可以清晰得听到那种如困兽般的痛苦和无助。

就像以前一样，他会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掩盖地展露在自己的面前。

他曾说，只有你能让我抛下那些厚重铠甲。他说，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郁卿……我很想你……”

第六十三章

距离那通电话过去了大约一周的时间。那是这么多年以来，郁卿第一次在电话里对谭卓说话。短短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在处理完了葬礼之后，谭卓出现在了A大的门口。

郁卿的视力并不好，但谭卓远远就看到他拿着书本走出学校。他拿着书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里，偶尔微笑着和学生们打招呼。恬淡得好像未经历过岁月的洗涤。就如同他17岁那年，映入眼帘时一样——淡泊而纯粹。

郁卿见到谭卓，多少有些意外。谭卓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说道：“一起吃顿饭吧！”

他知道郁卿会答应的，即使以前不会，但今天他一定会。十年的时光，他不会看错。

司机将二人送到市郊的一个餐厅，这是他们曾经在英国最常去的餐厅。这家餐厅非常著名，后来在世界各地都开了一些分店。港城自然也在其中。

整个餐厅坐落在一个玻璃屋里，周围是青葱的绿植。透过擦得通透的玻璃，会让你觉得置身于丛林之中。干净透光的薄纱白色窗帘搭配着全部以白色为基调的布置，既有自然的清新，又纯粹干净。

谭卓坐在自己面前的郁卿，那种油然而生的喜欢从心底里不断漫溢着。

其实人对一个人的记忆，是会模糊的。

你记得的，更多的是当时的感觉。而记忆里那个人当时的相貌，都会以一种同样的面容出现。那个样子，往往是你最爱他时的模样。

虽然会变得模糊，但却是最美好的样子。

所以，很多时候。当再次相遇时，往往不一定如记忆中那般，是惊艳了时光的美好模样。相反的，常常会让人有些失望。

但他，却一点没变。

福利院里教孩子们写字也好，此刻安静的坐在自己对面也好。

他，从来都没变过。

侍应生不久就送上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肴，全都是郁卿之前爱吃的那些。这是谭卓做事的风格，他永远有着万全的准备，什么事情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绅士却有些拘谨。

就好像他会知道郁卿会答应他来吃饭；就好像他觉得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郁卿的口味不会有一点变化；就好像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

就好像，他觉得自己和郁卿依旧是恋人一样。

“庄园里我们一起种的那些藤蔓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我让园丁一直按照你的设计图在修建和维护。看起来，和图上一模一样。”

“对了，去年是学校60周年校庆。我回去看了看，Mr.Warren还是老样子。胖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都需要有人帮他按着椅子。他向我问起你，我说你现在在港城教书他很意外。然后摇头摆脑地说着他的名言：Unbelievable！”

郁卿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谭卓笑着在那里娓娓道来。

“这周六你要去福利院吗？”

说着，谭卓拿起切了一小块鹅肝送入嘴里。眼神却看着郁卿，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周不去，明晚要坐飞机去内地。”

谭卓点了点头，转而说道：

“下周有David Benson的画展，我买了票。到时候我去你学校门口接你。”

“Matthew。”郁卿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你之前，已经没有可能了。”

谭卓喝了一口红酒，悠悠地看着郁卿。说道：

“我已经提出离婚，财产分割还需要一点时间。大约一周后，离婚协议就会生效。”

清风吹过门廊上的风铃，发出了叮咚的轻响。伴随着谭卓轻描淡写的语气，平常得就好像换了一块地毯那样无足轻重。

是的，对郁卿来说，真的无足轻重了。

“这些你不用告诉我。”

就好像知道郁卿的回答一样，谭卓用餐巾拭了拭嘴上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一个小孩子，能给你未来吗？”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他的语句里却听不出任何询问的语调。只是在说到“小孩子”那几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毫不掩饰他的不屑。

郁卿看着谭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从来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这几年来，我所做的也都是为了有一天可以达成我们之间的承诺。”

郁卿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谭卓的话一样。微笑着对他说道：

“最近我看了一本书不错，《八月的星期天》。你有兴趣可以看看。”

一句答非所问的回答，比一切的否定都来得刺耳。

谭卓还记得那次在福利院见到郁卿的场景，不过一年的功夫。那个称自己为谭先生他可以坦然自若地叫自己Matthew。

谭卓此刻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挫败感，并且是从郁卿的身上。哪怕是憎恨，都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与众不同。证明了过去的一切依旧对他而言举足轻重。

可如今，他的口吻就像是对着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算不上亲厚也谈不上疏离，带着礼貌地微笑，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若无其事，原来才是最狠的报复。

谭卓喝了一口红酒，把这种令他极其不快的情绪混合着浑厚的酸涩感掩藏在他儒雅的笑容里，混入血液中。

“哦？有空我也去看看。”放下酒杯，谭卓说道。

一餐看似波澜不惊的晚餐在平平无奇的闲聊中结束，谭卓没有再提起任何彼此间的过往。直到踏入了公寓的大门，听到他的座驾扬长而去的引擎声，郁卿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断了过往容易，但这样直面谭卓，脑海里所有的回忆和痛苦都会不经意地在脑海里浮现。

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拿起电话，郁卿拨了易麟的号码。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吵闹的音乐声和易麟声音，带着很high的情绪，和此刻的心情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今天收工了？”郁卿问道。

“老师你说什么？我这里好吵，听不清。”易麟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

“A大放假了。我订了明晚的机票……”郁卿说道。

易麟打断了郁卿的话，有些吃力地吼道：

“老师，我实在听不清。晚点给你打电话。”

“嗯。”

“老师bye-bye！”

还还不及回答，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催促的声音。

“嘟……嘟……嘟……”

电话被挂上了，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寂寥。

郁卿没有打开家里的灯，而是靠着窗外的月色走到了阳台。初夏的夜风，微凉。

看着不远处每家每户亮起的一盏盏暖暖的灯光，郁卿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比孤独更令人难熬的，那种寂寞。

‘那个小孩子，能给你什么未来？’

谭卓的话清晰的就在耳边，挥之不去。

小孩子……

他22岁的生日还没有过，甚至连大学都还没有毕业。真的，只是个小孩子。而自己呢，已经是而立之年，也曾经历过他此刻的22岁。

郁卿明白，“未来”这个词对于自己和易麟而言，并不是一个概念。

22岁的人，对未来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未知数。而现在的郁卿，却开始有些看清了生命的轨迹。

这个道理郁卿是清楚的，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那时候，答应和他在一起。多少是有些任性和固执的。甚至没有考虑过所谓的将来，只是觉得，此刻想和他在一起罢了。

但当这份感情变得愈发浓重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情绪却在不知不觉中让人变得害怕起来。越深爱，越害怕失去。原来这种不安全感，在任何一段感情里都是一样的。

和当年，一模一样。

未来……

易麟，未来会一直有你吗？

第六十四章

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郁卿的手机收到了易麟的短信。

‘我刚刚和朋友在泡吧，现在回酒店休息了。老师睡了吧，晚安！’

郁卿本来就没有睡着，看到简讯之后就更加清醒了些。

夜里的思绪总是纷扰，漆黑的世界里宁静得听得到风的声音，过去的种种在一起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挥之不去的纷扰。

哪一段感情开始的时候不美好呢？

郁卿从来没有怀疑过谭卓对自己的感情。即使这七年的感情令人千疮百孔，但他相信，彼此真的深爱过。

只是，再多刻骨铭心地过往。在温度散尽之后，越温暖就越荒凉。

断断续续的浅眠，郁卿在天亮之后才稍稍睡熟了一些。等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虽然补了些觉，但一夜的失眠让人觉得越发疲倦。郁卿洗了个澡，让自己可以舒服一些。刚走出浴室，就接到了易麟打来的电话。

和平时一样的闲聊，他在电话那头说着昨晚发生的趣事，和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不同。在他的世界里，充斥着的是绚烂斑斓。

“我坐下午四点的航班来看你。”郁卿说道。

“老师要过来？！”易麟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高兴，“真的吗？”

“嗯，大概一周左右。”

“才一周啊，放假了有两个月呢……老师多待几天嘛……”

他撒娇的时候，声音就变得软软的，让人很像揉揉他的头发。让人心里觉得暖洋洋的。郁卿笑了笑，说道：

“我收拾一下行李，见了面再说。”

“老师，你一会把你住的酒店地址发给我，我收工了去找你。”

“好。”

郁卿自己的行李很少，除了一些日用品之外就只有几套衣服而已。航班很顺利，准点到达了C城。

郁卿没有住易麟剧组定的那个酒店，虽然易麟的经纪人已经知道了两个的关系，但郁卿依旧不想将这件事让更多的人知道。

安顿好之后，郁卿把酒店的地址发给了易麟。

自从知道郁卿要来探班之后，易麟整个人简直就像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脸上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拍戏间隔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窝在躺椅上玩手机，一会给霍尧整理军装，一会去逗逗戏里的自己骑的马，一会又去给导演打下手，打了鸡血一样的精力充沛。

“你今天吃错药啦？”Richard看着易麟说道。

“老师一会来探班。”易麟说道，“我晚上不回酒店了，过去他那里。”

这番话一说，Richard自然明白了易麟高兴的原因。

总觉得时间可以让他喜新厌旧，自己也在工作的时候给他安排过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明的，暗的，总之投怀送抱，欲擒故纵的，什么各种风格都有。可他就没对一个动“凡心”的！

记得上次黎烬和郁卿一起出现在片场的时候，这小鬼就心不在焉的了。他看郁卿的眼神简直让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端倪。现在每个人的手机就是狗仔队，这次来片场探班，要是有什么亲密的行为。再曝出个什么照片的话，那还了得！

和易麟的满心期待不同，Richard简直觉得要去吃头痛药了。不过，虽然如此，表面上Richard还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知道了，我会安排。”

大约晚上11点左右，易麟的保姆车把他送到郁卿在的酒店。确定了周围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易麟戴着鸭舌帽低头快速步入电梯。

易麟按响了郁卿的门铃，不一会门就打开了。关上房门之后，郁卿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易麟按在了房门上亲吻着。

因为紧靠着房门，外面就是走廊，那种不安全感把这个贪恋的吻撩拨得更加悸动。

易麟虽然离开了郁卿的唇齿，动作却没有变化。依旧把他禁锢在自己和房门之间，“门咚”的技术真是比之前有了质的飞跃。

“老师，我好想你！”

郁卿觉得现在的易麟就像一个发情的小野兽，用写满情欲的眼神说着温柔的情话，性感得让人无法抗拒。

主动吻上了易麟的唇，彼此间所有的想念都用着最原始的方式传递着。

这种真实触碰与拥有的感觉，踏实过每日的短信不断电话。

酒店干净柔软的双人床上，易麟把郁卿拥在怀里，指间在他的腰迹若有似无滑弄着。郁卿被他惹得痒痒。他就换个地方，手臂也好，头发也好，总之一刻不得闲。

“你就不能太平一会？”郁卿说道。

“这样会让我觉得老师就在我身边啊！”易麟一边玩着郁卿的手指，一边说道，“明天老师来片场看我吗？”

“不太方便吧。”

“没关系啊，我看了明天的安排，就是我和我师兄的对手戏。而且是内景，除了工作人员之外，没什么其他人的。到时候我让Finny带老师进片场好了。反正她你也认识。”

郁卿起身看着郁卿，贼兮兮地说道：“老师放心，我会很安分守己，控制自己的！”

“你想什么呢！”郁卿拍了拍他的额头。

“我想什么，老师知道的！”说着，易麟又附身准备亲了过去。

“现在都快2点了，你明天不用早起开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