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来得晚,子末、周宇航、吴朝南坐在最靠近两侧的位置。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洋酒、啤酒。一屋子的男男女女有的在玩掷筛子,有人在聊天,也有人唱歌。热闹的气氛使子末不安的心情镇静下来,子末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会来,他苦笑,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蒙太奇,是一张又一张剪贴画所拼凑的画面。喧嚣不止,灯光忽暗忽明,子末低着头,拿了些水果默默地吃,也不管周围的人说着或者干着什么。只是一瞬间,灯光全部消失,四周是一片漆黑,一点点烛火慢慢亮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人群中央的林冬青与何月兮身上,何月兮脸上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她的五官很漂亮,笑起来清纯又可爱,她突然紧紧地抱住林冬青,忽明忽暗的烛火间是回荡着她的声音:“我喜欢你,林冬青”。
16.心痛的感觉
林冬青轻轻地拍了拍何月兮的肩膀,说:“我知道了,快吹蜡烛吧。”“你呢?”何月兮直视着林冬青毫无感情的瞳孔,想从他嘴里听到答案,又害怕那个答案。她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林冬青笑了,笑起来更是漂亮的不像话。子末凝视着林冬青,心脏突然拧在一起,让他喘气都困难。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林冬青的回答,周宇航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替子末捏了一把汗。其实,他对林冬青与子末的关系多少猜得出来,他只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重,林冬青突然看向子末,他的眼神中满是狡黠,他眯了眯眼,回答:“我当然喜欢你。”子末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十八层地狱,瞬间什么知觉都没有了。但他还是笑了,他听见周围的人在起哄,林冬青抱紧了何月兮,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子末觉得更难受了,难受得无法呼吸,他甚至恐慌了,他不应该有这种感觉,不应该。他突然想起了魏子明的笑容,他一如既往温暖和煦的笑容,让他整颗狂暴的心脏安静下来。包厢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何月兮笑的一脸幸福。子末就像个局外人,望着黑暗的最深处,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周宇航知道子末很不对劲,这人从之前进来就没有说话。他觉得他是不好受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于是他干脆狠狠地瞪了林冬青几眼,又心底将对方咒骂了十万八千次,才觉得解气。周宇航和在场的人谈不到一处,加上全都是些自己认不得的人,于是就本着不吃亏的心态一个劲地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几瓶,他脸颊通红,行为都有了醉意,才引起了子末的注意。子末苦着脸笑了,觉得周宇航其实也是一小孩,就和那个人一样,想到这里心里又觉得难受,觉得后悔得难受。凌晨三点,参加聚会的人陆续离开,子末和吴朝南架着周宇航也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林冬青的声音,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一阵无声之风,他说:“子末,我有话和你说。”子末的身体愣在原处,高兴地整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倒是身边的吴朝南对他说:“我先扶周宇航下楼,在大门口等你。”说着,就架着人走了出去。
包厢里还有另外几个人,林冬青走到子末前方,对他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说着就走出门外,子末跟着他出门,一路拐了好几弯,林冬青推开另一间包厢门,走了进去。子末也跟着走了进去。包厢里没有灯光,黑的几乎看不清前方。子末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情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黑夜是浓密的,林冬青突然按开了一盏十分微弱的灯,他坐在沙发上,身体挺得笔直,眼神狡黠地注视着子末,他的嘴角在笑,一直保持着面带微笑的神情。林冬青交叉着两只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他一直在按耐自己,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折磨别人,但他是喜欢如此的,得不到就让这个人陪着自己一起痛苦,直到奈落地狱。
“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林冬青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他的声音清明的如同流水,纯净而不带杂音。他的笑依然挂在嘴边,他又接着说:“但是,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是陌生人。”子末的心脏跳动地厉害,之前像是被放在火炉在炽烤,现在又像是被扔进了千年寒潭,身体在瞬间冰凉透顶,他嗫嚅着动了动嘴皮,发现自己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方点了根烟,忽暗忽明的火光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冬青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子末垂着脸,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不相信,他刚才听到林冬青说要和自己绝交,自己是受到了怎么样的打击,他的心脏脆弱到几乎停止跳动,他的手指在发抖,全身都在颤栗。他几乎语不成调。他一把抓住了从他身旁经过的林冬青,左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怎么?”林冬青漂亮的面孔不禁皱起,哼了一声,站在原处死死地盯着他。“你真的这样讨厌我?”子末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只是他也看不见林冬青刻意的隐忍。“是的。”对方轻轻地回答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抬腿就往外走。
这时的子末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冲到林冬青身后,很凶猛地从身后抱住了对方,他呜咽着说:“不要这样。好不好?”林冬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脸上的阴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舔了舔唇,声音充满了邪恶,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可怕,可怕地想要摧毁面前这个人的理性,他要他全身心的属于自己,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妥协,他的声音依旧无情,他说:“你不爱我,从来都没有。”呵呵,房间里充斥着林冬青的笑声,不是嘲笑,更不是苦笑。子末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对方离去。
那晚之后,子末状态一直不好。周宇航看得出,连一直沉默木讷的吴朝南也看得出。林冬青离开时说的那句话时不时地刺激着子末的情绪。对,他现在还不爱林冬青,也不确定以后是不是会爱他。可为什么自己又会时常想起他,甚至比想起魏子明的次数还多?如果对他不是喜欢又是什么?为什么又会很想见他,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如此在意。子末越想越觉得头脑沉重,根本无法思考。就这样一晃几个星期,这些天子末依旧没有见过林冬青,上课也是浑浑噩噩,甚至连手机响起也没有注意,倒是响了好几声,周宇航才忍不住提醒他:你手机响了。子末这才回过神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魏子明的名字,子末觉得精神稍微好了些,才接听电话。“末儿。”电话线这头是沉默的子末,魏子明微微笑了,说:“我已经到省城了。我们见个面吧。”“好。”子末握着电话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这些天的阴翳瞬间烟消云散。魏子明就是有这种力量,让他无论处在何种消沉境地都能如沐春风,微笑面对。
子末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白痴,白痴到一接到魏子明的电话就站在校门口等他。秋末风凉,空气中却仍有股经久不散的燥热。天虽是阴暗的,却又是闷热的。子末一直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街角尽头,这是通向学校大门的必经之路,在这里,他总能等到魏子明的。校门口不远处的水吧,林冬青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站在校门口的子末,他的眉蹙成一条笔直的线,脸色阴沉的好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他的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嘴角是一丝嘲讽。他看见,一名穿着白色上衣,下身穿黑色裤子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到子末身前,起初双眼无光的瞳孔在看见那人的一瞬就恢复了光彩,明媚的就像是六月的骄阳,有种刺人的光芒,林冬青死死地咬唇,觉得心脏很痛,痛的就像是有人拿刀在刺。他的手捏地很紧,在掌心留下了不少痕迹。
子末拉着魏子明进了学校附近的餐馆,两人点了餐,菜上好。子末看着魏子明,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高兴,他一个劲给魏子明夹菜,说:“明哥,你这次来什么时候回去?”魏子明微微笑了,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柔,因为他本就长得很俊秀,微笑时,好像眉眼间都含了笑。他回答:“后天就回去了。”他说着,也给子末夹菜,眼前的小家伙好像有些消瘦,魏子明想着,从前,他看见他时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好像总不知忧愁,虽然生活对他不幸,可他的面孔总是洋溢着由衷的幸福。可现在,看他,脸庞清矍,虽是笑着,眉头仍是皱着,他想着,或许长大了就会有烦恼。两人默默吃了一会饭,魏子明抬眼正视子末,微微笑了,眼神中充满了光彩。子末心里咯噔一下,整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直觉告诉他,魏子明有话对他说,因为以前每当他如此看自己,都会有话说。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太过长久,子末放下筷子。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魏子明笑着说:“末儿,明哥有话想和你说。”子末心里突突直跳,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捏着,喘不过气。子末的眼睛睁得很大,凝视魏子明。对方说:“我和秦梅在一起了。”说完,魏子明苦笑起来,像是在解释:“这事本来应该是先和你说的。”呵呵,子末傻傻笑了,因为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手脚冰凉,他的脸色惨白的可怕,他垂下头,默默吃饭,泪水已经不争气的流下,可他偏过脸,故意将筷子丢在地上,俯身揩干了眼泪。他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正常,脸上带着逼迫的笑容,声音有些颤抖:“明哥,祝福你。”“好孩子。”魏子明摸了摸子末的头,这孩子却没有以往的亲近,他无力地放下手,默默地看着子末。
17.那夜下着雨
这一顿饭吃的异常艰难,至少对子末如此。他忍着泪,送走了魏子明,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不正是自己预料过的事吗?子末觉得渐渐好受了些,生活并不是完全抛弃了自己,那个人为自己付出的已经够多,他不可能再向他奢求些什么,不是吗?子末就这样木然站在原处,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秋季的雨并不如夏季猛烈,也许是连日来的闷热,秋雨绵绵飘落,虽不大,却密,只不过几分钟就打湿了子末全身。湿答答的衣服粘在身体上,子末以前是对讨厌这种感觉的,可今天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雨越下越大,一道熟悉的人影走到雨中。子末的眼帘被雨遮蔽了视线,可他看得出那人是谁。林冬青没有撑伞,脚步放得很慢,就像是在雨中漫步,他走到子末身边,静静站定。子末看着他,他看着子末。子末眼角已经湿了一大片,脸上被雨浇得湿透,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林冬青漂亮的面孔也被雨水打湿,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子末看着他,此刻的林冬青不会因为浑身湿透看起来狼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惊艳,他的面孔正因为雨水反而显得更加美艳,他就像是一朵高傲的花,突然被雨水湿透,有种凌虐的美。他的凤眼狭促着,又浓又长的睫毛在雨水下拧成一处,红润的唇在这凄迷的阴天中越发明亮。他邪魅地笑着,嘴角带着残酷的笑意,看着子末。林冬青压抑着似乎要燃烧自己的怒火,他愤怒、痛苦,他是如此聪明,不过短短几秒就看透了子末的秘密,所以他愤怒地几乎要失去冷静。他太聪明了,他不用努力就能获得优异成绩,不用奋斗就能获得很多人都羡慕的一切,可这时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如此丑陋,因为他太聪明,所以他知道人性的弱点,知道怎样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眼前的子末实在是太脆弱,林冬青看得出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而带给他打击的男人,就是之前他见到的那名中年男人。他拉起子末的手,子末木讷地看着他,林冬青残酷的笑了,他拉着他向停在一边的跑车走去,开门,将子末推进副驾驶,他开足了马力,向市区疾驰而去。天渐渐阴沉下来,夜色凄迷,有雨,因此无月。林冬青的车子驶入了市区一处大型楼盘。子末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个字也不说,他是高兴的,因为他如此痛苦时,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旁,他想他是喜欢他的。因为他不讨厌他,甚至之前他如此冷漠对待自己,他只要拉着自己的手,子末就忘记了一切不快,他甚至看不出林冬青很巧妙的利用了自己的心理弱点,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很容易失控,很容易做出平常不会做出的事。所以,他注定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林冬青停好车,打开副驾驶门,向子末伸出手,他的脸颊带着甜甜的笑,就和子末第一次看见他时那般,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就像是引诱亚当的毒蛇,他说:“来,跟我上去。”子末握住了林冬青伸过来的手,这只手很漂亮,白的没有一丝瑕疵,比女人的手更漂亮,修长、白皙、光滑。林冬青拉着子末上楼,开门,进屋。子末站在玄关,眼神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间屋子客厅很大,大约有一百来个平方,装修很现代,客厅是一顶水晶吊灯,灯光经过水晶的反射,居然有些刺眼。林冬青低下身为子末脱鞋,子末惊愕地想要回避,那双洁白的双手却死死的固定住自己的脚踝,他抬眼看着子末笑了,说:“你累了。我帮你。”
他的笑容实在太无邪,子末看呆了,他记得之前自己也这样看呆了,只因为对方实在太漂亮、太无邪。他觉得自己的心痒痒的,痒得有些发慌,就像是有只小鹿在林间乱撞。换好鞋,林冬青拉着子末走到客厅,他不知从吧台上开了瓶什么酒,倒了一杯递给子末,很温柔地说:“来,喝了它。洗个澡,你就会觉得很好受。”子末犹豫着,苦涩地笑了笑,心脏痛得难受极了,他突然想起了魏子明,想起了他温柔的笑容。他接过酒,一饮而尽。林冬青很满意地笑了,拉着他到浴室。“洗澡吧。”他边说边脱衣服,先是脱下了上衣,然后脱去了裤子,最后一丝不剩。子末脸涨得通红,脑袋也昏忽忽地,他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是先出去吧。”只是话才说完,手踝已被林冬青扼住,他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嘴角又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怕什么?”他说着,将子末推进浴池,打开花洒,雨水顷刻之间喷溅在两人身上。子末全身都在发抖,他突然觉得害怕起来,手脚并用着就往浴池外爬,只不过还是被林冬青拉了回来,尝试了几次后子末干脆听天由命,头越来越晕,意识越来越不清晰。他突然觉得热地厉害,又看见林冬青漂亮的脸孔放大在眼前。他的面孔湿漉漉的,嘴唇红润的就像是熟透的石榴,他的眉眼,他的脸颊,都漂亮的不可思议。子末觉得脑袋里似乎窜过一丝电流,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可怕的冲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
两人对视着,林冬青突然吻了上来,这一吻实在太长又太凶狠,子末的嘴唇似乎已经红肿,难受地大口喘气。林冬青一把将他反身压在身下,子末听见对方哼了一声,像是无情又像是在发泄,子末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对方,否则会发生什么,他是清楚的,可他没有,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他觉得他又是喜欢对方的。所以,他很安静地一动也不动,他感觉到对方很粗暴地剥开了自己的衣服,也感觉到对方狠狠地进入,他痛得直咬唇,发出粗重的喘气声。屋内只剩下水声,压抑了所有声响。
这一夜是狂暴的,也是疯狂的,子末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坏掉了,不断地被那个人进入,这期间,自己一直是被动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当意识回归时,已是第二天晌午,子末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赤裸着躺在床上,一屋子凌乱,他起身,想找林冬青,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子末失落地坐在地上,手中拿着林冬青留下的字条,早已泪流满面,因为那张纸上只有八个字: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子末再也无法忍耐,嚎啕大哭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骨气,就像是个被甩的女人,简直丢尽了脸。哭过,是心痛,心痛才会哭。子末的眼肿的厉害,红通通的就像是两只桃子,屋子里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会如此伤心。一天之间,被两个最亲的人抛弃,原来心痛居然是这样痛苦的感觉,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是喜欢林冬青的,当然他也是喜欢魏子明的,可后者对他来说更像是父亲,他从没想过要勉强什么,他只希望他幸福,所以他会把对他的感情放在心脏最深处,可前者呢,居然这样轻易地就抛弃了自己。他觉得,这一切实在太可笑了,可笑地他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