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隽希……”季牧无力地喊道。看着对方的眼神,季牧说不上来,竟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痛。
“告辞了。”夏隽希的手握了握拳头,又缓缓松开,面色冷漠而疏离,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诶!”季牧想要去追,腿又用不上力,头疼得四分五裂。
顾音流眼见心疼,连忙拉住他:“你别乱动,发烧呢。”
“顾音流我操你妈!”季牧转头,眼里恨不得能喷火,劈头盖脸地骂着顾音流一愣,“我同学好心好意来我家,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我说得过分吗?”顾音流冷笑着,不屑地勾着嘴角,“那同学对你很重要啊!重要到你为了他就可以为我发火”
“重点是你对人家什么态度那是我同学啊,以后你要我怎么见他”一通火窜上季牧的脑袋,他提高声音导致有些气喘,脸色越发苍白。
顾音流看他难受的样子,一时又只好软了下来。“我……我和他下个马威而已。”
“下个什么马威啊卧槽!顾音流你仗着你是我发小了不起”季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弱弱地躺到沙发上。
顾音流脸上很委屈,凑到他身边。“我知道错了啦……你别气出病来。”
“我已经病了!”
“那就别再继续病下去了。”顾音流眯眯眼睛笑容灿烂,“我知道你不会真生气的。我给你买药去,瞧瞧你,体质差成这样,我可就一点事也没有。”
“顾音流,以前的时候你也常惹我生气,但我每次都原谅你是因为老子从屁点大就认识你了。以后,别的也就算了,要是你再拿刚刚那人给我开玩笑,我真的会再也不理你!”季牧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严肃。
顾音流噗嗤地笑了起来:“还再也不理我了。小学生。”
“老子说真的你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顾音流猛地点头,笑得宠溺无比,“你说的我哪次敢不信啊。”
季牧的火气渐渐平息下来,抱着头痛苦地看着天花板:“老天爷,我明天要怎么面对夏隽希啊!”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了,季玥呢?”
“不知道,我刚起来没多久,起来时她就不在家了。”顾音流耸肩。
季牧白眼一翻:“绝逼是和她男友缠绵去了。”
顾音流声音微带惊喜:“季玥恋爱了?”
“是啊。”季牧仰天长叹。
顾音流看着面前的妹控只觉得好笑。“哪个小男生有这运气和她在一起”
季牧扯出个微笑:“就刚刚那人他弟。”
“Oh……”顾音流额上扫过一排黑线,“Fuck。”
接下去的时间里,季牧昏昏沉沉地倚在床头,握着手机,纠结了半天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对方那头则没有人接。
夏隽希这次真的生气了吧……
季牧心情无比烦躁。
就在这时,厨房那里传来清脆的一声“嘭!”,季牧一秒钟内就反应过来,肯定是顾音流毛手毛脚地打碎了碗。
再过了一会儿少年手捧着药,小心翼翼地端了进来,在季牧床头坐下,吹了吹吧调羹送向季牧嘴里。
季牧喝了一口,立马脸皱成一团,吧唧着嘴骂道:“太苦了太苦了!”
“我买了草莓味的蛋糕。”从小到大的默契,顾音流对季牧的事情是一清二楚,喜欢的口味更是牢牢地铭记住了。
季牧果不其然地眼睛一亮:“真的”
“喝完药再吃。”
“……好!”季牧一咬牙,为了美味的蛋糕,拍板。
晚上的时候季牧再测了下体温,37.6°,还有些低烧,顾音流看着季牧有气无力的样子,说道:“要不你明天还是别去上课了吧,身体虚弱成这样。”
“不行。”季牧果断且坚决,“我一定要去。”不为别的,单今天的事情,季牧有必要好好的和夏隽希说明一下。
面前的少年心思没有多坏,只是善于用玩世不恭的外表来把自己伪装得饶是毒舌尖锐高傲凌厉,内心——季牧清楚,非常的单纯细腻和二缺。
看着季牧的目光,顾音流大概清楚了他的心思,没说什么,点点头。“明天只要烧退了就可以去了。”
季牧倒头又睡了下来,恍惚间感觉到顾音流的气息淡淡似风一般拂过耳尖。但令季牧诧异的是,气息是真实的来自身边的顾音流的,而季牧的满脑子里,却渐渐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黑发黑眼,肤色白皙,冷静安静,气场强大。季牧不知为何,自己满脑子竟然都是——夏隽希。
第二天早晨,闹钟铃声把季牧叫醒时旁边的顾音流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哼哼。季牧白天睡了很久,现在倒不那么困了,爬起床。
“诶诶诶!”边上的顾音流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也弹了起来,没了睡意,“你先坐着,我帮你测下体温,烧没退不准去上课。”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季牧也不去多说什么。
测完的结果和昨晚一样,37.6°,顾音流皱眉看着体温计,说道:“你还是别去上课了,还发着烧。”
“不要,我要去。”季牧摆摆手,站了起来就去穿衣服,“功课落下不太好。”
“才一天啊没关系的。”
“我不是你,没你那么好用的大脑。”季牧扣好校服的扣子,“你不用担心我。”
顾音流闷闷地叹口气:“那我跟你去上课。”
“保安不让进。”
“困得住我”顾音流不屑地挑眉。
“你够了。”季牧白眼一翻,“你在家里顺便帮我照顾下阳台上那鸟。”
“叫什么?”
“臭帽子。”
“哈”顾音流哭笑不得,“好难听。”
“我取的!”季牧不理他,走出房间,头还很是沉重,他用力地摇了摇。
顾音流在身后追道:“好听极了!”
最后季牧和季玥一起出了家门,季牧看着身边穿着白色校服的妹妹,静静开口:“季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季玥抿着唇,淡淡地点点头。“你之前和顾音流到底怎么了?”
听到这问话,季牧叹了口气,周一的一大早兄妹二人间的氛围就是难得的凝重。季牧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在我面前就说实话,你……以前有喜欢过顾音流吗?”
季玥一怔,乌黑的眼眸划过一刹裂纹,立马别过头去,紧紧咬着嘴唇。
“……有的,对吧?”季牧叹口气,轻轻道。
“……是……”季玥神色隐约着,头深深地垂下。
季牧眉眼温柔起来,淡笑地看着自己妹妹,轻轻把她揽了过来。
季玥吐了一口气后轻轻地说道:“可是,一年多前,他就那么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了。”她抬头,微笑地看着季牧,“所以,再喜欢也是以前是事情了,现在我很喜欢夏隽瑀。”
“这样就好。”季牧笑着,淡淡地,点头。
“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年前,你和顾音流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忽然就杳无音讯了?”季玥锁着眉,这个疑问她思索过很久,每次问起季牧季牧都瞬间变得很沉默。
季牧的笑容慢慢褪去,渐渐换上了有些隐郁的模样。“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当时说不想再看到他。”
“吵架”季玥的眉锁得越发紧了,她记忆里哥哥和顾音流吵过无数架,大的小的,怎么那一次,就决裂成这样了……“吵什么”
季牧摇摇头:“季玥,你会不想知道的。”
哥哥脸上的神情是——痛苦,一时季玥有些慌,便不再问下去了。
这时,车站驶来了季玥要坐的车,她先上车了。
季牧一个人靠在站牌上,低着眼睛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身边的一个个人都上车了,没多久的功夫车站就空荡荡的只剩下季牧一个人。
迷茫中的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他抬手看了看手表,顿时吓得双脚一软。
妈呀都七点半了?!
“靠靠靠!”季牧抱着头在车站咆哮。好在这时他人品还算不错,要坐的车正好朝他开来,季牧急忙跳上车。
一路上又堵上好几个红灯,等季牧到学校时早自习已经结束了,大汗淋漓地站在班级门口喊报告。
班主任没多为难他就让他进来了,季牧坐在自己座位上喘了好几口气,忽然发现今天很奇怪!
自己面前,夏隽希的位置竟然没有人!
季牧瞬间慌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到最后发现自己的脑洞真是太大了,连忙冲林小五使个眼色,指了指夏隽希的座位。
林小五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还做了个口型: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
季牧这下坐着是各种不安牵肠挂肚,课一点也没听进去。
上课上了大半节的时候,教室外传来了一声清亮——“报告。”
季牧的耳朵迅速接受到了声音,急切地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迟迟才来的夏隽希,除了脸色比平时苍白些外一些其他的都一如既往的优秀完美。
“隽希”班主任停下写题目的手,“你怎么迟到这么久”
“有点生病。”夏隽希低低头,用手掩了掩口鼻,目光微微躲闪。
季牧知道,他在躲闪自己。
“哦,那快进来,没事吧?”班主任心疼地问道。
等他走进来时,季牧才注意到夏隽希的手上拿了一个袋子,雪白雪白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夏隽希雷厉风行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似乎比平时冷酷了不少。在这期间,全班一片死寂,连班主任都没有说话,全班都只是这样看着夏隽希。
一坐下后,夏隽希就把那个袋子放到季牧的桌子上。
“啊?”季牧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全班又都看着呢。他压低声音,“这什么啊?”
“药。”
“……”季牧默默地明白了夏隽希的良苦用心,一时心里更加苦涩起来。
夏隽希没理他,只是认真地开始补之前的笔记。看着前面挺拔的背影,季牧再看看一袋子的药,头更痛了……
二十三
班主任出了道难题,季牧基本是属于看一眼就主动放弃的,问下去全班没人能答上,班主任只好点起夏隽希。
夏隽希其实也是有点感冒了,揉了下鼻子站起身,忽然鼻子又觉得很痒,打了个喷嚏,懊恼地抹抹鼻子的样子被女生称为萌。
本来打个喷嚏也没什么的,但巧就巧在与此同时季牧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地也打了个喷嚏。
来自同一个方向,同一个时间点,前后桌,班上同学的目光都微带诧异和好奇地看了过来。
夏隽希站着,季牧坐着,两个人都垂头,一个看着笔记本,一个看着桌上的自己的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大课间的时候,季牧向老师请假身体不舒服就不去做漕了,林小五在一边打趣着问季牧周末是不是哪爽了去。
在课桌上趴了一会儿后季牧撑起脑袋,俨然一愣。本以为教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想夏隽希也留在了班上,动作很轻,像没有人存在一样。
阴天的教室空气间死气沉沉,少年的白色校服依旧夺目洁白,戴着黑框眼镜不知疲倦地在草稿纸上算题。
窗外隐约传来广播体操遥远的回声,衬着教室内静得可怕。
季牧犹豫了半天,手伸了又缩回,暗自纠结了几百回后低声喊了句:“夏隽希。”
前方少年写字的手戛然而止,笔不再转动了,笔尖不再摩擦纸张而发出沙沙声了。
但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两人只是这样,微妙的别扭着,尴尬着。
季牧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的汗,皱着眉,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良久,前桌的少年还是转过了身来,眉眼细腻光滑,白皙的手指递来一张纸。
“这是什么”季牧接了过来。
“那些药是我让父亲从美国寄回来的,功效,名称,服用方法我都翻译好写在上面了,你照着吃就行了。”夏隽希平静地说道,说完后又转了过去。
季牧攥着那张纸,简直想要哭出来。
混蛋……干嘛对老子这么好又不理我……
季牧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走到夏隽希书桌前,夺走了夏隽希的笔。“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没事。”夏隽希摇摇头,没过多表态。
“我知道你生气了,我朋友他就是脑子有病你不用在意他的啊……”季牧一脸委屈。
夏隽希抬眼看他,眉间舒展开一些,依旧没有表情:“没生气。”
“……夏大爷你还是直接揍我一顿吧!你这样简直要玩死我了!”季牧颤颤巍巍地说道,就差没给他跪下。
夏隽希继续摇摇头:“揍你一顿……”叹口气,“我还心疼呢。”
“别生气了。”季牧死缠烂打,这一招还是在给季玥道歉的时候多次磨练出来的厚脸皮。
夏隽希看着他,眸子黑得像深渊一般:“烧退了没有”
“差不多了……”
夏隽希没说话,一只手伸到季牧后脑勺,把季牧脑袋给按了下来,两人的额头触碰到了一起。
“还是有点烧啊。”夏隽希说道,两人这样贴着很近,对方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所以季牧睫毛飞速的眨动,脸颊小小的泛红夏隽希都一清二楚地看在了眼里。
顾音流睡不着了,在床上躺了半天愣是一点也不困。
少年坐了起来,忽然想起季牧之前的交代,于是走向阳台。
阳台的角落上还摆着一盆枯萎的西红柿。
那是在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下的任务,季牧和顾音流一起种的,眼巴巴地趴在阳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观察着,就为了写满十篇的观察日记。
少年的眼里染上了丝许轻盈的笑意,浮动在眉间,本就好看的脸更是显得温暖如玉。
他伸出手,指尖碰上那已经干枯的叶子,只是那样轻轻地一触,叶子就落了下来,毫无生气和重量。
少年发出一声叹息,背过身去,看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
“说你好。”他拿了一根草伸进笼子里,去挠着鹦鹉,嘴角上扬。
“夏隽希!夏隽希!”鹦鹉跳了起来,唧唧喳喳道。
顾音流一愣,眼眸里的些许光亮在瞬间熄灭。
夏隽希……他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身子和心都逐渐冰凉起来。
他知道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人,更知道这个人对季牧来说不一样的意义,但他不知道,已经不一样到这种地步了。
若不是主人在鹦鹉面前时常念叨这个名字,鹦鹉又哪里会念呢?
顾音流的胸口好似被狠狠地割上了一道,痛得一点余地也不留。
夏隽希夏隽希……顾音流苦笑着,何时会从你口中念一句顾音流呢?他看着鹦鹉,满目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