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前面带路。”刘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这蒋老二在玩小动作,方才说话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岂会好心提醒我?
洞中黑暗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石耳,散发出一股霉味儿。里面果然洞连洞,甬道横竖参差,蒋老二头也不回地径直向里走。
哼,想玩我?刘今墨鼻子轻轻一哼,暗运内力,每经过一拐点,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竟硬生生被刘今墨按出掌印来!
可想而知,这刘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干年后,如有有人来此洞游览,见到这些手印,不知会凭空生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遐想。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山洞中,癞头老僧曾对自己说。本门武功至阴之极,越到后来人就会变得越加阴柔,而且会产生极强烈的母爱,每月都有一次便血发生,屙血而且同时尿血,届时会痛得死去活来。开始血量为寥寥数滴,其后逐月增多,从一小杯至一大碗,甚至达到半脸盆,最终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唯一的补救之法就是自宫。
自上月开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经接近一海碗了,而且发作之时疼得满地打滚,意识混乱,其难受程度远胜于毒瘾发作,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自宫的决心。
“到了,这里就是卧龙洞里的龙潭。”耳边传来蒋老二的话音,打断了刘今墨的思绪。
刘今墨私下里扫视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却并不见寒生和吴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说谎话呢?”
蒋老二平静地说道:“吴楚山人为你所伤,我蒋老二虽是粗人,但山人与我同为守灵人数十年,他对我敬重有加、亲如手足。刘今墨,你害我手足,我岂能帮你?”
“那又如何?”刘今墨叉起手来,不屑一顾地看着他。
“同为青田人,我愿与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蒋老二说道。
“嘿嘿,你以为我走不出去么?”刘今墨冷笑道。
蒋老二盘腿坐在了龙潭边,不发一声。
刘今墨劈手夺过手电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阔处宽约有十丈,不规则形,潭水呈碧绿的颜色,深不见底,偶尔会有一连串的泡泡升上来。
“此地如此幽静,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去呢。”刘今墨索性也坐了下来。
“青田老家是什么样子?”蒋老二突然问道。
刘今墨愣了一下,说道:“唔,这么说吧,青田位于浙东南,瓯江的下游,靠近温州,属丽水地区管辖。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鱼米富庶之乡,而且还盛产青田石,很名贵的。还有,提起刘伯温,谁都知道是咱们青田人。”
“唉,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蒋老二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
刘今墨闻言脸上略有些落寞,想一想,自己大概也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自从师傅癞头僧梅一影去世后,刘今墨便收拾行装返回青田。临行时,遵照师傅的遗命,一把火将那个山洞里的所有物什烧了个精光,彻底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当年上山时自己只有十岁,如今下山时,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却是身负绝顶武功的刘今墨。
他凭着当年的记忆,一路打听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时值1935年初春,中原时局不稳,日军此时正忙于策划“华北事变”,战争一触即发。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学生以及逃难的难民,其状甚惨。
地处浙东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劫难,他回来得正是时候。
自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下,聚集了一群人,树杈上吊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人,人群里头几个彪形大汉正高举皮鞭狠命地抽打着被吊之人。
刘今墨挤入人群,认出了那吊在树上的正是自家的亲人,其中有父亲、母亲,还有他唯一的哥哥,衣衫破碎,血凝成痂,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几名手持皮鞭的恶棍、一条凶恶的狼狗,还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抽着洋烟,身后站着几名劲装汉子。围观的村民们个个麻木不仁,只是看热闹,更无人阻止施虐。
“住手!”刘今墨挡在了亲人前面。
人们都愣住了,瞅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自己的父母亲也楞住了,他们也没有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年轻人,不关你事,还是快点走吧。”吊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口中滴着鲜血,好心地劝说道。
刘今墨心头一热,差点脱口喊出父亲来,一时间泪水满盈,几乎夺眶而出。
“哪儿来的浑小子,撕了他。”椅子上的西装中年人吩咐道。
一名长相凶巴巴的打手一声呼哨,那条恶犬呼地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便咬,人群中一阵惊呼。
说是迟,那是快,刘今墨认准恶犬的天灵盖轻轻一点,那恶犬便闷声不响地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已然气绝。
恶棍们大怒,一拥而上,皮鞭铁棍长刀齐下。
刘今墨山中苦练十年,从来还没有同人真正交过手,下起手来也不知轻重,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掌拳指如风,几名恶棍应声倒下,筋断骨折,有两个眼见着就活不成了。
中年人吃了一惊,一摆手,两名劲装汉子飞身跃起,饿虎扑食般地直击下来,半空里划出两道弧线,身形矫健优美,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
但听“扑通”两声响,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扑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人们只觉眼一花,竟未看清年轻人如何出手,而此时的喝彩声尚未断绝。
刘今墨出重手点中两人死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此刻他才深深感受到,原来癞头僧所传武功竟是如此厉害。
就在这时,有人轻呼了一声,刘今墨眼一瞥,那中年人已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
刘今墨听师傅描述过此种暗器的厉害,不敢怠慢,真气驱动,一枚中指指甲如闪电般疾射而出,“啪”的一声击飞了那暗器……
“快走!”中年人低喝一声,一溜烟儿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