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既然来了,肯定要弄个明白。想到这卫乐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推门进入。
“阿弥陀佛,卫乐见过主持。”
卫乐双手合十念佛号。
“卫施主,久仰了,请坐。”
主持还礼,用带着善意与怀念的眼神看向他。
卫乐坐下后,才有时间打量这位主持,发现他眉须皆白,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左右,可能还要再大一点,卫乐看不出来。因为这位高僧不论是气色还是面相,看上去就跟五十来岁的老人一样。
“阿弥陀佛,想必卫施主现在很奇怪老衲为何要见施主?”主持拿起刚刚烧开的水泡起了茶。
“是的大师,小子确实不明白。”卫乐摇头,他还纳闷呢!
“唉~说起来也是老衲未出家前的事了。老衲弱冠出家,出家前家中曾留下一女,后为等老衲功德圆满回去寻找时,才发现幼女被卖进了大户人家的家中婢女。”
主持把茶放在卫乐面前,而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了,半晌卫乐端起茶一口闷下。
“大师这可不能开玩笑,我那姨娘可是有爹有娘的。”
卫乐放在膝上的手有些抖,当初姨娘为什么会成为卫侯的小妾,不就是因为卫侯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吗?但如果他们不是姨娘的亲人,还是故意卖了她的人,那姨娘岂不是死的很冤枉。受原主的影响,卫乐第一次对人产生了恨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那是老衲的兄弟,他们收养了老衲的幼女,并对外说是他们的女儿。”主持垂下眼帘,他一生中要说有什么后悔的就是相信自家兄弟,把自家的产业全留给了兄弟,做为养大女儿的条件,结果他们拿了他的田地房子,却卖了他的女儿,让她下跪侍候人。
“你为什么要走,既然要走为何不给姨娘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抚养?她被家人卖进卫侯府,又被卫侯拿家人威胁做了小,生下我后便一直不开心,没几年就去世了。”
没了姨娘照顾的庶子,哪怕明面上嫡母并不曾亏欠,但这日子也绝对算不主舒心。
原主拼了命读书,就是想替她姨娘挣一个诰命,让姨娘的坟从外面移到卫家祖坟,而不是在京城郊外随便找了个块地方掩埋。
卫乐也曾想过要不要把坟迁来这边,但是想到原主是在京城没的,也许他们母子更想在一起,卫乐便放弃了,只是在过年过节时给他们母子烧炷香烧点纸钱,怕他们死后在地府无钱可用,无香火可吃。
“阿弥陀佛,错已经发生,老衲无法阻止,唯有幼女留下的外孙,老衲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见。”
主持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他不曾向卫乐诉说自己为找寻外孙四处打听的事,终于在他所在的县城里打听到了卫家人的下落,再从他们身上得知了卫乐的下落,知道卫乐要来金佛寺上香,他一大早就等着了。
看着卫乐,主持有释然有认命,最后还有一丝歉意。
“主持是何是得知姨娘和我的事?”
卫乐还是要弄清楚,如果是在他离开卫家之前,为何不去找原主,这样也许原主就不会执着于留在卫家,最后被气死。
“卫侯府变故之后。”
主持说到这眼中的愧疚更加深了,这些年他一直清修,不曾与人接触,自然也无法打听家中事,等他觉得功德圆满时才找回去,一切都来不及了。女儿死了,外孙不见了,就连亏待过外孙的卫家人也被外孙接走不知下落。
他拜托这些年受到恩惠的人寻找卫乐,幸好卫家人还是很好找的,于是今年初他便接到了消息,知道了卫乐的下落。他主持不敢去找卫乐,何况……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主持终于见到了卫乐,发现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同,明明是个心软的人,偏偏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气抠门的人。
“原来如此。”
原主终究还是光不过一死,他对自家姨娘没有葬入祖坟的事很执着,直到卫侯府出事后卫乐才感觉到心底有一股闷气散去,想来原主已经知道卫家祖坟不是一个好去处了,没有了卫家人的打扰,他们母子在地府反而自在一些。
“阿弥陀佛,老衲实在愧对你的姨娘,也亏对卫乐。”
卫乐突然抬首,这主持该不会……
卫乐一直叫原主的娘为姨娘,是因为他不是她的儿子,叫姨娘也有把对方当成是自己姨母的意思,但主持这话里有话啊!
“大师,你……”
“阿弥陀佛,施主老衲说过既来之,则安之。”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大师果然……”
果然什么卫乐没说,但在座的两人心里都清楚。
“不怨我吗?”
“怨无可怨,本就非施主的错。”他没有福气,才有了现在的卫乐,年年还有人给他们父母上香烧钱,这还有什么可怨的。
虽然灵魂改变,但肉、身还是。在主持的眼中,人是由灵魂与肉、身组成的,现在的卫乐自然也是他的外孙,灵魂是不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是他让这具肉、身活了下来,主持应该感激他才对,不然他最后的想念也没有了。虽然他出了家,但并不是说他就需要忘记从前的一切。
佛讲因果,他是因,这卫乐是果。
“多谢大师理解,并不是在下存心占了卫乐之名,实卫乐也本是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