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红一言难尽似的叹口气摇摇头,眼泪又想往下掉。
小女孩现在虽然哭的不那么凶了,可是还在抽咽。桑田从包里翻了牛奶和巧克力出来塞给她,可惜随身带的这类东西不多,牛奶都还是因为要给杜琳才放在包里的。
“哎,这怎么——”薛红赶忙想要拒绝,桑田对她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示意她别让后面的那家子人看到了。
队里的其他人或许不懂,但桑田懂。这样的情况桑田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关系。
薛红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毕竟还是心疼女儿就收下了。
小女孩也是渴坏了,手里握着牛奶和巧克力,眼睛亮亮的一时连哭都忘了,却没有马上就吃,而是抬头看看妈妈像是问可不可以拿。
看她手里紧紧的攥着却还一脸询问的样子,薛红又好笑又心疼。
她给女儿插好牛奶的吸管,声音柔柔的说:“喝吧。”
小女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大口喝着牛奶,盯着妈妈正在剥开的巧克力,似乎已经遗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第二六章
孟兰学姐给了薛红一份面包和矿泉水,她和女儿吃饱了,也许是感慨着就连萍水相逢的外人都比自己亲哥哥对自己来得好,就叹着气回答了孟兰先前为什么要这样忍着哥嫂的问题——
“——有什么办法,我们家虽然算是在县城,但是重男轻女的风气很重。我本来就是个闺女,在家的时候就不待人见——听说当初知道怀了个闺女的时候,家里本来是不想要我的,但好歹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也就留着了。不过我们那都是这样的,比起那些还没生下来就被打掉的,还有生下来也偷偷卖掉的扔掉的,我已经算幸运了。”
她说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太明显的情绪,也许是习惯了麻木了,甚至用“大家都是这样”来自我安慰着。
但是田径队里的人听着,她说“听说”,这种事又能听谁说?他们脑子里几乎都可以浮现出她父母喋喋念念像她嫂子一样指着她骂赔钱货的画面。
这一点从她哥哥对她的态度上就再足以证明不过了,要不是连父母都看轻她,一个当哥哥的怎么会又怎么敢那样轻视她。
可是孟兰还是想不明白,“可是你嫂子也是个女人啊,她怎么就能那么刻薄的对你!”
薛红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我嫂子她……她不太一样的,她从小爹妈就没了,一个人带着弟弟整天遭亲戚白眼嫌他们累赘,可以说是她一个人把弟弟拉扯大的,性格难免要强了些……”
罗千浩顿时吐槽说:“卧槽那叫要强?别侮辱要强这个词好吗!”
对着薛红这么温柔的大姐,他就没好意思直接说那就是个泼妇!
对此薛红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尴尬地说:“她对我是有些意见……那个其实是,卢海涛以前,想跟我好来着,但是我没愿意……所以从我结婚以后,他们就不太待见我……”
卧槽?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瞧卢萍萍对她弟弟那二十四孝的样子吧,难怪了!
孟兰重重一拍薛红的肩,一脸赞同的说:“那肯定得不愿意!我们支持你!”
但是桑田的脸色看起来隐约有些担忧,田径队至少在这里的都是些生在城市的独生子女,他们没接触过那些事,想的自然也不够多。
她问:“那你去县城之后,也是要住在父母家的吧?”
薛红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我男人还在外面没回来,去了县城也只能先回娘家等我男人回来了再做打算……”
“那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看着薛红的脸色田径队里其他人才隐约意识到她为什么一路这么忍着哥嫂——这不只是路上的问题,回了娘家她也依然是寄人篱下。
父母必然是向着她哥哥的,她如果在路上跟哥嫂闹不愉快,回了娘家她和女儿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如果不是真的被气急了,她甚至可能不会接受田径队的好意。
孟兰突然也担心起来,“我们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啊?这样拉你过来,你回家会不会被刁难?”
“不不,我很感激你们的真的!我也是不能忍了,他们只针对我一个就算了,可我也是当妈的,怎么能让女儿跟着受委屈。要不是你们帮我,我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大家也是无奈,怎么这一家子里就出了薛红这么一个正常人,偏偏性子又这么软。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生在这种家里从小被欺负压抑惯了,要不是长成了软性子,那搞不好还跟他们一样变得不讲理了呢。
桑田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暴力是会延续下去的。
不止动手打人是暴力,语言暴力和冷暴力也同样是暴力。被不友好地对待着成长的孩子,长大后也很容易会对别人不友好,让别人也去承受自己曾经承受过的一切。
但也总有像薛红这样的人,她们努力不去憎恨,没有让自己变得丑陋不堪,在别人眼里却只是懦弱。
不过有什么关系,桑田觉得懦弱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要变得像那些人一样,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延续下去的就好了。
此时薛红自我安慰似的说:“没关系的,只要我男人回来就会好了,我怎么说也是嫁出去的人了,只要男人回来,他们不会太刁难我的。”
这种地方也就是这样的,“赔钱货”的指望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娘家用得着你的时候想起你是嫁出去的闺女,用不着你的时候就是泼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