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天了。”董爸爸一贯遵守动手就打的原则,看到董进程被打,一股邪火涌上心头,他四外里瞅着,寻找着最有力的最有效果的武器。最终,董爸爸选择了放在炉台上的炉钩子。董爸爸打董玉如同家常便饭,不过他却忽略了一点,董玉长大了。
“爸,小米被烫你可有说过大哥一句不是?”董玉看着父亲,眼中的蔑视如此剧烈,那是一种陌生而又疏离的彰显,“爸,你有说过他吗?”董玉指着董进程,讥笑道:“恐怕你说都没说吧?还有,四丫头带着小米去医院,大哥有给过医药费吗?你有给过吗?好……我们不说这个,就说四丫头带着小米回来,大哥有没有给孩子买点什么?”董玉前面的话是猜的,按照董进程和父亲以往的行事风格猜的,至于后面的就很显而易见了,董进程和房春燕是两手空空来的。
董爸爸攥着炉钩子的手砸不下去了,他定睛看着眼前的董玉,只觉着老脸没地方搁了。无地自容的感觉让一直处在自豪中的他有了登高跌重的窘迫感。董爸爸为了找回面子,自然而然要找个背黑锅的,这家里不二的人选就是董妈妈了。
“不是让你给小米买好吃的了吗,你耳朵聋拉?”
董妈妈欲哭无泪,又不敢和他正面交锋,唯有低着头绞着手指生闷气。董玉看了眼母亲,有点心疼,这大概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吧。董玉知道不能继续深究了,不然责任就全部都是母亲的了。董玉心灰意冷地看了眼父亲,绕过他走到了董进程身边,他瞪着一只眼睛警惕道:“你想干嘛,还要动手?”
董玉阴鸷道:“放心,我不打你,不过明天中午以前,送一千块钱过来,少一分都不行,这钱是给小米的,你敢说个不子,就是咱爸也护不了你,你知道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不信你就试试。”
董玉留下一抹强硬的背影离开了前屋,留下董进程和房春燕暗中偷偷传递着精明的眼神。董玉加快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门时四丫头刚把小米哄睡着,大米正跟她怀里做着激烈的挣扎。
董文莉看到董玉如临大赦,哭丧着脸说:“三哥你总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快被大米和小米折腾死了。”在老董家,大米和小米最愿意亲近的人就是董玉,其次也就是董妈妈了。
董玉接过大米抱在怀里,低头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想我了是不是?”
大米张着小手抱住了董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董文莉松了口气,捶着肩膀说:“哥啊,你要再不回来,你妹妹我就升天去见如来佛祖了。”
董玉被逗笑了,“一天就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好了,我不说了,既然你回来了,孩子就还给你了,我还有功课要做。”董文莉起身往外走,几步后停在了门口,小声说:“哥,你找董老大的麻烦了没有?那天我可看的真真的,小米不跟他,他生气就用热茶水把孩子给烫了。”
董玉抑制住怒火,“你一姑娘家的别关心这个,回屋做功课去。”
董文莉干瘪着嘴离开了。听到关门声,董玉把大米放在床上,随后半趴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小米,柔嫩的胳膊红肿一片,涂抹的药膏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董玉赶忙瞪了鞋,爬上床一边哄大米睡觉,一边看着他们。
寒冬深夜,白瑞扬再次来到了郎度酒店。和上一次一样,他找了个代驾。不过,这一次不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了。坐在车里,白瑞扬的脸寒到了极致,董进峰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得罪了后面这位有钱的主儿。
“上一次不是你来的。”白瑞扬突然开腔。
董进峰吓了一跳,忙回应道:“上一次是谁啊?”董进峰第一感觉就是丁哥真身上阵了。
白瑞扬眯缝着眼睛,神情不悦道:“颧骨上有颗痣的。”
董进峰有点蒙,“颧骨上有颗痣的?”董进峰搜刮着记忆,突然一个机灵让他想起了这位先生口中说的是谁,“先生,请问您上次找代驾是前天晚上吗?”
白瑞扬发出浓重的鼻音,“嗯。”
董进峰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投诉他,“那个是我三哥,那天我有事来不了,他就……”
白瑞扬不等他说完,“你三哥人呢?”
☆、第八章
董玉的离开多少出乎了白瑞扬的预料,他原以为董玉会留在北京求发展,就好像很多怀揣着梦想的北漂一样。白瑞扬在知道董玉已经离开了以后,再没问过董进峰关于他的事情,甚至连最基本的名字都没有问。白瑞扬这晚的心情谈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郎度酒店的房间里,他站在窗前抽着烟,似乎在玻璃窗上看到了那个人尴尬的笑脸,不过也对,发生了那样的事,是个人都会逃开吧!
白瑞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的浪费精神,本就是一个巧合,一个意外,那种似有似无的缘分感也是时候在他的离开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白瑞扬并不寡情,但前提是他要与那个人睡过了,心态才会有所转变。
“三十万吗?”玻璃窗映出了白瑞扬捉摸不清的笑容,看来他还真是很需要钱呢。
董玉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不知怎地背后竟是窜来一阵寒气,跟着就是一个响亮的喷嚏。董玉惊恐的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见他们没有被吵醒,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感冒了?董玉并没有感受到感冒的征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灌了两片感冒药。吃过药,董玉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四点了。北方冬天的夜尤为的长,凌晨四点依旧是黑咕隆咚不透一丝亮光。董玉现下没了睡意,便穿上了平日里干活才会上身的军大氅。火炕里压着的煤泥已经燃烧尽了,剩下了零星半点的火光。董玉裹着厚重的军大氅出了门,在门口拎着铁桶到了仓房,往里面塞了满满一下早已砸成块的煤泥。回到屋里,董玉重新点燃了火炉,这才又脱鞋爬上了床,用满怀慈爱的目光看着沉睡中的两个孩子。
董玉对大米和小米的关心已经超乎了寻常,他给这种寻常定义为“他们是二哥的孩子”。其实真是情况并非如此,董玉视大米小米犹如珍宝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接下来的几十年,他们将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人。
天大亮时,董玉听见前院有了动静,估摸着是母亲起来了,他看了眼时间,是时候给大米小米准备早饭了。董玉今年二十四,又是单身,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为此他悉心询问了母亲很多关于照顾孩子的细节,再用笔记录,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两眼,以此保证不会出现纰漏。从最初的生疏到现在的得心应手,董玉度过了最难熬的阶段,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名合格的“父亲”了。
董玉今早给两个孩子磨了新鲜的豆浆,顺便又冲了一大杯的燕麦胡,喜欢喝什么让他们自己来选择。除此之外,煮了四个鸡蛋,剥壳过水,再准备点大酱用来佐味,早餐就算搞定了。
董妈妈从前院过来时,董玉已经把大米和小米叫醒,正慢丝条理的给他们穿着衣服。兄弟两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是董玉让董文莉在淘宝上买的,价钱虽然贵了些,但质量还是不错的。
董玉曾发过誓,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让这两个孩子过的好。董玉信守诺言,为此大米和小米的穿着打扮显得相当时髦,一丁点的土气都不沾。董玉专注地给大米穿上了小棉袄,谁料小家伙竟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捂上了他的脸。
董玉感受到了小家伙传来的爱意,眯眼笑着说:“爸……爸,不冷。”董玉的身份毕竟是大米和小米的三叔,真当他脱口而出“爸爸”两个字时,多少还是有些窘迫的。
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认他这个“爸爸。”
大米好像听懂了,竟是冲董玉笑了起来。小米趴在床上,他看到了这一幕,眼中突然蒙上了雾气,随后便是哇的一声哭了。
董玉和刚进门的董妈妈都吓了一跳。董妈妈快步走了过来,“是不是饿了?”董妈妈伸手要抱小米,没想到竟被他躲开了,仰起小脸,眼神充满期待地看着董玉。
董玉瞬间明白小米为什么哭了,感情是吃醋了。董玉把大米递给了母亲,小心仔细地避开了小米胳膊被烫的地方,把奶娃娃抱在怀里,哭声戛然而止。
董妈妈笑道:“这么小就知道吃醋了。”
董玉欣喜若狂,撅嘴在小米的脸上一脸亲了几口,“小米是不是饿了,来,爸爸喂你吃饭饭喽。”
董妈妈对于董玉自称“爸爸”明显是一愣,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笑脸,虽然别扭了点,但董玉对两个孩子的心是真的,这就足以让董玉担当的起“爸爸”这个称谓。大米和小米有人照顾自然是好事,可董妈妈还是觉着董玉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将来的婚事要怎么办呢?
董玉只顾着欢喜了,错过了董妈妈眼中的焦虑。
董妈妈坐在桌前看董玉给两个孩子喂饭,手法干脆利落,大米和小米也相当的配合,其乐融融的一幕看的董妈妈一度想哭。董妈妈抑制住泪水,伸手帮董玉在捣碎的鸡蛋上用筷子尖沾了点大酱,笑着说:“孩子还小,大酱就一点点就可以。”
董玉笑着点头,再看两个吃的香的孩子,他真的有了当父亲的成就感。父亲,就是要这么当的。董玉这话虽然是对自己说的,又何尝不是对董爸爸的一种讽刺呢。
“大米还是喜欢喝豆浆多一些啊。”董妈妈笑道。
董玉应声道:“喜欢也不能多喝,我是确定煮熟了才敢喂他,倒是小米,燕麦胡他喜欢的不得了呢。”
“养孩子就是这样,繁琐中需要细节,不过现在情况好了,可不像你们小的时候,闹的我头疼。”董妈妈宠溺地伸出手,替小米抹掉了嘴角的燕麦胡。
董玉看了眼母亲,“妈,我想带孩子回店里了。”
董妈妈明白,叹息道:“回去也好,那里虽然不比家里,但清净,也没有人能伤到孩子了。”董妈妈有些不舍,却也不能挽留,这个家对于董玉来说,始终都不是“家”。如果可以,董妈妈很想告诉他……可是要怎么说呢。
董玉见她同意了,“那我下午就带孩子回去,等到开春了,我再回来看您。”
“你不用担心妈,好好照顾孩子就行。”董妈妈语重心长的长叹,“三儿啊,现在不比以前了,你既然养了大米小米,这落在你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
董玉露出坚强的笑容,“妈,你放心吧,你儿子我扛得住。”
中午,董文莉听了母亲的吩咐,把一千块钱送到了后院,说是董老大给小米的。钱虽然到手了,但兄妹两个都明白,这个钱是父亲给的,董爸爸的偏颇从没有改变过。董文莉替董玉收拾好了行李,“哥,过两天没事儿我去店里帮你忙吧。”
“行,想什么时候来都成,哦对了……”董玉把那一千块递给董文莉,“这钱你拿着,等开学了给自己买两身新衣服,剩下的就当零花,生活费哥到时候再给你。”
董文莉吸了吸鼻子,“谢谢哥。”
“跟你哥还客气啊,来,把大米放到我身后。”董玉弯下要,让董文莉把孩子放在了背上,再用背带固定好,之后又把小米放在了身前,依旧用背带固定着,前后两个娃娃,看的董文莉忍不住笑了,“哥,你真像超级奶爸啊。”
董玉得意道,“我是奶爸我自豪。”董玉两手拎起行李,“不说了,有事儿记得给哥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