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凌子寒放了心,“那太好了。”
既然没有指派他负责这次行动,他也没有接到来自总部的命令,就说明他用不着再参与以后的战斗了。他吃完饭后,便去看望李源和洛敏。
在他的安排下,李源和周屿相继向全国发表了电视讲话。他们愤怒地谴责班迪安的行为严重违背宪法精神,践踏了人民的权利,并郑重申明,坚决与叛军斗争到底。
把国事交代完,他已是气喘吁吁,深吸了几口氧气后才缓过来,清晰地说:“我与郑丹青在多年的工作中产生了感情,当叛军将我们重重包围,情况危在旦夕时,他与我不离不弃,在生死关头,他舍命掩护我,因此而受伤,令我深深感动。如今,我病情严重,他依然坚持与我相守,这样的真情十分宝贵,我非常珍惜。所以,我已向他求婚,一旦叛乱平定,我们就结为伴侣。”说着,他努力抬起手,伸向一旁。
郑丹青连忙握住他的手,已是泣不成声。
凌子寒把镜头稍稍转动,将这一动人画面传向B国全国。
李源握着郑丹青的手,实在支撑不住,又陷入了昏迷。床边的监测设备发出警报,立刻有医生冲进来抢救。
根据宪法规定,周屿代理总统职务,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溪罗全城戒严,并请所有人尽量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进入正在发生战斗的区域,并同时宣布,B国与中国原定的联合军事演习继续进行,但内容改为联合平叛。他向人民保证,一定会消灭叛军,保卫民主,恢复和平。
他的一番话掷地有金石之声,给B国全国军民造成很大震动,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信任与依赖。
这之后,赫离和班迪安均打算发表讲话,严厉抨击周屿,指责他违反宪法,是非法总统,却均被强大的干扰源阻挠。此时此刻,不但前方正激烈交火,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多科技精英正厮杀得难解难分,那是无形的战场,却对战事的成败起着重要作用。
凌子寒随后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报告目前的情况。听完他的汇报后,凌毅温和地说:“你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就呆在天涯号上吧,如果鸿飞和海洋要求你协助,你可以酌情处理,如果他们要你休息,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天宇和梅林。”
“好。”凌子寒点头。
凌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你现在身上还有药吗?”
“没有。”凌子寒微微一笑。“都扔在总统府了,没时间想那个。”
“哦。”凌毅沉吟了一下,便道。“我会让小阅跟天涯号上的医生联系,尽量在他们现有的药品中找到合适你用的。你自己多注意休息和保暖,别让病情复发。”
“好,我会的。”凌子寒心里暖融融的,微笑着说。“爸,你不用担心我,海洋把我照顾得很好。”
“嗯,我不担心。”凌毅的声音始终柔和低沉,不疾不徐,让人感到安全与信赖。
放下电话后,凌子寒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大事需要他处理,便去了卫天宇和梅林的病房。
两人已做完手术,正在输血、输液,都睡得很沉。
凌子寒先去看了看梅林,然后才来到另一张病床边。他深深地凝视着卫天宇的脸,缓缓地俯下身,在他失去血色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第六部 蓝色憧憬 57
当朝阳跳出海平面的时候,雷鸿飞被直升机送到天涯号上。医生们早就等在停机坪旁边,飞机一停稳便一拥而上,将雷鸿飞抬了出来。
凌子寒一听张海洋说雷鸿飞马上会到,就立刻和他一起出来迎接。两人知道他受了伤,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伤会重到这个程度。
雷鸿飞的整个右胳膊都被炸碎了,根本无法挽救,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惨白过,气息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凌子寒和张海洋又惊又急,跟着担架往急救室跑去。看着军医们进进出出地忙碌,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半晌,凌子寒才回过神来,急切地说:“要尽快安排飞机,把重伤员全部送回国治疗。”
“已经在安排,我再去催。”张海洋转身便跑向指挥室。
凌子寒站在那里,默默地透过一小块圆型玻璃窗看着屋里的情景。仅仅只是短短的半天时间,他的爱人、他的兄弟、他的朋友都身负重伤,一个个躺在这里,阒无声息,那种如在滚油里煎熬的感觉似乎让他的心脏超出负荷,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靠上金属墙壁,冰冷的气息渐渐透过他的衣服,浸进他的身体、骨髓。他皱了皱眉,赶紧站直,以免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寒意而引发病情。
很快,张海洋便匆匆跑回来,对他说:“李总统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向你父亲报告过了。凌伯伯已经安排好,重型直升机大约半小时后就会到达。你陪着他们一起走。”
“好。”凌子寒点头。
张海洋怜惜地搂住他的肩,低声安慰道:“你放心吧,他们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不担心。”凌子寒微微一笑。“你也要多保重。”
张海洋亲热地拍拍他的肩,抬眼看着房中昏迷的雷鸿飞,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话间,重型运输直升机降落在甲板上,凌子寒与张海洋看着几位要后撤的伤病员被送上飞机,这才紧紧拥抱,相约“北京见”。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放开手,凌子寒转身登机,张海洋后退几步,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直升机随即起飞,向北飞去。
一路都很顺利,衔接得十分紧凑,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四个多小时后,他们便到达北京六四三医院。
童阅早已准备好,立刻把几位伤病员分别送到特别医疗处的急救室里,几组专家同时进行抢救。童阅百忙中还拉着凌子寒,仔细打量他的脸色,又替他把了一下脉,感觉还好,这才快步离开,为雷鸿飞做手术去了。
凌子寒等在走廊上,不断在抢救卫天宇、雷鸿飞、洛敏和李源的手术室外走来走去。他神色平静,目光恬淡,完全让人看不出内心的焦虑,其实多年来从未如此担忧过。正在心乱如麻之际,忽然身后传来凌毅的声音:“子寒。”
凌子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以往只要有人接近,他肯定会立刻发现并迅速做出反应,凌毅虽然与他一样,走起路来一向悄无声息,可那种有人靠近造成的空气波动仍然会让他察觉到,怎么会人都到了身后还没注意?况且,凌毅现在应该坐镇指挥中枢吧,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心念电转,回头看去。
凌毅确确实实就站在他面前,关切地说:“子寒,你别太担心了。”
凌子寒看着父亲,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暖意,温和地问:“你现在过来,没关系吗?”
“嗯,没事。”凌毅上前搂住他的肩。“现在是打仗,自然由你雷伯伯指挥。前方有海洋、林靖、觉非,都是让人放心的孩子。至于情报方面的支援,有吕鑫坐镇,也用不着我在那儿看着。鸿飞、天宇、梅林都受了重伤,你也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既陪陪你,也让你雷伯伯放心。”
凌子寒被父亲圈在臂弯里,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轻轻点头,低声说:“雷伯伯现在一定担心得很。”
“是啊,可他不能离开,必须在那边盯着。”凌毅拍拍儿子的肩,温和地道。“你去休息一下吧,不然我也要担心了。”
“我……”凌子寒想要拒绝,面对父亲却说不出来。
凌毅带他走到旁边的休息室,揽着他坐到沙发上,对他说:“来,躺一会儿吧,爸爸代你守着,手术一完就叫你,好吗?”
凌子寒自然相信父亲,答应一声,便听话地躺下了。
凌毅对这里很熟悉,从柜子里拿出枕头和毯子,给儿子垫好、盖好,又陪着坐到旁边,看着他闭上眼睛,渐渐的呼吸平稳,显然已经入睡,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仔细地把门带上。
凌子寒累了一天一夜,始终处于高强度的紧张状态,直到看见父亲,心里才突然放松下来,顿时被深深的倦意席卷,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有做过。
凌毅在外面站了很久,那些急匆匆走过的医生、护士、护工只要一看到他,都会很自然地放轻脚步,甚至屏住呼吸,以免打扰他。凌毅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动也不动,却连背影都充满了如山般的气势与无坚不摧的力量。
童阅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听护士说凌毅来了,便换下手术服,洗净双手,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凌毅感觉到他的接近,立刻转身迎过去。
童阅向他报告了几位伤者的情况,然后关切地问:“子寒呢?他怎么样?”
“在休息室里睡着。”凌毅轻声说。“我看他很担心,但一直不吃不睡地这么撑着也不行,就带他过去,让他睡一会儿。我答应他,代他在这里守着,一旦手术完成,就去叫他。”
童阅赞赏地笑道:“你越来越像一个父亲了。”
“是啊,儿子长大成人了,不需要我做严师了。”凌毅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安心地做一个慈父,只管宠着他,爱护他了。唉,希望还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什么时候都不晚。”童阅微笑。“走,我们去看看子寒。”
凌毅笑着点头,与他走进休息室。
凌子寒侧着身,半边脸埋在洁白柔软的枕头里,仍然在熟睡。虽然头发白了很多,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在暗淡的光线下越发显得细腻润泽,就像是个刚刚长成的少年,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真无邪的安详,非常迷人。
凌毅和童阅无言地端详着他,心里百感交集。想着凌子寒那两个儿子的事,童阅再也忍不住,低声对凌毅说:“那件事不能再拖了,我来告诉他吧。”
“不,现在不是时候。”凌毅摇头,声音很轻。“鸿飞和天宇都受了重伤,子寒担心得很,不能再给他增加更多的压力。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吧,等他们两人的伤好起来,我再找个适当的机会告诉子寒。”
童阅对他处理事情的能力深信不疑,便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们的声音虽然轻,凌子寒在沉睡中也有所察觉。他微微动了一下,翻过身来平躺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凌毅和童阅的气息淡淡地在室内弥漫,凌子寒很熟悉,便放松地翻个身,慢慢坐了起来。
童阅连忙拿起枕头,替他垫在身后,关心地说:“你就这么靠着,我们说会儿话,你就跟我去接受检查。”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话却是不容违抗的命令,尤其是在医院里,他是绝对的权威。凌毅和凌子寒一向对他很少违拗,基本上是百依百顺。这时,父子二人看着这位年轻的院长,一起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