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花草因这阵微风也发出树叶相互拍打的沙沙响声,翠鸟叽喳一声,原本黑豆似的眼显出幽暗的深红,盯着远处的墙头歪了歪头。
“呵……”
低沉的轻笑从青年喉间发出,薄厚匀称的手指抚过翠鸟的身体算是安抚。
“这般凌厉的杀气,不知是哪位尊驾?”
青年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站起身看向了院中人的身上,翠鸟叽喳叫着挥动了翅膀停落在他肩头,红瞳恢复如墨。
白衣,银面,三尺长锋,这一切都准确地昭示了院中人的身份。
“原来是凌天教主驾到,在下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还请上座,在下这就吩咐下人备上好酒好菜招待教主。”
上官睿虽然久不在江湖上行走,可七分堂向来以情报精准而著称,所以他自然知晓在他面前的人是谁,所以对着萧九言辞颇为客气。
萧九依旧银面在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面具后那双眸子散发着逼人的冷意。
“不必。”
上官睿听到萧九拒绝也是不以为意,因为他早就听说凌天教主虽是侠肝义胆却也不近人情,想要讨好他的人多半都会被他毒打一顿赶出门去,连女人都不例外。
既然对方无需好意那他也不必勉强。
只见上官睿对着萧九展颜一笑,如翩然公子,高雅无华:
“那教主此番来我七分堂可是找在下有事?”
清风又来,卷起地上落叶,衣袂微动,银剑闪光。
“杀你。”
听闻此言上官睿微显讶然,不解地看着萧九:
“杀我?这是为何?七分堂与凌天教相隔千里,素无恩怨,在下甚至已经三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如何得罪了教主?”
萧九闻言目光轻抬。
“一月初二,景山村冯大家,晚上家中失火全家惨死,唯有十四岁幺女失踪,第二日,幺女尸身出现在乱葬岗,血被放干。”
“二月初十,金水山庄丫鬟翠儿,十六岁,当晚失踪,第二日尸身出现在山中十里,血被放干。”
“本月初一,西街王氏女儿,十四岁,当日街头失踪,第二日尸身出现在河边,血同样被放干。”
萧九所言一桩桩一件件都显露无辜少女被人虐杀之态,闻之令人痛心,可上官睿却无任何反应。
“唧喳~”
一直停留在主人左肩的翠鸟突然发出鸣叫,随即扇翅飞向屋檐。
上官睿抬头,看着翠鸟调皮飞舞的样子宠溺一笑,随后才回头再次看向萧九。
“哦?是么,朗州城居然发生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在下竟不曾听闻……”
说着上官睿皱着眉头,眸中满是痛心之色,随即抬头看着萧九正色道:
“教主可是知晓了什么内情?若是需要七分堂的帮忙,尽管……”
“被你所杀。”
萧九肯定又冰冷地打断了上官睿的话。
上官睿微惊:
“什么?被我所杀?教主莫要说笑了,那些人在下可都不认识,何来杀人一说?”
萧九见上官睿不承认并不意外,只是继续道:
“冯大拒卖女儿与你为奴,翠儿将酒不小心洒了你一身,王氏女儿不小心碰了你的鸟。”
“哈,所以凌天教主只凭这些就说在下杀人?”上官睿看着萧九无奈一笑。
上官睿的态度让萧九眯了眯冷眸,可见他已经动怒,拔出绝尘冷声道:
“滥杀无辜者,该死。”
上官睿见此也沉了沉脸,略微生气地对着萧九道:
“凌天教主,在下一向敬你为人正义,期盼何时能与你把酒言欢一番,却不想你竟如此可笑,无凭无据,仅凭我与她们有过接触就此判断我杀了人?那教主也未免太过武断了。”
“我家管家的确景山村给我挑选合适的婢女,只是他们不乐意我管家也并没有为难,甚至还留了些钱财给他们,怎么会放火杀人呢?”
“还有金水山庄那丫鬟不过是不小心将酒撞在了我身上,我当时也并未苛责,此事当时宾客都知道,教主大可去问,至于那什么王氏之女碰了我爱宠一事更是荒谬,朱砂从来都不曾离我半步,我怎么可能因它杀人?”
萧九并没有管上官睿的狡辩之词,而是足下轻点,嗡鸣剑锋朝着眼前人刺去!
上官睿右手一抖,从他袖中滑落一条软鞭,手腕轻动便朝萧九的剑锋而去!
叮叮!
两声轻响,白影执剑旋身于院中与上官睿相对而立。
“七分堂,堂主上官睿酷爱养鸟,最为钟爱为朱砂灵犀二鸟,为何只见朱砂不见灵犀?”
上官睿执鞭跨步,没想到萧九竟然连他所爱之鸟都查得这么清楚,朱砂灵犀的确是他最为钟爱,可是灵犀为暗,朱砂为明并不养在一处,他人只知朱砂不知灵犀。
只因灵犀性情桀骜头脑聪明,而且不甘囚困,一个不小心便会出逃,前几日喂食时见它精神萎靡的样子以为它出了什么问题,就打开了笼门,谁知它竟然飞了出去!
等他追到它时却见它居然被那个女孩捧在手心全无挣扎之态!他一怒之下就杀了灵犀和那女孩。
“哼,不过是拿她们的血喂养我这小宠罢了,不过是些蝼蚁有何大惊小怪!”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再做隐瞒,原本如玉公子的面目显得扭曲起来,邪气一笑:
“凌天教主还真是侠义无双,对形同陌路的人都能拔刀相助,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手腕抖鞭,劲气四散,震起地面尘埃,七分堂无影鞭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上官睿内里为一流高手之列。
“只可惜,你今日也要死了!”
话落人出,棕色长鞭在刚劲内里的牵引下挥出万千变化快速地朝着萧九的门面而去!
萧九面具下的眸子直盯着上官睿的腕子身形未动,只下一瞬,鞭风袭来吹动他额前鬓发,手起锋吟。
嗡——
绝尘嗡鸣,萧九看着鞭影中的破绽出剑!
叮!
又是一声脆响,长鞭尽断,绝尘擦着上官睿肩膀而过,二人相背。
萧九回身,绝尘直指上官睿:
“为何滥杀无辜?”
右手微微轻颤,血由伤口滴落,上官睿回身冷笑:
“哼,我最讨厌别人忤逆我!”
绝尘再动,快如闪电,一招制敌!
“滥杀无辜者,该死。”
上官睿冷笑看着萧九再无动作,因为萧九的剑太快,快到他知道自己根本躲闪不及。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翠鸟鸣啼,朱砂飞快地掠上官睿的眼前遮住了绝尘的锋芒,一息而过,长锋染血,翠鸟当空。
“朱……砂……”
上官睿双目睁大,唤着空中爱宠的名字轰然倒地。
朱砂的黑色鸟瞳中再次染红,对着廊下柱子狠狠撞去,最后一声婉转鸣啼响彻空中,跌落尘土。
萧九甩动绝尘,寒冰覆剑血珠零落,挥剑收鞘,转头扫了一眼倒地的上官睿满是漠然,随后点足翻墙而出,准备离开。
扑棱棱~
刚落地就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闻声抬头:
“富贵?”
只见空中一只雏鹰扑闪着双翼掠飞而下,稚嫩的鹰爪在瞬间蜷缩停在萧九的手臂之上。
雏鹰有着和如意相似的身形,正是如意的儿子,雌鹰一胎生了四只小鹰,慕容仇给它们取了名字,富贵,吉祥,翡翠,珍珠
富贵是老大,一个月前被刑北从杀楼带来,说要给它寻个主人,哪知富贵一看到萧九便黏上了,所以慕容仇就让富贵留在了萧九身边,沙漠鹰王和后代之间会有感应,有富贵跟着萧九,就算萧九出门锄强扶弱慕容仇也放心一些。
富贵抬起爪子挠了挠萧九的衣袖,让他看到了爪子上绑的铜管,想来定时慕容仇寻他回去的信件,离家时不是说了半月便归么。
打开铜管拿出了里面的信纸展开:
少夫人,少主失踪,速来淮州城。
慕容失踪?!怎么回事?
萧九皱眉,心头突然紧张起来,快速收起纸条翻身上马朝着淮州城的方向而去。
“唳~”
富贵展翅腾飞一声鹰啼追上了萧九。
第六十九章 番外一追妻2
淮州城,萧九跟着富贵赶到了鬼一鬼二所在的地方,一家客栈的后院。
“唳~”
富贵飞向院墙鸣啼,很快院内飞出一只体型比富贵硕大很多的雄鹰,他展开宽大的翅膀飞至萧九的眼前,正是如意。
萧九抬头,如意双翅轻振便落在了他的肩头,收拢翅膀,眯着黑豆眼歪着小脑壳在萧九发间蹭了蹭。
扑棱棱~
富贵看着自家爹对自己主人这么亲密的样子突然有些吃味儿地扑腾了几下翅膀,现在高墙上死死盯着萧九,以求博得关注。
沙漠鹰王的后代多是如此,只要认定了主人就会起占有之心,此时富贵尚且年幼不是如意的对手,若是在长大一点,怕是会直接攻击如意,宣示主权。
萧九抬手摸了摸如意的脑袋,此时客栈后门被打了开来,鬼一出来接他了。
“少夫人!你终于来了!”
鬼一一看到萧九肃穆愁绪的神色就松了不少。
萧九下马走到鬼一面前便问:
“慕容怎么了?”
他原本不相信以慕容仇的身手会突然失踪,可如今鬼一这般神情也不由让他担心起来。
可慕容仇在中原并没有仇家,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
“少夫人还是回房再说吧。”鬼一将他的马牵入客栈马棚,请他上楼再说。
此时萧九心中思虑万千,想着江湖中有可能是慕容仇对手的人跟着鬼一上了二楼的天字一号房间。
昏暗无光的密室,唯有壁上一盏烛台的微弱火光照亮室内一切。
原本光滑的石壁上挂满各式长鞭,铁钳,室内挂着长架和绳索,上面布满倒刺却并不尖锐,还有老虎凳和木枷,这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私行之所。
咔啦、咔啦……
烛光微动,晃动的火光照射到一边的石壁上,那是被一双婴儿手臂粗的铁链占据的石壁,正随着石床上人的挣动而哗哗作响。
慕容仇无言地看着手上的铁链,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找这个老妖精帮忙的,明明是让他做戏,谁知道真把自己给绑了,还两天不给东西吃……这老妖精的性情真是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少主,这两天待在我这可还惬意?”
突然墙壁四周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慕容仇抬头,看到对面的石壁上有一处凹陷,透出了些许光亮出来,正对着一双笑意盈盈的深眸。
“西楼,你就不怕我秋后算账?”
这只千年狐狸,居然敢这么捉弄我,等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西楼听着慕容仇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一双红唇轻笑,透过凹洞看向石床上的慕容仇慢慢道:
“少主,你的小媳妇儿已经到了淮州城,估计一会儿就来了,你就一点不担心他秋后算账?”
听了他的话慕容仇斜眉轻挑一笑:
“算账我不怕,我就怕他不算账。”
若小九当真无动于衷那我才是真的得罪他了,不过我对小九有信心。
西楼轻抚着手上的琉璃茶盏咂咂摇头:
“啧啧啧,真想不到以往被称为活阎王的杀楼少主不仅动了情,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用力差点就把琉璃茶盏给捏裂了,冷哼道:
“哼,这点倒是比刑北强多了……”
听他提到刑北便不由想到这十多年他们两个人的恩恩怨怨。
二人从小指腹为婚却因变故从小分别不曾见面,偏偏还一起进入了杀楼,西楼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可他偏偏喜爱男子,所以一开始也没多在意。
哪成想一次出任务刑北受伤露出了两家定亲的信物被西楼瞧见了去,当时西楼本就属意于刑北,一见他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就更加不肯放手了。
可惜刑北对他避如蛇蝎,二人兜兜转转十几年就像是猫抓老鼠似的,如今西楼在东镜执行任务怕是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刑北了吧。
慕容仇也是性情中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刑北这块臭木头,便对西楼道:
“呵,他可是个不解风情的主,你要他那木鱼开窍比这母猪上树都要难,你还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他可就跑不了了。”
说起这个西楼就一脸委屈,放下茶盏对这石室内的狠瞪了一眼:
“哼!你以为我没试过?那小子一见我就跑,我的轻功哪里比得过他!”
“啧,你就不能给他下点药么!要是你的药不行我这有不少,给你一点足够用了。”
慕容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西楼给他出谋划策,果西楼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
“真的?那西楼就多谢少主了!”
这时正好外面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清可人儿的少年,只见他小跑过来对着西楼恭敬行礼:
“主人!园子有人闯进来了!”
石室内的慕容仇一听心中一喜,开始了!
还记得三天前,在凌天教他让鬼一鬼二去找西楼,让他配合我演一处戏,反正他如今在中原也是名声鹤立,谁人不知菊园主人西楼公子爱收面首,调教成宠为他调用。
而以他的面相自然是足以引起西楼公子的注意,被劫也是意料之中,再说有他这个出谋划策的人暗中配合,这个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萧九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