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子,这只小的是大少爷要的,可这只狐狸,”一个妖修挤眉弄眼,小声贴耳道,“左右狐族那群老东西不是归顺于我们吗,区区一只九尾狐,就算……”
“据说狐心珍贵,经年来,倒是不曾见识过是什么滋味。”公仪承望着还和小羊撕成一团的狐狸哼了一声,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雪白的刀,用帕子擦干净靠近小羊和姬眠欢。
他捏着狐狸的几条尾巴,忽然改了主意:“这皮毛漂亮,若是这样一刀捅死未免可惜,听闻南宫家三小姐有一手好剥皮术,便借花献佛去吧。”
姬眠欢小心眼记下这个南宫家的三小姐,公仪承正要将捆妖索从地上提起来,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几个妖修立刻围上来,公仪承歇斯底里大叫道:“手,我的手!”
原本的手指处被齐生生斩断,只留下几个短短的看得到骨头的指节。
随行的仆从立刻将兜里的止血灵药送上,公仪承怒不可遏看向那个深深嵌入乱石中的暗器,却突然脸色一白。
四尖九刃十三锋,纵然当年一战他未曾亲眼所见,可这对斩断公仪子濯龙角的鹿角刀在龙族内部流传甚广,早就在公仪承心中留下了阴影。
若非公仪子濯失了龙角当不了继承人……他也不会从一个龙君侧室的儿子一跃成了五公子。
他抬起头见到那玄服身影利落割开捆妖绳,如同简单撕裂一件麻衣,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又在惹事。”呼那策皱眉将姬眠欢拎起来。
那只小羊落到地上翻滚几下,颤颤巍巍地抖着四条腿站起来,咩咩无助叫着想要靠近呼那策。
“站住,不许靠近他!”姬眠欢挡在呼那策面前龇牙咧嘴,他哈着气警告,“你敢碰他,我就吃了你。”
小羊迷迷糊糊听懂了他的意思,就隔着一丈距离看着呼那策,一声声叫着。
“哥哥可不能心软,”姬眠欢抬头瞪了呼那策一眼,添油加醋道,“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和他接触后半分妖力也使不得,疼得浑身难受,简直就是个祸害,哥哥千万不要被它这小模样骗了。”
呼那策却没看他,只是盯着那几个妖修眯起了眼睛,低声缓缓道:“龙族?”
这股海里的腥臭味,他在路上早就闻到了。
看着公仪承落在地上的那把刀,呼那策已然清楚龙族抓来为何,他双手握紧鹿角刀,阴沉下脸色道:“不知公仪子濯如今伤势可好,经年一别,倒是久未相见了。”
“大胆狼妖,竟然敢直呼我们少君姓名!”一只龙妖还想逞龙族威风,被公仪承哆嗦着手拦下,他一时顾不得仍在疼痛的左手,拼命抓紧那出言挑衅的龙妖,艰难道:“走。”
这只狼妖已然起了杀念,当时妖王境界的公仪子濯都被斩去双角,何况他们几个勉强爬上妖将境界的杂兵?
极少见呼那策这副样子,姬眠欢一爪子拍到小羊头上,只为报仇刚刚被踢了几脚,听着难得有几分情绪的话,才想起龙族与狼族多年来的敌对。
若说深仇大恨,也不见有什么源头,只知道两族深恶痛绝彼此,相见必相杀。
他抬起爪子舔尽血污,突然想起是这小羊身上的,恶心得呸呸呸全部吐了出来。
嘴里的腥味一时半会出不去,他脸色难看,却发现原本无法调动的妖力此时活跃了起来。
他眼中精光闪闪,摩拳擦掌着要给这群长虫一点教训。
还不等他动手,只听到又一声惨叫,眼前几个龙妖中的那个头头已然跪了下来,痛苦扭曲地在地上翻滚着。
他的膝盖处一直流着血,已然空空一片,呼那策将他的膝盖随手扔到地上,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我早日就告诉过他,死性不改的下场。”
第21章
双膝的剧痛让公仪承几乎要发疯,几个仆从见他被如此羞辱,气得召唤出魂器,准备将二者围剿。
“走。”公仪承咬牙吞下喉咙间的血,他垂下的双眸恨意充斥得近血色。
眼前却只能忍下,不然有没有命回去报上父王都难说。
身旁的仆从没听见他这一句还要动作,公仪承撑着力气抓住一个试图往前的仆从。
仆从低下头来想讨好邀功几句,被公仪承抬手狠狠扇了一巴掌,他呆愣在原地,不明白脸上明晃晃的五指印是什么意思。
公仪承瞪着眼睛,嘴角的血在开口时流了下来:“我他妈让你走,听不懂我的话吗?”
“懂了懂了。”几个仆从虽然云里雾里,也不敢违背公仪承的命令,更恍然大悟不该耽搁公仪承伤势,立刻抬起他逃离,走时还不忘放几句狠话。
“打伤我们公子,你就等着被龙族追杀吧!”
姬眠欢心下翻了个白眼,他本想凑到呼那策腿边,可这下自己都嫌弃自己脏,不好意思再黏上去,只得隔了一段距离抱怨:“哥哥就这么放了他们,他们刚刚可是想要我的命。”
呼那策蹲下来伸手想碰一下狐狸脑袋,见自己手上的血污时顿了顿,他将血全然擦在衣摆上,才捧起姬眠欢仔细看了看。
见狐狸活蹦乱跳没受伤,呼那策舒了一口气,问道:“哪来的血?”
原本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血污,刚刚见面时还吓了呼那策一跳,他以为这群龙妖动手做了什么,下手才毒辣了几分。
如今想来这狐狸哪里是这群杂兵对付得了的。
这时刚刚一直沉默的小羊才又开始咩咩叫,它轻声唤着,颤巍巍接近呼那策,姬眠欢脸色一变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呼那策抱起那只小羊仔细看了看,周身没有妖力,似乎只是一只极为普通的牲畜而非妖兽,他困惑道:“羊?”
“咩咩咩!”小羊知道自己安全,高兴地叫了几声,它低下脑袋,伸出小舌头舔着呼那策手上的血污表示感谢。
思考了几秒,呼那策转头看向姬眠欢道:“方才……你那只肥遗实在美味,我忍不住先你一步吃了。”
“这只羊算作赔礼?”
“咩?”小羊在呼那策手里歪着脑袋,不知眼前的狼妖也想着把它当一道菜,仍然亲近地舔着他手上的血污。
姬眠欢笑得打滚,不过一想这妖怪不是一般邪性,正色道:“哥哥还能不能运转妖力?”
一开始还不明白姬眠欢这句话,呼那策试着运转妖力才发现丹田死寂一般没有动静。
他目光微怔,姬眠欢啧啧两声不顾小羊的反抗将它从呼那策手上拽了下来。
他轻声道:“哥哥凑近点。”
呼那策低下头,嘴唇被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姬眠欢道:“这血能解开。”
唇上的腥涩落入口中之后,妖力果然能再次运转,呼那策有些惊讶。
他不顾姬眠欢的抗议再次将小羊捧起来仔细看了看,始终看不出它除了是一只羊以外还有什么不同。
“没有妖力,”呼那策摸向小羊的肚子,躺在地上的小羊翻过身子露出肚皮,在呼那策的检查下开心得四只蹄子一直乱动,“也……没有妖核?连未成形的也没有。”
“好奇怪的兽,真的只是羊?”呼那策拍拍手站起身,姬眠欢趁机跳上他的肩头,小声道:“舟山有泉命玉水,我想去洗一洗。”
清净诀虽然能除去灰尘,可这般血迹却难除,姬眠欢浑身难受,感觉自己的毛发湿黏成了一绺一绺的。
呼那策点点头,他本来只是手上沾了血,这下也被姬眠欢粘了一身了。
“咩,咩。”只是他走一步,身后的小羊就叫一声。
呼那策回头,见那只小羊站在原地,满身血污,黑润的眼睛水润润的。
他转过身继续走,身后那颤巍巍的一声声叫唤又响了起来。
山上的碎石很多,小羊迈开还站不稳的腿,艰难一步步迈了过来。
它被绳子捆了一会儿,如今像腿脚麻了,几步就栽倒在地上。
姬眠欢歪过脑袋,眯着眼睛看着小羊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咩咩叫,心想刚刚跳树引火烧狐的时候不是灵活得很吗?
他正想嗤笑一声的时候,却发觉呼那策的步子好似慢了下来。
心里警铃哐当哐当的,犹如祭月典时几个长老费力抱着钟锤撞钟一样响,他贴着呼那策的耳朵道:“哥哥快些,我脏得浑身不舒服。”
从丹田传来的刺痛感自从见到龙族时就一直没消停过,天晶石一直压制着情绪,方才的怒火和现下的动摇都带着疼,警告着要呼那策心静如水。
呼那策想要摆脱这股束缚,又怕一不小心动了些晦涩的欲念牵动魔心,只能年复一年地忍受着天晶石的镇压。
呼那策想,他只要不回头就好了。
只要像往常一般只冷心冷情,按照师父教导的准则行事,便不会痛了。
他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却越发觉得丹田里疼痛起来,姬眠欢察觉呼那策呼吸紧了一瞬,不安道:“刚刚哥哥动妖力,现下疼了?”
“不是,”呼那策低下头,他看着肩头的狐狸,又蹙眉移开目光,“我明明……”
他与那只幼兽素不相识,于理而言不该再有交集。
可分明该是如此,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事,为何丹田里还是在痛?
作者有话说:
姬眠欢:我之前吃过的羊听了,它说这只羊是夹子,哥哥别管他
第22章
舟山石矿甚多,怪石嶙峋,走兽行路稍有一个不慎,就会被锋利碎石割伤脚掌。
此地灵气浅薄,只能孕育出一些走兽飞禽,虽有妖气却无妖核与灵智,故仅称禽兽而非妖兽。
除去上古妖兽的后代生而有灵为妖,一些低级的兽类想要修炼成妖,少不得几个奇遇仙缘,不然只能听天由命。
哪怕同为狼狐,也并非皆是生而为妖,只有身具玄狼或玄天九尾狐的血脉,才能凌驾蒙昧牲畜之上,一骑绝尘。
血脉与先祖越近,天赋就越强,自是不用提。
生在舟山的走兽都有着厚厚的蹄掌,也许毕生都不能明白一些狐狸多么养尊处优,骄横到以狼族命定的君王为坐骑。
玉水顾名思义,泽如润玉,色如白汤,虽无洗骨伐髓之能,却有美容养颜之效。
呼那策携着那狐狸快至山顶才找到这一方小池。
这一池像从天上泻下来的云脚并非集云纳雾,呼那策细看才发现玉水活头是裂开的细缝,从光滑的石壁上一点点渗出来,乳汁一般的白。
姬眠欢眼睛一亮,登时也不体弱无力,四条腿一蹦就从呼那策肩头往池子里跳。
溅起来的水花扬了呼那策一脸,他敛着眉擦擦水,不留心便被姬眠欢勾住脖颈一把拽了下去。
溅起的白浪飞进了眼睛里,呼那策不得不眨眨眼叫水珠落出来,他弓背撑着双臂,才能没狼狈一头就扎进水里。
岔开双膝跪在姬眠欢腰侧,呼那策双臂撑于姬眠欢耳旁,他半阖眼,眼里蒙了层玉水。
因而未见姬眠欢望着他的眼睛里狎昵之意如何露骨。
这般了,身下压着的狐狸还不肯放弃捉弄他,反而弯着眼睛笑得正欢,伸手在他后颈处轻轻摩挲了两下。
玄色衣衫上的血污融进水里,像是白卷上滴了一滴朱砂红墨。
只是红墨芳馨,血污腥浊,幸而小池是一渠活水,片刻也归了本色。
“哪有濯洗还要穿着衣衫的,哥哥说是不是?”姬眠欢勾着呼那策的脖颈,他坏心眼一笑,翻身将呼那策压在身下,又倾身摁着双肩将呼那策按进水里。
猝不及防呛进去几口,呼那策从水里挣扎着起身,忍无可忍一把将坐在身上胡闹的狐狸推开。
他抹了一把脸,乳白水滴从眉宇滑到略微散开衣襟前的锁骨,湿透的发尾紧贴在腰后,还不停往下滴着水。
呼那策皱眉拧过姬眠欢的胳膊,道:“安分些。”
“不闹了不闹了,”姬眠欢赶忙不再逗乐,他干涩地舔舔嘴唇,一反常态退到池边离得远远的,“不过濯洗沐浴哪来不脱衣衫的,我可没说错。”
那话头说完,姬眠欢笑了一声,伸手将身上湿透的红衣褪了下来。
他浑身的颜色与玉水相差无几,冰肌玉骨甚至比这钟灵毓秀的地儿要更胜几分,唯独肩头有一点红。
呼那策隔了一段距离也注意到那点朱砂痣,他收回视线背对姬眠欢,才将湿透的外袍脱下来。
隔着几丈远,姬眠欢的视线没有从那截窄腰上移开过,他趴在一块完整的石台上枕着双臂懒洋洋歪过头。
当时一股热气冒到耳际,姬眠欢存心不良想着,这妖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狐狸精都更谙魅人勾引之术。
定是故意只脱去外袍后并不将里衣一并褪了,叫薄透的暗色里衣料子绵软吸水,一下子紧紧贴附着挺拔的后背,将腰胯下微妙的匀称线条暴露无遗。
成心想勾着妖的念头不放。
呼那策低着头一丝不苟洗濯墨发,并未察觉色胆包天的狐狸面上乖巧,眼睛却盯着他的腰臀寸步不移。
池水自带一股温热,姬眠欢打着哈欠,未几又昏昏欲睡,没几下就闭着眼不省妖事了。
“该走了。”温热的气息撒在耳边,姬眠欢耳朵动了动,他半睁开眼,看着呼那策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了吗?”呼那策又问,他靠得很近,浸透的衣衫贴黏着胸膛,散落着乌黑长发,金眸背着光陷落晦涩里,看得姬眠欢喉间一紧。
“怎么,”呼那策见姬眠欢不答话,捻起笑,声色柔和问道,“被这池水泡得迷糊了,呆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