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在江现离怀里挣扎着下了地,小身子挡在周禾身前,用力地吸吸鼻子喊:“不许你欺负我爹爹。”
直到背后一热周禾猛然清醒过来,这才感觉自己后背不知不觉贴上了江现离的胸膛,隔着几层衣裳也能感受到身后平稳有力的震动。
他被风呛了嗓,咳了几声才搂住柳儿的肩膀安抚他,下一瞬就听头顶响起一道凉飕飕地声音,“凶人算什么本事,若是不服气你亲自去和周禾的爹掰扯掰扯吧,你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大伯:你想让我死?
小江:我可没说
第21章
村里人都知道周家两兄弟不合,没想到周大伯对自己侄子也这么冷酷,吼那两嗓子可是吸引了不少村民看热闹。
刚刚被江现离怼了两句,周大伯脸色涨成猪肝色,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从小就胆子小偏偏还爱发善心惹了不少麻烦,看不出来如今长大了还是有本事的,竟然带回来个男人给自己撑腰。
他瞄了一眼周禾的脸触到唇下那颗小痣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逃避似得移开了眼,又挪到江现离身上,男人比周禾高出大半头站在他身后的气势像是富贵人家随行的护卫,牢牢地把周禾锁在自己身前。
这是头一次正面打量他,江现离鼻梁高挺,都说山根高起来人会显得凶,他的确是严厉冷傲的长相,尤其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异常尖锐深邃。
被村里人看着,周大伯为了面子也顾不上其他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佯装镇定道:“我和周禾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江现离勾起嘴角,“我在周禾家和他同吃同住,你是周禾什么人?说不定论关系我们比你亲近的多呢。”
他显然知道周大伯和周禾早都断了关系的事,这会儿不慌不忙地问出来,就是笃定他没法回答。
“你!”周大伯语塞,气得心口发堵,这男人说话怎么这样阴阳怪气!
“村长,你来评评理!”
李连生头疼地不行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冷静些,逞口舌之快有啥用,律法都是上头定的,我也没办法,咱们村人人都得遵守,我刚刚看了周老爷子留下三亩地,你们兄弟本应一人一半,加上周致自己的一共六亩地,周禾添了周柳,这些都是他家的,这么分你们同意吧?”
周禾点头同意,但周大伯可不想就此罢休,揪着当初和周致签了契约的事不放,非要村长做主,一个中年汉子耍赖的模样像极了泼妇,颇有些张小蒙的气势。
村里人在一旁也惊得张大嘴巴,周大伯伸着胳膊指指点点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能咬人一口,周禾见状只能默默往江现离身前缩了缩,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村长被他嚷的没办法,背着手不知如何处理。
江现离也看出来周大伯就是舍不得那些田地,还给周禾相当于从身上割肉,一时半会儿可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对付这种人容易得很。
“你的意思是还要继续霸占周禾家的田地,但你可知这是违反了新田法,若是你有种大可以继续耍赖,不过差你一个人耽误了山景村的进度,上头会不会直接来处理?”江现离悄悄碰了两下周禾的手心,示意他别出声,“到时候你拿出所谓的契约还管用吗?”
江现离点到为止,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入了周围人的耳,不管周大伯听没听进去,村长李连生听了可是顿时恍然大悟。
这件事事关整个村的口碑,办的好了上头会嘉奖,办不好了可有好果子吃了,不仅以后有啥好事都轮不到山景村,他这村长也不能当得顺顺利利了,可不能被一个周大伯影响了!
他一改刚才的说和态度,重重地咳了一声,板起脸道:“这件事我说了算,就按我说得办,周彪你岁数也不小了,不仅不照顾小辈,反而和那妇人一样撒泼,为难我不要紧,难道你想和律法为敌,和上头为敌!”
他说完不管怒气正盛的周大伯,直接写了名字让周禾签字。
眼见着周禾按了手印,周大伯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把那些地要回去了,而且还给他扣了反抗律法的帽子,都怪身后那个男人!
趁事情还没闹大,村长直接把纸递到他眼前催促,“快点签字,还有其他人等着呢。”
周大伯颤抖着手攥着拳头还想再说什么,人群中周谷和李元胡抢先开口,“爹你快签了吧,这事谁说了也不算,都是上头说了算,说不定以后要抓人去蹲大牢呢。”
“呸,有你这么咒人的吗!”周大伯本就看李元胡这个儿媳妇不顺眼,这会儿正好有火发不出去全都指向了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胳膊肘往外拐,和外人一块欺负家里人,嫁到我家三年了还生不出儿子,这回地也没了都便宜别人家的小崽子了,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吗!”
他说话无所顾忌,就冲人心窝子捅刀,话一出口李元胡面色羞窘低下头不出声了,周谷把媳妇拉到身后,“爹你不该这么说,你和二叔的事我们不掺和了。”
夫妻俩依偎着转身快步离开了人群,独留周大伯站在原地消化怒火。
周禾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管周家兄弟俩有什么隐情,就冲他刚才说的话他就不值得同情。
“村长,还有别的事吗,只需要签名按手印就完成了吗?”
“行了,你们回去吧,下一个,李家兄弟!”
得了村长的答复周禾一个眼神也没给周大伯,牵着柳儿的小手说,“江大哥,咱们回家吧。”
耽误了半个时辰,日头已经落山了,江现离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在周禾身侧,他偏头看了一眼周禾的侧脸,傍晚凉风吹起了他耳边的发丝,周禾下意识往衣领里缩一缩,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周禾,你没事吧?”江现离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口:“他不当你是亲戚,你也别在意他说过什么话了,把属于你的地拿回来就算结束了。”
“我当然没事。”
周禾和他对视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我爹到底为什么会和他定那种契约,这和我娘又有什么关系,我能看出来他对我有怨气,但仿佛不只是针对我。”
他收回目光摇摇头,越是不清楚的事越是想弄明白,刚刚周大伯怒气冲冲说得话里也含着其他意思,周禾理不清头绪索性和江现离说说。
江现离沉默,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他在含沙射影,却没有一个人提起,想来也是周家的隐秘,外人大概说不清楚。
“别着急,早晚有机会的。”
周禾点点头暂时不再多想。
“刚刚分田地时我听村里人说这两年此地都是丰收年,今年粮食长得怎么样?”
江现离突然问起这个周禾蹙眉思索一会儿才回:“我家吃的粮食都是买来的,村里其他人每年都卖出很多呢,下个月约摸就要秋收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江大哥你是担心吃不饱饭吗?没关系我和柳儿也有银子,咱们不会挨饿的!”
周禾信誓旦旦地拍拍柳儿的肩膀,嘴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赚的银子我帮你收着,若是你没有用处,暂时就别动它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现离随意扫了一眼路边,沟里干巴巴地裂着口,路边的野草也蔫蔫地垂到地面,村里已经多日没下雨了,今年这样干旱还会丰收吗?
他问:“你知道村里人的粮食都卖给谁吗?”
周禾努力刨着记忆也没想出来,只能说:“江大哥想知道那我去王婶子家问问。”
江现离恢复沉默,只“嗯”了一声,半晌他又问:“你那日去山里挖的菜是什么,能卖多少银子?”
说起这个周禾可算能回答了,他笑着开口:“也是王婶子告诉我的,那个菜卖得贵,叫山绿芽,只有在深山里能挖到,寻常人不敢进山都得跟着猎户一起,而且不好找,好几日才能挖到一背篓,我第一次上山时就没挖到,只挖了些随处可见不值钱的香丁根。”
“这两种都是药材?”江现离问:“为什么非要浪费精力去挖数量少又不一定赚到钱的菜,香丁根也有很多人收吧,上午去赶集时我看到过。”
“左右都是挖菜,大家更想找值钱的那种。”
周禾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上山的。
江现离不解地看向周禾,目光微微下移,在他的小痣上定格片刻又回到了他的侧脸,缓缓开口:“你知道薄利多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禾:嗯?江大哥不哄抬物价了?
第22章
周禾那日吹了风回到家咳了几声就脑袋晕晕地睡下了,晚饭又交给江现离熬了一锅糊粥。
柳儿端着碗迟疑一会儿:“这次江叔叔做得进步很多。”
“哦?那下次还喝我煮的粥吗?”江现离耐心地问。
柳儿脑袋瓜摇成了拨浪鼓,“我们等我爹爹明日睡醒再吃饭吧。”
江现离也知道自己做得饭味道不好,他暼了眼周禾安静的睡颜,看样子今晚不会醒过来了,他自顾自猜测:“说不定是米不好,改日我们去镇上买些精米。”
“都听江叔叔的。”
当晚周禾果然没醒,江现离睡前摸摸他的额头,触手微凉,并没有发热,才放心地睡了。
翌日周禾睁眼时,天色将将亮,外头一片鸟叫声,他揉揉眼就见那张木板和树墩子搭成的床上两人睡得正香,柳儿一只腿搭在了江现离的腹部,另一只腿搭在床檐,被子拖了一半在地上,江现离则是双脚都伸到了床外,这张床对他来说太小了,不过睡了这些日他从没抱怨过。
周禾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厨房打了一盆水,这几日他发烧流汗身上粘腻也没敢擦身子,刚刚醒来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约摸是吃药休息见效了。
身子一轻快他就想擦身子,他把里衣脱下搭在小马扎上,亵裤卷到膝盖上,露出匀称白皙的小腿,帕子湿淋淋地贴到皮肤上,周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反复擦了几次才从胳膊挪到了侧腰。
里屋和厨房只隔着一堵墙,江现离被一阵水声吵醒,蹙眉看了眼天色,约摸是到了做饭的时辰了。
他只穿着亵裤下床揉揉脖子,这床又硬又短,每日起床身体都是僵硬的,在原地伸了个懒腰后厨房的水声还没停,江现离想到昨晚煮的糊粥突然好奇周禾是怎么做饭的,随即理了理衣裳朝厨房走去。
周禾弯下腰正在拧帕子,起身时蓦地和门口的江现离四目相对。
大清早的他也没想到周禾不是在做饭而是在擦身子,入目便是一片晃眼的白,抓着帕子的五指白皙,指骨微微凸起,能看见青色的脉络。周禾身姿清瘦,薄薄的胸膛窄窄的腰,连膝盖关节处都覆着一层淡淡的粉,江现离头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恢复的很好,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他也能看清周禾腰侧有一枚红痣,点在白肤上让人无法忽视。
他盯着那颗小痣没注意到自己思绪已经飘远了,下一瞬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失礼,急忙垂下眼退了出去,“抱歉,我以为你在做饭。”
周禾也愣住了局促摇头,“没事。”
说完侧脸耳廓已经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了,热意直冲脑门,烫得他思绪也停了,磕磕巴巴道:“我这就做饭。”
江现离缓了片刻问:“我能在一旁看着吗?”
“可以,江大哥等一会儿。”
水已经凉了,周禾胡乱擦干身上的水渍,匆忙抓起里衣穿好,裤腿拉下来遮住小腿。
昨完这一切他轻轻拍拍脸,热度还是没散去,他不好意思让江现离多等,只能先去舀了一碗米叫他:“江大哥,你过来吧,我要煮粥了。”
江现离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冰凉的触感让他慢慢冷静下来,片刻后他低头暼了一眼下腹,深深呼出一口气,还好…
厨房狭窄,平时周禾一个人忙活还能转身,此刻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就显得拥挤了。
江现离像模像样地盯着周禾的动作,听他讲煮粥要多放两碗水,一碗米配五碗水才不会糊锅,稀一些可以喝米汤,稠一些能吃饱,但是糊锅可就浪费了。
周禾絮絮叨叨地讲着做饭要诀,心里想的也是经过刚才的事他还没缓过来,越想忘掉尴尬的场面,脑子里回想得越清晰,没看错的话刚刚江大哥仿佛看到了他腰侧的红痣了。
怎么又去回想了!
周禾一瞬间想用手里的铁勺敲敲脑袋,脑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江现离听着周禾温软的声音,视线却被那几根透白细瘦的手指吸引过去,他没来得及多看一会儿,眼前顿时蒙上一片阴影,周禾举着锅盖晃了晃,“江大哥,看懂了吗,煮粥很简单的,盖上锅盖煮一刻钟就熟了。”
“我下次试试。”江现离喉结滚了滚,锅里的热气散了出来,他心里无端生出燥意,搅得他心脏忽上忽下乱跳,他思量着暂时不能待在周禾身边了,“我去院子里看看,该去喂鸡了。”
话音刚落逃也似的迈着步子空手离开了厨房。
周禾眨眨眼,转头诧异地看向厨房角落盛着鸡食的盆子,嘴唇嚅了嚅没说话。
早饭时柳儿可算喝到了爹爹煮的米粥,高兴地喝了两碗,拍拍鼓鼓的小肚子道:“爹爹,你能教江叔叔做饭吗,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喝到糊粥了?”
闻言周禾没忍住翘起了嘴角,瞄了一眼对面人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江大哥想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