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暮全程不发一言,默默寻找其他猎物。
八皇子一听赵墨提到书法字画就来了劲,跟在赵墨身边跟他讲自己得了哪些哪些名家字画。
赵墨听的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八皇兄对这些如数家珍,不知可否割爱一二供九弟我欣赏把玩,提高下鉴赏水平?”
八皇子听了梗了一下,竟真的开始小声嘀咕着盘算起来自己有没有能忍心送人的。
远处一只鹿跑过,赵墨直接扬鞭跟上,寒暮紧跟其后,等八皇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哎,人呢?”
“可算是把人甩了。”赵墨翻了个白眼。
在宫里他素来和这个八哥没什么交集,以前老皇帝秋猎他也没资格参加。
还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书呆子。
赵渝无意夺头筹,随便猎了些动物,就带着沈霖出了林子,饶是有意减少在马背上的时间,下马的时候,沈霖的大腿两侧还是感到刺痛。
这八成是磨破了皮。
好在大臣们大多还没出来,只有赵渝看到了沈霖龇牙咧嘴的表情。
赵渝低头轻笑一声:“忍一下,待回去朕替你擦药。”
沈霖努力控制走路的姿势和面部表情,闻言胡乱点了点头——
嗯?怎、怎么擦?
待所有的人从林子里出来后,根据所猎的猎物对前三名进行了奖赏后,就是秋猎宴了。
吃的是猎来的动物,厨师们现场处理食材,上烤架,烤好的第一条鹿腿被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吃下后,大臣们开始推杯换盏。
吃下烤的香脆的烤肉,沈霖伸着头看向赵渝手上的酒杯。
刚刚有大臣说这是江南的名酒“烟波”。
他以前偷喝过这个,味道特别好,就是后劲有些大,喝一口躺半天。
见沈霖眼馋,赵渝示意何顺给他也倒些。
沈霖端起杯子细细闻了下,“烟波”特有的糯香吸入肺腑,他小小的嘬了一口,砸吧下嘴。
“咦,感觉和我以前喝的味道有些不一样哎。”
“烟波”怎么会有点辛辣?
沈霖小声道:“皇上,底下人不会拿假酒骗你吧?”
赵渝扫视了群臣一眼,开口道:“沈翰林,你自江南府来,可曾饮过这酒?”
沈阔起身道:“回皇上,喝过,此酒没有酒固有的辛辣,入口软绵,似轻烟过喉,故名‘烟波’。”
“确实是好酒。”赵渝吩咐何顺:“即是秋猎,当饮烈酒,去把酒换了。”
何顺躬身应下,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接过赵渝手上的令牌。
夜里
沐浴过后,沈霖呆呆地看着拿着药的皇帝,整个人已经从头红到脚了,穿着宽松的睡袍,看上去有一种任君采劼的感觉。
“皇上,那个,我自己擦药……行么?”
话音落下的时候,赵渝已经坐在了床榻边。
“那个地方不好上药,怎么你担心朕会对你做什么?”
“不不不,不是,咱们日日睡在一块,我当然不担心皇上会做什么,只是、只是——皇上你就让我自己擦药吧!”
“这话说的,倒似怪朕似的。”赵渝身子微微前倾,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了,沈霖退无可退,被禁锢在皇帝的怀抱之内。
“皇上……”
随着皇帝的不断靠近,沈霖慢慢闭上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子忍不住一通乱转。
“皇上!不好了,行宫外被恶狼包围了!”
何顺的声音打破了这渐浓的氛围。
赵渝皱了皱眉,只得放过已经放弃挣扎的小羊羔。
赵渝赶到时,行宫外的狼群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想要爬上宫墙了。
文官们大多未见过此等场面,龟缩在一旁不敢言语,有武将拿了剑就要出去杀狼。
“且慢,命人点燃火把架在宫墙上,还没到要与狼搏命的地步。”
在大家点燃火把的时候,何顺以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皇上,撤下去的‘烟波’酒里有药性缓慢的迷药,若是饮上几杯,差不多此时人正陷入昏迷。奴才领命派人围住围场和行宫,不让一丝消息泄露出去,这换酒的事应当没有传出去。”
赵渝冷笑:“自然是没有传出去,不然哪有机会见着这么多狼?”
大臣们听了皆是一愣,随即一身冷汗。
有大臣道:“难怪,我来的时候叫王大人怎么都叫不醒,他当时觉得酒好,接连饮了几杯。”
沈霖傻眼了:“那酒有问题啊?”
“嗯,还多亏你提了一句这酒味道不对。”赵渝侧头笑道:“你这是又救了朕一次,也救了文武百官。”
被当着这么多人夸,沈霖有些不好意思:“那也多亏了皇上您警惕,我只以为那是假酒来了。”
赵渝摇头:“若非你提,朕也不会留心。”
赵墨在旁适时道:“我原是不信钦天监那劳什子批命的,现在我信了。”
“当真是‘吉星’啊!”
“是啊,多亏了小公子的提醒和陛下的警醒!”
一时间,沈霖被夸的跟神仙下凡有的一比了。
“皇上……”沈霖往赵渝身后躲了躲,好在是晚上,躲在皇上身后,别人都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朕定会查个清楚。”
皇帝的话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猜测是谁做的此事上。
墙头插满了火把,外面的狼群畏惧火光,徘徊着,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去找负责此次秋猎宴的人无功而返。
和酒水搭上关系的人都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屋中。
赵渝看着跳动的火把,面露讥讽,动作倒是够快的。
“都散了吧,留下人手保证墙上的火把不灭即可。”赵渝摆摆手,转身走了。
沈阔看了沈浪一眼。
沈阔:你有没有觉得小弟的走路姿势不大对。
沈浪:嗯……是不大对……
门外响起“叩叩”的敲击声。
躺在床上的寒暮坐起来披了件衣服道:“门没锁。”
下一刻,赵墨推门而入。
赵墨笑的一脸痞相:“特意给我留的门儿啊?”
寒暮没有回应他这话,只是将吹灭的蜡烛又点着了,今晚这事一出赵墨就让他把行宫摸了一遍。
“行宫里共有十一位大臣和八皇子十二人喝多了酒不省人事,其他的并未发现奇怪之处,将狼群引来的人应当在行宫之外。”
但杀人灭口的定在行宫之内,秋猎宴散至狼群出现中间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灭口的人动作可以说是相当快了,且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痕迹。
赵墨道:“我也看了被灭口的人,皆是一刀毙命,而且他们脸上都是十分惊讶、死不瞑目。”
“所以……”
“所以他们没想过自己会被灭口。”
第85章 顺水推舟
查了两日,只能查到零星的线索,没有办法连成一条线。
案上的放着一块碎布,那是攥在运送酒水的人手里的,发现这块布料的事情,赵渝让人不要声张。
这块碎布上依稀可以看见绣了一片翠竹叶。
就刺绣的方式而言并非出自宫里的绣娘。
沈霖细细看着块布上的竹叶,绣法这东西他看不出来,可这竹叶几乎和之前在集市上买的那个香囊上的一模一样!
“皇上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集市上买的香囊?那个竹叶也是用的三种深浅不同的青色线绣的,看起来鲜翠欲滴跟真的似的,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
那个绣娘当时说的是听说自己的孩子被辗转卖到京城,她一路靠卖香囊来到了京城。
赵渝当时并未在意过香囊的花纹,此刻行宫已经被里里外外探查了数十遍,再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摆驾回宫。”
沈霖买的香囊被找了出来,经验老到的绣娘一眼就看出来这布料上的翠竹叶和香囊上的是同一种绣法,但是应当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赵渝派人拿着碎布料找到了集市上买香囊的妇人崔氏,崔氏见了这布料上的翠竹叶,脸色微变,她怯怯的询问自己能不能拿起布料摸一摸。
得到了应允,她颤抖着手抚摸上这片竹叶,指腹下能清晰的感觉到竹叶的脉络,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不停地涌出。
“请问这位大人告知这布料从何得来,能不能让民妇见上一面?给大人磕头了!”
宫人扶起妇人问:“你且说清楚。”
崔氏半晌才平复了情绪。
江南会三色绣的人很多,但她凭借自创的绣法在江南一众绣娘里站稳了脚跟,奈何所嫁非人,夫君好赌,输光了家产,还将一对双胞胎姐弟卖于他人。
崔氏去找的时候,那买家已经离开了江南府,无法,崔氏只能一边摆摊卖绣品,一边打听自己孩子的下落,这一找就是十年。
兜兜转转来到了京城。
双胞胎姐姐名叫崔雨莲,弟弟名叫崔雨生。
查遍宫里人员名册,并无叫这个名字的,结合崔氏的相貌,和双胞胎姐姐的名中带有莲字,调查的目光落在了莲衣身上。
听完了这些,沈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所以她当时要是勾引皇上成功了……”
空气突然变的有些酸,何顺默默退了出去。
“朕早就被你勾引走了,区区一个宫女如何能吸引朕的注意?”赵渝上前一步揽住沈霖的腰,将他压向自己。
看着不断靠近的脸,沈霖怂哒哒又带着些许期待的闭上了眼睛。
一吻闭,赵渝笑着捏了下沈霖的鼻子:“张口呼吸。”
沈霖后知后觉的猛的吸了一口气,新鲜空气的摄入没有缓解他面上的赤红,反而加深了,红到快要滴血了。
轻抚指下发烫的皮肤,赵渝调笑道:“这般紧张,以后若是圆房当如何?”
圆什么?房什么?
沈霖瞪大了眼睛,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眼角泛红带着水光嘴唇微肿落在赵渝的眼里就是一副任人采劼的样子。
没过多久又被传唤进来的何顺心中微愣,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两位主子身上扫了一遍,对上皇帝仍带着温度的眼睛,连忙低下头。
心道小公子倒是好哄的很。
简单的吩咐完,何顺又退了出去,有了缓冲脸上退烧了的沈霖脸又红了起来。
赵渝用拇指抹了把自己的嘴角,低声笑道:“你刚刚还没回答我以后若是圆房当如何?”
刚离开还未走远的何顺眼睁睁看着沈霖红着脸从自己身旁跑了过去。
何顺:?
自从被送回颖太妃宫里,莲衣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颖太妃对她动辄打骂,就连其他宫人都敢使唤她,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就连吃食都是馊的。
这日夜里,莲衣偷偷跑了出来,来到一处宫殿外,她发出三长两短的鸟叫声,片刻后一个宫人出来了。
“我不想再待在颖太妃宫里了,你帮帮我,帮帮我。”莲衣抓着那个人的胳膊,袖子滑到胳膊肘下,露出了青紫一片的胳膊。
“再继续待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宫人冷着脸道:“轻点声,生怕引不来别人么!”
“你拿着这个。”宫人拿了一盒香膏和一枚药递给莲衣:“你把这个拿好,把香膏藏好,回去颖太妃宫里把药吞下,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
莲衣握紧了药丸,咬着唇怯怯的问:“这个药是做什么的?”
宫人不再回答她,转身走了。
莲衣在原地站了片刻后,咬咬牙回了颖太妃宫里。
找到莲衣的时候,她因为身上长满了红疹被人用席子卷了丢在暗巷里自身自灭。
她这样自然是不能带到皇帝面前的,只能将人暗中关押起来,并找人医治。太医说莲衣身上的红疹是服用毒药所致,且在毒药消解之前这红疹是会传染的。
“暗卫说他跟着莲衣的时候有人阻拦,等再找到人的时候,她已经回到颖太妃宫里了。”赵墨沉吟片刻,他有些想不通:“奇怪的是背后的人没有直接杀莲衣灭口,她现在昏迷不醒,我们无法从她的身上获得消息。”
颖太妃宫里搬运莲衣的宫人都不同程度的染上了红疹,吓的颖太妃把宫里用艾熏了三遍。
“皇兄你怎么看?”
“不过扔出来混淆视线的棋子。”
颖太妃是个惯会张扬的,此刻她已经嚷嚷的阖宫都知道后宫出现了“时疫”。
“既然如此,那便就这么,演下去好了。”
从这天开始,以颖太妃宫里为起点,“时疫”逐渐蔓延开来。颖太妃的宫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除了每日的诊治送药,大门都是紧锁的。
整个皇宫里充斥着艾草的味道,人人面上都捂着白布,来去匆匆,神色里透着害怕。
宫里开辟了一处无人的宫殿,将感染“时疫”的人放置其中,集中医治。
十几日过去了,送往集中医治点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一人治愈出来,绝望、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后宫。
这日,大臣们惊恐的发现皇帝没有来上朝了!
对于“身体不适,偶感风寒”这种说辞,他们压根不信,莫非皇帝也染上“时疫”了?
“不是说沈家小儿子是‘吉星’么?怎么皇上也……”
“是啊,这时疫来的太奇怪了……”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
左丞相冷哼一声:“怎么,秋猎护你们幸免于狼口时就是‘吉星’,这陛下只是稍有不适就要把时疫之错按到人家小公子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