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圣朴只狠狠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盯出一身的窟窿来。
只听陆朝晞又说:“都是你的孩子,你却偏心那个女人生的,哪怕是个废物,你也要将庄主之位传给他。我不在乎你将庄主之位传给谁,只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幼清来威胁我。”
说到这里,陆朝晞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眼睛里蕴含着化不开的恨意。
人群中的陆幼清已经是泪流满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都不知道,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还是在父亲知情的情况下。
“为了扩大飞鹤山庄的实力,这些年都是我在出生入死,我要的也不过是你给幼清好好寻一门亲事而已。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拿幼清的亲事威胁我,要与天澜城结亲,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你想做便去做了。
还有,我被长乐仙宫追杀,你不曾出手救我,幼清被劫走,你也不曾出手,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哪怕我们之间没有父子情,看在这么多年我为飞鹤山庄出生入死的份上,你难道不应该出手救一救吗?
我去救幼清那次,你让陆文杰带人支援,结果呢,他不仅没支援,还半途反过来杀我,我就不信你毫不知情。”
陆朝晞连番质问,句句扎心,越说越激动,胸膛甚至剧烈起伏。
这些事情,有的甚至还是飞鹤山庄的秘辛,可陆朝晞就将这些不堪完全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陆圣朴恨的咬牙切齿,眼睛通红,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道:“逆子,孽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周围的声音快将陆圣朴淹没,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一张张可恶的嘴脸。
“原来还有这事啊,宠妾灭妻啊。”
“竟然还有兄弟相残的事情,这陆二公子真可怜,摊上这么个爹……”
“竟然威胁自己的儿子,太不要脸了,为了名利地位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陆朝晞不在乎,他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卖命的时候就想到他了,拿捏不住了就拿妹妹威胁他。这个家不是家,而是他的牢笼,如今,他要飞出这牢笼。
其实陆朝晞最恨的,是陆圣朴囚禁了莫长情,将他重伤,折磨他,给他下毒。
“童叔。”陆朝晞唤了一声。
童仲手里捧着一沓账本来到了陆朝晞面前,陆朝晞拿起一本账簿朝陆圣朴扬了扬,“属于我娘的东西,我全部都要拿走。”
看着陆朝晞手中的账本,陆圣朴突然就像疯了似的扑过来,“你敢,你竟然敢……那是我的,是飞鹤山庄的。”
陆朝晞歪了歪头,“你的?不,这些都是我娘的,是她的嫁妆。现在,我要代她收回。”
陆圣朴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东西被陆朝晞拿走的话,飞鹤山庄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不……你不能拿走……不能拿走……”陆圣朴似乎有些疯癫了,伸手就向陆朝晞抓了过来,却被陆朝晞轻巧的躲过了。
陆朝晞此刻心里也不好过,说不上快意,只是觉得堵的慌。
说完了该说的,他就转身,准备离去。谁知陆圣朴却叫住了他,“你说你与飞鹤山庄恩断义绝是吗?”
陆朝晞没有回头,“是。”
“好,很好,翅膀硬了,不由我了。既然如此,那就把你手中的青冥剑留下,它是我陆家的家传宝剑。”
陆朝晞转过身来,面对着陆圣朴。
陆圣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讥讽道:“怎么?舍不得了?你不是说要恩断义绝吗,那你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朝晞反手一掷。
青冥剑脱手,如疾风一般,狠狠刺入了厅堂的匾额之上。
以颜体写就的“海纳百川”四字匾额颤动起来,长剑也久久颤鸣不止,似是哀鸣控诉主人的弃之不顾。
做完这些,陆朝晞朝着人群中的陆幼清唤了一声,陆幼清在哥哥的视线里乖乖走了出来,然后跟在他身边。
陆朝晞径直走向了莫长情,莫长情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陆朝晞平复了一下心绪,对他说:“我没事。”
说完就走到莫长情身前,然后转身背对着他,微微躬下了腰。
莫长情不解其意,半晌没动。陆朝晞回头过来,“上来,我背你。”
莫长情正要拒绝,却被那温柔体贴的动作,宠溺怜爱的眼神蛊惑了,竟真的听了陆朝晞的话,慢慢趴到了他的背上,任他将自己背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出飞鹤山庄。
飞鹤山庄的护卫还想阻拦,红雨手持红伞,运起内劲在地上狠狠一划,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沟壑。吓得那些想阻拦的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还有的甚至后退了几步。
陆朝晞身上干净温暖,莫长情趴在他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眼皮也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完全闭上。
陆朝晞一惊,连忙唤他,“长情,莫长情,别睡,你不要睡。”
莫长情一直都在强撑,这会儿离开了飞鹤山庄,还是陆朝晞背着的,他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人也就陷入了昏迷。
第五十一章 主动吻
陆朝晞很担心莫长情的状况,恰好红雨带人赶了过来。
红雨施展轻功,几个腾身就拦住了陆朝晞,她看了眼已经昏迷在陆朝晞背上的莫长情,脸色不太好,语气也不似初次见到陆朝晞时那般温和。
“陆公子,人就交给我们吧,不劳你费心了。”
红雨也不想如此的,但是当她亲眼目睹莫长情伤痕累累的模样时,她就忍不住心疼这个她当作弟弟一样看待的人。一想到让莫长情变成这样子的是陆朝晞,她也就没了好脸色。
虽然心里清楚,是莫长情自愿的,但她就是没法释怀。
陆朝晞眉头一皱,偏头看了看背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状态十分糟糕。即便如此,莫长情的手依然死死环住陆朝晞的脖子,好像生怕陆朝晞会把他放下一样。
周庆这时走到红雨身边,看着她摇了摇头。
红雨又扫了一眼陆朝晞,然后“哼”了一声,撑着伞在前面走了。
周庆来到陆朝晞面前,“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心疼长情而已,你别和她计较。”
陆朝晞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人心疼他,是好事。”
周庆点了点头,“得快些带他回凤栖山治伤,否则落下病根,伤了根本就不好了。”
陆朝晞也赞同周庆的话,背着人继续往前,一路上他施展轻功,速度极快。即使现在是冬日,天气寒冷,他背着一个人也累的汗如雨下。
周庆怕他吃不消,提议换他一会儿,被陆朝晞摇头拒绝了。
他说:“一直都是他在保护我,为我付出,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既然都这么说了,周庆也就由他去了。只是一直都跟在旁边照看着,若有什么需要,他也好及时施以援手。
红雨和莫铭在前,陆朝晞背着莫长情紧跟其后,陆幼清出了飞鹤山庄就被童仲带走了。
接下来,飞鹤山庄会怎么样,陆圣朴又会怎么样,陆朝晞已经不想去关心了。都跟他无关了,从他说出“恩断义绝”那四个字的时候,他与飞鹤山庄,与陆圣朴就再无瓜葛了。
叶子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也不是一天凉的。
既然无望,那就再也不期望了。
到了凤栖山,陆朝晞就熟门熟路背着莫长情去了他的“碧桂苑”,桂树依旧苍翠,只是没了花香。
来到床边,陆朝晞想将莫长情放下,谁知莫长情竟然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不松手,周庆见状连忙上前去掰莫长情的手,连续几下,竟然没掰开。
周庆皱眉,正要再次动手,却被陆朝晞阻止了。
他偏头凑到莫长情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然后莫长情的手就松开了。
周庆无语,敢情是要哄的啊!
莫长情现在身上都是伤,而且衣裳褴褛,不先清理一番,药都上不了。
陆朝晞想起了伏靖琛,他医术高明,若是他在就好了。可惜现在他行踪不定,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飞鹤山庄应该也给紫竹观送过请柬,不过人都不在,送去也没人接收。
陆朝晞伸手给莫长情把脉,发现他的毒确实已经解了,看来那时候李司雅并没有骗他。不过,李司雅是什么时候把解药给莫长情的?
现在没空去想这些了,陆朝晞只觉得,莫长情现在虚弱的很,内力也溢散的厉害。他来不及想太多,扶莫长情坐起,然后双掌贴在莫长情的背后,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输送给莫长情,一边帮他聚集四散的内力,一边帮他疗伤。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了耳朵。
“哎呀呀,怎么我每次见到你们都没好事啊,我说,你们最好去我观里上个香,拜一拜。”
来人正是伏靖琛,陆朝晞顿时激动起来,莫长情有救了。
伏靖琛定睛一看,这莫长情伤的还挺重的,再一看,好家伙,陆朝晞正在给他输送内力。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不要钱似的给他灌内力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完全就是浪费。
他几步上前,直接出手点了莫长情胸前的几处穴道,然后抬手一挥,将陆朝晞的手给撤了回去。
“师兄。”伏靖琛朝着一旁的风佑喊了一声,风佑直接扔了一个瓷瓶过来。
伏靖琛伸手接住,取了粒药给莫长情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再一看,这脏兮兮的模样哪还能看啊?忙吩咐道:“快快快,快去准备热水给他沐浴,不然这怎么上药啊!”
红雨早就去准备了,这会儿正有几个小厮提着热水往浴桶里加。
准备好后,陆朝晞也不顾房间里的其他人,直接抱起莫长情就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伏靖琛正在包袱里挑挑拣拣,风佑在他旁边看着。伏靖琛突然问:“你刚才怎么知道我要的是那个药啊?”
风佑背着手回答说:“大概……心有灵犀吧!”
闻言,伏靖琛手一抖,药瓶差点儿掉地上。他觉得自从出了紫竹观,师兄越来越奇怪了。
红雨差人送了点心和茶过来,不过现在谁也没有这个心情。
伏靖琛和风佑其实是跟在陆朝晞他们身后过来的,他们一直都在人群里,全程观看了这一场跌宕起伏,直到最后也没有成功的婚礼。
听见莫长情对陆朝晞说的话,伏靖琛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不过他却没想到莫长情竟被陆圣朴抓住,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后来见陆朝晞背着他走了,伏靖琛就和风佑一路追了过来,特意来给莫长情治伤。
伏靖琛想,这次把莫长情治好了,一定要他多付点费用,他的药可不是那么好制成的,成本可高了。
陆朝晞慢慢去解莫长情身上的衣服,待他小心翼翼脱的只剩里衣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了。
里衣和胸前的血肉都粘在一起了,如果用力撕扯,必定鲜血淋漓,皮肉都会扯下来。
陆朝晞安置好莫长情,走出屏风。伏靖琛抬头,“嗯?怎么了?”
陆朝晞将莫长情现在的情况说了,伏靖琛挑了个瓶子就跟着陆朝晞走了进去,风佑和周庆也跟在他们身后。
伏靖琛瞥了一眼莫长情胸前的伤势,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在上面按了按,莫长情顿时皱紧了眉头。
陆朝晞看得紧张不已,生怕伏靖琛下手太重,莫长情会受不住。
伏靖琛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心疼了?”
陆朝晞没有回答,而是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了。果然,大夫才是下手最狠的人。
伏靖琛打开瓶子,对着陆朝晞和风佑说:“你们俩过来按住他,这药倒上去可能很疼,我怕他挣扎,伤口撕裂的更严重就麻烦了。”
闻言,陆朝晞和风佑一人一边按住了莫长情的肩膀和手臂。
伏靖琛凑近,将药慢慢倒在了莫长情的胸前。
药刚倒上去,莫长情就剧烈挣扎起来,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青筋暴起,嘴唇发白颤抖,疼痛让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口中迸发出沉闷的喊声——“啊!!!”
一声过后,他突然失去了力气,软倒下来,陆朝晞赶紧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莫长情竟是又硬生生痛昏了过去。
陆朝晞心疼不已,微微偏头,嘴唇触上了莫长情冰凉的额头,喃喃安慰道:“没事了,不疼了。”
三四个人折腾了许久,才给莫长情沐浴完,上好药,竟是都出了一身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伏靖琛一边写药方一边说:“留下一个人看着就行,其他人都出去吧!”
陆朝晞一直坐在床前,闻言也没有动。
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会儿他是一定会陪着的,而莫长情肯定也希望陪着自己的是陆朝晞。
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陆朝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了,伏靖琛说没什么大事,只要这两天不发热,并且醒过来了,好好修养一阵子就差不多了。
他给莫长情掖了掖被子,又拿热手帕给莫长情擦拭额头。做完这些,他才有空静下来,看着睡梦中都痛苦不已的人。
看着那紧皱的眉头,他就想伸手去抚平,手比脑子快,他已经这么做了。只是,那人似乎还是很不安稳,突然,陆朝晞心念一动。
他身体缓缓前倾,然后俯身,轻轻地吻在了那紧皱的眉头之上,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再看,眉头竟然舒展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