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景翊平复好心情, 很快理清了思路,开口道:“所以,你杀星野池, 是为了给那个人复仇, 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沈顾礼道:“对。” “你们?……”景翊话语微微一顿,似乎无法再?问出下半句话来, 在察觉到沈顾礼平静的目光之后, 他闭上眼, 低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 沈顾礼道:“他是我的恋人。” 景翊几近滞住呼吸, 蓦然睁开眼, 死死盯着沈顾礼,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内里情绪翻涌,愤怒、憎恨与哀伤一起涌了上来, 让他的声音变得艰涩。 “沈、顾、礼。” 景翊一字一顿:“你为了给你的初恋复仇, 谋划一切,委曲求全地?待在我身边八年, 是吗?” 沈顾礼道:“是。” 他承认了。 景翊逼问道:“所以, 你说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沈顾礼道:“是。” “所以, 你的白月光是你的初恋。” “是。” “白月光,白月光。” 景翊的情绪临近崩溃的边缘,他冷漠地?低声道:“所以,那杯酒是你在怀念你的初恋,才调出来的。” 沈顾礼道:“是。” “沈顾礼,你真是个疯子!” 景翊冲过来, 将人紧紧按在椅背前,指间仿佛用了十分的力道, 要将这个人捏碎一般,冷冷出声:“我还给你调酒,调你用来怀念白月光的酒!” “沈顾礼,你真是个疯子!” 景翊反反复复就只能说着这一句话,他的理智濒临失控。 “你为了你的初恋,陪我八年,究竟把我当成是什么?”景翊质问道,“你说,你做我的未婚妻,跟我接吻,跟我睡觉,都是为了复仇。” “都是为了去杀星野池那个王八蛋。” “那你不会觉得恶心吗?”景翊冷声道,“当我吻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你这么喜欢你的初恋,跟我接吻,就不算背叛你的初恋吗?” 沈顾礼的面?色变得苍白至极,他被景翊困住的身体克制不住的轻颤。 他勉强出声:“放手……” 景翊抬手扣住这个人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像是用尽了所有力道。 这是一个快要窒息的深吻。 精神力在办公室里变得暴动,放在窗台上的花瓶应声碎裂开来。 景翊捏住沈顾礼下巴的那只手变得鲜血淋漓,景翊不肯放手,像是要跟这个人同归于尽一般。 滴落的鲜血在沈顾礼的衣服上,绽开刺眼的鲜红色泽。 景翊抬起头来,目光冰寒地?盯着沈顾礼,像是自虐般地?问道:“刚才我亲你,你有什么反应?没觉得背叛了你的那个初恋吗?” 景翊垂眸,就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用力摩挲在沈顾礼的唇瓣。 沈顾礼苍白的唇色染上鲜红,艳丽又脆弱,带着几乎不可?见的轻颤。 景翊看着这个人,可?悲又可?怜,不知道是在为谁可?悲,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可?怜。 他声音惨淡地?问:“所以,你的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 沈顾礼闭眼,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之中,没有回答景翊的问题。 景翊捏着他下巴的手指逐渐用力,手背上被精神力割破的伤口裂开了来,渗出更多?的血,充斥在沈顾礼鼻尖。 “你回答我的问题。”景翊道。 沈顾礼被迫睁开眼,看向?景翊,出声道:“二月二十六日。” 景翊闷哼一声,语气寡淡道:“所以,这三年来,你一直过的是他的生?日,十二月十五日。” “沈顾礼,你真的好爱他。” 景翊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再?问道:“每年的二月二十六日,你都让我送你小白花,是因为你的那个初恋在这一天会送你,对吗?” 沈顾礼克制地?咬着自己的牙,像是有些艰难一般。 景翊冷漠道:“你回答我的话。” “是。”沈顾礼低声道。 景翊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幻想的替身吗?” “在我身上,是哪里很像他吗?” 说完,景翊蓦然想起沈顾礼从?前最爱吻他的眼睛,他笑得讽刺,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所以,是我这双眼睛最像他了。” “还有吗?我身上还有其他地?方跟他特别相似的吗?” 景翊垂眸,盯住沈顾礼眼尾处的那颗泪痣,好像是带着明晃晃的刺眼。 他半跪在沈顾礼面?前,伸出手,指腹触碰到沈顾礼的那颗泪痣,狠狠地?用力去擦。 细腻白皙的皮肤被他的手擦出一大片受刺激的红。 景翊道:“你的这颗泪痣,根本不是为了奖励,是为了怀念他吧。” “那你怎么不敢说出来,让我在相同的位置上也纹上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呢?”他低声说道,“你骗骗我,我这么听?话,让我去纹了这颗泪痣,不就更像你的初恋了吗?” 沈顾礼抿直唇线,唇色苍白,没有开口。 景翊轻声道:“让我猜猜还有什么?” 他垂下眉眼,目光冰冷:“还有橙子。” “你喜欢橙子,喜欢橙汁,喜欢甜橙味的香水,喜欢带橙香的洗漱用品。”景翊猜测道,“你初恋的信息素,是甜橙味的,对吗?” “我记得我们?重逢的有一天,那天晚上,问过我一个问题。”景翊的记忆力真的很好,他重复道,“Alpha的腺体在这个位置,那Omega的腺体,也是在这个位置吗?” 景翊扣住沈顾礼的后脖颈,指腹擦过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的腺体位置。 他几乎可?以肯定:“沈顾礼,你的初恋是个Omega。” 景翊低声笑起来,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是个Beta,你的初恋是个Omega,到头来你竟然还要找一个Alpha当替身?” 景翊道:“那你们?在做的时候,是他在下面??还是你在下面??” 他站起来,伸手将人提起来,反手压在办公桌上。 沈顾礼实在是太瘦了,腰身纤细得景翊一个手掌就能覆盖住,背上的蝴蝶骨像脆弱易折的蝶翼。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沈顾礼肯定又没有好好地?吃饭,又瘦了,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 四年前,沈顾礼这样的,他能打十个。 现?在沈顾礼这样的,他特么能打二十个! 景翊胡思乱想着,任由沈顾礼强大的精神力化作利刃刀在他的身上,俯身贴近沈顾礼的后背,在他耳畔低声道:“沈顾礼,我也想试试,试试究竟你是下面?的,还是在上面?的。” 景翊神情淡漠又疯狂,轻声哄着沈顾礼:“不对,你的初恋那时候应该才分化没多?久,像你这么温柔的人,肯定不会碰他。” “你们?没有做过!” 景翊问道:“那你跟其他人做过吗?” “沈顾礼,你跟沈云雾做过吗?” “你跟易南洲做过吗?” “还是你跟那个叫魏泽的做过吗?” “他们?都是知道你身份的人。” “我们?都没有做过,你凭什么要去跟他们?做?” 景翊手掌锢住手中那截腰身,轻轻地?笑起来:“沈顾礼,你真是可?笑,怀念Omega初恋,后来却找了一群Alpha的备胎。” “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还有一个Omega的室友。”景翊回想起过去在谢家孤岛上,从?沈顾礼身上闻到的甜橙香水味道,“齐星言一定是你最喜欢的备胎,他是个Omega,还会为了你使用甜橙味的香水。” 景翊问道:“他那么喜欢你,你们?做过吗?” 他几乎想要把所有人都拉出来问上一遍。 景翊的精神力跟这个人纠缠在一起,冰雪一般的气息覆落在沈顾礼浮躁的精神力之上,让沈顾礼勉强保持着些许的冷静。 沈顾礼从?混乱的幻觉之中分出神来,平静地?喊道:“景翊。” 景翊像是突然间来了兴致,手指带着血,弄脏了沈顾礼白衬衫的衣摆,将下衣摆抽了出来。 湿漉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纤薄的皮肤,景翊低声亲昵地?问:“你觉得这样喊我,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听?你的话,然后停下来吗?” “沈顾礼,你在做梦。” 景翊突然变得温柔,小心翼翼地?出声道:“你放心,这次我很稳定,没有把信息素泄露出半点儿,反正你也感知不到。” “现?在在外面?巡逻的人,他们?也不会知道你办公室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有信息素外泄,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 除了沈顾礼。 沈顾礼闭上眼,从?景翊指尖流下去的鲜血落在了他的腰间,温热到几近滚烫,好像重重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不必去看,就知道景翊现?在一定满身都是血。 最终,沈顾礼沉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景翊像是发疯一样,失去了所有,逼问他:“你怎么把你的精神力收起来了?你这么恨我,来杀我啊?精神力可?是你唯一的武器了。” 沈顾礼道:“我不恨你。” 景翊捏着他的下巴,问道:“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糟糕,除了精神力,你还有什么武力来反抗?” “你整天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喝酒宿醉,你把你自己的身体弄得糟糕透顶,你还怎么反抗我?” 景翊语无伦次地?出声:“看看现?在谁还能救你?你把他们?喊进?来。”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看看谁还能救你?”景翊道,“沈云雾能救你吗?” 他自问自答:“不能。” “连你自己都不救你自己了。” 景翊道:“沈顾礼,我才能救你。” 他低下声音:“你求求我,好不好?” 沈顾礼没有说话。 景翊低头贴近沈顾礼,将他抱在怀里,好似浅薄的纸片,随时都准备着灰飞烟灭一般。 他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抓住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是自己想去死,想为那个初恋殉情。 景翊身上的血淌落下来,落在了沈顾礼后背,弄脏了他的衣服。 沈顾礼轻轻呼吸着,就连这点微弱的呼吸在景翊看来,也像是随时都要离开似的。 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景翊闭上眼,回想起当年他见到的沈顾礼。 他站在楼梯上,望见从?门外走?进?来的少年,漂亮干净,是具有生?命力的。 “沈顾礼,只有我能救你。” 景翊自言自语道。 他慢慢放开了沈顾礼的身体,失魂落魄地?垂下了手,鲜血从?他指尖滑落到地?面?上,溅开一朵艳丽的血花。 沈顾礼沉默地?站直身体来,将放在旁边的通讯器拿了过来,指尖轻颤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三分钟后,小何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再?次看见宛若仇杀现?场的办公室,仍旧被吓了一跳。 他有些紧张看着沈顾礼,问道:“顾先生?,你这是又做了什么啊?” 沈顾礼冷静地?出声道:“收拾一下这个人。” 小何瞥了眼景翊衣服上的血,觉得这次的情况好像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一些。 景翊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倒在沈顾礼身上,沈顾礼伸手接住人,沉默良久。 小何颇有眼力劲儿地?出声道:“顾先生?,要不我来?” 沈顾礼没有说话,最终把人亲自送到了行医室,转身离开了这里。 小何目送沈顾礼离开之后,才回过头来,然后看见景翊睁着眼,紧紧盯着门口沈顾礼离开的方向?,眼眶通红。 小何难以置信地?摇头道:“天啊,你可?真……能抗。” 这都强挨硬撑,还没昏迷过去。 景翊平静道:“你和他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 小何闻言,有些心虚地?摆摆手,开口道:“我先给你治疗伤势。” “我看着你这次的伤势,比上次还要严重,估计得躺半个多?月,甚至是一个月吧?”小何估摸着,想到这个人强大得有些变态的体力,改口道,“至少得十五天吧。” “大爷啊,你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吧。” 小何口苦婆心地?劝说道。 现?在,景翊每次和沈顾礼独处在办公室里,他就觉得胆战心惊的,生?怕哪天跑进?去,就看见景翊这个大爷被他们?顾先生?给刀了。 景翊二次住进?行医室病房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小何最近走?在办公区,都听?见其他兄弟在议论这件事情了。 没过几天,这个消息越传越离谱,传到沈云雾耳朵里的时候,他神情微怔了下。 下午的时候,他来到行医室门口,敲了敲门。 小何跑来开门,看见沈云雾,知道这个人才是顾先生?真正礼遇的客人,微微点头,询问道:“沈先生?,你这次来是为了……” 沈云雾示意着现?在唯一住在病房里的景翊,语气温和地?说:“我找他。” 小何眉头一跳,迟疑了下,脱口而出道:“要不要喊顾先生?来镇场子?” 大老远的,景翊听?见门口小何的话,气得头冒青筋。 沈云雾笑道:“没关系,我和他也认识,算……半个朋友吧。” 小何闻言,让开位置,把病房里的空间留给了景翊和沈云雾。 景翊问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沈云雾道:“我听?说你被小礼打得半身不遂,下辈子都得在床上躺着过,特意来看看你。” “谁特么胡说八道?” 景翊快要气炸了。 沈云雾摊手道:“外面?都在这么传。” “景翊。”沈云雾正色道,“我想知道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四年前,我问你,你很爱他吗?” “那时候,你反问说,怎么可?能。” “你和小礼之间,有过八年的相处。”沈云雾轻声道,“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他,又何必要纠缠他?” 景翊靠坐在病床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喜欢他,但是他喜欢别人。” “他有一个初恋……是那种永远无法跨越过去的初恋。” 沈云雾打断景翊的话,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 景翊蓦然抬眸,盯着沈云雾,问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沈云雾是怎么知道的? 沈云雾大概猜到了沈顾礼那天和景翊之间的矛盾冲突究竟是什么,摇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彻底调查清楚。” 不过…… 当年被抹去的痕迹,背后之人太过神秘,竟然让两大财阀世家都调查不出来,的确危险至极。 沈云雾道:“我有一个弟弟,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景翊道:“我知道你弟弟失踪二十多?年了,生?死未卜。” 他听?见沈云雾提起这个弟弟,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想沈顾礼。 沈顾礼的年龄和过去的经历,都是六岁因为星航失事而失踪的,这一点都能完全吻合上沈云雾失踪的弟弟。 紧接着,景翊想到沈顾礼那天坦白的话。 2832年之前的人生?是属于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沈顾礼的初恋。 “我弟弟叫沈云栖。” 沈云雾道:“他死在2832年的8月。” 景翊对于2832年8月这个时间敏感至极,甚至不需要沈云雾多?说其他,他几乎就已?经猜到了所有真相。 沈云栖死在2832年8月。 1818梵卢宫特大火灾发生?在2832年8月,也就是在那个时间点,星野池陷入长达八年之久的昏迷沉睡。 还有一件事情,2832年8月,沈顾礼的基因全检报告在黑市医院被偷。 所有的事件都聚集在了2832年的8月。 景翊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沈云雾坦然道:“四年前,我通过他的调查报告知道的。” “甚至,我们?还做过一次基因鉴定。” “2841年,我一共见过他五次面?。” 沈云雾道:“第一次是在星航上,第二次是检查基地?,第三次是在培训中心,第四次是在我的办公室,第五次是在C1黑市。” “我和他的第六次见面?,就是这一次。”沈云雾道,“第四次见面?的时候,他曾经向?我求婚。” 景翊打断沈云雾的话,几乎是无法克制第追问道:“他为什么向?你求婚?” 他的语气惨淡:“他就那么喜欢你弟弟?喜欢到跟他初恋的哥哥结婚都可?以?” 甚至,在那时候,沈顾礼和沈云雾才见第四次面?。才见过四次面?的人,沈顾礼都可?以向?这个人求婚。 沈云雾继续道:“那时候,我拒绝了。” “然后,第二天,就传出你们?景家和他退婚的消息。” 景翊噤声,垂下眉眼。 “第五次,他把真相告诉我,让我带我弟弟回家。”沈云雾道,“当你在飞行器上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清楚地?意识到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但我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然后,他的运气就一直很差了,永远找不到沈顾礼。 “从?2842年开始,他会在每年云栖生?日的时候,给我的通讯号发生?日快乐的祝福,还有小白花的照片。” 景翊出声道:“他也是把你当成了替身。” 沈云雾说道:“每次当我想要询问他的下落,他又会变得理智和清醒,然后向?我道歉。” 沈顾礼一直在沉沦和清醒中挣扎。 他曾向?他释放过求救的信号,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放任自己沉入到无尽深渊底。 “第六次见面?,也就是这一次见面?,我对他说,只要他能接受,我愿意做替身。”沈云雾道,“但是,他表现?出了抗拒和挣扎的意愿。” 沈顾礼一直在自救,只不过太痛苦了,痛苦到无法去跟任何人沟通这样一件事情。 “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做法错了。”沈云雾摇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个人掌握的信息差,如果早一些沟通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严重的情况了?” 他知道沈顾礼心中有人,但是他们?之间相差实在太大了,他们?两个人唯一维系的关系,是他的弟弟,是沈顾礼过去的恋人。 这是一段最有利的关系,却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坎。 景翊一直都不知道沈顾礼心中有人,但他的确是在过去八年里和沈顾礼纠缠最深的人。无论是什么缘由促成了这一切,他们?曾经是并肩战斗的战友,是亲密无间的未婚夫妻,就算错失,那八年也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人生?,无法彻底分割开来。 沈云雾知道,没有谁能够都比得过景翊那过去的八年。 他明明占据了所有上风,比景翊更早知道沈顾礼隐藏的过去,比景翊更早知道沈顾礼病了,比景翊更有资格、更有利、更该去关心沈顾礼。 他占据了很多?优势,但是在景翊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之下,景翊硬生?生?将这个差距给拉平了。 沈云雾问道:“我曾经听?说你把他当做白黎的替身?” “胡说八道!” 景翊冷声道:“他们?两个人究竟是哪里长得相似?还是有什么别的地?方相似?我是疯了,才会把他当成谁的替身吗?我从?来就没说过这种话。” 他对于白黎和沈顾礼,一直都分得很清楚。 谁把谁当替身,谁卑劣。 沈云雾轻叹出声道:“景翊,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吗?” 景翊盯着这个人,道:“你想救他。” 沈云雾道:“无论是谁,我都希望有人能够把他救回来。” 否则,或许在很多?年后,当他见到他弟弟的时候,云栖一定会怪他的。 景翊开口:“冒昧问一句,沈云栖是怎么死的?” “他说,在有一天晚上,云栖从?梵卢宫最顶层的窗户上跳了下去。” 放弃生?命,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做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景翊就猜到了沈顾礼那天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而精神力暴动了。 沈顾礼为了他的初恋,复仇八年,那他算什么? 沈顾礼为了他的初恋,想要去死,那他算什么? 沈顾礼为了他的初恋,想要杀他,那他算什么? 他什么都算不上。 景翊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你说……” 景翊声音轻哑:“他究竟姓什么?” 他这个笑话现?在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该姓沈?还是该姓顾?
景越从A1星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时间。景叔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见?景越的行泊车, 迈步走了出来。 “二少爷, 你回来了。”景叔主动迎上去,出声道, “夫人就等着你回来一起用午餐了。” 景越淡淡地应了声。 直到景叔说“今天白黎少爷也来了”, 景越蓦然停住脚步, 回头看了眼景叔, 开口道:“白黎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中带着隐约的不爽。 景叔道:“白黎少爷昨天就来了, 这两?天陪着夫人散心呢。” 景越挑眉:“既然白黎来了, 那我?就不该回来了。” 景叔闻言, 连忙摇摇头,道:“二少爷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才是夫人的孩子啊, 夫人自然是希望你回来的。” 景越笑?了声, 不在意道:“她一直希望的,不是让哥哥回来吗?” 他算个什么东西。 景越走进客厅, 听见?他母亲和白黎之间说话的声音, 随意地走过去, 知会了一声。 景夫人道:“景越,就等着你了。” “你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先用餐。”景越瞥了眼白黎,笑?道,“这不是有白黎在吗?” 白黎道:“毕竟你才是伯母的孩子,伯母一直都有在关心你, 刚才还同我?说起,财阀圈哪家人的Omega更适合你。” 景越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他回来吃饭, 真的是个错误。 餐桌上,景夫人出声道:“景越,我?最?近在家,又给你看了几个世家交好的子女,你要是有时间,就去见?见?。” 景越道:“母亲,我?前?几次不就说过了吗?我?有喜欢的人了。” 景夫人握筷子的手?一顿,觉得头疼不已,训斥道:“你喜欢的,那是什么人?” “那可是你们为哥哥亲自培养出来的优秀未婚妻。”景越没有任何顾及地道,“像我?这样的人,会喜欢上沈顾礼,你觉得很意外吗?” 景夫人道:“你……目无尊长?,连哥哥过去的未婚妻都要觊觎!我?真的后悔没有把你教好。” 白黎适时开口道:“伯母,你别?生气。” “或许,景越说的是气话呢?” 景越毫不犹豫地白了这人一眼,出声道:“我?吃饱了。” “母亲,让白先生陪你慢用。” 景越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下午的时候,他远程处理了公?司的一些事情,连晚饭都没吃。 直到晚上,他才下了楼来,思考着什么。 倒水的声音响起在空旷之间,安静中带着一点清脆和悦耳。 景越倒好水,转身时瞥见?从楼上下来的人,目光微冷。 他越过这个人时,被白黎叫住。 “景越。”白黎问道,“你喜欢沈顾礼?” 景越看了眼这人,随口反问道:“怎么?你也喜欢?” “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你为什么喜欢他?” 白黎沉思瞬息,这是一个被忽略的存在。 好在景越自爆了。 “好奇什么?”景越似乎真的觉得好笑?,“你以为沈顾礼像你一样?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 “我?可不像我?那个‘愚蠢’的哥哥。”景越评价道,“那么好骗。” “一边跟他交往,一边还勾引我?。” 景越从来没觉得白黎是个什么好人。 要不是他对白黎的事先有忌惮,后来也不会对沈顾礼的第一印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白黎毫无顾忌,坦然道:“那你应该在当年?就告诉你哥哥,然后揭穿我?。” 但是,那时候谁会相信景越的话呢? 好孩子和坏孩子的话,无论对错,家长?会更听谁的,这似乎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 “风水轮流转,到头来你还是喜欢上了你哥哥的人,却?还是比不过他。”白黎道,“景越,活了二十多年?,你依旧是个废物。” “真可怜。” 景越冷着脸,盯着白黎,心道:这人真是个疯子吧,究竟有什么毛病? “我?可不可怜,关你什么事?” “白黎,你想留在景家,无非为了两?件事,财阀贵族的身份,或者?是爱情?” 景越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他真的不觉得白黎能有多喜欢他哥哥,当年?跟他哥哥在一起,背地还对他示好说着暧昧的话。 这两?人之间的事情被揭开之后,白黎没有半分留恋和犹豫地选择分手?离开,多年?后又带着一个完美到虚假的100%匹配度回来,当一个第三者?。 从一个初恋,变成第三者?,白黎才是真的可怜可悲。 “白黎。” 景越评价道:“我?不觉得你有爱情。” Z6星的四?月底,下了一场雨,空气中都是湿冷的气息。 景翊在行医室病房的十多天里,沈顾礼没来看过他哪怕半眼。 小何道:“你和顾先生那次打架,又把他的办公?室给打毁了,现在在重新修复。” “虽然顾先生还有其他办公?室,但是他好像就最?喜欢那个办公?室。”小何犹犹豫豫地出声道,“你们下次打架,我?觉得还是不要在那个办公?室比较好。” 景翊沉默地盯着窗外,从这个方向,可以看见?生活区的些许光景。 他问道:“他今天出门?了吗?” 小何道:“今天下午,顾先生去打了一架。” “然后,顾先生和那位沈先生去逛超市了。” 景翊出声道:“他们天天就知道逛超市,超市有那么好逛吗?” 小何笑?了两?声,得意道:“那你是不知道,顾先生还请我?们一回,去他家吃饭呢?” “我?都不知道顾先生的手?艺那么好。” 景翊握紧拳头,没有说话。 小何垂眸翻看过检查报告,出声道:“我?觉得你再过一周左右,就可以离开病房了。” 他忍不了了。 下午五点半,景翊翻身下了床,穿好外套离开了病房。 景翊站在沈顾礼院子门?外,安静地听着院中传出来的声音。 “小礼,你的胃口还是这么不好。” “已经习惯了,最?近有好好在吃饭。” 景翊想:骗子。 “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直有在好好活着。” 景翊想:已经痛苦到想死了,真是个骗子。 “现在还在失眠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沈顾礼道:“偶尔吧。” 景翊想:说反话的骗子。 “等你愿意的时候,可以回A7星看看他。” “没关系,你不要多想。无论如何,无论我?是作为什么样的身份,是哥哥,是朋友,或者?是追求者?,我?唯一的目的,都是希望你过得快乐。” 沈顾礼道:“我?知道。” 景翊僵站在院门?外,听见?院中种种声音。 在沈顾礼和沈云雾将要出来之前?,他闪身躲在了不远处。 沈云雾乘坐的星航线是晚上九点的最?后一趟星航。 沈顾礼将人送到星航港口,直到目送那家星航起飞跃迁后,才收回了目光。 他离开星航港口之后,沿着月光街,朝什唯酒吧走去。 什唯酒吧内,调酒师问沈顾礼:“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酒吗?” 沈顾礼应声道:“嗯。” 入口甘甜的味道,在短暂过后,变成了酸涩和微苦。这杯酒的度数一点儿也不高。 沈顾礼在安静地喝完这杯酒之后,盯着酒吧舞池中的那些人,想到沈云雾的话,心想:这些人真快乐。 “顾先生?” 调酒师走过来,询问出声:“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沈顾礼道:“再来一杯酒吧。” 调酒师问道:“还是刚才喝的那种吗?” “换新的。” 沈顾礼走出什唯酒吧的时候,时间正好就要到零点了。 他低头踩着月光,安静地往回走去。 月光街尽头的路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坏掉了,沈顾礼的身形踏入阴影之中,眼前?纹路分明的地砖也模糊了痕迹。 只有微弱的月色落下来,让他的影子变得颜色淡薄。 明天得让人来修月光街的灯。 沈顾礼思索着,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转角的时候,他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下意识道歉往后退上半步,这个人却?主动上前?,强硬地困住他的前?路。 “沈顾礼。” 景翊微冷的声音响起来。 沈顾礼抬头,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被景翊一把抱在怀里。 景翊不顾他的挣扎,沉默地、紧紧地抱着他。 “沈顾礼。” 景翊低声道:“你赢了。” “你和你的初恋赢了。” 他放弃不了这个人。 景翊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沉默地抱住沈顾礼。 沈顾礼安静良久,出声问道:“景翊,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个人又来找他了,真奇怪。 那天明明发那么大的脾气。 沈顾礼又闻到了景翊身上传来的血腥气息,开口道:“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放开我?吧。” 景翊没有任何动作。 景翊道:“我?今天看到你喝了很多酒,今天心情是特?别?不好吗?” 沈顾礼道:“没有。” 那就是真的特?别?不好了。 景翊心想。 他慢慢松开人,看着沈顾礼,道:“对不起。” 他最?应该先做的,就是道歉。 沈顾礼没怎么明白,或者?说他不想去明白。 景翊道:“我?道歉,是为我?那天对你的事情而道歉,明明是我?求你开口告诉我?真相。可是,当真相被说出来的时候,我?又接受不了。” “我?这个人……”景翊话语停了下,低声道,“我?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 “是我?对不起你。” 沈顾礼没有说话。 景翊道:“你真的给过我?很多提醒,你说你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是我?在自欺欺人地忽略掉了。” “我?自作主张给你调酒,你明明告诉过我?酒的名字叫做白月光,还劝我?最?好不要这样做,你在推我?离开,但是都被我?忽略掉了。” “一开始,我?没有去调查清楚真相,自以为是的觉得你一定能够被我?给追回来,是我?错了。” “在更早的时候,我?自大、狂妄、盲目自信,忽略了你在景家的所有处境,把你当做是我?对抗家族的武器,是我?错了。” “四?年?前?,我?作为你的未婚夫,却?像是一种示威一样,当众把前?任带回来,带他回到景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是我?错了。” “临时标记,无论有没有误会,无论是真的假的,还是一种计谋,我?都该在第一时间和我?的未婚妻解释清楚其中缘由,而不应该自大地觉得你一定会接受这一切,永远不会离开我?,是我?错了。”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一件事情。 “还有让所有人都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大家都觉得你是白黎的替身,我?应该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景翊低声道,“从一开始,我?就分得清你和白黎,你不是他的替身,但是我?没有亲口跟你说过。” 他是一个坚定的感情论者?,但不代表他会完全分不清这两?段感情的区别?,把沈顾礼当做是白黎的替身。 景翊道:“我?和白黎的过去,是年?少成长?过程之中的相知和喜欢。”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高中,后来是白黎先同他告白的。 白黎对他说:“景翊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这样被安排一生的生活?你不喜欢父权的掌控,那跟我?谈恋爱吧。” “他们一定都想不到,我?们会背着他们偷偷在一起。” “那要是被发现了呢?你会离开我??” “那我?们就去私奔!” 那时候,正好是高三。 两?个月后,他率先分化成Alpha,而白黎分化成Omega。 白黎跟他说:“我?们看起来像是天生一对,我?们去测一测匹配度吧。” 后来,这件事就被发现了。 他和白黎之间30%的低匹配度让所有人的反对。那天晚上,他找到白黎,依照约定,真的是想要带白黎去私奔。 他做好了所有规划,但是还没有跑出中央星系,他们就被抓了回来。 他和白黎先后被他父亲叫去面谈。 中间都没有相差半个小时,他还没有妥协,白黎就先妥协了。 白黎没有选择他,甚至不见?他。 离开的那天,他问白黎:“是不是他们逼你离开?” 白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景翊,我?们分手?了。” 第一段感情,是他抗争失败的开始和结束。 景翊道:“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开始寻找与我?高匹配度的人。” 因为他分化成了一个顶级的Alpha。 一个顶级Alpha,是一定要配高匹配度的Omega。所有人都在这么说。 “在我?大二的时候,景叔把你带来了景家。” 那时候,景叔说找到了一个和他99%匹配度的Omega。 景翊道:“我?在景家见?到你的第一印象是,你的确很漂亮。” 但在那时候,也仅此而已。 他知道沈顾礼是景家亲手?推给他的未婚妻,沈顾礼足够优秀,考入星海军事大学学习,成绩优异。 他认可沈顾礼的优秀,但是抗拒这个人的身份。沈顾礼是家族推给他的人,那时候他真抗拒这种安排,直到沈顾礼毕业来到第四?军区联合军。 工作上无法避免的接触,执行任务时的相互依靠与信任,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上的相处。 那三年?里,他们都没怎么分开过。 抗拒、吸引、拉扯,种种情绪都被他认为是他和沈顾礼之间的高匹配度在做怪。 他曾一度觉得自己高傲和坚信的感情论败给了所谓的高匹配度,这样的自我?背叛让他觉得痛苦和难受。 他一边远离这个人,又因为工作和任务,不断靠近这个人。 工作上的相互信任,每一次易感期的反复无常和频繁增加的镇定剂用量,靠近时会想感知这个人信息素的存在,盯着这个人的脸就想靠近和拥有,军中所有人提及这个人的优秀,他也会骄傲自豪,还有他身为Alpha的生理本能。 在那三年?间,高达99%的匹配度成了他蒙蔽眼睛的最?大阻碍,他唯独没有想过这会是一种喜欢的感情。不需要描绘心动,这本来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人的感情本来就该是复杂的,不应该被信息素和匹配度所掌控。 沈顾礼离开之后的四?年?里,他把自己关了起来,疯狂地去做任务,没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克制着这些本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易感期平静如水,不会难受,不会躁动。 他自以为是地觉得沈顾礼走了,真特?么好,果?然就是那99%的匹配度在作怪。 没有沈顾礼,他才会走得更远。 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又常常沉浸在那些梦境里,他用力?地拥抱着这个人,感知到这个人的信息素,如水寡淡无味,他却?觉得甜死了。 甜得要命。 梦醒余烬,再次让他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呢,一个人,两?个人,所有人都可以不用顾及,掌控,离开,随意地抛下一切,得到自由。 就连这个人走了,都还试图用99%的匹配度来掌控他做的梦。 那四?年?间,他想过无数次沈顾礼一定喜欢他,却?从来没有考虑“不喜欢”这个选项。 他笃定这一点,直到和这个人重逢,听到这个人亲口告诉他,他不喜欢他。 利益所致,全是欺骗。 可是,他已经陷进去了,深陷在里面,被这个人一次次给推出来,又主动走进去,直至陷得更深。 某种意义?上来,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我?跟自己和解了。” 景翊声音平静道:“沈顾礼,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怜悯,不是让你可怜我?、同情我?、喜欢我?、爱上我?。” “我?是想告诉你,你那么好,那么优秀,不该被困在过去的梦魇之中,自我?毁灭地过完余生。” 景翊紧紧握着沈顾礼的肩,闭上眼,沉声道:“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现在和未来,我?的态度永远不会变。” “我?固执得认为……” “放弃生命,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他一定要沈顾礼活着,还要沈顾礼活得好好的! “沈顾礼。” 景翊睁开眼,眸中带着隐约的哀伤,低声道:“你能不能……先爱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