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间,一群孩子们在黑暗的洞窟之中,疯狂朝未知的前方奔跑。 他们不知道方向,不知道目的,只知身后有恶鬼追逐,只要停下,就会将他们抽筋扒皮一口一口的吞吃掉。 一个很瘦小的男孩被夹在洪流之中,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双眼却必须大睁着。 他要时刻注意头顶飞掠的尖刀、砸下的乱石,要小心不被任何人撞倒,因为一旦躺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每一次,他都幸运,或者说是极度的不幸,生存到了最后。 凶恶高大的守卫便在这时出现,像掂量上好货物一般捏住他的后颈,将他提溜起来。 他和其他的幸存者一起被扔到坚硬的水泥地板上,被赏赐了几块血淋淋的生肉。 太饿了,每个人都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仅仅只犹豫了一小会儿,马上就有孩子扑上去,撕扯下一块生肉,开始狼吞虎咽。 其他孩子立刻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将生肉抢食殆尽。 这里最大的孩子也只有七八岁,最小的只有五岁,但他们口齿里塞着肉、脸上糊着鲜血,模样就像丛林里最最凶恶的野兽。 最小的那个男孩无法和其他人争抢,但他毕竟最最年幼,恶徒们认为以他的年纪和个头,能撑到终点已经属于很不错,值得“嘉奖”和“关照”,于是将一只小垃圾桶扔到了他跟前,再用脚踹翻,把里头的内脏皮毛边角料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不肯吃,固执的将头别到一边。 善良的恶徒仍打算继续关照他,亲手卸了他下巴,将一块生肉塞进他的嘴巴里。 “吃,”恶徒狠狠的说,“你不吃饱,哪有力气杀人。” 令人作呕的气息铺满的鼻腔,腥臭无比的肉被强行塞进喉咙里,引起一阵强烈的抗议,小男孩的嘴被人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停的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那真的太疼了。 小男孩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为什么要将他扔到这样的地方来。 他可以再少吃一点东西,他可以再多干一些活。 他真的好想要回去………… 小男孩匍匐在地,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幽灵环绕,恶鬼咆哮,他被淋漓的鲜血围绕,躲无可躲。 无处可躲,便只能战斗。 于是在那极度幽暗、极度可怖的地方,他被训练成了不知疲倦、不会恐惧的怪物。 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他的身边不断有人死于饥寒、死于恐惧、死于感染,一具一具小小的尸体被拖了出去。 甚至于训练和看守他们的守卫,也更换了数波。 在那个地底的洞窟里,除了黑暗,似乎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那就沉沦吧。 一个念头在小男孩心里盘旋,最终浮上水面。 他应该沉沦在黑暗中,从此再也不会被抛弃,被凌虐,被遗忘………… “怎么瘦成这样了,”一道天光突破乌云,刺目的金光从头顶照射下来。 他在寒冷中呆了太久,忘了温暖是怎样一种滋味,只知道被那双手轻而易举搂进怀里时,自己在剧烈的颤抖。 一点点的暖,也足够灼烧他,让他肺腑如焚。 他反抗的非常激烈——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他在来人怀里拳打脚踢、收口并用,对方却都隐忍不发,直到最后自己一口咬在对方的肩膀上,才有轻轻的一声“嘶”。 肩膀处的皮肤被虎牙扎破,血液滚出来,在小男孩最熟悉的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味。 好像在哪里闻过。 可能是在一片广袤的竹林背后,在一座小院子前,和着悦耳的曲调,配着甜到牙齿发麻但他仍然很喜欢的糕点。 “小祖宗,”一只手抚在他的后背,无奈的轻拍,“再不松口我就叫你小狗了。” 小狗是什么? 某个画面在小男孩的脑子里浮出来,那种毛茸茸的、软乎乎的,总用信任的眼光看着你,无论多远都要迈着小短腿朝你跑过来的笨东西。 他好像有一只。 腿一长一短,比笨蛋还笨蛋,可是每次朝自己跑过来,都竭尽全力,毫无保留。 而自己,每一次,也都会抱起那只小东西,揉揉耳朵,挠挠下巴,将一整只都捂在怀里。 就像,这个人现在对自己做的这样。 “可算松口了,”男人低笑一声,将他牢牢固在怀中,一只手笼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的颈窝。 “我带你出去,你闭好眼睛,”他这样说,“长期不见光,适应不了。不用怕,我抱着你呢。” 不用怕。 我抱着你呢。 天旋地转间,一切非人的虐待、痛苦的哀嚎、同伴的死亡都化成了光点,随着风远去。 一大片光便这样照了进来。 温柔的,广袤的,永恒的。 小男孩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入光里。 …………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少年猛地惊醒,上半身弹起。 哗啦,哗啦。 钢质的银色手铐和锁链随之碰撞,发出声响。 林溪的头脑还不清醒,关于幼时的回忆以及那种摄住心脏的冰冷回炉,尽管并不分明,但仍残留着影响。 他反复几次深呼吸。 脖颈上传来疼痛,让他回忆起了晕倒之前的画面。 优雅别致的高级餐厅,绿宝石手杖,扎穿肌肤的针头…… “你醒了。” 幽幽的声音,从前方响起,随即一盏非常昏暗的灯被点亮。灯下是个雌雄莫辨的美少年,面色憔悴苍白,腰肢细如柳条。 是林溪曾见过,撑伞出来接人的那个男孩。 “别怕,”美少年对他说,“先生只是喜欢你,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又强调、重复了一遍,“只是喜欢你。”不知是在对谁说。 “你是谁,我在哪,”林溪冷冷的盯着他。 美少年举着那一盏灯,慢慢近前来,坐在床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听话了,先生都会告诉你的。” “听话?哪种听话?” 美少年轻轻摇头,如一只被设置好的机器,过滤了使用者不允许接受的语句,他没有回答。 他端坐床边,脸上是柔美的、像手办娃娃的笑。 真够古怪。 林溪后脊梁骨上爬上一些寒意。 这时,“咔哒”声响起,某个方向,有人推门走进来。 “还没醒吗,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早说了,给他点痛他就会——哦?醒了啊。” 这人加快脚步走进来,在林溪身边站定,居高临下的,让林溪看清楚了他的脸。 林溪凝眉:“是你,慕……” 话音戛然而止,林溪偏着头,舌尖轻轻一点,品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 脸颊后知后觉的开始燃起疼痛。 他被对方扇了一巴掌。 力度还真不轻。 慕云嘉甩了甩手,形容跋扈:“我允许你看我了吗?” 喉结轻动,林溪将血腥吞咽下去,随即转回脸,望向慕云嘉。 慕云嘉被他的眼神惹笑了,上前一步,用手掐住他的下巴:“怎么,没有想到是我?林溪,我早警告过你,不要惹我,你这阵子很得意啊,忘了本了吧,乡巴佬。” 林溪一错不错与他对视,并无任何惧意:“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慕云嘉短促的“哈”了一声。 “知道啊,”他笑着说,“那就是,我会非常非常的爽,我的人生依然坦荡光明,而你……“ “你就留在这里,和他一样——”他的眼角余光扫向手办一般的美少年,美少年端坐着,是一种很空洞的美丽与哀愁。 “和他一样消失,被所有人遗忘,独自在老变态的囚禁游戏里,变成一只任人玩弄的人偶娃娃。” “……”林溪极不适的皱起眉头,“你们不怕有人发现?” “哈哈哈,你想的太美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会留下一封信,说自己不堪忍受压力,决定休息一段时间,等那段时间过去,他们再见到你时,你就已经完完全全的“爱”上了老变态,愿意为他掩盖发生过的一切呢。” “那个时候,说不定,你我还会相见,在老变态的要求下,做一些你我都不想做的事情,那时候,我会试着对你好一些,毕竟你已经是被人玩烂了的——啊!” 铁锁哗啦碰撞,修长有力的手快准狠的掐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往反方向一折。 剧痛令他头脑炸裂。 再反应过来时,慕云嘉发现自己已经半跪在地上,手无力的垂着,竟然已经脱臼了。 “别等那个时候了,”林溪轻轻地说,“现在就跪下赔罪吧。”
第26章 倒v开始第26章 痛楚来的猝不及防, 慕云嘉面容惊愕愤恨,他挣扎起来,可他一只手被反拧脱臼, 另一边肩膀则被林溪反肘按住, 那力道实在是太大了,让他无法挪动分毫。 林溪出手时的精准狠辣, 与他外表所展现的淡然平静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 慕云嘉一瞬间变得万分激动,疼痛成了刺激他神经的药剂, 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断手,他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疯狂挣扎, 那动静简直要凿穿地板。 “贱人!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林溪双脚双手都被手铐锁住, 发力时很受限制,几次差点被他翻开。 饶是对他毫无兴趣, 林溪也不免升起了几分疑惑:“你到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恨我,”林溪瞥着他狰狞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和平日公众眼中的他完全判若两人,“我记得我没有惹过你。”慕家的财产, 也当着他的面明确表示了不要。 “哈, ”慕云嘉像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一瞬间嗤笑出声, “你没惹过我?”他一字一句, “你的存在, 就是对我最大的恶意!” 林溪皱眉。 “他们什么都要拿我和你比, ‘如果是那个孩子, 应该会做的更好吧’,‘如果是那个孩子, 性格一定会更加温柔善良吧,‘果然基因很重要啊’,他们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你是该好好给他们扫个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他们死在找你的路上!” 林溪一怔,十足愕然。 因着分神,他手上的力道稍松了一刻,慕云嘉就趁着这个空档将他挣开,狠狠撞在墙上。 脊梁骨咯在了坚硬的墙壁上,铁链牵制住手腕,箍出两道青紫於痕迹。林溪吃痛,一滴冷汗从额上滴落,但一声都没吭。 慕云嘉半趴在地上,用手肘撑住地板,眼睛自下而上的与他对视,里面全是憎恨和怨怒。 ——辛苦生下的孩子,慢慢长大,没有继承父母任何一方的长相,也展露出与父母完全不同的脾性和爱好,他喜好争夺,从不让步,在幼儿园把所有人欺负了个遍。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老师叫去后,父母剪下了孩子的头发,悄悄做了亲子鉴定。 他们的猜想被印证,孩子果然不是亲生的。 并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于是一环一环的捋,把相关的人都找了一遍,年复一年,月复一月。 孩子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总是一副失望、疲惫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叫他们把目光放回自己的身上,他摸着泪走到父母的房门前,却听见他们在里面说“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后来他们死在寻找亲生孩子的路上,被一场泥石流淹没,那个总是令他们失望的孩子,也就彻底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开始了寄人篱下的十年。 慕云嘉全身心都是痛意、恨意,叫他悲愤,叫他难以自抑,他大吼:“那明明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我、一、个、人、的!” “……” 室内昏暗,他的情绪仿佛有冲击力和感染力,连端坐的美少年也投来一瞥,仿佛被惊动。 然而林溪却没有接茬,他用手轻轻按着太阳穴,神色也是淡淡的。 过了很久,才有一句“原来如此”。 他连正眼都没给慕云嘉一个,只轻描淡写:“所以,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慕云嘉猛地抬头,简直难以置信:“你凭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林溪反问他。 “即便不是亲生,还好好的抚养你,他们死后,你仍享受着慕家的荣华富贵,吃穿用度一样不差,可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怨天尤人,埋怨已经精疲力尽的他们,憎恨我这个……”林溪顿了顿,却觉得说这些没意思,摇了摇头,略了过去,他挑起冷静的眉峰,“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们对你的失望也没错对么。” “胡说!是他们在忽视我,敷衍我,讨厌我——!” “他们明明保护了你。” “……” “即便疲于奔路,疲于寻觅,他们仍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真相,就连兄弟姐妹、生身父母也都被蒙在鼓里,”林溪望他,“不然,你怎么在慕家长到这么大的?” “……” “这就是人家说的,”林溪漠然的、字字清晰的,“劣、等、基、因吧。” 那形如审判的语气,那戳中心窝的话语,让慕云嘉霎时暴怒,他立刻失去理智,一边大叫着“不许你说了”,一边在室内搜寻什么。 很快他看到被放置在旁的,多余的一条铁链。 铁链是精钢打造,环环相扣,棱角分明。 他爆出力气,拎起铁链,向林溪猛冲上去。 林溪本可以躲开,但铁链甩下来时,却丝毫不避让,仍直直仰头盯着他,用瞳孔照出他恼羞成怒的模样。 ——铁链重重落在肩头,皮肉开裂,骨骼震颤。 一滴赤红色的鲜血滴落,哒哒的落在地上。 那声音清晰可闻。 林溪抬手一抹,手中黏腻。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打开,他眸色渐渐幽暗深沉。 一次击打之后,慕云嘉尚不解气,双手抓住铁链,上前一步,要朝林溪的脑袋砸去—— “好了——!” 一只纤细的手抓住铁链,身体向前格挡,将这一下拦在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痛的厉害,漂亮纤瘦的美少年发出“嘶”声。 这声音也给即将超出限制的一幕按下了暂停键。 美少年扶着受伤的腰部,柔软的身躯却极具韧性,头颅仰着:“你在做什么?” 慕云嘉:“我还问你在做什么!?” “他是先生要的人,”美少年说,“你不能动。” “你——” 慕云嘉气急败坏,然而怒气在腔内冲撞半响,竟不敢出头。 好久,他咬牙切齿:“是,我差点给忘了,这里还有一条看门的母狗。” 美少年毫无反应,只有面色稍稍白了一瞬。 他直直的盯着慕云嘉:“出去。” 慕云嘉并不甘心,牙关紧咬,死盯着他二人。 美少年又大声重复一句“出去”,手移开,在通讯工具上。 “否则我告诉先生!” 这称呼在这里是极高的权威,无论内心顺服与否。 慕云嘉攥紧拳头,却只得缓缓退开。 靠着门板,他愤怒的踹了一下脚,却并不就此离开,尖声讥讽:“你的先生让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你做了吗?” 一室寂静。 美少年恍惚几瞬,自顾自点了点头,“对,我要执行先生的吩咐。” 他说着,转回身,看向林溪。 林溪半垂着头颅,神情藏在黑暗里,身体在微微颤抖,似在克制。 血仍然在滴。 “你在害怕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美少年顿了顿,想到什么,提着灯去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 那居然是一个药箱子,里面有可以处理外伤的东西。 他将箱子放置在床头,说:“给你。” 林溪不动。 美少年犯起愁来,声音轻轻的:“那药好像对你不太有用,你不应该醒这么早,怎么办呢……” 林溪终于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 美少年微怔。 “他们说,你……不应该是这样子,”林溪轻声说。 美少年眨眨眼睛,睫毛扑闪,并没有任何反应。他思索片刻,敛首,又从那药箱里取出一支药剂和注射针。 那针头在黑暗里仍泛着银光,药瓶没有标识。 林溪的目光扫过去,心中升腾起一种诡异的感觉。 “再打一针吧。” “如果你抵抗的话,会有很多人过来,会很疼,”美少年说道。 话落之后,他静静的等。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终于偏过头,露出一侧雪白的脖颈。 美少年将那当做短暂的妥协或屈服,于是动作也非常轻缓柔和。 顺利的将药剂推进静脉,他将林溪扶起来,连林溪肩头的外伤也稍作了处理,再帮助其躺在床上。 被褥轻薄柔软,并不足以抵御这幽暗地下房间的寒冷,但聊胜于无。 药剂发挥作用,林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和动作。 美少年拖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之后,脚踝上的环震动起来。 喃喃的说了一句“先生叫我”,美少年站起身,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缓步朝外去了。 钟表的指针踱过不知几圈,时间悄然流逝。 无边黑暗中,林溪悄然睁开了双眼。 只是轻巧活动手腕,他的双手便从手铐里脱出。 林溪沉默的站起,柔韧的腰弯下,从床底捡出样东西。 那是串钥匙,是被他从愤怒失智的慕云嘉身上取下,踢进无人能看见的床底。 又迈出两步,捡起那只药瓶,顿了顿,揣进衣兜。 此刻,林溪的头脑一半是昏沉,一半是清醒。 但仅仅是清醒的那半边,就足够他成为一只灵敏娴熟的幽灵,悄然推开门,潜进黝黑的走廊,探入未知地图。
幽长的走廊, 少年拖着疲惫麻木的身体经过,推门进入自己的卧房。 放置在门上的手腕上,有一圈红痕, 是被很细的绳子勒出来的。 那绳深深陷进皮肉, 几乎要把人分割撕扯成不同的部分。 卧房里染着浓重的香气,香甜腻人, 他一路直行,进了浴室。 水温调的很高, 从头到尾脚的皮肉都被烫了一遍,叫人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在干什么?他脑海里恍惚的闪过这样的念头。 可只是一瞬, 就再次沉入无边的意识海洋之中。 什么也不想, 才能好好活着。 结束漫长的清洗,他推门而出。 倏地一愣。 房内黑色真皮沙发上多了个人, 那个人斜斜的靠着,单手拿一本杂志, 杂志上是大幅彩页,用加粗黑体写着某位国际舞蹈家的新近行踪。 对方静静的抬起眸子:“瑞梅卡林,国际盛誉的当代芭蕾舞蹈家, 去年在红塔的巡演非常精彩, 我去了现场。” 美少年愕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本应该锁在地下室里沉睡的人:“你、你、怎么是你?” 林溪不答。 他将杂志放下, 起身走到离美少年非常近的地方。 他比对方高半个头, 看对方时, 眼眸是微微垂的, 瞳仁掩在睫毛下面, 有种奇特的柔和,“你喜欢他吧, 想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面前旋转、跳跃,想要随着音乐起舞。” 美少年倒退一步,惊慌着:“你怎么出来的?被先生知道了,你会——” “嘘,”林溪比了个手势,“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就像这本杂志一样。” “……” “我认识一个认识你的人,”林溪低声说,“叶玉茗,这是你的名字是吗,你是舞蹈学院毕业大戏的男主角,很多人像你喜欢瑞梅卡林一样喜欢你。” 名叫叶玉茗的美少年陷入短暂的沉默,苍白的脸上有异样的红晕,他的眼睛里展露出些许的怅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回去,回地下室去。” 地下室是在房屋的中心位置,是极度封闭的存在,一丝光都透不进去,人在里面呆上小半天大概就要窒息了。 林溪大概摸索了一下,这栋房屋是呈环状建造的,绕着回廊分布了不少房间,位置大概在郊外或者山上,周围非常的安静,没有车辆行人,但有时会有动物的叫声。 “他把你关在这里,多久?”林溪问,“还给你用了药物是吗?什么药,你知不知道?” 叶玉茗不说话。 从林溪的角度,能看到他瘦弱堪折的脖颈,蔓延下去的各种淤痕,那甚至并不是新鲜的,依成色看,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在遭受着他人的凌虐。 林溪的眉头没有一刻松开:“你可以走,我带你走,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我知道怎么帮你恢复。” 走?走去哪里?叶玉茗面露茫然。 “去外面,回去学校,回去舞台上。” 这字眼却让叶玉茗立马瑟缩了一下。 “危险,外面危险……”他喃喃的,“先生会保护我,这里最安全。” 林溪眉头一皱。连冰说,叶玉茗是极具天赋的舞者,毕业后得到了顶级舞团offeer,但因摔断了腿,不得不休养数月,错过了工作机会,身体康复以后,他在自己的鼓动下参加了选秀综艺,凭借外表气质成为备受期待的选手。 他原本就是忧郁多思的性格,况且也并不是玩音乐的,因此他留信退赛的时候,众人也没有觉得很意外。 地区赛热度不高,这事被小小议论一阵也就没了消息,被新的热点彻底取代。 “——哪里是不小心摔断了腿,是被同团的人霸凌了,他一个亚裔,一来就跳主角,肯定会有人看不惯的。” “——是我叫他陪我参加选秀的,原意是给他找点事情做,省的整天想东想西的。而是能红的话,也很好不是吗,省力又挣钱,跳舞多辛苦。” “——可是他就这样退赛消失,后来再见的时候,他那种样子,让我很后悔。” 连冰隐约的猜到、打听到一些东西,打算去报警。 但在他做出那个动作前,他和他的家人先遭到了警告。 被肢节的鸟雀尸体凭空出现在卧房的床头,触目惊心,吓的他连做许多天噩梦。 他还要再试试,他想办法联系到叶玉茗。 “先生对我很好,”叶玉茗仰着美丽洁白的面孔,这样对他说,“先生给我的家,才是最安全的。” “不是的,这只是一种精神控制,”林溪告诉他,“甚至不算高明。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被保护了吗?如果是,那你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刚才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叶玉茗不吭声,从表情看,他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林溪继续说:“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 “在这里你能做到吗?” “……” 叶玉茗眸光微闪,面露茫然。 但也只是一瞬动摇,很快,那双好看的眼睛又朦胧起来:“不,我已经不想要了。我现在最想要的,是和先生在一起。” 林溪微顿,正要再说,门口传来细微响动。 那是手杖在地毯上的敲击声,林溪猜想到来人身份。 几乎就是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钟,林溪闪身将自己锁进浴室。 视线在室内有意无意的逡巡一圈,男人唇角有若隐若现的笑,“怎么我一没注意,你就回这里了。” 叶玉茗快步迎上去,嘴唇嗫嚅:“我、我以为先生不需要我在旁边了……我怕打扰先生休息。” 男人哼笑,抬手搂住他腰:“我这么的喜欢你,怎么会不需要你呢。” 手一触碰到肌肤,那底下的身躯便轻轻颤抖起来。 男人的视线越过叶玉茗肩头,朝他身后看去,微眯了眯眼睛。 “你今天有不乖吗?” 叶玉茗下意识就要说出来,可某种念头竟让他顿了顿,鬼使神差的摇了头。 男人回望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不悦,紧接着,他放开少年,朝前走去。 循着那方向看过去,正是浴室。 叶玉茗的心提了起来。 但,男人的脚步在中途停下,他停在沙发边,弯腰拿起了样东西。 “那这个,是什么?” ……那正是林溪刚才在翻阅的杂志。 叶玉茗瑟缩一下,不敢说话。 “玉茗,他们都是坏东西,”男人换上温情脉脉的口吻,“你知道的,他们嫉妒你欺负你、打你骂你、把你从天台推下去,你忘记了吗。” “没、没有。” “那你应该怎么样?” “…………” “嗯?”男人的眼瞳一错不错的锁着他,里面好似布着阴沉沉的乌云。只要一个动作错误,就会引来狂风骤雨。 恐惧从叶玉茗内心最深处升起,他颤抖着,拾起那一本杂志。 他开始撕扯。 一张又一张,直至碎成长条。 “乖孩子……”男人万分和蔼的笑起来,“这才是我的宝贝。” “来,到我这里来。” 叶玉茗的嘴唇白的像纸,双腿不听使唤,向男人走去。 到男人身前,他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男人坐进沙发,居高临下俯视他,那残忍的目光几乎将他活生生解剖。 “脱了,”男人说。 “……” 睡衣只有几粒扣子,但解到最后,叶玉茗抬手,捏住了领口。 他想起,林溪还藏在浴室里。 ——不想要被别人看见自己这个模样。 这个念头从叶玉茗脑海中升起。 接着,便是巨大的茫然。 那些早已经理所应当的事情,在有人旁观的情况下,变得不那么理所应当了。 沙发上,男人眯眼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扯了扯唇角。 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的表现,男人俯身凑近他,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那气息叫叶玉茗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顿起。 “不乖的孩子,会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吧?” 叶玉茗瞳孔骤缩。 下一秒钟,他自暴自弃似的撇开手,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 男人仰靠回沙发上,半阖起眼睛。 叶玉茗很漂亮,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但是归顺的猎物,总是让人怅然若失,少了驯服的刺激感。 他脑海中浮现另一张清冷俊秀的面孔。 嘴唇轻抿,眼角垂着,骨肉匀亭。 笃笃笃—— 门却又在这时被敲响。 男人本不想理会。 但敲门声愈发急促,他的心腹倚在门口,小声叫唤:“谢先生,谢先生,有访客。” 如果不是重要访客,心腹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跑来的扫兴的。 男人略暴躁的抬脚一踹。 那一脚正中叶玉茗的胸膛,让他立即扑倒在地。 身体是疼痛的,但内心是庆幸。 男人起身。 停顿半秒,他在催促声里大步出门去。 过了不知多久,一件外套落在了叶玉茗身上。 带着体温,是暖的。 他捏紧领口,坐在原地。 林溪蹲下身,对他说:“把一切都说出来,所有人都会帮你。” 沉默笼罩在二人之间。 良久,叶玉茗别开脸,哑着嗓子:“不乖的孩子,会……” “会怎么样?” 叶玉茗不再往下说,仿佛那是十分惨痛的、残忍的回忆,稍一触碰,都会心如刀割。 林溪深深的看他一眼。 又望了望门外。 最后说:“等着,我会带你走。” 林溪推窗离开,避开监控。 这里的主人非常有戒备心,不雇佣任何多余的佣工管家,连个人用品都不放置,以免有人从中推测其生活痕迹,找到他的指纹一类的东西。 林溪看到了地下室和卧房里的一些器具,但远远不够。 他像一只轻巧的燕子,攀着外墙、踩着一点窗沿,最后落在一处亮着光的房间外。 蹲在天台边,他听见里面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男的是那个刚离开的变态。 女的……林溪悄悄抬头扫一眼,霎时有些愕然。 那女人面容素净,一身朴素棉质长裙,年龄五十开外,好像就是他在动保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姨。 她正在说话:“你和我,再加上媛媛、意平的股份,足以在这次会议里对抗谢虞川,把他赶下台去。” 变态不耐烦:“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吃饱了撑的跟你们搅在一起,谢媛和谢云杉掌权这些年,也没见问候过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声。” “那是以前,”韩坤茱道,“这次你帮忙——” “说了不帮。” “我们就让谢老爷子收回成命,保你谢逢程正大光明的回到容城、回到谢家。” “…………” 谢逢程挑起眉毛,良久,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了一声。 他越笑越大声,几乎笑出无厘头喜剧现场的感觉。 “你们,你们不是真以为谢家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要去吧” “如果是,那我这个三弟,怎么就十几年不肯回,宁可在外头当一条丧家之犬。” “你们啊,”谢逢程摇着头,手指点在唇峰,“太愚蠢了。” 韩坤茱面色铁青:“谢逢程,别给脸不要脸。” 谢逢程挑眉,颇有你奈我何的架势。 韩坤茱冷冷道:“谢虞川那个弑母的畜生,倘若让他当了权,你以为你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