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沈昔染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江辰凡打了个哈欠，随口胡诌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困了。”
他这几天的确是越来越嗜睡了，经常会睡很久。
但是看他的样子，沈昔染又感觉不太像是没睡好。
他看着江辰凡的目光里全是疑惑。
江辰凡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一样：“不是说吃饭吗？”
沈昔染起身从餐车上端下来四盘菜，还有两碗米饭。
“这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辰凡打断：“看起来好香啊。”
话音落下，江辰凡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沈昔染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沉默地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只吃了一口，他脸色猛地一变，放下了筷子。
坐在他旁边的江辰凡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样，还在大口吃着菜。
沈昔染复杂地看了他几秒，伸手拿走了他手中的筷子：“别吃了。”
江辰凡有些懵懂地转过头，半晌才开口：“啊，为什么啊？”
沈昔染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你真的没感觉不对劲？”
有那么一瞬间，江辰凡感觉沈昔染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不对劲？”
沈昔染深吸了一口气：“好吃吗？”
江辰凡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干巴巴地问道：“还，还可以，这饭，是谁做的？”
沈昔染沉默了一秒：“我。”
江辰凡怔在了原地，难怪沈昔染会是这个样子。
记忆里，沈昔染哪里都好，就是做饭是真的难吃啊。
前世的他做饭经常给盐撒多，被他吐槽做饭是想毒死谁。
但是到后来，他就尝不出任何味道了。
这辈子自己过得太开心了，这个小细节都给忘了。
不过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辈子这个进度似乎加快了。
他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垂着眼笑：“当然好吃啊，奶昔做的东西怎么不好吃，你看我都吃了那么多呢。”
至少这盐重的，让他尝到了一点味道了。
沈昔染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小凡！”
一个妇人推开了房间的门。
江辰凡和沈昔染转头看了过去，推开门的人是江夫人。
江辰凡有些错愕地看着她，那一声妈到底还是没有喊出来。
沈昔染下意识将江辰凡护到了身后，脸色阴沉地看着江夫人，以及她后面的江家其他人。
江夫人此刻的情绪很激动，但是她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看着江辰凡。
声音带上了些许哭腔：“小凡，妈妈知道错了，但是，你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你就听妈妈的话，赶紧治疗吧，只要你治疗，妈妈什么都答应你。”
江父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有些低落。
他的眼角带着青黑，看起来就像是很久没有休息一样。
在他旁边是江岑，和被摁得跪在地上的江言安。
一家人整整齐齐，但是，和记忆中的温馨不一样。
江辰凡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沈昔染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重新沾上了冰冷：“你们是怎么跟过来的，还有你们说的治疗，是怎么回事？”
江夫人看着沈昔染，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你是沈昔染对吧，我记得你，你和江辰凡的关系最好了，你能不能劝劝他，他的胃癌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这句话说得很条理，但是轻易将沈昔染的理智打碎了。
胃癌？是谁患了胃癌？是江辰凡吗？
一大段久远的记忆忽而在他脑海里炸开。
白色的病房，昏暗的灯光，床头柜的药盒，病床上惨白脸色的少年，还有心底无尽的绝望...
消息太多，他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站在门口的江夫人还在哭泣，祈求着他能接受治疗。
江岑也跟在她后面开了口：“小辰，你就接受治疗吧，算哥求你了，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一脚踹在了江言安的后背上，逼着他跪在了江辰凡面前。
“对不起，辰凡，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针对你的，你就原谅我吧。”
江言安吃痛地开口，语气同样卑微，这几天的经历还有江岑折磨人的手段真的快要摧毁他的意志了。
江辰凡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幕，脑海里只有一团乱麻。
江夫人的哭诉，江父的沉默，江岑的态度，江言安的歇斯底里，还有奶昔的沉默。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肯定是有哪里不对。
他猛地一挥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一个人被打到了，尖叫声传来，似乎还想冲着他来，但是有人给他摁到了。
兀地，他仿佛听到了一根弦绷断的声音，紧接着，他的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他最后感觉到的，只有周围的慌乱，和谁的尖叫，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看到的又是熟悉的白色病房。
江辰凡有些费力地眨了眨眼，床头柜是一大盒药，其中一盒药已经空了。
自己手上插着针管。
沈昔染正趴在他床边，周围空无一人。
江辰凡有些恍惚，自己是在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感觉到他的动静，沈昔染猛地抬起了头，眼底带着青黑。
看着他的脸，还有些稚嫩，江辰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这辈子。
江辰凡想笑一笑，但是他注意到了沈昔染疲红的眼睛。
忽然间就将这个念头掐灭了，上辈子，沈昔染似乎就是这样看着他走的。
他那时的难过，可能又要经历一遍了。
江辰凡轻轻捏了捏手，轻声开口，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奶昔，往前看啊。”
这一句话，沈昔染眼眶忽而又红了几分，他紧紧抓着江辰凡的手，又像是怕他疼一样，卸了一些力，嗓音颤抖地开口：“不行，被困住了，再往前不了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进了他的手心，炽热而又滚烫的。
江辰凡忽而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奶昔，我有些渴了，想喝水。”
“好，我这就去给你接。”沈昔染小心地松开江辰凡的手，起身拿起了手边的水壶。
他脸色变了变，重新转头看向江辰凡：“我去接杯水，很快就回来。”
“嗯。”江辰凡点了点头，微微弯了弯眼。
得到答复，沈昔染几乎是飞一般跑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江辰凡躺在床上，没由来地感觉又一阵睡意袭来。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这次却没有了任何效果。
他费力地抓起手机，手机还在解锁着，上面就是电话。
他找了几遍，没有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个电话。
但是这时，手机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忽然响了起来。
江辰凡用尽全身的力气划了一下，电话被接通了。
沈昔染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辰凡，我接到热水了，你等我，我很快...”
他的声音焦急，带着慌乱。
但是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江辰凡忽而笑了，要不说，他和奶昔的缘分真差呢。
就连这句话，都听不完。
在人海里相遇的人，终究还是要还给人海啊。
他轻轻嗯了一声，是对前半句的肯定。
后面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真的好困，好困。
--------------------
今天这章蛮重要的，所以就来迟了，鞠躬
沈昔染认识江辰凡的时间可能还要早一些。
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刚考进中学，江辰凡大他三岁，刚好毕业。
那年是作为优秀毕业生来学校演讲的。
也就是那次演讲会，沈昔染第一次见到了江辰凡，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三年之差无法弥补。
等他好不容易考到江辰凡所在的高中的时候，江辰凡又已经毕业，前往了大学。
而且，是以省状元的身份去的。
在高一开学典礼上，江辰凡毫无例外地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给他们演讲。
那是他第一次和江辰凡近距离接触。
因为那次他是演讲负责人之一，负责的刚好是江辰凡。
江辰凡似乎是连夜赶车回来的，在后台休息的时候睡了过去。
在快到他演讲的时候，沈昔染才给人叫醒。
江辰凡醒来后的第一句，就是问有没有水。
沈昔染当时愣了愣，只是小声说道他身上有水杯。
江辰凡似乎也并不在意，伸手直接接了过去。
在喝水的时候，江辰凡随口问了一句：“这水蛮好喝的，是加了什么东西吗？”
沈昔染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普通的五十摄氏度热水。”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热水要好喝一些啊。”江辰凡笑了笑，起身去了演讲台。
再之后，两个人就没有交集了。
因为那在两个城市。
又一个三年过去，江辰凡也以省状元的身份，考入了江辰凡所在的大学。
但是，江辰凡，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
他们再一次错过了。
不过这次，他没有错失机会。
在毕业典礼上，两个人顺利拉进了关系，走到了一起。
之后，就是江辰凡出道，节目虽然不温不火。
但是沈昔染还是得知了他的消息，准时蹲点了节目。
节目上的江辰凡是真的好看啊，而且那题的解法也很漂亮。
不过这个三年过得并不顺利，江辰凡出事了。
那个天之骄子，一夜之间跌落了神坛。
而他，只来得及蹲在他的身边，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甚至，连这一点都不配。
江辰凡得了胃癌，很严重的病。
但是他手上没有钱，他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甚至上学的花销，都是江辰凡出的。
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没钱，为什么帮不了江辰凡。
他去求过江家，但是江家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只有厌恶。
这似乎是因为江家那个真少爷。
也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江辰凡原来不是江家人，是个养子。
江辰凡知道了他去江家的消息。
他什么都没说，眼角落了泪。
这个天之骄子第一次落了泪，他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辰凡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默地送走了江辰凡。
江辰凡是那样一个耀眼的人，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沈昔染后半生就像是机器一样，他不知疲倦地工作。
终于，有了资本创建公司，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成长。
并以最快的速度和雷霆手段摧毁了江家。
但是在那之后，沈昔染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所珍视的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在江辰凡生日的那天，沈昔染买了一个蛋糕。
他记得江辰凡很喜欢这个。
但是那是在病房的时候知道的。
他们当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他点燃了蜡烛，许下了一个心愿。
和江辰凡重逢。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无神论者第一次祈求了神明，代价是一切，反正他也一无所有了。
他得偿所愿了。
他再次和江辰凡重逢了。
只不过，他忘了很多事。
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江辰凡依旧跌落了神坛。
但是他没有像曾经那样，将自己融进泥土里。
而是大胆离开了这里，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他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江辰凡将自己拉黑的时候。
他看着江辰凡的转账，只觉得对面是在戏弄自己。
那距离他们两刚确定关系没多久。
对面拉黑了自己，还给自己甩了一笔钱，任谁都会觉得很生气吧。
沈昔染就是这样想的。
他感觉很愤怒，很生气，打了很多电话。
但是无一例外都提示被拉黑。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
忘了很多，但还记得一些。
江辰凡是怎样被江家欺负的，江家人的冷漠，还有江辰凡脸上的痛苦。
他承认自己输了。
他开始疯狂找江辰凡可能去的地方。
在最初几天的慌乱之后，他终于想起了那个直播软件。
自己关注了他。
他终于看到了江辰凡，也知道他去了哪。
但是对面像个狐狸一样，算好了一切。
包括航线全部被切断。
江辰凡可能没想到自己送来的这笔钱，恰好帮助了他。
他毫不犹豫地从另一条路绕去了江辰凡那里。
期间江岑还给他打电话。
真是可笑，这群冷血动物又想干什么？
他真的是想像以前那样，再次将整个江家弄垮。
但是他现在不行，江辰凡还在等着他。
或者说，他想陪着江辰凡。
是的，是他想陪着江辰凡。
江辰凡是个不省心的，他刚到，就得知了江辰凡差点溺死的消息。
看着江辰凡昏迷的样子，他当时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过好在江辰凡醒了。
吃了背包里的药。
为什么会想着让他吃药，沈昔染不知道。
这似乎是本能。
有些事情他没想起来，他总感觉这事情很重要，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
所以他跟在了江辰凡旁边，这肯定是有用的。
江辰凡偶尔还是要吃药，但是他不愿意跟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沈昔染感觉很烦，但是他又舍不得凶江辰凡。
江辰凡的记忆力似乎变差了。
有些事情刚说他就会忘，江辰凡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江辰凡变得嗜睡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印象力江辰凡是个很自律的人。
他还是没有想起到底是什么事情，他第一次厌烦自己的无知。
江家人来了。
江家人说江辰凡患了胃癌。
那些遗忘的事情想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才想起来。
之后的场面很混乱，江辰凡打了江言安，那个家伙居然还想着打回来。
江岑唯一干的人事可能就是制住江言安，还揍了他一顿了。
江辰凡被送到了医院，江家人想陪他。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让江家人如愿。
他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一个都不许留。
曾经不珍惜，那现在也就别来了。
他守了很久，江辰凡终于是醒了过来。
他让自己往前看，想开点。
这怎么可能，他早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江辰凡说他渴了，想喝水。
他的记性似乎也变差了，居然都没有准备好水。
他火急火燎地出去接水，也顾不上江家人会怎样了。
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但他还是慢了，就慢了一步，他又一次错过了。
他终究还是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了代价。
他几乎是颤抖地跪在江辰凡身边，明明，就只差一点的。
他这一次，还能与江辰凡再次重逢吗？
--------------------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很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