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业绩有奖金?”
“何止,还有提成,他们大部分工资都是提成。”
唐彦心头一动:“他和第一名差多少?”
“那就有点多,得有个六七十万。”
“那就给我开七十万的会员卡。”唐彦顿了顿,“记在姜危桥名下。”
姜危桥起得比平时都早。
昨天晚上一通瞎折腾,多少有点疯狂,唐彦身体不好,他很担心因为这个事儿他感冒发烧。
晚上就睡得浅,醒醒睡睡,有意识的时候就给唐彦摸摸额头,还好,到最后天边发白,唐彦的体温都很稳定,睡得也很沉。
他打量唐彦的睡颜,唐彦似乎做了一个什么很真的梦,有时候在笑、有时候有蹙眉。他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让唐彦如此的沉浸,甚至一觉睡到天亮。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索性不睡了。
偷摸去了隔壁侧卧刷牙洗漱,然后写了张便签。
——宝贝,早安,我下楼遛弯去了。
最后还加了个小笑脸,贴在唐彦的床头,这才出去合上门。
外面还没什么人起来。
不过停车场的车子少了不少。
估计昨晚上走了不少人。
他披着真丝睡袍,穿着一双人字拖,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对着湖泊深吸一口气。
少了一群牛鬼蛇神。
挺好的。
清新的空气总是想让人诗兴大发,可是姜危桥不是一般人,他闻到清新的空气只想抽上一根。
点燃烟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附近问他:“还没戒烟?”
他回头去看,一个年龄在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女士从大门走出来,坐在花园椅上瞧他。
她看起来很和蔼,就是个保养得宜、富贵家庭的老人家而已。
可是姜危桥知道她不是,她锐利的眼神暴露了她所有蛰伏在皮囊下的杀伐果决。
如果不是见过她。
姜危桥也不可能知道,她就是掌控着慈鑫,咳嗽一声都可以让整个商圈震荡的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郑千琴。
“已经少抽很多了。”他说,“比前几年。”
“抽烟致癌,抽多了可能活不了那么久。”她似乎在劝慰他,但是听起来像是警告,“到时候可就陪不了唐彦那么久。”
“您比我妈当年还唠叨。我不抽了可以吗?”姜危桥掐了烟,坐到她对面,笑了笑,“好久不见,郑女士。”
“有三年多了吧。”郑千琴说,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是,真好久了。”姜危桥看看身后的建筑,“您昨晚在酒庄?怎么没出现?”
“来得比较晚。”郑千琴道,“你抱着唐彦从葡萄地里回来的时候,我才从帝都出发。”
“啊,这个。”姜危桥笑了笑,“有点儿在家长面前被抓现行的感觉,尴尬。”
他嘴里说着尴尬,可一点也没看出来,甚至还有点自豪。
“多好。”郑千琴说,“男欢女爱本身就是对生命的热爱,唐彦能够有这样的改变,我很高兴。”
“您可千万别说谢谢我,再说就尴尬了。”姜危桥道,“我又不是为了您。”
“可是……”郑千琴话语一转,“我允许你靠近唐彦,有三个要求。姜先生还记得是什么吗?”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唐彦出事后,他想去探望唐彦,被阻挡在医院外面。
想要发信息,发现唐彦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已经替换。
堵在医院门口,小区门口,会被莫名驱赶。
他甚至自报家门,希望能够见上唐彦一面,也石沉大海。
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唐彦所在的世界跟他真的不一样。只要对方想办法,就可以让他永远摸不到唐彦的一片衣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次邀约,来自郑千琴的邀约。
“第一,不可以再次伤害唐彦。第二,想再见到唐彦,必须获得与之匹配的财力和能力……”姜危桥顿了顿,“第三,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再见到他,不可以告诉他我为见到他付出了什么,别想通过卖惨获得他的同情。哦,还有一个补充条款,这期间唐彦如果爱上了别人,那么我必须离开,当没存在过。如果做不到任意一条,就出局。作为交换,您将对我的事业进行第一桶金的投资。”
“你还记得,我很欣慰。这些年你确实很拼,走完了别人十几年才能走完的路。让我刮目相看。”郑千琴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你知道唐彦这个孩子心太软,听到你这四年为他吃了苦,就一定会给你加同情分。爱情这件事应该是对等的,无论是身份、地位、金钱,还是在感情中的位置。靠着同情也好、感恩也罢,建立起来的所谓的情感,真的是爱情吗?他母亲就是吃了这个亏,同情寒窗苦读的阮尚霖,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和改变一个男人的命运,才落得现在的结局。我绝不允许唐彦走上她的老路。”
在这一刻,郑千琴完全展现了她的压迫力,没有人再错以为她是什么慈祥的老太太。
她淡淡地笑了笑:“这些话,四年前你求到我这里,求我让你见唐彦的时候,我已经说过,对不对?你还记得吗?”
姜危桥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的,我记得。”
她点点头:“那你想必也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你见面。”
“因为昨天,我和他谈及了我这四年来没有见他的理由。”姜危桥道。
“你很聪明,只是提及了一部分。但是不可否认,靠着这些话语,唐彦心里的天平略微向你又倾斜了一点。”郑千琴说。
“是这样。”姜危桥坦率地承认,“我说了,这些都是事实。我确实违背当初的约定……抱歉,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如果让你走呢?”郑千琴问他,“你违约了,这代价是离开唐彦。”
“我知道。”姜危桥道,“那么我会走。”
“哦?”
“但是我还会再回来,再次追求他。无论您是否允许。”
“你什么也不是。唐彦值得更好的。”
姜危桥笑了一下:“您说得对。我什么也不是,您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什么社会渣滓。唐彦的确值得更好的,只是我不能再失去他。”
唐彦比平时都起得早。
他可能六点多就已经醒了,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
从他在新兰亭给姜危桥一掷千金到现在,什么都不同了。然后身体的感知回来了,即便是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可是从腰部开始的酸痛还是在提醒他昨天晚上做了什么荒唐事。
和契合的人,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很让人沉迷。
忍不住扶住额头叹息一声。
明知不应该,可是他自己却主动把与姜危桥之前的关系处理得更复杂一些,这太糟糕了。
然后他坐起身,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贴纸。
——宝贝,早安,我下楼遛弯去了。
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起来长得有点好笑,让人忍不住也想笑。
身边的枕头像是有人睡过。
他能想象得到,姜危桥在这里躺了一整夜,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现在才不到七点,这个时间点就起床,不是姜危桥的作风。
他穿好居家服,然后把自己挪到轮椅上,洗漱完毕后,推开客厅的门。
小甲和陈诉已经在套房的餐桌旁边坐着,看样子已经起来一会儿了,早饭也上来了,两个人正在吃早餐。
“早!”陈诉打了个招呼。
小甲看连忙给他摆上盘子:“唐总,吃早饭吗?我让客房部送过来。”
“姜危桥呢?”唐彦问。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陈诉吃了一惊。
“我看到他了。”小甲举手,“我起床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他下了楼,在湖边上跟一位老人家聊天呢。”
“这样吗?”唐彦若有所思,他转动轮椅往外去。
“你不吃饭?”陈诉喊他。
“我等下吃。”
他按下电梯按钮,抵达了一楼。
这场所谓的为他而举办的宴会算得上盛大开始,草率收场。
称得上一场闹剧。
之前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没了,连大厅的红地毯都被卷了起来,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大理石地砖,显得有些萧瑟。
唐彦隐隐有了什么猜测,于是摇着轮椅出了大门,沿着斜坡往湖边而去。这一段路是上坡,他今天没有坐电动轮椅,这一段路全靠他手动摇上来,虽然只是一小段路,可是看到花园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头汗。
姜危桥正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抽着烟看着湖出神。
完全长出新芽的柳树正在轻抚他的肩膀,光与影中,他俊美的面容显得分外清晰。
“姜危桥。”唐彦喊了一声。
姜危桥回神,抬头看他,诧异:“你怎么累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唐彦摇摇头,平复着呼吸,把轮椅凑近他,看着他的眼睛问:“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姜危桥笑,“这不是还有你吗?”
唐彦四周打量。
那个在小甲形容中的老人家,不见踪影。
他正在出神,忽然被姜危桥转动轮椅,面对大湖。
“不要动。”姜危桥说,“你看,就要出来了。”
“什么出来。”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太阳从云层中一跃而出,璀璨的光芒涂抹了整片大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染成金红色。
湖面上金波粼粼,刺得人眼晕,他抬手挡住金波,侧开头,却看尽了姜危桥的眼里。
姜危桥的眼里也有一片泛着金波的湖水。
又清澈,又动人。
让他一时间愣住。
第39章 没有如果
早晨陆陆续续来的人都开始离开,他们遛弯结束往酒庄走的时候,还看到英俊潇洒的冰壶前冠军利威尔正提着行李出来。
看见他们俩愣了一下,姜危桥“嗨”了一声,他就跟见了鬼一样,上了车一个油门就冲了出去。
唐彦回头看姜危桥:“你昨天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姜危桥很无辜地眨眨眼:“我能说什么?我这么无害的人。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这次可真的什么也没干。”
他无赖起来,泥鳅一样,根本让人抓不住。
唐彦决定放弃对这个谜题的追问。
再往里面走,又与昨天晚上在这里参加宴会的几个人碰面。
有人迎面走过来:“唐彦是吗?”
不得不说唐正初挑人的眼光还是挺好的,多有些青年俊杰在内,面前这位看起来也像是衣服架子一样,一套手工裁剪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面容冷峻不说,还很紧绷,十足的霸总味儿。
“你是?”
“我父亲你一定听说过,宏昕集团的裴宏。”对方说,“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家。”
“你是裴文杰?”唐彦愣了一下,他一直听说起裴宏为了继承家产将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接回家的事,对方几乎不在圈子里走动,他这几年也没有社交。于是竟然到今天才第一次遇见。
裴文杰微微点了点头,掏出了一张名片递过来,送到一半被姜危桥拿走,姜危桥把名片在手里翻过来看了看,念道:“幻跃影业CEO,裴文杰。”
裴文杰微微抬眼看他。
姜危桥在他的压迫力下,也不觉得紧张,耸肩膀:“听说二公子不靠家里,自己跑出来搞影视顺便睡演员,啧,自给自足可喜可贺啊。只是,宏昕集团的二公子也缺钱,竟然眼馋这个酒庄?”
裴文杰笑了一声:“唐正初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可惜我还没有落魄到靠脸吃软饭。”
“靠脸吃软饭”的姜危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把他的名片塞到自己的兜里:“我先收着,你有话赶紧说。”
“我听说你现在集中在做迷踪?”裴文杰问唐彦。
“是这样。”
“未来呢?什么计划?”
唐彦想了想:“还没想好。可能因为迷踪还一团乱的原因吧。可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在迷踪的基础上多做一些事。”
裴文杰仔细打量他,然后点了点头:“好。”
唐彦问他:“特意等在这里,只是跟我说这个?”
“咱们年龄相仿,圈子里总是会提到你,家里人也会用你来对比我……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可以结识一下。但是因为我自己……状态也不好,就耽误了。”裴文杰说,“我休整完毕后出来,听说了你的情况,感觉也没什么见的必要。一个人双腿残疾、失去亲人也不算最糟糕,可怕的是因此一蹶不振,才是真正地被击垮。”
他顿了顿:“不过今天一看,虽然你依然很糟,不过比最糟糕好了那么一点。我是个做投资的人,要看得更长远一些。如果到那个时候,也许我们能合作。”
“我会认真考虑的。”
裴文杰看了眼手表:“我下午还要飞横店,先走。告辞。”
也不止是裴文杰,后续又有离场的人,多少都会跟唐彦攀谈几句,甚至有人属意迷踪的供应商生意,留下了联系方式,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还有的听说迷踪要改进,说多年未去了,一定近期去品尝一下。
“唐正初还歪打正着干了件好事。”姜危桥感叹,“供货商有了,投资方有了,连客户都给你找上门……说不定他故意安排的呢,不然以他的商业手腕能把这事儿闹这么难看?要不见见他呗。”
“要的。”唐彦说,“走之前要去跟他道个别。”
唐正初的房间与其他人远远地隔开,在裙楼东侧独立的一个片区,双开大门用密码锁,除了特别允许的人,没有人能够窥探这个慈鑫二号人物的秘密。
唐彦他们抵达的时候,唐正初正在开电话会议。
他好像总是这么忙碌,记忆中这位大舅很早就开始接受慈鑫的工作,一路待过了无数的分公司,从基层一路做起来,逢年过节也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可是他时间应该已经预留好了,大概在两个人等候五分钟后,他便结束了电话会议,招呼唐彦到落地窗边。
他转动老板椅,看了一会儿唐彦,叹了口气:“你母亲走后,我们好像就没有这样长时间的相处了。”
“是。”
“昨天晚上这群人有看上的吗?”唐正初问。
姜危桥问:“我?”
唐正初略柔和下来的表情在移向姜危桥的时候又冷了起来,指了指姜危桥对唐彦说:“除了他。”
“我也不稀罕你这个酒庄。”
眼瞅着两个人要吵架,唐彦连忙开口:“大舅,我可以问下,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吗?外婆之前并没有把我的事情看的很重。”
“你错了,你外婆一直对你都很看重。”唐正初纠正他,“在她心目里,最爱的孩子,是你的母亲。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接受你母亲离开,一看到你,就会想到她最爱的孩子。你能理解她这种痛苦吗?”
唐彦沉默了一会儿:“能。”
多少个早晨,他都不敢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拥有与父亲母亲相仿的面容。
于是看见自己,就能想起永远也见不到的父母。
“至于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安置你……你肯定猜到我是为了继承权,讨好你的外婆我可以得到慈鑫,这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而另外一方面……”大舅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我推测你外婆健康状态不好。”
唐彦一惊:“你说什么?”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也仅仅停留在推测阶段。”唐正初说,“她身体上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年来频繁的闭门不出,慈鑫的大部分常务工作都交到了我的手里。而家庭医生对于她的身体情况也闭口不谈。她年龄不小,你母亲的去世对她打击极大,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不好过。因此才会突然提出在寿宴上必须看到你幸福。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还挺滑稽。可是如果你外婆的情况特别糟糕呢?”
唐正初摇了摇头:“到这一刻,我这个人做儿子的,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你也是。”
唐彦这次沉默了更久,陷入了挣扎。
他一向是个心软的乖孩子,对于长辈的指引都很顺从。
姜危桥以为他可能会说“好”,无论是唐正初毫不遮掩的野心、还是为了让外婆高兴,正如唐正初所说,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唐彦再开口,却坚定地说:“不,我拒绝。”
唐正初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拒绝服从您的意见。”唐彦道,“‘幸福’两个字是很悬的东西。所谓幸福到底是什么没人能说清楚。可是无论幸福是什么,都没有办法为别人而产生。幸福是主观和自我的东西。我没有办法为了让外婆开心而幸福,抱歉。”
唐正初的脸色变得糟糕起来,他盯着唐彦看了半晌,冷着声音道:“你跟你母亲一个样子。不让做的事情偏要做,不让选的人偏要选。”
“嗯。是。”唐彦同意,“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她没有错。人生来只能活自己,不能为别人而活。我父亲曾经陷入过这个误区,以前的我可能会迷茫要选择什么,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应该再走他的老路。”
唐正初看他很久,最后叹息一声。
“算了,我不劝你了。”他说,“你要想好好经营迷踪,昨天这群人也许也能帮得上忙,你自己好好利用吧。”
“果然是大舅你故意安排的。”唐彦道。
唐正初看他。
一直秉节持重的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
“我其实很嫉妒三妹,从一出生起就吸引走了父母全部的宠爱。小时候给她脖子塞过蚱蜢,也揪过她辫子。有一次跟她出去郊游,把她扔在山里,自己开车回了家,其实半路上就后悔了。你外公知道后,把我一脚踹倒半天都站不起来。那天后来啊,花了好多时间,才在山沟里找到浑身都是泥的诗岚,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就是这样,她还叫我哥哥。这辈子我都记得那天。”
唐彦眼眶红了,看着唐正初。
“阮尚霖这个穷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的妹妹娶走,还不珍惜。那天他和我大吵一架,带着你出门离去。后来不久就传来车祸的消息。”唐正初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逼阮尚霖跟你母亲离婚,也许车祸就不会发生?”
“都……”唐彦声音有些发抖,“都已经发生的事,不要想如果。”
唐正初点点头。
“对,没有如果。”他摸扭头去看窗外,轻轻拍了拍膝盖,感慨道,“没有如果了。”
今年开窑的赤霞珠安排了十箱已经先行出发,送往迷踪。
唐彦他们走的时候,整个楼里的人陆续都走得差不多了,房间门都开着,保洁正在打扫卫生。
离开酒庄的时候,唐正初没有出现,他的秘书过来送行,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一路保重。
如果说刚才那段谈话算得上是唐正初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那么现在这样的亲情关系才真正是唐正初的做派。
回去的路上远没有来的时候这么兴奋,姜危桥也懒得开车了,扔给了陈诉开,然后躺倒座椅,呼呼大睡。
姜危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打量了一会儿唐彦,他靠在座椅上,侧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并没有休息。
窗外的景色飞逝,多是些山景。
姜危桥看一会儿就无聊了,可是唐彦却一直盯着看。
于是他转移了视线,一直盯着唐彦看,过了好一会儿,唐彦回头的时候,就瞧见姜危桥在看他,愣了一下。
“在想什么?”姜危桥问。
“在想那场车祸。”唐彦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当时的一些情形。
那天应该是集中了所有不好的东西在一起。
那天他生日,本来准备邀请姜危桥出席生日会的他确认了姜危桥并不爱他,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前一天就有娱记爆出了他父亲与某个怀孕女性出入宾馆举止亲昵的照片,在这一天早晨冲上了热搜。
父亲因此被大舅紧急叫去家中问话,本应该各自去会场的父子两人于是一起去了唐正初府邸,不出意料父亲受到了大舅的斥责,甚至要求他净身出户。
两个人心神不宁地上了车,又在迷踪接上了状态不怎么好的唐诗岚。
开始只是沟通。
但是很快这种沟通成了争执,进而变成争吵。
父亲说:“你要相信我。”
母亲说:“我信任你,可是公众不信任。”
唐彦在后排说了一句:“你们不要争了,好吗?今天我过生日。”
然后是巨大的冲击,每一根骨骼都被移位,碎玻璃像是针一样的刺穿每一寸皮肤,痛苦在一瞬间产生又被身体自身的应激机制压抑了下去。
接着再醒来……一切都变了。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阴云压抑的那一天,终究会发生些什么。
唐彦说完后,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沉浸在了那段记忆中,反复轮回,成了走不出去的克莱因瓶。
车上的人都安静了。
过了片刻,姜危桥才打破这片安静:“之前只在媒体上看过一些报道,这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详细的经过。”
“我一直怀疑,安排车祸的人是大舅。”唐彦道,“毕竟他那么像外婆,冷酷不近人情,对慈鑫如此看重。母亲去世,直接抹去了一个继承人,他的获益最大。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他更像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的中国式家长。”
“那就剩下唐越彬和唐俊华了。”姜危桥说。
“是啊。”唐彦叹了口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想是不是我想多了,可能没有这么回事。可能真的只是一场车祸。也许我坚持我父亲没有背叛我的母亲也是个笑话,也许这就是真的,只是他不承认。”
“我不认同。”姜危桥说,“你作为他们的孩子,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也是对这件事情最了解的人呢。你的直觉,可能才是真相。”
“你说得对。”唐彦对姜危桥笑了笑,停顿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说,“姜危桥,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吃过的那碗板面吗?”
“怎么能不记得?”
“我想做迷踪。”唐彦说。
“好。”姜危桥道,“我们一起做迷踪。”
“如果想做好迷踪,就不能仅仅只做迷踪。”唐彦说,“我想走得更远一点,餐饮业要走得更远一些,能吃得起迷踪的也不过那么一小撮人,料理不应该是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我想给更多的人提供饭桌上的服务。做连锁餐厅、做中央厨房,让业变得可以复制,降低成本。要做大家都能吃得起的美食。”
侃侃而谈的唐彦如此迷人,姜危桥好像看到曾经的他,贪婪地瞧着,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