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大门冲进去,门童还是第一次他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他认识,于是匆忙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从楼梯往上爬,很快上了天台。
姜危桥不在天台口,于是他弯腰在周边的地板上找了一下,从桑拿木板的缝隙里找到了滑落的车钥匙。
正要起来的时候,听见不远处的太阳伞下,传来姜危桥说话的声音。
“这里没有其他人。”姜危桥说,“只有咱们两个。”
唐彦觉得好笑,他知道这里没人,除了他和姜危桥,几乎没有人会来天台看雨。
“过来坐会儿?伞下面淋不到雨。”姜危桥又说。
“好。”另外一个声音说。
唐彦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姜危桥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太阳伞下抽着烟,另外一个陌生人正走到他身边坐下。
姜危桥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唐彦意识到这一点后,有些不安起来。他知道姜危桥有其他的客人,可是他从未想过,姜危桥是怎么跟客人们相处。
于是他像是闯入了一场不属于他的戏剧中,不安地想要离开。
“抽烟吗?”姜危桥问那个年轻人。
“不,谢谢。”
“你第一次来新兰亭吗?”姜危桥又问,“是朋友带你来的吗?”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陌生的年轻人诧异说,“你怎么看得出来?”
姜危桥淡淡笑了起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和他们不一样。
唐彦一阵窒息。
不一样。
姜危桥总是这么说着。
你和其他人看起来不一样,你和其他客人不同,你是特殊的,你甚至不是我的客人,你是我的……
是什么呢?
他曾偷偷地填补过这两个字。
情人……
可是无论哪两个字,都与今天发生在眼前的大相径庭。
唐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路过那被无数金色的玫瑰围绕簇拥的业绩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榜一的姜危桥,已经在他的帮助下霸榜三个月。
虽然他说着不在意,可是踏入新兰亭,甚至能得到经理的特别接待。
人的虚荣心就是如此可怕。
更不说姜危桥对他的重视,只要他在,姜危桥眼中就只有他,盛满了温柔的情谊,就好像……就好像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从不拒绝,从不会说不。
任何要求、任何想法,只要提出来,姜危桥就一定帮他实现。
可是姜危桥也从不跟他分享感受,也不告诉他想要做的事。
一切都是单方面的。
就好像……就好像对待真正的客人一样。
想到这里,唐彦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苍白,身体逐渐冰冷,以至于开始难以自抑地发抖。他抱着双肩,却感觉外面的阴雨淋入了心头。
让他整个人都将要溺亡。
浑浑噩噩中,他走向门外。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比他更早地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门童递给那个年轻人一把伞。
“桥哥让我给你的。”门童说出了与曾经一致的话。
年轻人愣了一下,犹豫着伸手接过了伞,说了一句谢谢离开。
等年轻人的声音看不见,唐彦才走到门童身边。
他脸色也许实在太糟糕,连门童都有些诧异:“唐先生您没事吧?”
“我问你……”唐彦的声音飘在很遥远的地方,“我问你,姜危桥来新兰亭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一年半至少。”
“所以他并不是刚来三个月的实习生。”
“怎么可能,他可是新兰亭业绩榜前三霸榜的超级红人。谁不认识他?”
唐彦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更难受了一些。
“唐先生,您还好吗?要不要我找人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唐彦低声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新兰亭,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呆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拿出手机,翻到姜危桥的名字。
他和姜危桥之间的微信,从来是他说的多,姜危桥说的少。
这没什么不正常。
毕竟他只是大学生,可是姜危桥已经工作了,平时一定很忙。
他太年轻,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当你开始为你所爱的人找借口时,天平就早已倾斜,关系早就失衡。
他犹豫了好久,颤抖着抬起手指,打出一句话发出去。
【危桥,我刚看到有人上了顶楼……你和他在一起。】
这一次,信息发出去后,姜危桥那边便有了回复。
那么迅速。
好像他一直在等待这条信息。
【彦彦哥。我以为你明白的,我是一个男公关,你是新兰亭的客人。】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
【还是说……你认真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冰冷的刀刃,割开蒙住双眼的谎言,割开了用虚假的感情筑造的爱巢。
痛得他难以呼吸。
痛得他浑身战栗。
痛得眼前一片湿润。
手机在身边一直震动,父亲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过来,催促他赶紧回家,准备生日宴会的事宜。
父亲对于明天生日宴会给予厚望,他认为一家三口同时出席在公众场合中,一定会对于出轨的谣言有所缓和。
家庭关系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舔舐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像是要逃离这一切一样,他发动了汽车,离开新兰亭的时候,最后抬头去看一眼露台。
露台上空无一人。
唐彦猜想,刚才当年轻人撑伞走出一段路,再回头去看,也许能看到露台上的姜危桥正在向他挥手。
这样的身影,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深深地烙入年轻人的记忆中。
让他心甘情愿地陷入一场甜蜜的梦,作茧自缚,再不愿醒来。
那天晚上姜危桥想了一夜。
把手机里四百多个客人都删了。
第二天找了经理辞职。
“你要走?”新兰亭的经理难以置信,翻着他的账本问姜危桥,“你知道你在这里一个月赚多少钱吗?”
“三十几万吧。”姜危桥说,“都是客人卖酒开卡来的分红。”里面有一半都是唐彦每个月给他砸的实打实的业绩。
“你不会是被唐彦私下包了吧?”经理狐疑。
姜危桥好笑:“你觉得我这么LOW?为了钱真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何况就算我想,唐家能同意吗?”
经理觉得他说的倒是不错,唐家绝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丑闻爆出来。
“我昨天跟唐彦闹掰了。”姜危桥又说。
经理又炸毛了:“什么?你们分手了??”
姜危桥更好笑一些:“分手……我和唐彦什么关系能用上这个词。就是他昨天缠着要跟我公开出柜,我不乐意,就掰了。”
“你疯了是不是,哪里去找唐彦这么阔绰好骗的富二代啊!”
“累了。烦了。不想玩了。可不可以?”姜危桥敷衍,“总之就是不想伺候他了。”
经理跟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他:“那你老爹欠的债,怕是还有百十来万,你怎么还?什么地方能比新兰亭更赚钱。”
“这个啊……不知道嘛,先辞职再说。”姜危桥想了想,“青春饭又不可能吃一辈子。我未来多打几份工,一边还钱,一边读点儿书,考个学历下来,也当个文化人不是挺好的。”
他跟经理签了离职协议。
因为刚月初就走,上个月的绩效直接给他扣了有大半,他也懒得掰扯,拿了大概不到十万块钱的报酬。
上上个月的钱都还了债。
母亲的病每个月也有一大笔花费。
更不要去想弟妹的生活费。
这不到十万是他全身仅有的财产,而且很快会花个精光,下一份工作下一笔收入在哪里还不知道。
可是他走出新兰亭的时候,却觉得无比的轻松。
似乎这样就能对自己、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唐彦有一个交代。
他在遇见的第一个垃圾桶停下,把身上与新兰亭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扔了,最后掏出了唐彦给他的那张请柬。
他开始也想扔掉请柬,可是最后又舍不得,小心翼翼地塞回了衣服的内兜。放在那里,就好像唐彦贴在他胸前的时候一样,带着一点点的温度。
也像唐彦。
经理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但是他有一句说得挺对。
他和唐彦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来都没有可能。
比起在生日宴上公开双方的情侣关系,分开其实对他、对唐彦都是更好的选择。
年轻的姜危桥这么对自己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依然觉得心头闷得慌,让他想要抽一根烟。
于是他在雨中点烟。
几次都没有打着火,而嘴里的那支烟被雨水浸润,变得颓唐狼狈,一如这一刻的他。
接着他听见了路过的人手机播放出的新闻。
并不只是一个路人。
好多人都掏出了手机。
街边小铺子里的电视也开始播放这条新闻。
他怀里的手机也在震动。
于是他拿了出来,无数新闻平台推送了一条高亮新闻。
——唐氏三千金唐诗岚及其家人在国贸高架上遭遇卡车冲撞,发生严重车祸,全家已送往医院,生死未卜。
二饼带着人收拾各个包厢。
老乙今天没事儿,偷摸刷着抖音顺带在群里八卦唐老板和姜头牌的爱恨情仇。
唐彦特地下了楼,在门口翻阅意见簿,并且送走最后一批顾客——这是他母亲多少年的老习惯,最近又被他恢复。
遇见老顾客,就会聊聊家常,拉近关系,甚至还会送上一份伴手礼,往往是价值不菲的名酒或者装饰品。建立稳定的情感沟通渠道。
从顾客意见表上看,这个季度新上的两个菜品反应不佳。
这让唐彦多少有点头痛。
“小唐老板。”有一位老客人送了客户出来,走的时候跟他打招呼。
“顾先生。今天的用餐还满意吗?”
“好多了好多了。”老客人欲言又止,“服务是好了,好多地方又该回去了,我挺喜欢的。还有那些个老家具老物件,光是看看聊聊,都让客户觉得有面子。很好的。就是……”
“您直说,我们虚心接受批评。”
“菜品是好久没换过了。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新品,我特地带客人来吃,味道是一言难尽。”老客人叹了口气,“我啊,从李心思在的时候就开始吃迷踪,这些年来,一个月至少来个两三次,看着迷踪改来改去,越改越从众,越改越没了个性,多少是有些心疼的。唐总在的那会儿……抱歉,你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我们这边没做好。”唐彦道,“您说得对,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李师傅还在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
他让接待送上了一份伴手礼。
里面是一瓶来自张北酒庄的赤霞珠。
“感谢顾先生这么些年,还愿意照顾迷踪,等待迷踪。”他说,“也希望您再给迷踪一些时间,迷踪会好起来的。”
迷踪之前的两位主厨,有一个是川菜系转鲁菜系的大厨,总是不自觉地会带上川菜的手法,上次姜危桥吃辣过敏后,厨师自己不好意思已经请辞了。
剩下的唯一一位主厨,则是很年轻的一位鲁菜师傅,也不是说他不好,就是小心谨慎过了头,严格按照迷踪之前的菜谱做菜,一旦要研发新菜品,他压力就会很大,很容易翻车。
唐彦接手后,已经暂停了新品菜上架。目前这两个新品,还是黄理全时代强硬要求上架的不成熟品类。得到的评价自然不好。
本来指望胡师傅能从分店过来,扛一扛困难,但是就是姜危桥说的他一时心软,结果导致现在迷踪的短板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而这个短板,是致命的。
目前分店已经准备歇业,对外宣称是装修翻新,其实唐彦已经决定把分店调整为一家大众型鲁菜馆,迷踪分店现在的地址作为一号店,在完成筹备后,年底对外开放。
现有分店的会员卡已经陆续退费,不想退费的已经转入总店会员体系。部分客流必然会丢失,但是还有一部分客流会回流总店。
总店的财务问题、人员问题、菜品问题,甚至是客流问题都已经基本解决。
最重要也是最核心,更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菜品,或者说主厨问题必须提上日程。
可是……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第二个李心思呢?
之前博涵说有李心思的消息,真的是惊喜了他一下。可是……
店里的事情扫了个尾,基本打烊。
姜危桥拿了车钥匙出来,准备接唐彦回家,就看见唐彦在门厅发呆,眉心蹙起,不知道是又在为什么发愁。
这是一幅美丽的景色。
就像是他下午出门去接唐彦时,远远地瞧见唐彦归来那样。
他诧异于自己曾经与唐彦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认真仔细地欣赏自己的爱人年轻的模样。
以至于分别后,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当他过于孤独,想要去重温那样的日子,去描绘记忆中唐彦的模样的时候,往往缺少了很多很多细节。
还好,他终于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能跟唐彦再次相遇的这个现在。
姜危桥上前去,轻轻抚平唐嫣西装上的褶皱,调笑道:“Boss,打烊了,咱们回家吗?还是出去逛逛?”
唐彦回神,看向姜危桥。
刚才博瀚的话在耳边响起。
——三千万,谁能不动心。
是啊,谁能不动心呢?
姜危桥早就提过他收到过多方面的委托……只是自己没把唐越彬算进去而已。
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姜危桥对自己如此殷勤体贴的答案找到了。
顺理成章到如此理所当然。
本身就是一场暧昧游戏。
约定好了的你情我愿。
可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为主厨的事情发愁?”姜危桥半蹲下来问他,“李心思的行踪吗?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
“我自己回去吧。”唐彦打断了他的话。
姜危桥愣了愣:“自己?回哪里去?”
“我自己回东山墅。”唐彦说,“乙叔送我就好了。自从三个月前你出现,几乎都是在我家里住的,我感觉现在自己情况在好转,晚上不一定需要有人陪伴。”
姜危桥缓缓皱眉,问他:“是不是博瀚刚才跟你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说你和他一样,都为我二舅唐越彬工作。”唐彦道。
姜危桥觉得有些好笑:“我确实和唐越彬有接触,但是不是为了他开出的价码。”
“唐莎莎的五十万月薪,田高格的四百万年薪,大舅的张北酒庄价值五千万,听说我二舅给出来的价格是三千万……你可以说几百万你不在乎,你也可以说张北酒庄唐正初看你不顺眼绝对不会给你的,可是唐越彬的三千万呢?”唐彦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你只需要哄我开心,这太简单了,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我为了做了什么。这里是接近一个亿的许诺,没有人不会心动。”
“所以你自认为找到了我接近你的理由,是为了这九千万或者说小一个亿?”姜危桥问他,“就不能是更简单的原因,不能是因为我追悔莫及,不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要挽回你?”
“可是你不爱我。而你是否要挽回我,我并不在乎。”唐彦说。
在这一瞬间,姜危桥他想要愤怒的反驳,可是所有的话都在看到唐彦那双微微泛红的眸子的时候,无力地飘散在了风中。
唐彦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过了好一会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记得吗?只是逢场作戏,没有人会当真。”
逢场作戏。
何必当真……
来自四年前的那段话,终于在这一刻,将伤害回馈到了他的身上。
他准备了四年。
他以为他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学了看护。
开了公司。
重修学业。
赚了身价。
似乎可以站到与唐彦对等的位置上,去重新追求这个人。
唐彦的痛苦、抗拒、冷漠,甚至可能是斥责,他都想过。
却还是在这一刻,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这个世界上,被所爱之人,猝不及防地拒绝和推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当初唐彦是如何承受了这一切?
又是在这四年来的悲剧中,如何反复咀嚼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过活?
甜蜜成了黄连。
快乐夹杂剧毒。
他肤浅的自以为是,他自大的“为唐彦好”,他所谓的“两个人的不适合”……不过是自卑心作祟。
在本就充满谎言的一段情感结束时单方面地画上了一个伤人的句号。
“你不信我,是对的。”姜危桥低声道,“我应得的。”
“你不用愧疚没有告诉我实情。”唐彦甚至在安慰他,“我们在酒庄的时候就说好了,这段关系只做不爱。不谈感情。我感觉这种模式其实挺好的,迄今为止,我们都相处愉快,不是吗?你如果觉得目前被承诺的这些钱还不够,我可以再给你补齐剩下的部分,凑够一个亿。这足够让你把韶华开好多分店了。”
不,不是这样。
一向话痨一般的姜危桥没了声音。
他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颓唐。
回去的路上,老乙开车,唐彦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平和。
抵达东山墅内的住所,熟悉的门牌号,3-22。
唐彦下了车。
老乙倒车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那个,唐总,我把车开走了,明天早晨来接你,可以吗?”
“好,没问题。”唐彦说完,目送老乙的车子转过拐角,这才自己从院子里推开别墅大门走进去。
屋子里一片冷清。
自从姜危桥出现,这个房子就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
东西都放在他就手的位置。
一楼姜危桥的卧室塞满了各种花里五哨丝毫不低调的高奢衣服,连床上都堆满了。姜危桥已经有些日子没在这间房里睡过觉了。
自从发现他不排斥两个人睡一张床,就得寸进尺地和他同吃同睡,理所当然的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唐彦在楼下待了一会儿。
发现这种四年来他已经习惯的冷清感有些难耐,于是打开了电视,从姜危桥给他整理好的电影里随机挑选了一部开始播放。
电影里究竟在讲些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
曾经趣味横生的故事,变得如同嚼蜡。
于是他关上电视,坐电梯上了二楼。在康复室做了会儿肌肉运动,等到满头大汗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应该操控轮椅,去淋浴,像平时一样,用双臂支撑把自己挪到床上,然后盖上被子,好好地睡一个无人打扰的清静觉。
可是如今的他,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想动。
如果姜危桥在,就会把他抱起来,给他洗澡,给他换衣服,然后轻柔地把他放在床榻上,为他盖上一床柔软温暖的被子。
……这三个月,他的确被姜危桥惯坏了。
于是唐彦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残疾人考取驾照的方式,并把相关要求记录下来。
等忙完这一切,他才有力气把自己挪回轮椅。
窗户外,安静的路上没有人,路灯亮着,照亮了对面的3-23号别墅。
这一刻,唐彦感觉,那套自车祸后便被上了重锁的别墅,犹如自己的内心长满了荒草。
迄今也没有勇气去打开那套房子的房门。
大概……
这辈子,也不会再有那么一天了。
第54章 等你说爱我
邵兵找到姜危桥的时候,他在后海旁边发呆,一身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意识还很清醒,眼睛里有光,一点不像是喝醉的人。
可是邵兵太了解他。
这个程度的姜危桥已经醉到了极致,只是多年在夜总会里的习惯,让他看起来清醒而已。
邵兵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陪他看湖。
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无聊了,十分钟后,邵兵已经忍不住劝他:“要不放弃吧?”
“你走。”
“好好好,别生气。再坐会儿。”邵兵连忙安抚。
于是这次彻底安静了下来,姜危桥拿起酒瓶子喝了两口,高度数白酒下肚,他的眼睛更亮了一些。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邵兵问他。
“四年。”
“四年。”邵兵感慨,“人这辈子有几个四年啊。”
“寿终正寝的话怎么得有二十多个吧,不少了。”姜危桥拆他的台。
“还聊吗?”邵兵头痛,“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那套大道理我听了好多次了,邵兵。你要跟我讲,咱们一个厂子出来的,我爸欠你家六万块,厂子破产好多年了,六万就是一笔巨款。你爸让你来找我要钱,我那会儿刚从新兰亭出来,哪里有钱,你碰上讨债的人把我揍得鼻青脸肿。不但没要到钱,还贴进去了好几千医药费。后来我好了,你说我脸长得还凑合,就跟我一起合伙搞直播卖货,这才慢慢攒了点家底,走到最后才有了韶华。”姜危桥说,“我都记着的。”
“是啊,咱俩开始卖货的时候,身上只有两千块本钱。可现在韶华呢?光是每个月的流水都上千万,你想想你现在身家多少。虽然说有郑千琴前期给了些金钱和资源扶持,四年的时间,你是怎么玩命干,才有今天的。”邵兵问他,“你拿了大学学历,还出国留学,在这期间,搞了文玩,开了公司,还他妈学了芬兰语。你都说了四年的时间不长,这么短的时间,你做了这么多事,别人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我在你身边看得一清二楚。”
“你想说什么?”
“就为了一个人,值得吗?没有娱乐、没有休息、连睡觉都被压缩到最短……值得吗?”
“他不是随便什么人。”姜危桥喝着酒,那个名字从他嘴唇说出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他是唐彦。”
邵兵急了:“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邵兵,你别劝了。”姜危桥道。
“喜欢你的人少吗?想要给你花钱,把你当祖宗供着的人少吗?”邵兵问他,“你姜危桥说要从良,今晚放出话去,明天早晨捧着钱来找你处对象的能从后海排到前门大街去。”
“可我不想跟别人处对象。”
“为什么偏偏是唐彦?”邵兵问他,“有没有想过你对他其实没有爱得那么深。只是愧疚,因为你们分手后他就出了事,你一直把他的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从而产生了一种奉献人格?”
“我有毛病吗?”姜危桥问他。
“你有没有毛病我怎么知道。”邵兵无辜。
姜危桥笑了一声,他看了看身边的那瓶酒,已经快要见底,于是把酒放在了一边,想了想开口:“我以前就是个烂人,家庭欠了债,我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直接就辍学选了来钱最快的路……比起我那个爹,我已经算是很有建树了,至少我会捞钱。第一次遇见唐彦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人挺好看,而是从他兜里能掏出多少钱来……是唐彦,是唐彦改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