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只要拿到?解药,本王定将虎符双手奉上。”
“希望王爷到?时候说话算话。”
贺澜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请王上放心。”
骨索带着人离开了书房,房门重?新合上。
贺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喃喃道?:“阿岚,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夜里四更,正是巡逻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愈阳城容不下这么多人,延军的大部队依旧驻扎在城外。
白日里愈阳城不战而降,王上让他?们好好庆贺了一回,虽然?因为愈阳守军家眷多在城内的缘故,王上不许他?们像之前?那样放肆杀戮掳掠,却也赏下了不少美人美酒、大鱼大肉犒赏军中,因此军中除了岗哨和巡逻的队伍,大多都饮了酒,睡得?正酣。
延军一路赢过来,如今连大瑜的皇子都不敢和他?们一战,直接投降,军中将士自?然?十分膨胀,再加上后?方也是他?们已经打下的城池,根本不会想到?会有?人从?后?方过来偷袭他?们。
第一支火箭射向营帐的时候,岗哨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再次看?去时,更多的火箭已经接踵而至,在他?的眼底划出了绚烂的弧线。
火箭上沾了油,落在营帐上很快就燃了起来。
寂静的营地中,号角声声倏然?响起,伴随着岗哨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敌袭——”
延军将士被号角声惊醒,连忙起身,可不少人都喝了酒,反应不如平时快,没能第一时间扑灭着火的帐篷。
夜晚风大,片刻之间,火势就变大了,风中带着火星,燎到?其他?帐篷上,便继续烧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营地中已经四处起火。
有?人醉得?太?沉,直到?被火灼痛才猛然?惊醒,顾不得?别的便跑出营帐,却见军营中已经乱成一团。
恰在此时,军营前?方突然?射出无数箭矢,这名延国士兵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大睁着眼睛死?在了箭下。
营中彻底乱了,换做平时自?然?不至于此,可他?们刚刚庆贺过,精神和身体都是最?松懈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夜袭,还如此来势汹汹,气散了,自?然?也就乱了。
延军驻守营寨的将领组织起人来救火反击,却惊悚地发现敌方竟从?百步之外源源不断地射来箭矢,他?们部落中最?强壮的勇士才能射出这么远的箭,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今夜无月,营地四周一片黑暗,而营帐中火光冲天,将营地中的人照得?无所遁形,越来越多的人死?在箭下,营地连成一片火海时,对方终于发起冲锋。
求援的信号传进城内,城楼上的鼓被敲响,整座愈阳城瞬间被惊醒过来。
云清被突然响起的鼓声惊醒, 打开门时?程樾已经来到他门前守卫。
程樾见?他出?来,低声道:“已经让人去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云清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虽然被屋宇挡住了视线, 却也隐约能看出?被火光照亮的一片夜空。
“是王爷。”云清的表情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嗓音低低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们逃脱后便来到了最开始和贺澜见?面的这个荒宅,宅中有密室,贺澜手下负责搜查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大?胆,更没找到密室的机关,自然没有寻到他们的踪迹。
这样?下去, 只要他们不?主动现身,藏到延军离开愈阳也没有问题。
可这样?做的前提是,云清愿意。
马蹄声隐隐传来,云清开口道:“阿樾,带我去见?胡将军。”
胡将军胡荣,正是贺澜从京城带来的三?万禁军的统领。
程樾对他向来唯命是从,此时?却劝阻道:“外面估计很快就会陷入混战, 战场上刀剑无眼, 王妃不?宜涉险。”
云清并?不?意外他的阻拦,平静道:“胡将军和三?万禁军将士亲属家?眷皆在他处,就算迫于?贺澜的淫威投诚,依旧有策反的机会,这个险, 我必须去涉。”
云清依然看着城外的方?向, 眼眶悄然红了:“我知道他单独给你下了命令保护我,可我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就算只有一丝的机会, 我也必须去尝试。”云清抬眼看着程樾,“不?止是为了他,还为了奋不?顾身的宁州将士,为了大?瑜还未被践踏的土地,大?瑜的兴亡,系于?每一个大?瑜百姓的身上。贺池能舍出?命去,我自然也能。”
程樾沉默半晌,终究是退开了半步。
云清本来计划设障拦住胡荣手下的兵马,当场策反,却从暗卫那里得知了大?瑜的军队并?未出?兵、只有延军拨出?了骑兵前去支援的消息。
虽然不?知贺澜和骨索到底是怎么谈的,为何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但是大?瑜的军队没有出?手,对于?城外的贺池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对他要做的事来说也更为方?便。
他当机立断,让程樾带他强行闯进了胡荣暂住的府邸。
胡荣自然已经醒来,本以为会接到出?战的命令,晏王的人却迟迟没来,他摸不?准晏王的想法,只能和几名副将聚在一处,时?刻关注着城外的战况。
虽是半夜,可因为城外的战事,整个愈阳城没人能睡得着,胡荣的院子中点着灯,又有精兵把守,云清等人完全是硬闯进来,动静大?到胡荣等人都走出?门来一探究竟。
程樾一脚将面前的守卫踹飞,正好落在胡荣面前,胡荣一惊,抬眼看去,和程樾身后的云清对上了眼神。
云清面色镇定地看着他:“胡将军,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胡荣还未说话?,身后的副将却已惊呼出?声:“瑞王妃??你为何会在此处?”
副将不?知云清之?前便在愈州的事,胡荣却是知晓的,他笑?了笑?:“王妃真是好胆量,晏王殿下满城搜捕,你竟还敢主动现身,王妃送来的这个功劳,末将便笑?纳了。”
说罢,他当即下令:“抓住他!赏金百两,切莫伤了性命。”
围攻云清等人的精兵愈加振奋,程樾等人压力陡增。
云清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胡荣定是早就成了贺澜的人,他立即转换目标,一边跟着程樾左右闪避,一边朗声道:“几位将军,你们当真要跟着胡荣和晏王做卖国贼?你们留在京中的妻儿老小?难道全都置之?不?理了吗?”
“京中若知道了此间之?事,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你们的家?人,胡荣早知今日,提前安置好了家?人,你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就算不?提家?人,延军若为天下之?主,你们作为异族人难道还妄想得到重用吗?延军的所作所为你们也不?是不?知,他们可曾把大?瑜百姓当作人来看待?你们又有何不?同?”
云清嗓音清冽,直直砸入众人心间,有两名副将露出?了犹豫之?色,胡荣见?状不?妙,断喝一声:“胡言乱语!!都给我上!”紧接着竟是亲自拔了刀上前加入了战局。
胡荣的身手比起手下的士兵高了不?少,跟他交手的暗卫不?敌,被一刀砍伤了胳膊,程樾当即上前接过?他砍向暗卫颈部?的杀招,和他过?起招来。
暗卫既要回击,又要护住云清,精兵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倒下一批下一批又接着涌上,暗卫们身上都陆续挂了彩。
胡荣的心腹副将跟着上前,其余几人却踯躅着没有动作,云清对着周围的士兵道:“诸位将士,你们听从胡荣的命令,他可能保护你们的家?人不?被杀害?你们帮延军夺取大?瑜江山,受到世人唾骂,值得吗?到时?大?瑜的江山变为延国的江山,又岂容瑜人染指?你们做着加官晋爵的美?梦,真的能实现吗?”
有士兵听进了云清的话?,挥刀劈砍的动作慢了下来,胡荣的心腹见?状,竟是一刀砍向那名士兵,大?声啐道:“叛主的东西。”
那名士兵捂着脖子,大?睁着双眼倒了下去,其余的精兵动作一滞,云清趁机扬声道:“如今带人夜袭延军军营的正是瑞王殿下,你们带人从内而出?,延军不?备,定会慌了手脚,到时?候大?败延军,你们就是护国有功的英雄,而非叛国卖主的千古罪人。”
胡荣听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有煽动性,怒极攻心,举刀便要砍向云清,云清身前的暗卫刚被砍中腿部?,力不?能支地往旁边歪了一个身位,露出?了空档,程樾不?惜暴露后背侧身去拦,胡荣的动作却突然顿住。
胡荣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却见?胸口处赫然冒出?一截带血的刀尖。
下一瞬,嵌在他胸口的刀被猛地抽出?,胡荣难以支撑地缓缓倒下,他努力扭头看杀他的人是谁,却只侧过?一点身子便失去了呼吸。
胡荣倒下,院中的打斗都被这个变故惊得停了下来,云清抬眼看去,便见?一名年轻的副将正握着染血的刀站在胡荣身后的位置。
胡荣的心腹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反了!反了!”他连忙指挥院中的精兵:“给我上,杀了这个叛……”
话?还没说完,另一名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的副将突然发难,将他一刀斩杀。
院中登时?一静,众人神色各异,杀了胡荣的那名副将倏然低下身去,对着云清跪下拱手道:“末将谨遵王妃号令。”
其余几名副将也随即跪下:“末将谨遵王妃号令。”
其余的小?兵见?状,终于?回过?味来,也连忙跟着跪下。
顷刻间,院中站着的便只剩下云清和程樾手下的人。
云清缓缓呼出?一口气,扬声道:“众将听令,立即杀出?城去,歼灭延军!”
城外,夜袭敌营的效果极好,贺池带着人悍勇拼杀,趁着对方?军心已散,一片混乱,杀敌无数。
贺池带着四万人对上十万大?军,竟是打出?了压倒性的气势。
驻扎在城外的十万延军多是杂兵,延军真正的精兵却是那六万骑兵,随骨索驻扎在城中,城内收到战报后,很快便派出?了骑兵支援。
贺池借着营地燃烧的火光仔细辨认,没有看到骨索的身影,六万骑兵也只来了四万,大?瑜的军队也没有来,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比起预想的好了太多。
他当即重新布置阵型,迎战骑兵。
延国的骑兵自从打进大?瑜以来,战无不?胜,虽然知道对方?夜袭占了上风,却觉得他们是捡了便宜,仍没把贺池等人放在眼中,等到交了一轮手之?后才发现不?对。
对方?从兵器到阵型,竟是都极为克制他们!
为首的将领一惊,猛然认识到了对方?的棘手。
大?瑜何时?有了这么强的一支军队?这些?武器之?前为什么从未见?过??这支军队为何会突然从他们后方?冒出?来?
种种疑问涌上心间,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看着又一批骑兵死在对方?箭下,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当机立断,下令让骑兵后撤,步兵顶上。
贺池很快便发现了对方?的意图,这是想让杂兵先来消耗他们的弩箭和体力,等他们后继乏力之?时?,再让骑兵上场收割。
他再次下令变换阵型。
......
“王爷,弩箭用完了,右翼的神威营死伤惨重,快要抵挡不?住了……”
贺池的军队固然悍勇,可他们对阵的却是屡战屡胜、凶猛无匹的延军,更何况是以四万兵力对十四万,延军虽然被重创,死伤大?半,可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眼见?便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天际已经有了亮光,贺池抬眼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延国的骑兵已经再次发起冲击,他的人身上都带着伤,仍在拼命厮杀。
贺池跨上马,他的脸上沾着血迹,深色的衣服看不?出?伤口,手上的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握着刀,沉声道:“随我来!”便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亲卫冲向了右翼。
延军要把他们全杀了,起码也得再留下一半的人。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他们却悍然无畏。
贺池一刀劈落一名骑兵,手上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紧接着抬手挡住了侧方?劈来的刀。
延军的将领脸上带着狞笑?,借着天光看清了他手臂上正在滴落的血迹,随后便招招都往他受伤的手臂招呼。
贺池的亲卫和不?远处的崔鸿发现了这里的不?对,想来搭救却被绊住了手脚。
顺着手臂流下来的血浸湿了贺池掌心,握着的刀把也开始打滑,贺池渐渐不?敌,延军将领瞄准机会,将手中的长刀高高扬起,便要置贺池于?死地。
“王爷!”众人惊呼出?声,却见?贺池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用左手抽出?了马上的另一把刀,抓住延军将领为了攻击露出?空门的这一刹,插进了他的胸口。
延军将领脸上还残留着快意的笑?容,没来得及转换表情,便倏然落了马。
延军一阵哗然。
贺池右手中的刀终是握不?住掉落在地,延国的士兵反应过?来,立即向他围了过?来,贺池的亲卫也在奋力向他这边拼杀过?来。
贺池左手持刀,冷眼看着围过?来的延国士兵,他用染血的右手将衣襟里的小?狐狸玉坠拽了出?来,握着送到唇边亲了亲。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清清”,仿佛带着无边的缠绵和不?舍,眼神却冷得像冰,狠得像狼。
下一瞬,他放下玉坠,便要上前拼死将这些?人斩于?马下,城门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嚷。
贺池心里一沉,以为是骨索带着剩下的骑兵前来支援,却见?冲出?来的人穿着大?瑜的禁军服饰,前方?骑在马上的小?将大?声喊道:“骨索已死,延军速速投降!”
此言一出?,延军之?中顿时?哗然。
副将慌乱了一瞬,看到军中将士的神情,当即扬声道:“王上勇猛无敌,怎会被他们杀死?定是假传消息扰我军心!”
可他的话?却并?没平息众人心中的仓皇,这一晚他们先是被夜袭军营死伤惨重,骑兵从城内出?来支援,却也没能迅速扭转战局,甚至还被对方?杀死了军中大?将,而在这样?的局势下,作为军中主帅的王上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从打进大?瑜以来未尝一败,这次却狠狠地栽了跟头,大?瑜藏了这么厉害的军队,说不?定针对王上也设了陷阱呢?
种种这些?加在一起,延军之?中不?少将士心里都开始动摇。
军心不?稳,又岂是副将一句话?便能安定下来的?
反观贺池这边,却是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他们本来都抱着血战到底,死也要多拉几个敌人垫背的心态勉力强撑,却突然迎来了援军和敌方?主帅已死的好消息,顿时?觉得身体里再次爆发出?力量,手上的招式也更加凌厉起来。
贺池的亲卫趁着延军分心也终于?摆脱了牵制,来到贺池周围将他护住。
将士们不?明情况,都信了那小?将的话?,贺池却知道,这定然是云清的计谋。
城里不?知发生了什么,贺澜和骨索都没有现身,愈阳两万守军和骨索手下剩下的骑兵仍在城内。
他们必须抓住延军军心不?稳的机会速战速决,否则若是骨索出?现,他们的谎言被识破,延军或许会反扑得更狠,再加上城中剩下的兵力,那便不?好打了。
他看向已经加入战局的禁军人马,难以想象云清到底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将这支军队策反,为他送来了这场及时?雨。
贺池压下心中酸涩,接过?亲卫递来的长刀,沉声道:“众将士听令!诛杀延军,夺回愈阳!”
自从阿岚上次为了救他差点身死?之后, 他便开始做一些怪诞的梦。
梦里的片段总是杂乱无章,大多都是和阿岚相关的往事?,却和记忆中?截然不同。
起初他只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随着阿岚好转, 这?个情?况却丝毫未变, 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向宫中?递了折子延请太医,院判诊断过后却只说他是思虑过度,给他开了安神助眠的药。
可他依旧时不时便会陷入这?个梦中?。
多番延医无果,贺澜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一旁,左右也没有什么旁的影响,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 是把阿岚中?的毒解除。
几个月下来,他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可今日贺澜刚入梦,便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
之前那些杂乱无章的片段都被拼接起来,组成了“贺澜”的一生。
贺澜像一个局外?人般,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各种事?发展,前二十几年的经?历都与他的记忆里完全一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才?会这?样回忆生平。
好在眼前的画面在景序二十三年时, 终于发生了不同的分岔。
梦中?的“贺澜”没有收到密信,自然也没能揭发曾恒川的罪行,贺泓没有离京,贺池也没有被牵扯进曾家的事?,那一年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池和贺泓都留在京城, 贺源也没有被揭发强抢百姓杀害无辜的事?, “贺澜”手上的权势自然没能如他一般迅速发展起来,即使在后面几年里“贺澜”也努力扩展势力, 却也没能逃出为他专门设下的圈套。
“贺澜”被陷害入狱,沈时予舍弃一切救了他。
而“贺澜”也舍弃一切,用?大瑜的江山换了阿岚的命。
延国统治天?下,“贺澜”则是和沈时予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贺澜看着两人幸福的生活,嘴角勾起笑容,待此间事?了,他本也打算和阿岚隐居,如此看来,倒是和梦中?的“贺澜”殊途同归了。
他本以为后面便都是两人相守的情?景了,可眼前的画面却急遽变换起来。
两人平静快乐地度过了六年的时光后,在某次两人对弈之时,沈时予突然吐血毒发。
贺澜的笑容倏地凝固在嘴角。
梦中?的“贺澜”也没有全然相信郑鸿熙,这?些年他让人找了各地的大夫来给沈时予诊治,所有人都说沈时予体内无毒,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假象。
他被骗了。
“贺澜”让人给阿岚吊着命,下令派人去?把郑鸿熙从京城劫来,各地的有名的大夫都被“他”让人威逼利诱地请来了,却全都束手无策,沈时予日日承受煎熬,痛不欲生。
郑鸿熙被带过来的时候,沈时予已经?被折磨得快要没有生气?了。
“贺澜”对郑鸿熙施以极刑,却只得到了晚来青没有解药的真?相,他出卖大瑜换来的所谓解药,其实只是能够压制晚来青的另一种毒药。
晚来青被压制之后,不会再每年毒发,中?毒者看上去?和寻常人无异,可强行压制必当?引来更为猛烈的反扑,事?到如今,沈时予的毒已经?药石罔效了。
贺澜一直都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直到此时他才?悚然一惊。
他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梦吗?为何梦中?发生的事?竟会应验云清之前跟他交易时提到的事??
只是还不等他想出结果,眼前的画面已经?再次发生变换。
沈时予最终痛苦地死?在“贺澜”怀中?,郑鸿熙被“贺澜”用?各种酷刑日夜折磨,始终不给他痛快,两日后,“贺澜”的府宅被围了。
“贺澜”并不意外?,他曾经?对骨索承诺过再也不会踏足京城,他毁约在先,骨索自然不会容忍他。
可骨索难道不知道解药的事?吗?
贺澜神情?讥诮,或许在最开始和他达成交易的时候,骨索便已经?计划好这?个结局了。
贺澜回过神时,赫然发现他已经?融进了梦中?“贺澜”的身体里,虽然一举一动都不受他控制,各种感觉却都是切实的。
他没有去?管宅院外?围着的浑身杀气?的皇帝爪牙,只是径直进了屋,将床上沈时予的尸体抱进怀里。
即使知道这?是梦,贺澜却还是因为怀里的触感觉得心脏抽疼。
打斗声渐渐离得近了,骨索现在已经?是天?下之主,他下定决心要杀人,“贺澜”怎么抵挡得住?
没过多久,有人踢开了“贺澜”所在屋子的房门,“贺澜”终于抬起头,正好对上向他刺来的刀尖。
刀尖越来越近,寄身在他身体中?的贺澜却根本无法挪动。
一股令人窒息的憋闷感涌上心间,贺澜猛地醒了过来。
他剧烈地喘着气?,神情?有些怔怔的,梦里沈时予痛苦死?去?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身体消瘦的触感恍然仍留在指尖。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他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仿佛真?的失去?了阿岚一般。
怎么会做这?么逼真?的梦呢?
这?真?的是梦吗?
贺澜只觉得脑中?千头万绪,一时之间竟感到万分茫然。
他向来行事?果决,可事?关阿岚的生死?,他却不得不瞻前顾后,只想求个万无一失。
云清的话他信了,却不敢全信,所以才?按照计划去?换郑鸿熙手中?的解药,同时也没有放弃云清这?边的神医。
他相信云清所说的事?郑鸿熙完全做得出来,却不敢去?赌那一点微小的可能——若云清才?是在骗他,郑鸿熙的解药是真?的呢?
可这?个梦却让他彻底迷惘了。
他不信神鬼,也不觉得有人能操纵梦境,可梦里发生的事?偏偏和云清所说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该信谁?
贺澜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
“咚——”
突然响起的战鼓声打断了贺澜的思绪,贺澜心头一跳,心里涌上了不详的预感。
他当?即披衣起身,刚推开门,便见报信的小兵被从院外?领进来。
小兵见到贺澜,当?即跪下禀报:“殿下,城外?延军大营遭到夜袭。”
贺澜猛地看向城外?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隐隐的火光。
贺澜有向骨索透露贺池的消息,他本以为贺池会自觉藏好,却没想到贺池竟然这?么不要命,只有几万兵力也敢来进攻。
想到极有可能随军跟着贺池的那名神医,贺澜狠狠皱了皱眉,下一瞬,他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变。
在刚才?的梦里,“贺澜”在和沈时予隐居之后,曾派人去?南萸寻觅神医,他的手下听?闻有处寨子里的巫医极为擅毒,找过去?之后却发现那名巫医已经?不知所踪,据说是她收养的弟子到大瑜游历,在大瑜和延国的那场战争中?失去?了音信,她不顾族人的劝阻亲自去?寻,后面便再也没有传信回去?过。
这?名在大瑜失踪的神医,和瑞王府上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同样来自南萸,那么多大夫都没听?说过的晚来青,“贺澜”找了那么多人都诊不出来的毒,云清却能准确地说出药性,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贺澜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便有种强烈的直觉,那或许根本不是梦,只是他们的另一个结局。
云清说的是真?的,神医也好,晚来青的真?相也好,都是真?的。
而他自作?聪明,却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