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摇了摇头:“还是红得太快了,什么都来得太容易,不知天高地厚。”
谢安屿身上的药劲儿副作用还没完全消散,一放松浑身的疲惫感就袭了上来,他累得在客厅里睡着了,听见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才吃力地弹开了眼皮。
“你们什么时候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能不能不要把你们的观念强加在我头上?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回去,我就在北城待着了,你们干嘛非要逼我回去?以前你们只是干涉我的工作,现在连找对象的事都要帮我做决定了?”
翟景没好气地打开灯,被躺在沙发上的谢安屿吓了一跳,谢安屿微微睁开眼睛,翟景捂住手机压低声音说:“你吓我一跳。”
“怎么睡这了,回房间睡吧,当心感冒了。”翟景说着往自己房间走去,表情不太难看。
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谢安屿在外面能听到翟景打电话的声音,他情绪有点激动,讲话音量也越来越大。
“我人在北城,你们在老家给我找个相亲的姑娘,你们是怎么想的?非得弄得所有人都不开心吗?你们是真的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也从来不管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回去,相亲的那边该怎么解释你们自己去解释,跟我没关系。”
“行啊,断绝就断绝,你以为我想当你儿子啊!”
隔着房门,谢安屿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他不确定翟景摔的是不是手机。
同住的这段时间,谢安屿偶尔会听到翟景跟他父母打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争吵结束的,这次应该是吵得最凶的一次。
早晨起床后谢安屿才意识到这次情况好像真的有点严重。
翟景一大早就在打电话跟领导请假,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塞进包里,整个人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出什么事了?”谢安屿问。
翟景边收拾东西边说:“我爸心脏病发住院了,我得回家一趟。”
翟景他爸昨天晚上就发病了,他打完电话就把手机关了机,没接到他妈的电话,早上开机才知道这事儿。现在懊恼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他爸没出什么大事。
翟景停下手里的动作,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小谢,我是不是挺自私的?”
谢安屿沉默了会儿,说:“你只是努力在过你想要的生活。”
翟景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谢安屿能够理解翟景,他说的是真心话,却不是自己的心里话,对于从小亲情匮乏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如果不是为了安抚翟景,他大概会说,早点回到你爸妈身边吧,至少你还能拥有他们的呼唤。
谢安屿通过之前加的微信群找到了份兼职,扮人偶发传单,工资日结,跟他对接的是专门派传单的人,派单成功后会拿百分之十的抽成。虽然通过派单员找活干要交额外的钱,但确实更方便些,如果长期合作,派的单也会更多。
之后谢安屿又找了个在网吧看机子的工作。谢安屿时时刻刻盯着群消息,招聘信息一发出来他就立刻联系了对方,因为看机要通宵,没几个人愿意去,竞争的人不多,这份工作他很快就拿下了。
谢安屿现在白天扮人偶,晚上去网吧看机,翟景一个礼拜后才回来,那天谢安屿上午补完觉,下午就去商场发传单了,他回来得早,准备随便吃点晚饭就去网吧。
他到家的时候翟景已经回来了,餐桌上放着几个餐盒,翟景在房间收拾行李。
谢安屿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景哥。”
翟景回过头:“你回来了啊,我点了外卖,在桌上。”
“你这是……”
翟景手里拿着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说:“小谢,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我……打算回家了,回老家,之后就不回来了,所以房子以后也不会继续租了,对不起啊,你才刚住进来没多久。我也是没办法,我爸妈……”
翟景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谢安屿说,“你什么时候走?”
翟景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工作已经辞了,明天就走。”
翟景前几天就给公司发了辞职邮件,具体情况也跟直属领导说过了,领导表示理解和体恤,没有让他再在公司留一个月,直接批准了他的申请。
“真的不好意思。”翟景有些歉疚,“回头我把你之前交的房租全部退给你,现在租期还没到,这房子你还可以继续住。”
“没关系,你不用把钱退给我,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现在还在医院静养。”翟景顿了片刻,“小谢,我忽然不知道这一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感觉这一年的坚持就像个笑话……”
谢安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不过我知道我可以对不起自己,但绝对不能对不起他们。”
在北城的最后一晚,翟景没有睡好,早上谢安屿从网吧回来的时候,看到了翟景的黑眼圈和浮肿的眼眶。
翟景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谢安屿在门口跟他告别,他说他以为他会有很多东西要带走,没想到临了也就这么两个箱子。
“两个箱子装了我在北城的五年。”翟景拍着箱子笑了笑,“小谢,咱们有缘再见。”
谢安屿微微笑了下:“再见,景哥。”
房子租期还有小半个月,到期如果没交租金就默认不再续租,翟景走了,谢安屿一个人租两室一厅的房子没有必要,他不打算续租,而且租金他也承担不起。
谢安屿想起了之前买的睡袋,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它这么快又有了用武之地。
租期到期的最后一天,谢安屿花一上午时间做了一份四寸的小蛋糕,他以前在甜品店打过工,好久没做蛋糕有点手生,好在成品卖相不错。
谢安屿一直想感谢之前救了他的那位大哥,欠他的医药费已经赚齐了,他打算把钱连同这蛋糕一起交给那位大哥。
出租房的业主是翟景的朋友,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全部都有,厨房用品一应俱全,如果不是看到了厨房里的烤箱,谢安屿也不会想到要做蛋糕,为了做这个蛋糕他还在网上买了烘焙工具。
前一天中午,谢安屿从书包里翻出之前那大哥给他留的纸条,拨通了纸条上的手机号码。
当时余风正跟蒋啸天在一起吃饭,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喂,哪位?”余风接通了电话。
谢安屿愣了愣,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觉得莫名熟悉,他愣了两秒没说话。
“哪位?”余风又问了一遍。
谢安屿很少给陌生人打电话,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大哥,我是谢安屿,你还记得我吗?”
余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对面的蒋啸天看了他一眼。
他嗯了一声:“记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的钱我还没还。”谢安屿说,“我现在手头有钱了,你明天有时间跟我见一面吗?我把钱还给你。”
“你直接转账吧。”余风说。
“我只有现金。”
其实谢安屿撒谎了,他银行卡里也有钱,但他得把蛋糕送到余风手里。
余风明天下了班才有空,但是下班时间不确定。他想了想,说:“我明天下班了给你打电话,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
谢安屿愣了愣:“……啊?”
“我不确定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万一离得远,你过来一趟会不会太麻烦了。”
余风笑了笑:“谁拿钱还嫌麻烦啊。”
“……嗯,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余风下班挺早,太阳还没落山,谢安屿给的地址是一个广场,广场上好像在举办活动,余风把车开到附近时四周都是人,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余风下意识皱了皱眉,想不通谢安屿怎么会挑这么个地方。
余风给谢安屿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生:“喂,是‘大哥’吗?”
余风愣了下,反应了两秒,回道:“是的。”
“我是小谢的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在哪儿呢?”
“广场喷泉这里。”
“噢噢,行的,你稍微等会儿哈,我让他去找你,你在喷泉具体哪个方向啊?”
“正对面,有雕塑的地方。”
“okok,我知道了。”
余风在喷泉旁边等了一会儿,抬头望了一眼广场中心的人群,那边看起来像是有品牌促销活动。
不多时,余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偶朝这边走过来,是一只浅棕色的卡通小熊。
小熊挺着大肚子,步伐笨重,整只熊看起来憨憨的。
余风视线往下,发现小熊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他眼看着小熊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
正疑惑着,小熊走到余风面前停下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小熊”并不小,套着头套的它甚至比余风还高大。余风盯着它那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跟它对视了几秒,也没说话,不知道对方什么来意。
小熊微微弯腰把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抬起两只手,揭下了自己的头套。
余风蓦地一愣,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男生。
谢安屿微微喘着气,把头套抱在怀里,脸颊浮红,额前的碎发已经湿透了。
四周猝然响起水声的震动,余风身后的喷泉像花一样喷涌、绽放。
第22章
余风没想到人偶里面就是谢安屿, 有点意外,他发了几秒的呆,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谢安屿。
谢安屿额头上的汗顺着发尾滑落, 滑进了眼睛里,他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睛。谢安屿两只手抱着头套,手指活动也不方便, 腾不开手拿纸巾。
余风见状直接打开纸巾抽了一张纸,手伸过去擦了一下谢安屿睫毛上的汗, 谢安屿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脸微微往后缩了缩。
“……谢谢。”
余风又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不一会儿纸巾就湿透了。
余风把用过的纸巾包进干净的纸巾里,捏在手里,说:“你这出场方式挺出人意料的。”
“我在这边发传单。”谢安屿小声说。
天气不算热, 谢安屿出了这么多汗应该已经套着人偶服很久了。
“发完了么?”余风问。
谢安屿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不能下班,活动还没结束,他得留在这当吉祥物吸引人流。
“大哥,我腾不出手,地上的东西你拿一下, 还你的钱在里面。”
余风拿起地上的袋子,看见里面还有一盒蛋糕,蛋糕盒旁边塞着一个浅褐色的信封。
余风抬头看了谢安屿一眼。
“钱在信封里, 蛋糕是送给你的,谢谢你之前帮我的忙。”谢安屿摸了摸头套上的毛, 声音很低, “做的时间有点久了, 可能有点化了。”
“你做的?”
谢安屿点了点头。
余风有点惊讶,因为这蛋糕造型很漂亮,不是那种用水果堆砌起来装饰的蛋糕,这水平都快比肩专业的蛋糕师了。
谢安屿的真诚让余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厉害。”余风淡淡一笑,“谢谢,今天晚上晚饭有着落了。”
谢安屿也笑了,眼睛微微弯起来。
“辛苦你特地跑一趟。”谢安屿举起头套往脑袋上套,“那我先走了。”
“传单不是发完了吗,还不能走人?”
“要等活动结束了才能走。”
见谢安屿那一脑门的汗,余风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结束?”
“大概还有半小时。”
还有半小时要熬,想想就挺遭罪的,但这是人家的工作,余风也没立场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
谢安屿跟余风道了别,套上头套转身往广场中心走,他迎着落日,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
余风职业病发作,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单,对着落日下的背影拍了几张照。
余风开车到家差不多半个小时,他把蛋糕拿出来搁餐桌上,蛋糕底部是有点化了,不过不影响整体造型。蛋糕整体色调是橙色的,奶油从一边到另一边由浅至深呈渐变色,最深的那部分点缀着几片橙棕色的枫叶,枫叶是翻糖做的,立体的,很逼真,很有质感。
余风真的有点被这手艺惊到了。
四寸的蛋糕不算太大,一个人吃刚刚好,余风坐下吃蛋糕,接到了周祎的电话,周祎喊他出去吃饭。
他俩经常约饭,一般都是周祎找余风,周祎是个很讲究吃的人,哪哪新开了什么网红店,或者谁谁推荐了什么味道不错的餐馆,他都会第一时间拉上余风去尝尝。
余风不爱下馆子,除了周祎,他很少跟其他人约饭。如果跟周祎没约,他就在公司餐厅随便吃点,顿顿如此打发。
今天余风拒绝了周祎,理由是晚饭已经有着落了。
“你又吃你们公司的饭,你们公司餐厅的菜单你怕是都背下来了吧余老师?”
余风吃了口蛋糕,说:“怎么了,我们公司餐厅的菜挺好吃的。”
“再好吃天天吃也该吐了吧,走吧,带你去吃日料,周老师请你吃。”
“我今天没在公司吃饭,已经在家吃着了,日料给你留着下次再请。”
“吃着了?稀罕啊,你能在家吃饭。”
“嗯……”周祎挺欣慰,“挺好,我天天怕你营养不良,你终于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余风笑了声:“你当我们公司餐厅天天提供猪食呢。”
要说他们公司餐厅,菜品比一般餐馆还高几个档次,说出去那也是《charm》的食堂。
谢安屿做的蛋糕卖相好,味道也不错,余风平时不怎么吃甜品,吃了一半竟然也没觉得腻。
电话挂断后,余风给小岛发了条微信。
小舟从此逝:有没有空?
谢安屿到家有一会儿了,明天房子的租期就到了,今天他要把行李一起带到网吧去,余风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刚洗完澡。
谢安屿擦着头发,单手发消息:有,怎么了?
小舟从此逝:来找你要债
小岛:看电影?
小舟从此逝:嗯
谢安屿看了眼时间,十点要去网吧,还有两三个小时,看部电影时间应该够。
他们用的还是之前那个可以连麦看电影的软件,俩人依旧跟哑巴似的没什么话讲,小舟的买断服务已经快到期了,看完今天这部电影,在那之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有联系了。
谢安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即将要失去一个能让自己不那么封闭的朋友,他偶尔可以在这个人面前展露自我,但是自己又没有与对方继续保持联系的理由。
余风还在吃蛋糕,咀嚼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还挺明显的,谢安屿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就随口问了句:“你在吃什么?”
“蛋糕。”对方说。
谢安屿想到了自己刚才送出去的蛋糕,也不知道那位大哥觉得味道怎么样。
“小舟。”
“嗯?”
“谢谢你。”
余风没说话。
片刻后,谢安屿又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余风不太明白谢安屿所谓的“幸运”,是扮人偶扮得满头大汗幸运?还是488买一部蹩脚二手机幸运?
谢安屿这人纯粹得有点不真实。
有时候余风觉得谢安屿像夏日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
“是吗,哪里幸运?”余风问。
各种情绪交织,谢安屿恍恍惚惚的,竟也没察觉到手机里的声音跟今天在喷泉旁听到的那个声音有多么像。
“很多。”谢安屿说,“认识你就很幸运。”
阳光是刺眼的,也是耀眼的,余风喜欢晴天,也喜欢阳光。
余风看着眼前的蛋糕,说:“那我祝愿你永远都幸运。”
“以后别吹我彩虹屁了。”余风又说,“我容易飘。”
“啊?”谢安屿没听明白彩虹屁这个词,根据字面意思理解了一下,否认道,“我没拍你马屁。”
余风笑着嗯了一声。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谢安屿说。
余风撑着脑袋,淡淡道:“还是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今天挺亢奋的。”
谢安屿含糊着没说话。
“亢奋点挺好的。”余风说,“你声音好听。”
谢安屿耳朵一热,这么久了,余风确实是第一次说这种带着点暧昧意味的话,这句话比起正儿八经的骚话根本不算什么,但谢安屿莫名有点难为情。
余风倒是没多想,就是随口一说,他把电影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回看刚才没仔细看的部分。
两人没再说话。
谢安屿还给余风的钱在那个浅褐色的信封里,余风好几天后才打开看了一眼,他刚把钱抽出来就确定谢安屿钱还多了。
不仅如此,余风的支付宝账号前两天还收到了一笔五千多的转账,余风的手机是双卡的,微信工作号和私人号绑定的手机号也不是同一个,支付宝账号绑定的是“小舟从此逝”的那个手机号,近期会往这里面转钱的只可能是谢安屿。
支付宝转账和微信转账不一样,微信是能退回的,但支付宝不行。
余风心想这人前几天淘宝还没用过呢,现在连支付宝都使得这么溜了。
他没有去问小岛这五千多块钱是不是他转的,也不想问他为什么要转这钱。
没什么好问的。
如果谢安屿的想法能被轻易左右,他就不会偷偷地用支付宝给余风转这笔钱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恪守自我意志的人,余风早就看出来了。
那五千块暂且不管,但这多还的几百块钱不能不当回事。
赚点钱那么拼死拼活的,还个钱居然还主动给利息,余风都无奈了,他拿出手机拨通谢安屿的电话,结果语音提示电话已停机。
谢安屿多给的这几百块钱对余风来说不算什么,但余风知道这点钱对谢安屿来说意味着什么。
打不通谢安屿的电话,余风本来想给他的手机充点话费,又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有点过界,就往前翻了翻通话记录,对照日期找到了翟景的手机号码。
他给翟景打了通电话。
“喂,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之前送谢安屿去医院的。”
“啊,是你啊……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找谢安屿,他手机停机了,我联系不到他,你是跟他住在一起吗?方不方便帮我转达一下?”
翟景警惕性比较强:“你找他什么事?”
“他还我的医药费给多了,我想把钱退给他,麻烦你让他联系一下我。”
“啊,是这个事啊,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跟他在一块儿住了……”
余风愣了愣,问:“你搬走了还是他搬走了?”
“我搬走了。”
“那他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把地址给你,你直接去家里找他?”
“好,麻烦了。”
余风找时间去了一趟翟景给的地址,其实他要联系上谢安屿很简单,直接微信上找小岛就行了,但他还没想过扒掉“小舟”这个身份。
余风跑空了,谢安屿已经不在那里住了。
没有爸妈,不在上学,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儿到底是怎么生存的?
余风没忍住给谢安屿充了话费,站在出租房门口拨通了谢安屿的电话。
谢安屿手机停机两天了,本来他就不怎么用手机,停不停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所以一直没充话费。
因为白天没地方落脚,他这几天来网吧都来得很早,看日场的人换班也早,每天能早下班自然是喜不自胜,见天儿早早地溜了,高兴得不行,今天还给谢安屿买了杯奶茶。
虽然谢安屿的手机停机了,但无线网还是能上的,他有时候要看兼职群里的消息,手机一直是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持续震动起来,这动静不是有人发微信过来,是有人打电话来了。
谢安屿活见鬼似的,吓了一跳。
手机欠费了还有人能打电话过来,这不是活见鬼吗?
屏幕上这一串数字谢安屿有点眼熟,多看几秒就想起来是谁的号码了。看机的时候接个电话不算什么,但谢安屿是个极守规矩的人,毕竟还在工作,他本来没想接电话,一想这号码的主人,原则便又抛诸脑后。
他四下看了一眼,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网吧里人还不太多,他拿起手机往后边的洗手间走去。
“喂?”
“我,余风。”余风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一张口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啧了一声,改了口,“我,那个大哥。”
谢安屿抿住嘴,差点笑了,他收住笑意,脑子里记下了“余风”这个名字。
“你人在哪儿?”余风直接问了句。
谢安屿没太反应过来:“……怎么了?大哥你有事?”
余风觉得自己突然这么问有点唐突,换了个问法:“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谢安屿现在晚上看机,白天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就在网吧的杂物间里补觉,睡觉用的就是之前买的那个睡袋。他打算先过渡一段时间,等手头有点钱了再去找个便宜的房子租。
能在杂物间补觉也是他向网吧老板申请来的,而且老板说了,只让用一礼拜,只能在里边休息,别当自个儿家似的什么都忘里面放。
“有。”谢安屿说。
“我来你住的地方找你,房东说你已经搬走了。”
“……你找我?”
“你钱还多了,我来把钱退给你。”
“你现在真的有地方住?”余风不紧不慢地说,“你没说实话。”
谢安屿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现在这情况,确实算不上有地方住。
“你住哪儿?亲戚家,还是自己重新租了房子?亲戚家要是能住之前怎么没住?重新租房子应该也没那么快能租到吧,房东说你刚走没几天。”
“余哥。”谢安屿的声音很低,“你会不会干涉太多了。”
他忽然换了称呼,语气显得亲近了些,这个称呼让他的提醒都变得平和许多。
余风顿了顿,低声道:“抱歉。”他背过身去抵在门板上,抬手按了按眉心,又说,“对不起。”
“没关系。”谢安屿停顿了会,说,“谢谢你,余哥。”
干涉是关心的另一面,谢安屿知道的,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
余风叹了口气:“你怎么又谢我啊。”
“钱你不用退给我,多给的钱是利息。”谢安屿说。
“欠条上没说要利息,这钱我不收。”
谢安屿想了想,觉得擅自多给钱确实有点冒失,他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他告诉余风:“我现在在网吧——”
话音刚落,余风就说:“地址告诉我。”